第二百一十七章 在一起,吃饭
冷秋,冷雨。
像极了一个刚刚经历了离别的美人,倚在窗子前,软弱地掉眼泪。
这没有间歇的雨,已经淋了十多天,泡软了土地,打落了叶子,勾起了寒气。
青云山很少有这样绵连的秋雨,好似这几十年来错过的秋雨都积蓄到了今年,便一股脑地都落了下来。
原本没有秋的青云山,现在有了一个冷秋。
常年都滋润在春里,没有几片树叶承受得住那重重的雨滴,更受不住雨里有的寒气。这些平日里嬉笑的树叶,一个个噤若寒蝉,等待着被雨滴打落,像极了一个个犯了错的小妾,等待着凶狠正室的责罚。
石阶上积了雨,一直都未曾干,那寒气也一直未曾去,使得石阶更加青绿了,泛着冷冷的光。
看着这泛着光的石阶,让人不禁瑟缩起来,不敢在这上面走,生怕走上去之后,就被那寒气给侵蚀了双腿。
王石静静地立在屋檐下,一眼望了下去,却望不到底。有着寒气的雨将山脚下的一切都模糊了,让人看不清真相。
还是那件薄薄的夏衣,抵御不住这寒气,又没有刻意去动用灵力,这寒气便长驱直入,沁入了人的心脾,将人的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凉。
这寒气可比冬日里的冷风厉害多了,冷水吹脸,寒气侵心。
呼出了一口气,清晰可见,逐渐消散。
在这屋檐下站了一天了,望了一天的山脚,也受了一天的寒气,王石的脑子还是没能够冷静下来,依旧在鼓鼓地胀着,心还是在砰砰地跳着。
不安,强烈的不安。
幸好王石的神经足够粗大,能够承受住这种不安,使得他看上去还有些精神,不像大哥赵文启那样已经面容枯槁。
除了丁香,现在这里身体最好的也就是王石了。经历过了这么多次的生死折磨,王石这具身体早就成了打不烂的,并且有着惊人的自我恢复能力。只要还有一口气,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恢复到活蹦乱跳。
赵文启他们在丁香的救助下,恢复也还算可以,最起码没有了任何生命危险。
仅仅是四段气的蒋雨清,情况不算是太好,但也算是保住了性命,只是一直昏迷着,沈安跟庄开的情况也差不多。
只是——
师尊苏长白一直没有醒过来。
不论是谁,都很清楚苏长白就只有一口气,还是吊着的一口气,根本不知道这口气什么时候就会散了。
没有任何办法,在座的人都不是苏长白,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更不敢去试一试那些不确定的方法,现在只要碰一下苏长白,都可能将吊着的那一口气给打散了。
自从赵文启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守在苏长白的身边,寸步不离,都很少去眨眼睛,只是愣愣地看着师尊,静静地守着。
是的,完全束手无策,任何人都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王石想了所有的办法,都不可行,都不能保证师尊能够活下去。
要说办法,只有一个了,去黄仙镇,找仙桃婆婆!
既然仙桃婆婆叫师尊小白,说明他们两个也算是认识,只要加上王石求情,大不了答应她跟着她卖桃子,她一定会帮忙的。
光是几颗桃仁的效果就这么明显,要是吃下桃子,说不定真的能够救活师尊,当初王石可是已经只有一口气,最后还是被仙桃婆婆救活了。
只是这来去的时间,至少要十天,师尊还能撑得过十天吗?
从小到大,除了那次二丫被抓去,王石从没有感受到这么惶恐、这么不安,他真的想找点事情来平息一下自己的不安。
那稳若钢铁一样的手都有些不自主的颤抖,时刻透露着他的不安。
没有选择了,只能去黄仙镇找仙桃婆婆!
深吸了一口寒气,王石向前踏出了一步,院子里却有声音传了过来。
“师尊?!”
“长白?!”
“苏叔叔?!”
听到这些声音,王石的心猛地一颤,就像是树叶尖抖落的雨滴一样。收回踏出去的步子,他立刻回到了屋子中。
看到眼前的一幕,王石略微有些颤抖地叫道:“师……尊!”
此时的苏长白已经坐了起来,眼中有了光芒,看着众人一眼,十分温和地说道:“饿了,要吃饭了,去做饭去吧。”
那原本已经扩散的碧黄泉的毒好似已经消去了一样,苏长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有些过度的苍白而已。
梅姨喜极而泣,连忙应着说道:“好好好,去做饭,去做饭。”
林子却不肯离去,只是扑上去,抓住苏长白的手,生怕这是梦一样,自己一松手,苏长白就彻底离去了。
苏长白微笑着,说道:“去做饭吧,我记得你做的黄煎鱼很好吃。”
林子不住地点头,最后用手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去做给你吃。”
没有什么比给心爱的人做饭吃更开心的事情了,更何况自己做的东西他很爱吃。
“苏叔叔。”丁香泪眼婆娑地看着苏长白。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保护她,大家才伤成这个样子,苏叔叔更是危在旦夕,所以丁香一直以来都很自责。
“去吧,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看着苏叔叔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温和,并且好了许多,丁香努力地点了点头,陪着林子走了出去。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下师徒三人了。
赵文启忍住泪水,说道:“师尊,好一些了吗?”
“最起码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苏长白笑着说道。
苏长白的状态还算是很不错的,尽管脸色依旧苍白无比,但是还是有了些光泽,只是显得有些苍老罢了。
看着师尊的样子,王石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只是喜悦暂时能够压住这不安。只要师尊醒了过来,那么按照师尊的医术,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师尊一定可以治好自己。
没有去问大战的结果如何,因为所有人都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苏长白只是用眼神安抚着两个弟子,说道:“去把后院的竹叶青拿出来,喝了好多年的茶了,都快要忘记酒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赵文启点了点头,看了小师弟一眼,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稍微有些静。
王石看着师尊,喜悦逐渐平静了下来,不安重新涌现了出来。他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是师尊办不到的。
曾经那么多次,自己都是性命垂危,被师尊稍微治疗一下,便活蹦乱跳了。在黑火道场的时候,每次都被烧的惨不忍睹,只是涂一涂师尊给的灵药就能好转。只要师尊醒过来了,就没有什么病是他治不好的。
王石并不知道,苏长白为了让他立刻活蹦乱跳起来,每次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任何强大的东西,都要用与之相对应的东西来换取。
“有些事,等会再说,吃饭才是人最重要的事情。”看着欲言又止的王石,苏长白淡淡地说道。
看着如此平静的师尊,王石点了点头,上去扶住了他。
苏长白嘲笑道:“人老了,连走几步都需要人来扶着了,当真是不中用了。走吧,去院子里看看我的竹子,好多天没见了,怪想念的。”
“是,师尊。”王石谨慎小心地扶着师尊,缓缓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秋雨还在继续,偶尔来一场风,使得雨歪斜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雨还是使得空气有些清新的,呼吸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到了屋檐下,苏长白摆了摆手,示意王石松开自己。他向前走了走,走到了临近雨的地方,大概是为了将竹子看的更清楚一些吧。
“师尊,我去拿伞。”
“不必了,就这样看看就好。”
雨在继续,寒冷的气息却被冲淡了。
煎鱼的刺啦声在响起,加了盐的鱼香在屋檐下缥缈着,像是一条厚厚的围巾,围到了人的身上,驱散着人的寒冷。
不仅仅是鱼香,青菜,肉,米,这些最简单的食材经过烹煮,都散发出了最本质的香气,氤氲缭绕,形成了一道墙,将寒气都挡在了外面。
这世上最温暖的东西,莫过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热饭了。
夜在逐渐降临,苏长白跟王石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没有说话。不知何时,赵文启也取了酒回来了,同样静静站着,看着师尊,看着不断的秋雨。
梅姨缓缓地走了出来,给苏长白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衣服,轻声说道:“饭都做好了。”
苏长白转头笑了笑,说道:“去吃饭。”
王石跟赵文启都压下了各自的心思,没有上前去扶师尊,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没有通明的灯火,只是一方小小的灯台,映照着一个小球的空间,将温暖都凝聚了到了一起。
刚刚熟的饭菜升起了腾腾的热气,在灯光下成了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孩子,变成了喜悦。
就像是世俗家里的过年一样,大家都聚在了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吃个团圆饭。
打开了酒,清冽的香气便将每个人都浸染的有些脸红。
没有什么大的喧哗,没有你一句我一句的热闹,只有着些许的平静,互相夹着菜,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旧事,偶尔翻出谁的一件糗事,大家都笑了起来……
对于林子,梅姨的心中还是有着怨恨,在吃饭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会有一些冷;而林子,心中有愧,也略有躲避丁香的眼神;对于林师伯的做法,丁香还是能够理解的,现在自己又没有什么事情,自然不会去计较什么。
有着赵文启跟王石,话总能多起来,更何况苏长白显得那么有精神,大家都有着发自心底的喜悦,也就不会去在意有的小过节,毕竟大家的共同目的都是一样的。
总得来说,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有说有笑地吃着饭。
当然,这次苏长白话格外的多,笑的次数也格外的多。使得原本有些担心与忧虑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有了许多欢喜……
毕竟,大家都还活着,都还很好,一个最好的结果。
门外的雨还在下着,门里的人还在谈笑着。
逐渐的,灯油逐渐尽了,灯火开始阑珊了。
已经吃完了这顿热闹的饭,众人的心境有了变化,即便心中还是有着担忧,也淡了,淡到可以忽略。
撤掉了碗筷,众人围坐在桌子前,梅姨拿出了许些水果跟点心。
苏长白让人打开了门,光便投射了出去,映照着丝丝缕缕的雨,寒气便开始涌了进来。
“说起来,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了。”苏长白没有笑,很认真地对着梅若雪跟林子说道。
梅若雪说道:“这世上的事情,对不对得起,也只是自己的事情。你说的不过是你自己觉得罢了,我从没有觉得你对不起我,反而觉得我对不起你。”
林子略微低着头,说道:“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王石他们一众小辈,也只有听着的份,自然不可能去插嘴。
“这辈子欠的东西太过了,还不过来了。”苏长白淡淡地说道。
“多吃几顿饭,就算是还了。”
苏长白笑了,说道:“这可算是亏本的买卖了。”
林子抬起了头,看着苏长白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道:“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想拥有全部,现在看开了,就这样能一起吃饭,挺好的。”
梅若雪微微笑着,说道:“这世上的买卖,大抵上都是有亏本的一方,让你觉得赚了,你可不就还有心思做下一笔赚的买卖了?”
所谓的爱与不爱,说的就是苏长白跟梅若雪还有林子了。
拼了命地去爱一个人,他的心还是不在你的身上,近乎二十年,这份爱没有磨灭,反而像酒一样,逐渐变得醇了。
曾经想要的是一个人的全部,现在,却只想能一起安静地吃饭、聊天,这并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已经明白了这就是自己能够得到的全部了。
人,不能太贪了。
灯火在摇曳,人逐渐变得平静了。
苏长白十分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去歇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跟两个小兔崽子谈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春一去无多日
梅若雪跟林子将茶泡好,添了些灯油,最后看了一眼苏长白,带着丁香离开了。他要跟弟子说话,她们自然不会掺和进来的。
略微有些平静,苏长白给两个弟子添上了茶。
原本赵文启要倒茶,却被师尊制止了。
静静地喝着师尊的茶,仿佛回到了刚来青云山的时候。
门外秋雨连连,有着略显杂乱的声音,屋子却有些静。
“小春一去无多日,斜雨微冷已深秋。”苏长白缓缓地说道。
小春,短暂的小春,从清明开始,竟然转眼便到了深秋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想想王石刚会修行的时候,也不过是清明,现在却都已经是深秋了。
“一转眼就已经是深秋了,好快,昨天好像还在摘星大典。”赵文启带着回忆说道。
确实这样,事情越多,这时间过的就越快。
“已经七年了。”王石平静地说道。
“七年了。”赵文启说道。
七年,他看着小师弟从一个少年成了青年,见证了小师弟的成长。
苏长白笑了,说道:“我还记着,你当初一来青云山的那股子蛮横,要是我没点本事,当时可就被你砍倒了。”
赵文启调侃道:“是没砍到师尊,不过倒是将村民给砍了个七零八落,还差点砍死个人,也算是威风了一把。师尊可是让我跟你学习呦!”
王石略微有些困窘地说道:“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候不懂事,不要提了,不要提了,不要提了……”
“听说摘星大典的时候,你们还跟陈明道打过赌,赌的是什么?”苏长白带着好奇问道。
当初摘星大典之后,王石跟赵文启都是个半死,醒过来的时候,二师兄陈明道早就搬出了青云山,当时的赌约也没有没有办法实现了。
听到师尊说起这件事情,王石跟赵文启都大笑了起来,赵文启边笑边说道:“当时我给小师弟出的点子,要是陈明道输了,就让他绕着青云山裸奔一圈!哈哈哈哈……你能想象古板迂腐的他,裸着跑一圈的景象吗……”
想到陈明道平时的性子,苏长白也笑了起来。
“可惜了,陈明道后来也不在青云山了。”
终究是东来山的人,还是要回到东来山的,只不过陈明道的结局有些悲惨。
想到了这件事情,苏长白说道:“以后,沈安还是你们的大师兄。”
赵文启跟王石点了点头。
对于师尊背后那一刀是谁捅的,王石跟大哥都是十分清楚,但是师尊既然已经说了,那么便按照师尊所说的做。师尊的安排,王石跟大哥都会完完全全地去执行。
“师尊,四师姐呢?”说起师兄,王石自然想到了四师姐江瑶。
“还在静心涧,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清楚。”
苏长白说道:“也该回来了,明天便把她接回来吧,终究是青云山的人。”
“是,师尊。”赵文启应道。
忽然,苏长白带着些严肃与教训,说道:“文启,江瑶是个好孩子,你以后要好好对她,莫要辜负了她。”
赵文启脸有些发红,说道:“咳咳,师尊,喝茶,茶都凉了。”
苏长白保持着他的严肃与教训,说道:“王石,你也不小了……”
刚喝着茶的王石一口喷了出来。
赵文启的眼睛立马亮了,说道:“嗯,对对对,他也不小了,我看蒋雨清蒋师妹就不错,人又漂亮,又对你有情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人家啊!”
王石略有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这种事情我还没有打算,我还小,我还小,不急不急。”
苏长白的眼中有着笑意,说道:“有些事情,你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要是能够抓住的东西,一定要紧紧地握在手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溜走了。”
王石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对了,师尊,有一件事情我还需要你教我,我想吹笛子,然后拉二胡。”
“自己学去,哪有功夫教你。”苏长白十分干脆地拒绝了。
没想到师尊就这样残忍地拒绝了自己,王石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成的,我自己去学。”
赵文启笑了起来,说道:“当初清明时候,这小子还说师尊您吹的笛子一般。”
“不厚道,补刀的人最不厚道。”
赵文启鄙视了小师弟一眼,说道:“我不厚道,我能有你不厚道?你那笔横财哪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八成是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并且占了大便宜。”
瞥了大哥一眼,王石十分不屑地说道:“呵呵,还我冷秋水。”
“你的冷秋水,什么时候成你的了?这是我的东西,从它一出生开始就是我的!警告你,别再跟我提这件事!”赵文启差点就拍案而起,甚至都有可能对小师弟拔剑相向。
苏长白看着两人的争吵,不由得笑了起来。
“算了,不跟你计较。师尊,你看样东西。”王石将乙送的留影壁拿了出来。
“留影壁?”赵文启的语气略带吃惊。
王石略带认真地说道:“师尊,大哥,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天干之中的乙,一直藏在甲身后的那个,其实他已经是通玄了。最后的时候,他说他发现了东来山的秘密,去了第八山,去找成仙的途径了,临走把这个送给了我。”
对于小师弟的话,赵文启从来不会有丝毫的怀疑,淡淡地说道:“没想到这个乙还藏的这么深,通玄境……确实有些强了。”
苏长白淡淡地说道:“东来山的秘密,第八山,成仙,还不是你们能够触及的层次,安心修行就好。至于乙,他确实有些特殊,也不要去多想了。”
王石跟赵文启点了点头。
“至于这留影壁,对你来说作用也不是很大了,你已经有了弥炎天爆,不需要其他的灵术了。”
“小师弟,我当初给你的礼物呢,就是那一块指甲大小的玉,你拿出来。”
要是大哥不说,王石还真就忘了他刚来东来山时大哥送的那块玉石,毕竟那玩意可是什么作用都没有。
从魔铜戒之中翻出了这东西,王石的眼睛一亮。大哥当初给的玉石,正是这留影壁缺的一角。
将两块玉石拼接起来后,留影壁闪了一下光芒,重新归于了平静。
苏长白说道:“留着吧,以后或许会有用的,文启也都用不上这东西。”
王石点了点头,收起了留影壁。
“早些去歇息吧,我还要一个静静。”
“师尊……”
“去吧,我很好,不必担心,只是我需要想一想一些事情。”
王石跟大哥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
当所有人都散去,苏长白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门外的秋雨。
过了很久,苏长白喝了一杯凉透的茶,缓缓地起身,走了出去。
秋雨还在继续,只是小了许多,柔软的像是一场春雨,淅淅沥沥,没有多少力气。
走在青石阶上,响起了清脆的雨水声。
没有用灵力去罩住自己,只是任由雨落在自己的身上,苏长白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那片竹子旁,稳稳地站好。
不论是梅若雪还是林子,都没有去睡,都在留心着苏长白的动静,现在他走出来淋雨,她们却没有出去撑伞。
梅若雪跟林子,都很清楚,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苏长白爱的那个人,并且永远不可能代替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只能在一旁十分缄默地爱着苏长白。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值得苏长白这样的男人铭记一生,梅若雪跟林子都在心中幻想了无数遍,却始终想象不出来这个最大的敌人到底是谁。
其实她们两个是恨那个女人的,可是她们很清楚苏长白的心里只有她,包括现在,苏长白也在思念那个女人,她们不能去打扰他,只能静静地看着。
这片竹子,好似是走到哪就带到哪,只是曾经的那片竹林,永远带不走了,只能带几颗小竹子了。
那片竹林的主人,就是曾经的她。
苏长白的剑叫青舞,那个人也叫青舞。
小春一去无多日……
小春,离去的时间确实不多,青舞的脸还能浮现在苏长白的眼前,那时而笑、时而怒、时而恼的,变化无常的脸。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快到一眨眼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这片小竹子,青舞当初栽下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一节,现在也已经长成一片了。
斜雨微凉已深秋……
这秋天可真是凉啊!
那片竹林,那间小竹屋……都还历历在目……
这一生,能够遇见你,真是幸运呢!
你说你要死的比我早,这样我就可以来埋葬你,这样分别的痛苦就我一个人来承受了,你什么都不用承受了,只需要轻轻地闭上眼睛就好了。
可是,你那时也是舍不得死,一直看着我,不肯那么轻易地闭上眼睛……
这一切,都好似还是小春。
可是,小春终究是去了。
幸好,幸好,这一生没有虚度,能够遇见你,便是没有虚度了。
苏长白笑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的那么好看,一如当初遇到蛮横的青舞时的笑。
这一生,实在是太幸运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师尊的竹子落了
就在王石转身离开师尊的时候,他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幸好雨声足够大,掩盖住了一切。
有了黑死咒,王石对生命的感知无疑比任何人都要强上许多。
他十分清楚,十分清楚自己的师尊苏长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数的桃仁确实将苏长白的一口气吊住了,可是也只是吊住了而已,现在这口气却散了,于是换来了苏长白现在的回光返照,现在,谁都是无能无力了。
其实苏长白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自己即将要死了,所以才会让沈安偷袭成功,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还能活到现在。既然还能残喘一下,便大家一起吃饭,也算是最后的告别了。
先前与梅若雪跟林子说了一会,也跟王石还有赵文启说了一会,算是最后的笑谈了。该散去的终究要散去,自己终究要死去的。
这样,已经很好了。
王石没有转头,十分僵硬地向前走着,他已经清楚了师尊的心意,剩下的只是遵循就好。想必大哥也已经发现了吧,他走的也是那样僵硬。
没有小师弟那么敏锐的感知,赵文启也有一种预感。今晚师尊表现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他都清楚师尊的用意,十分清楚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王石觉得很冷,躺倒床上,努力让自己睡过去,却毫无睡意,异常的清醒,甚至连已经成为了习惯的无名书都无法背诵。
僵硬地躺在床上,王石闭着眼睛,努力平静下来,却将所有的声音都收录到了自己的耳中。
雨在小了一会之后,逐渐大了起来,雨声便越来越乱,尽数涌进了王石的脑中。
没有办法,王石只能用灵力堵住了耳朵,直挺挺地躺着,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逐渐的,黑暗袭来,梦境袭来,黑暗且错综复杂的梦。
努力在这个梦境中挣扎,却越挣扎越没有力量。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终于,好似从悬崖上跌落一样,王石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擦去额头上的虚汗,王石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下床之后走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明亮的积水。
没有来得及去呼吸这清新的空气,王石看到了师尊种的那一片竹子。
竹叶都落了,漂浮在积水中,埋在泥土之中。
师尊的竹子也都枯了,显示出了暗黄色。
略微僵硬了一下,好像是心被掏空了一样,王石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站着,看着那飘零了一地的竹叶。
赵文启他们早就醒了过来,跟王石一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地飘落的竹叶,不知道干些什么。
忽的,屋檐上积蓄的一滴雨落了下来,滴到了王石的脸上,滑出了一道痕迹。
冰凉的雨,人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梅若雪静静地站着,良久,说道:“葬在这片竹子下吧。”
一句话,好似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量,人也像是没了根的花,一下子便枯萎了。
林子静静地望着,眼泪已经流干了,还是望着,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的眼睛已经瞎了,根本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但是她的脑海中还有着苏长白的身影,还能看见他。
“葬在这片竹子下吧。”
梅若雪再次说了一遍,没有力气的声音还没传出去多远,就彻底地断了,根本不能传到任何人的耳朵中。
这座小院,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一滴雨声。
“葬在这片竹子下吧。”
梅若雪的声音,已经小到不能再小,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见了。
每说一遍,梅若雪便苍老了一遍,现在已经苍老了三遍,成了一个一阵风都能够带走的老人。
尽管梅若雪已经说了三遍,还是没有任何人听到这句话,众人只是愣愣地站着。
直到——
竹子前的苏长白,缓缓地倒了下去。
王石跟赵文启在一瞬间闪了出去,扶住了将要倒下去的师尊,将其缓缓地扶了起来,好像师尊还活着一样。
是的,苏长白站在这片竹子前,已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是脸上的笑容特别好看。
梅若雪已经成了一个佝偻着的老妪,难以相信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在一瞬间衰老。她缓缓地走了过来,看了看苏长白,艰难地笑了笑,却成了一个哭脸,说道:“他很满足,你看,他笑的多么好。”
好似是一具石雕的跌倒,林子想要迈出一步,却被石头绊倒,立刻跌倒在了积水之中,将一身的素白染成了土黄色。
被雨水呛了一口,林子没有在乎,缓缓地站了起来,而此时的丁香也向前扶住了她。
林子缓缓地说道:“既然长白喜欢这片竹子,就把他葬在竹子下吧。”
赵文启跟王石还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扶着师尊,没有说话,十分的沉默。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刚刚歇息的秋雨便再次降落了下来。
冰冷的雨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将所有人的脸庞都弄得模糊了起来。
时间在推移,秋雨在变大,安静也在持续。
众人已经回到了屋子中,带着苏长白,将其放在了床上。
梅若雪跟林子都坐在床边,安静地坐着,十分的沉默。丁香立在一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着时不时落下的眼泪。
王石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僵硬了,舌头更是成了一块木头,身体同样如此,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僵硬,那么的不协调。
安静持续了好久,将这间屋子变得无比冰凉。
“去静心涧,接江瑶回来,总归是青云山的一份子。”梅若雪语气很平缓地说道。
赵文启十分僵硬地点了点头,却移动不了自己的脚。
“去吧。”梅若雪说道。
几乎是在挣扎了好一会之后,赵文启终于走出了这间屋子,终于开始能够动用灵力,开始向着静心涧赶过去。
梅若雪缓了一口气,好像是在恢复力气一样,慢慢地说道:“在那片竹子下挖个坑洞,总归是要埋在里面的。”
十分沉默的,甚至连点头都没有,王石走了出去,找了工具,开始在雨中挖掘。
……
雨还在继续,却异常的安静。
众人都已经来到了这间房子之中,赵文启已经把江瑶接了回来。
看到师尊之后,江瑶没有立刻扑上去,也没有痛苦,只是保持着安静,像绣花时的安静一样,站在了一边。
不知何时,沈安醒了过来,在一个角落静静地站着,像是一尊雕塑。
“人都到齐了,最后有什么话要对长白说的吗?没有的话……就下葬了。”梅若雪十分缓慢地说着。
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沉默。
王石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还是混乱的空白,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这些空白给撑炸了一样。舌头更是成了木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眼睛静静地看着师尊。
“来,抬起来吧。”
此时的梅若雪已经没了任何感情,就像是眼前死去的不是苏长白,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艰难地,赵文启跟王石将师尊抬了起来,缓缓地向外走去。
不过是房间到小院的距离,每一步却走的那么艰辛,那么吃力,好似背负了一座山岳一样。
雨还在下,代替着所有人哭泣。
踏过飘着竹叶的积水,终于将师尊放到了挖好的墓中。
丁香用她磅礴的灵力撑起了一道光幕,挡住了所有的雨,避免苏长白被雨淋湿。
所有人都站在了竹子前,看着苏长白最后一眼。
“烧了吧。”梅若雪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
要是真的心疼一个人的话,根本舍不得这个人被烧掉。
“烧了吧。”林子也说道。
“烧了吧。”赵文启看着师尊,十分用力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王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指间出现了一个小火花。
小火花颤抖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十分沉默地冲向了苏长白,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在一瞬间吞噬了他。
不用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烬。
赵文启沉默着,不去看眼前的景象,开始填土。
一把一把的土,混着雨水,扬在了烧焦的坑洞里。
一层又一层,逐渐的,那被烧焦的地方都已经被埋死了。
土层慢慢地升高,慢慢的到了地平线。
王石拿着那些枯萎的竹子,重新栽种在了上面。
不知何时,丁香已经开始沉默地哭,致使其都忘了那层保护膜。
没了保护,秋雨便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肆意地掠夺着人的体温。
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的动作,静静地看着这片竹子。
逐渐的,这一天的时光过去了。
“吃饭了。”梅若雪十分沙哑地说道,佝偻着身躯,缓缓地走向了厨房。
“吃饭了,我去煎鱼。”林子也缓缓地离开了。
小一辈的人,静静地看着两位长辈离去,微微低着头,开始活动了起来。
师尊的竹子落了。
希望,明年还会生出新的竹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师尊的竹子落了
就在王石转身离开师尊的时候,他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幸好雨声足够大,掩盖住了一切。
有了黑死咒,王石对生命的感知无疑比任何人都要强上许多。
他十分清楚,十分清楚自己的师尊苏长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数的桃仁确实将苏长白的一口气吊住了,可是也只是吊住了而已,现在这口气却散了,于是换来了苏长白现在的回光返照,现在,谁都是无能无力了。
其实苏长白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自己即将要死了,所以才会让沈安偷袭成功,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最后还能活到现在。既然还能残喘一下,便大家一起吃饭,也算是最后的告别了。
先前与梅若雪跟林子说了一会,也跟王石还有赵文启说了一会,算是最后的笑谈了。该散去的终究要散去,自己终究要死去的。
这样,已经很好了。
王石没有转头,十分僵硬地向前走着,他已经清楚了师尊的心意,剩下的只是遵循就好。想必大哥也已经发现了吧,他走的也是那样僵硬。
没有小师弟那么敏锐的感知,赵文启也有一种预感。今晚师尊表现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他都清楚师尊的用意,十分清楚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王石觉得很冷,躺倒床上,努力让自己睡过去,却毫无睡意,异常的清醒,甚至连已经成为了习惯的无名书都无法背诵。
僵硬地躺在床上,王石闭着眼睛,努力平静下来,却将所有的声音都收录到了自己的耳中。
雨在小了一会之后,逐渐大了起来,雨声便越来越乱,尽数涌进了王石的脑中。
没有办法,王石只能用灵力堵住了耳朵,直挺挺地躺着,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逐渐的,黑暗袭来,梦境袭来,黑暗且错综复杂的梦。
努力在这个梦境中挣扎,却越挣扎越没有力量。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终于,好似从悬崖上跌落一样,王石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擦去额头上的虚汗,王石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下床之后走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明亮的积水。
没有来得及去呼吸这清新的空气,王石看到了师尊种的那一片竹子。
竹叶都落了,漂浮在积水中,埋在泥土之中。
师尊的竹子也都枯了,显示出了暗黄色。
略微僵硬了一下,好像是心被掏空了一样,王石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站着,看着那飘零了一地的竹叶。
赵文启他们早就醒了过来,跟王石一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地飘落的竹叶,不知道干些什么。
忽的,屋檐上积蓄的一滴雨落了下来,滴到了王石的脸上,滑出了一道痕迹。
冰凉的雨,人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梅若雪静静地站着,良久,说道:“葬在这片竹子下吧。”
一句话,好似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量,人也像是没了根的花,一下子便枯萎了。
林子静静地望着,眼泪已经流干了,还是望着,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的眼睛已经瞎了,根本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但是她的脑海中还有着苏长白的身影,还能看见他。
“葬在这片竹子下吧。”
梅若雪再次说了一遍,没有力气的声音还没传出去多远,就彻底地断了,根本不能传到任何人的耳朵中。
这座小院,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一滴雨声。
“葬在这片竹子下吧。”
梅若雪的声音,已经小到不能再小,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见了。
每说一遍,梅若雪便苍老了一遍,现在已经苍老了三遍,成了一个一阵风都能够带走的老人。
尽管梅若雪已经说了三遍,还是没有任何人听到这句话,众人只是愣愣地站着。
直到——
竹子前的苏长白,缓缓地倒了下去。
王石跟赵文启在一瞬间闪了出去,扶住了将要倒下去的师尊,将其缓缓地扶了起来,好像师尊还活着一样。
是的,苏长白站在这片竹子前,已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是脸上的笑容特别好看。
梅若雪已经成了一个佝偻着的老妪,难以相信一个人竟然真的可以在一瞬间衰老。她缓缓地走了过来,看了看苏长白,艰难地笑了笑,却成了一个哭脸,说道:“他很满足,你看,他笑的多么好。”
好似是一具石雕的跌倒,林子想要迈出一步,却被石头绊倒,立刻跌倒在了积水之中,将一身的素白染成了土黄色。
被雨水呛了一口,林子没有在乎,缓缓地站了起来,而此时的丁香也向前扶住了她。
林子缓缓地说道:“既然长白喜欢这片竹子,就把他葬在竹子下吧。”
赵文启跟王石还是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扶着师尊,没有说话,十分的沉默。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刚刚歇息的秋雨便再次降落了下来。
冰冷的雨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将所有人的脸庞都弄得模糊了起来。
时间在推移,秋雨在变大,安静也在持续。
众人已经回到了屋子中,带着苏长白,将其放在了床上。
梅若雪跟林子都坐在床边,安静地坐着,十分的沉默。丁香立在一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着时不时落下的眼泪。
王石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僵硬了,舌头更是成了一块木头,身体同样如此,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僵硬,那么的不协调。
安静持续了好久,将这间屋子变得无比冰凉。
“去静心涧,接江瑶回来,总归是青云山的一份子。”梅若雪语气很平缓地说道。
赵文启十分僵硬地点了点头,却移动不了自己的脚。
“去吧。”梅若雪说道。
几乎是在挣扎了好一会之后,赵文启终于走出了这间屋子,终于开始能够动用灵力,开始向着静心涧赶过去。
梅若雪缓了一口气,好像是在恢复力气一样,慢慢地说道:“在那片竹子下挖个坑洞,总归是要埋在里面的。”
十分沉默的,甚至连点头都没有,王石走了出去,找了工具,开始在雨中挖掘。
……
雨还在继续,却异常的安静。
众人都已经来到了这间房子之中,赵文启已经把江瑶接了回来。
看到师尊之后,江瑶没有立刻扑上去,也没有痛苦,只是保持着安静,像绣花时的安静一样,站在了一边。
不知何时,沈安醒了过来,在一个角落静静地站着,像是一尊雕塑。
“人都到齐了,最后有什么话要对长白说的吗?没有的话……就下葬了。”梅若雪十分缓慢地说着。
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沉默。
王石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还是混乱的空白,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这些空白给撑炸了一样。舌头更是成了木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眼睛静静地看着师尊。
“来,抬起来吧。”
此时的梅若雪已经没了任何感情,就像是眼前死去的不是苏长白,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艰难地,赵文启跟王石将师尊抬了起来,缓缓地向外走去。
不过是房间到小院的距离,每一步却走的那么艰辛,那么吃力,好似背负了一座山岳一样。
雨还在下,代替着所有人哭泣。
踏过飘着竹叶的积水,终于将师尊放到了挖好的墓中。
丁香用她磅礴的灵力撑起了一道光幕,挡住了所有的雨,避免苏长白被雨淋湿。
所有人都站在了竹子前,看着苏长白最后一眼。
“烧了吧。”梅若雪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
要是真的心疼一个人的话,根本舍不得这个人被烧掉。
“烧了吧。”林子也说道。
“烧了吧。”赵文启看着师尊,十分用力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王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指间出现了一个小火花。
小火花颤抖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十分沉默地冲向了苏长白,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在一瞬间吞噬了他。
不用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灰烬。
赵文启沉默着,不去看眼前的景象,开始填土。
一把一把的土,混着雨水,扬在了烧焦的坑洞里。
一层又一层,逐渐的,那被烧焦的地方都已经被埋死了。
土层慢慢地升高,慢慢的到了地平线。
王石拿着那些枯萎的竹子,重新栽种在了上面。
不知何时,丁香已经开始沉默地哭,致使其都忘了那层保护膜。
没了保护,秋雨便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肆意地掠夺着人的体温。
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的动作,静静地看着这片竹子。
逐渐的,这一天的时光过去了。
“吃饭了。”梅若雪十分沙哑地说道,佝偻着身躯,缓缓地走向了厨房。
“吃饭了,我去煎鱼。”林子也缓缓地离开了。
小一辈的人,静静地看着两位长辈离去,微微低着头,开始活动了起来。
师尊的竹子落了。
希望,明年还会生出新的竹笋。
第二百二十章 悼念
一群人,十分沉默地吃着饭。
原本苏长白的位置空着,并且摆上了一副碗筷。
即便他不在了,也有他的位置,好似他一直都未曾离去一样。
没有人尝出了菜的咸淡,以至于笋片都已经全是盐了、糖百合里混了辣椒都没人都被人吃了,还有林子煎的鱼,一半糊了一半还是生的。
毕竟是一瞬间苍老的人,心思也不再做饭上,做出的饭难免出了些差错。吃饭的人,心思也不在饭上,也就没有吃出些问题。
没有说话,只有偶尔筷子夹菜的声音,每个人都只是象征性地吃饭。
这顿饭不知吃到了什么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凉透了,也没吃掉多少。撤了饭菜,梅若雪去沏了茶,走路的途中差点跌倒,毕竟是老了。她给每个人都倒上,还多出了一杯。
茶也逐渐凉了,没有多少人喝。
渐渐地,每个人都已经无比的疲倦了,梅若雪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道:“都散了吧,早些歇息。”
丁香跟江瑶原本想将两位长辈送到各自的房间之中,梅若雪跟林子却摇了摇头,说她们两个有些话要说。
小一辈的人都散了,这里便只剩下梅若雪跟林子了,剩下了这两个在一瞬间苍老的人。
“回去吗?”
梅若雪轻轻地问道。
林子已经瞎了,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虚无,说道:“留在这里,以后死了,也葬在他旁边,只是不知道他嫌不嫌弃,大抵是要埋的离他远一些了。”
之后便是沉默了。
其实这个世上,也唯有情敌能够理解你对一个人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谁都不会想到,到了最后,梅若雪跟林子便成了相互的支柱,支撑着对方使得自己还不至于立刻死去。相互看着,虽然内心之中还是有着一丝的不顺眼,可是终究能够回忆起苏长白,算是唯一的念想了。
夜也在沉默着,这两个未老已老的人,静静地坐着,想的东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韶华易逝,弹指四十多年。
从多年前见到苏长白开始,这两个人的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
如今,苏长白死了,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没了,她们也立刻苍老了。
同样的,她们的余生也不长了,便安安静静地住在这里就好了。最起码,这里有着苏长白的气息,最后的时光里还能感应到苏长白。
人的一生当真是脆弱,轻轻一碰便结束了,当真是珍惜。
……
丁香跟江瑶住在一起,心中也是各有各的想法,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去悼念着苏长白。
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偶尔说一句不相干的话。
夜在拉长,两人也迟迟没有睡过去。
……
从醒过来之后,沈安就一直处在角落之中,是最沉默的一个角色。
他一直双手低垂,头微微低着,像是一副认罪的模样,直到最后一刻才敢去看师尊一眼,之后重新地低下了头。
无论如何,他都在背后刺了师尊一刀,就算师尊不计较,所有人都不计较,他自己也要计较。
师尊曾经说过他还是青云山的大师兄,说他要活出沈安的样子。
那么,沈安一定要活成沈安。
只是,这个时间要推迟一些,至少要等三年之后。
守孝三年。
之后,他再去活成自己的样子,要不然心中有愧,再多的道理跟劝说都不能抹平他心中的愧疚。
在青云山静静地生活三年,好好打理这片竹子。
……
脑子中还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王石僵硬地走着,僵硬地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想再陷入那个令人挣扎的梦中。
赵文启站在小师弟的门外,敲了敲门,没有多说什么,向着外面走去。
两人之间有着默契,不需要多说什么,王石跟了上去。
来到了青云山附近的一处山顶上,赵文启坐了下来。
山顶的石头上还有些积水,石头也像是寒冰一定冰冷,他却没有在乎地坐了下来。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在乎了。
王石也是没有在乎,直接坐在了一旁。
“生点火,有些冷。”赵文启呼出了一大口气,身体打了个哆嗦。不用灵力去抵抗,他也只是凡人的躯体,也会受凉生病。
随便捡了些树枝,王石用离火术点燃了。
虽然经过了离火术的烘烤,地面跟木柴都已经干了,但是其中还是蕴含着丰富的水汽。烧起来发出了呛人的烟,生成了一道白色的烟柱,飘飘渺渺地渗入到了夜中。
除了浓烟,还有不算太强烈的火,散发着暖人的温度,驱散着严寒。
打开了怀里的那一坛酒,赵文启说道:“忘带碗了,举着喝吧。”说着,他就举起了酒坛,咕咚咕咚自己灌了大半坛子。
望着不远处的青云山,王石呼出了一口气,将眼前的景象暂时模糊了些,说道:“我来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秋是个什么样子,今年倒是个深秋。”
“别说你,就算是我,都没见过。”
“这么猛的秋,算是把那些娇嫩的树木都摧残了一遍了。”
“总会发芽的,明年春,青云山还是青云山。”
王石接过了酒坛子,喝下了几口,觉得心中的凉意驱散了几分。
“有什么打算?”赵文启问道。
“什么打算?”
“你。”
继续喝了几口酒,王石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打算,看看吧。”
赵文启望着模糊的青云山,十分平静地说道:“我要在青云山待几年,再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大概也一样吧。”
“你总归是要出去的,我也总归是要出去的。”
是的,他们两个不会困在这青云山之中,总要走自己该走的路,去探寻自己的人生。若是因为师尊的死便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根本不配是苏长白的弟子。
除了木柴燃烧的声音,这里没有了谈话声。
赵文启说道:“还记得摘星大典时候,我们在紫阳峰,说要在那里摘星。”
王石风轻云淡地说道:“可惜了,今天晚上没有星星,要不然我摘一颗试试。”
“有的,只要你上去一段距离,突破了云,就能看见。”
“算了,还是等以后吧。”
“你再吹?”
“不吹了。”
赵文启微微笑了起来,拿过了酒坛,喝了几口,说道:“最后一坛竹叶青了,不知道这酒以后还能不能过不能喝到。”
“师尊的东西,总要我们继承下去。”
“师尊也是够吝啬的,除了这小院,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不是,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师尊,原本还想跟他学一下音律。”
“那一身的医术也没传下来,江瑶也不过是学到了些皮毛,还有那强大的剑诀,也没有传授我啊,实在是太吝啬了。”
两人互相说着师尊的吝啬,说着曾经的琐事,回忆着师尊……
木柴已经烧尽,一坛酒也已经喝光,夜在渐渐地隐退。
难熬的一天终于过去,新的一天终于降临。
第二百一十一章 点点红叶缀青山
浑浑噩噩的,王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下之后便陷入了沉睡。喝了半坛子酒,加上那抵御不住的寒意,使得他睡的特别沉。
没想到一睡就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醒过来。
不像以前那样醒过来之后立刻翻身起来,这次王石静静地躺在了床上,看着屋顶出神。
无论如何,都要学音律!
以后,不论是死亡废墟里的楚怀柔,还是师尊,都会想听听的。当初楚怀柔可是说“拉的真他娘的难听”,以后可不能再得到这样的评价了。
最起码,要学会一两首拿手的曲子,来年给他们听听,给自己听听。
楚怀柔死了,师尊也死了。
一个是跟自己非常相似的朋友,一个是自己的师尊,王石的神经再如何粗大,也有些接受不了这接连发生的事情。
好在,这一切过去了。
匆匆而过,就像是砍到了骨头的伤,也终究有愈合的一天。
他们这些人还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树叶的凋落,只是为了让来年的叶子更加繁茂一些。
人的死亡,带来不止是痛苦,还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静静地思考的了好一会,王石的身体终于不再僵硬的像是木头,开始恢复到正常人,能够十分自如地活动。
当他起床之后,却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封信,不禁愣了愣。
这封信是苏长白很早就写好的,早就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只是他这几天都浑浑噩噩的,一直都未曾注意到。
十分平静地,王石拆开了这封信,一字一句地将信里的内容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十分认真而仔细地看了三遍。
看完之后,王石静静地立着,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仔细地将信叠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打开门,看着院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王石像是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一样,捧着一本书,向着山下缓缓地走着。
连绵的秋雨,终于停歇了,厚重的云消散了,露出了秋天独有的晴空。
走在石阶上,踩碎了积蓄的秋雨,王石十分的平静,在看书之余,偶尔看看四周的景色,舒缓着自己的心情。
十分平静而熟悉的生活,就像回到了半年前一样,很有规律,不需要去考虑任何事情,只需要做好手头的事情。
时光很薄,薄的像是一层雪,很难填满沟壑一样的伤痕。但是伤痕终究不再像以前那样明显,逐渐变得圆润起来,开始结痂,最后褪下,形成了一个很淡的记号。
渐渐的,心中的伤痛开始淡了起来,开始重新找回自己。
三天匆匆而过,而每个人的生活也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一直都处在昏迷的庄开跟蒋雨清都醒了过来,十分安静地住在这里,各自生活着,互不干扰。
飞来峰的洪师伯昨天来过了,在竹子前站了一会,又望了望已经苍老的林子,沉默着,带走了庄开。
在离开的时候,庄开说道:“说好的还要比一次。”
王石微微笑着,说道:“下次,我还是会赢。”
“下次,一定是我赢!”庄开丝毫不让地说道。
要是没有庄开,赵文启他们真不一定能够活到王石赶上去。
作为对手,作为朋友,庄开终于开始明白那种可以为之拼命的感觉,终于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修行,还有许多值得拥有的东西。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要你需要我,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来。
我是你的对手,也是你的朋友。
这种情谊,将一直持续到我死亡。
与庄开相比,蒋雨清的情况无疑要糟糕一些,她只是四段气,能够在气海境的攻击下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了,实在是不敢奢望能够完好无损。
送走了庄开,王石推开了门,第一次来探望这个女子。
当初,要是蒋雨清真的跟赵剑南达成了协议,从背后偷袭。虽然不一定真的能够伤到任何人,但绝对不会让赵剑南中计,从而使其重伤。
在众人合力杀死赵剑南的过程中,蒋雨清也是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王师兄。”蒋雨清还是有些虚弱,所以声音小了很多。
本来就是一朵经受不起雨的梨花,现在又是被摧残了一番,说一个字都是艰难的了。
看着这个柔软的女子,王石十分认真地说道:“谢谢了。”
不管蒋雨清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她所做的事情都担当得起王石的一句谢谢。
蒋雨清半躺在床上,微微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终究不是你们青云山的人,不必谢了,你要是能记着一个叫蒋雨清的女子便好了。”
没有抱怨,没有不甘,没有失望,只是很平淡地说着一件既定的事实。
一直以来,蒋雨清都很清楚王石的态度,知道有些事永远不可能。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不会像她的师尊那样去傻等,她会自己去争取。
“我会记住的,以后,我会去静心涧的。”
以后?不知是多久以后。以后你还会在青云山吗?我以后还会在静心涧吗?虽然心中有着诸多的心思,蒋雨清依旧保持着平静,没有把她的心思表露在脸上,说道:“谢谢。”
对于蒋雨清,这个被誉为百年来最美的人,王石的心里真的没有多少感情,顶多也是喜欢一朵花的喜欢。
见过丁香跟唐天的情感,见过师尊跟梅姨还有林师伯的感情,王石也算对男女之间的那些感情有了些了解,也算是能够分得清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好好休养,我走了。”
王石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眼泪终于从蒋雨清的脸上滑落了,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哭什么。或许是她孤注一掷的投资化为了泡影,或者是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感情算是破灭了,总之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了。
沾了雨的梨花,看起来总是更加凄美一些,可惜,现在没有人来看。
没有哭出声,只是掉眼泪。再强大的女人,也需要发泄,而哭无疑是大多数人的发泄方式,蒋雨清也不例外。
有些委屈,有些酸楚,有些怨恨……
随着眼泪慢慢地掉落了下来。
在蒋雨清的门外站了一小会,王石的内心总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别人投之以李,我却报之以拒绝,并且拒绝的那么生硬,总归有些对不起人家。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实在不是人的理智能够控制的东西。
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王石开始整理东西,将不需要的东西都从魔铜戒里拿出来了,思考了好一会后,去找大哥。
看着小师弟拿过来的一大堆东西,赵文启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小师弟这三天来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也十分放心地对着小师弟笑了笑。
王石没有笑,说道:“这是我占人便宜得来的宝石,都是跟寒髓玉一个等级的东西,唐天有用,我就给了他五十块,剩下的都在这里了;还有就是一千块的灵石,应该会有些用处吧;这是些怪异的黑碎石还有这张地图,能够帮你进入第八山,要是你以后想去也用得着……”
没有打断小师弟的讲述,赵文启耐心而仔细地听着,将每一件事都记在了心中。
说着说着,王石突然语塞了,忘记了所有的词,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想了很多遍的思维轻易地断了,让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算小师弟一个字都不说,赵文启都明白他会说什么,这个世上最了解王石的人,也就是他了,他笑了笑,说道:“钓鱼吗?”
看了大哥一眼,王石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点了点头。
……
山下的泉水旁,王石曾经在这里磨剑,师徒三人曾在这棵树下喝茶论道。
现在,赵文启跟王石一人一副鱼竿,坐在这里钓鱼。
很久之前,赵文启跟王石的娱乐,也就是在鹿角山旁边的小溪钓鱼,时光好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赵文启缓缓地说道:“总归是要离开这里的,可是离开并不代表永远就不会来了,你总归还是要回到这里的。”
王石看着平静的水面,很轻微地“嗯”了一声。
“是师尊给你安排的吗?”
“是的,师尊给的安排。”
“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有时候,我真的有些嫉妒你啊,师尊可是把你的路都铺好了,就算是滚,你滚的也是无比舒坦啊!”
“我还滚的无比的快。”
赵文启笑了笑,说道:“你滚的倒是真快,恐怕一头猪从山顶滚下来都没你这么快。”
不到半年,从入门到九段气,这种修行速度骇人听闻。更不要提王石那恐怖的战力,掌握着两种一品虚灵术,一种玄灵术,完全可以对抗一名气海境初窥的强者。即便是放眼天才云集的七大王朝,王石也会是璀璨的存在吧……
“当初可是说好的,要是我超越你了,我可就是大哥了。”
“说的好像你超越我了一样?”
“试试?”
“我怕你?”
同样都是九段气,赵文启却已经即将突破气海境,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他的灵力远远比王石雄厚的多,更何况他的春离剑诀也不弱于燕归刀法。
没有拔刀与出剑,水面依旧很平静,然而这平静好似在酝酿一场风暴一样。
突然,两人同时出手了。
一个剪刀,一个拳头。
赵文启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你输了,老子还是大哥。”
王石十分扫兴地挥了挥手,说道:“算我让你了,下次再比。”
对于小师弟的这种话,赵文启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平静地看着湖面,等着鱼上钩。
近乎于黄昏的时候,两人也没钓上一条鱼来。
“大哥,我走了。”
“夜里山路不好走。”
“夜里看不清,更好走一些。”
在夜里走,最起码不用看到四周的情景,也不会有触景生情的感觉。
“走吧。”赵文启收拾好了鱼竿,没有去看小师弟,背着手向着青云山走去。
仅仅看了大哥一眼,王石便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在一处山上,王石最后看了一眼青云山。
从未经历过冷秋的青山,此时竟然呈现出了点点的红叶,看样子没有被冷秋打落的叶子,好似重新开心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微雨,拾旧事
随着赵剑南的死亡,紫阳峰的坍塌,东来山也算是彻底毁了。
赵剑南一手培养出来的天干地支,除了一直都潜藏的乙,其余一个都没有剩下。而大批的血卫,也都葬在了紫阳峰山下,化成了灰烬。
跟随着赵剑南的四大掌门,还有两个没死,也是重伤了,恐怕毕生都无法修行了,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
还残留的两支也就只有飞来峰跟静心涧了,只是林子也留在了青云山,静心涧也算是散了。东来山的最高层,也就只剩下洪师伯一人了。
毕竟是千百年的东来山,不能让其就这么散了,洪师伯将六大掌门手下的弟子全部召集到了飞来峰。
没了紫阳峰,以后飞来峰就是东来山的主峰。
不再有六大掌门,东来山只有一支。
将原本六山的弟子都整合到一起,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更高的境界,人真的可以变的丧心病狂,这一点从赵剑南就能看出来。
即便洪师伯用强硬的手腕整合剩下的人,还是不断有事情发生。原本不对头的弟子之间不断有摩擦产生,知道一些秘密的人也在趁着这个机会疯狂地攫取利益。
洪师伯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很难掌握这个局面。
没有了管制,任何人都觊觎东来山这个巨大的蛋糕,以东来山存在了这么多年的底蕴,就算毁了,废墟之中也一定隐藏着无数的财宝。
好在庄开很快地成长了起来,很快突破到了气海境,以他的冰冷跟果断,很快就震慑住了大部分的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洪师伯也算是整合起了东来山。
现在的东来山,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弱的东来山,也只有两名气海境的强者,其余都是一切小辈,难免被四周的国家觊觎。但是当庄开凭借这一己之力,斩杀了三名入侵的气海境强者后,四周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东来山还残存着,算是对历代的先祖有了些交代了,只是何时振兴,算是一个遥遥无期的事情了。
……
青云山成了一片十分安静的区域,所有东来山的人都略微知晓一些曾经的大战,也知道最后的赢家。
虽然洪师伯三令五申,但是有些弟子心中还是对青云山有着恨意,毕竟敬重的师尊、师尊都死在青云山手上。只是青云山过于强大,人们不敢去侵犯,只能敬而远之。
从没有人来过,青云山也算是落得清静,按照着自己方式自由地呼吸着。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修养,还是落下的病根,毕竟蒋雨清只是一个四段气的修行者。能下床之后,她就离开了青云山,没有去静心涧,也没有飞来峰,不知去了哪里。
这个弱女子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活的更舒适一些,却没想到越活越困难,现在都只剩下挣扎了。
沈安就住在山脚,十分的沉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只是每天都静静地照料着那丛已经枯的竹子,每天祈祷这竹子能够活过来。
丁香跟江瑶照顾着梅若雪跟林子,安静地生活着,她们两个本来就不适合修行,也就不去卖力地修行。
其实对于赵剑南的死,赵文启内心没有波动是假的,只是这波动完全被师尊的去世给掩盖住了。而这一切事情也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去计较什么了。
赵文启每天都静静地坐着,偶尔去后山练练剑,偶尔去钓钓鱼。一向都爱热闹的他,现在也安静了许多。
时光就这样在每个人的手中悄悄地流逝着。
——
最后去看了一眼鹿角山,王石看了一眼住了六年小屋,看到了甲惨死的尸体,轻轻地用离火术将其烧毁,离开了青云山。
还是那艘小船,还是那个半海湖,王石在上面静静地飘荡着。
当初,就是乘着这艘小船,在半海湖上飘荡了半个月,在东方既白的时候到了青云山,之后遇到了乔装打扮的大哥,再遇到了师尊,一言不合就拔刀,去鹿角山砍柴、读书,去参加摘星大典,黑火道场,下山……
曾经的一幕幕都浮现到了眼前,这么多的事情,就这样匆匆而过了。
七年,就这样轻易地过去了。
真的好似弹指一挥间。
王石也从当时的小少年长成了现在的青年。
如今,还是要离开这青云山,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走的这么干脆,走的这么决然。
师尊,苏长白,留下了一封信,在信里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
那封信的内容无疑是令人震惊的,以至于王石读了三遍。
其实对于那封信的内容,王石早就有猜测了,只是被师尊彻底说明了,心里还是有着巨大的震惊。
那个将自己引上修行道路的中年人,让自己来东来山的人,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地安排着自己的道路。
细细想来,王石这一路走来,蹊跷确实很多。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够跨越万里,根本是不可能的;很巧地到了青云山,苏长白便立刻收他做弟子,并且还给了他一本书,让他去砍柴,也是十分值得怀疑的;无名书的强大实在是有些逆天,而自己的体质也是个迷……
现在这些蹊跷都有了解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中年人安排好的。
中年人,李逸仙,很早就跟苏长白认识,便让他帮个忙,教王石修行,顺便磨磨他的性子。无名书跟鹿柴,也都是李逸仙留下的东西。
所有人都对王石的刀法感到奇怪,并且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这是因为只有王石能够练成燕归刀法,鹿柴只有遇到他才会产生变化。
而李逸仙给王石的那块令牌,无疑帮助了他无数次,不论是获取玄灵术弥炎天爆,还是挡住那一道致命的气,还有后来的获取妖刀。没有那块令牌,王石都不可能做到其中的任何一件事。
李逸仙之所以将王石安排在青云山修行,一部分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则是妖刀厌杀的原因,令牌也是为了收服妖刀而存在的,当然,也确实是想要磨磨他的性子。当初的王石,完全是一只疯了的狼,无法驯服。
背诵无名书跟练成燕归刀法,都需要时间,需要水滴石穿的功夫,所以李逸仙不着急,就这样将王石扔在青云山就行,不必担心。
只是,不论李逸仙还是苏长白都没有想到,王石的修行速度竟然这样快,除了六年的砍柴外,仅仅半年便达到了预期的目标,从一段气跃到了九段气。
将之前遇到的一切都串了起来,王石在有一种畅快的同时,自然是心中有些不爽,毕竟所有的事情都被别人安排是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而他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不过,既然一切事情都是李逸仙在背后推动的,那么他一定知道二丫到底在哪!一定可以通过他找到二丫!
而苏长白在信的最后,也是告诉了王石去找李逸仙的方法,并且让王石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修行这种事情,可以有小小的暂歇,却永远不能停止。
所以,当王石从悲痛中走出来之后,便立刻踏上了去找李逸仙的路。
此时的半海湖有了微雨,王石仔细地回忆着旧事,十分的平静。
这七年,前六年的经历完全可以压缩到一天。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跟飞来峰对战,摘星大典,黄仙镇之行,黑巫山之行,最后对战赵剑南。
见过了许多人,遇到了许多人,明白了太多太多的道理,王石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今后要走的道路。
摘星大典之中千姿百态的众人,都是一些少年,便已经开始不择手段地争夺最大的利益;黄仙镇之中各种扭曲的人,因为缺陷而心里畸形的枯花公子,为了一个谣言便杀了所有人的乌梢;黑巫山里恣意纵横的佣兵,贯彻自己信念的段飞神,孤独的楚怀柔……
以至于现在的赵剑南,都在证明一个道理:为了修行,所有人都可以不择手段。
修行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修行,成了人心中最强的**,吞噬了所有的人性。
在**的吞噬下,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比只有最原始本性的野兽都可怕。
王石终于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人的**被无限的放大,个人的力量也被无限的放大,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存活,而被**吞噬的大多数,自己的方式就变得愈发极端起来。
当个人的能力超越众人的时候,混乱便不可避免,修行的世界远远比世俗中的世界更加混乱,没有秩序。
无数的势力林立,相互倾轧,竞争极为残酷。
这仅仅是一个东乾国而已,周围有十个大小、实力相近的帝国,在这之上更有着庞大的七大王朝。
在这无数势力中,纷乱不断,人的**得到了最极致的体现……
不过这些东西还都不是王石能够考虑的东西,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是他见到的不平事他都会去管一管,遇到一些该杀的人他都会去试一试。
杀人,这种世间最罪恶的事情,王石愿意替身边所有的人以及这世上善良而可爱的人背负。
他痛恨罪恶,所以选择替所有人背负罪恶。
经历过两次死别之后,王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是非杀人不可,那就他来动手,他要用手中的刀保护好身后的所有人。
这一切,都由自己来承受。
微雨还在下,像是厚重的雾气,在湖上飘飘渺渺,迷乱着眼前的景象。
浪花在起伏,起伏的有些剧烈。
王石立在船头,感受着微雨,梳理好了一切事情,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心情终于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惯有的笑容。
浪花大了起来,很明显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要从湖底出来。
缓缓的,一座小山一样的鱼浮了出来,牛一样大小的眼珠盯着王石。
很早就见过罗氏鱼了,当时还拿它练手来着,后来又见过鬼龙蛇,又去过第八山,王石对于这庞大无比的罗氏鱼,自然是没了丝毫的恐惧。
看着这个当初让自己无比恼怒的人类,罗氏鱼恨不得立刻扑上来,一口吞了整艘船,可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让它不敢接近这艘船。
没有散发自身的恐怖气息,王石只是静静地看着,微微笑了笑。他现在自然没有再找罗氏鱼陪练的心思了,以他现在的境界,一刀下去真的能够把这条鱼给宰了。
盯了王石好一会,罗氏鱼带着不甘慢慢地潜入了水中。
见过大哥驾驶小船之后,王石自然不用再等一个月的行程,三天便横渡了半海湖。
照例,他自然要去吃面的。
隔着很远,王石就嗷嚎了一嗓子“老头,收摊,回家吃饭了”。
卖茶老翁自然是知道那个小兔崽子又来了,照顾完最后一桌客人,便匆匆收了摊子,回到了家。
还是那几样小菜,一壶酒,一碗面。
对于爷,王石自然是无话不谈,无所保留,将所有能说都说了一遍,一直到了月亮从东到西。
清晨,王石十分干脆地走了。
走的十分坚定。
去北方。
……
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谈不上壮丽雄阔,也是有山有水,也算是一步一景色。
天还下着微雨,丝丝缕缕。
这样的天气,算不上冷,却把人困在了家里,没人愿意出去,都躺在家里睡懒觉。
山上住的也是人,自然也愿意躺在被窝里睡觉。
只是这时一个中年人走到了一处院子里,喊道:“小南,小北,下山去吧,你们三师兄要来了。”
“师父,大白天里,你不老老实实睡觉,出来喊什么?”
“就是,师父你看小黑都睡了,你还不睡。”
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三师兄可是给你们带了礼物来的。”
“三师兄?就是那个从来没见过的三师兄?带的是什么礼物?”
“三师兄又是长的什么样子?姓什么叫什么?最重要的,他带了什么礼物?”
中年人边走边说道:“下山去,就知道了。”
“小北,你去吗?”
“去吧,总闷在山上也没什么意思,下山去玩玩去。”
“对了,师父,在哪接三师兄啊……”
来聊两块钱的
我这样的话唠,总是想要说几句。
写到现在,也算是写完第一卷了,略有小激动,看着主角都长这么大了,我的猪饲料也没少喂嘛。
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客观意识还是在的,要是打分的话,我给第一卷59.9分。
差一点点及格,可是终究不及格。
要是回头将前面修一修,也就勉勉强强及格,毕竟一开头的三十章是我的硬伤,写的实在是有些烂。对于能够忍着开头看到现在的朋友,确实很感谢。
不过我还是小得意一下,毕竟后面有些人我还是很喜欢的,什么枯花公子啊、仙桃婆婆啊、楚怀柔啊、唐天啊……
因为喜欢这些人,所以我才会写的开心;因为想要跟你们说我心中的故事,所以我才努力地码字。
写了这么长的时间,期间有些小惆怅、小失落、小颓废,可是一直没有停下来,一直都在努力地前进着。
一直以来,我的愿望都是写一本漫画一样炫酷的书,一本主角在不停成长的书,探寻着自己人生,如何活着才有意思。
所以我没有去修改第一卷的开头,就是想留下我那份不及格的成绩,看看曾经的自己也是那么的矫情、酸气冲天地卖弄,写的那么青涩,当真是一个初学者的水平。
看别人的成长,终究是为了自己的成长,所以我看着主角的成长,也一直在努力地写的更好。
下一卷,怎么着也得发挥我应有的实力啊,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技术了,最起码我要给自己——80分!
第一章 我从山上来
月湖城,一座小小的城,承载着几百年历史的小城。
王朝更迭,江湖战乱,在这座小城上留下了无数的痕迹,历史的大车轮始终未曾舍得将这座小城碾碎,将其完好地保留着。在城里甚至还能寻到三百年前的王府,城墙上有着四百年前的刀痕,这里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建筑。
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小城能够一直存在着,就连旧都都磨灭了三次了,这小城还是存在着。或许是因为这小城旁边的那一轮弯弯的月牙湖很好看,或者是因为这里有些偏远,没有任何战略意义,亦或是这里有神灵守护着……
总之这小城承载了很多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除了吸引着怀古伤今的文人骚客,还吸引着无数的江湖客。
于是这小城的故事总是不断,总有一些戏曲性极浓的故事在这里上演着,人们也乐此不疲地观赏着一幕幕的上演。
像是个三十岁的女子,这座小城有着自己的风韵,画着独属于自己的精致浓妆,偶尔倚在窗前,拨弄一下离思的琵琶。
小城多曲子,不论是杨柳飞舞的初春,还是雨打芭蕉的深秋,亦或者大雪初降的小冬,这小城里总是有些迷离的小曲子,在小巷里,在庭院里,缠绵着,诉说着一段故事,勾住一些过往的行客驻足细听。
说不上是拥挤,却也是十分的热闹,毕竟这小城一直都有着吸引力。那些个过往的人,就算是绕远,也愿意来这里游览一番,偶尔在茶馆里听些有意思的故事,也算是去别处吹牛的资本了。
虽然已经是深秋,今天却是出奇的好天气,太阳笑的格外灿烂些,人们身上的衣服也少了许多,像是放下了重担一样,格外的轻松,走的轻快了,笑容便多了。
大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走南闯北的艺人,扎台唱戏的戏子,各式各样的摊铺,种样繁多的吃食,妙趣横生的叫卖声,偶尔起些争执的买卖……
这样热闹而安宁的生活在平稳地向前推进着,没人注意到一个带着一把黑刀青年来到了这座小城里。
每天来月湖城的人那么多,那些个王公大臣都数不胜数,江湖上的大侠客也不在少数,有谁会注意一个青年呢?
而这个青年也不过是长的清秀些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出了腰间的那把黑刀有些怪异外,没什么出奇的。这年头,随随便便拿一把刀或者一把剑装侠客的小青年,不多了去了?
百年无战事,江湖事不就成了最显眼的事情?
少年,青年,大概都是想当个快意恩仇的侠客。
这样的人,不少见。
不多时,这个青年来到了一家菜馆,点了四样小菜,要了一壶茶,坐在二楼,看着楼下的景象。
太阳笑到了最欢的时候,人们的脑门上也冒出了些细汗,口袋里的钱也挥霍的差不多了,也开始后悔刚才听戏的时候,为了面子出手阔绰了些,也就开始有了回家的心思。
然而,一声响亮的马嘶声将所有人的心思都收拢了过来。
小城的街道虽然宽敞,可是现在明显是在逢集,摆摊的满满当当,容不得一匹马就这样横冲直撞,保不准可就出了人命了。
可是这匹烈马的主人可没有在意这街道上的拥挤,愈发用力地抽打着马匹,很得不马上生出翅膀飞起来一样。
屁股上吃痛,就算眼前是悬崖,马儿也只好睁着眼睛往前跳。
眼看着这马匹就这样冲了过来,人群都乱了,一瞬间鸡飞狗跳,菜叶子与鸡蛋齐飞,呼喊声与摔砸声成一色。
于混乱中,于叫骂声中,于惊讶错愕之中,大街上闪出了一条弯弯扭扭的道路。
是的,人的反应就是迅速,尤其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当人们略有安定地看清楚了马上的人之后,惊讶于错愕便涌现到了脸上。
一个少女,红衣劲装的少女在骑马!
那匹马也是一团红色,像极了一团火,这一人一马也确实一团火,烧遍了一整条大街。
小小的女儿郎就能骑烈马闯闹市,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就在人们用一脸惊奇看着这名少女的时候,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惊呼就连成了一片。
不知是谁家的小女孩,被大人给不小心落在的大街上,正好挡在了烈马的前面。此时的小女孩大概是吓着了,只顾上哭,根本不会跑路了。
惊呼声与马蹄声几乎在一瞬间响起,红衣少女想要悬崖勒马已经来不及了,脸上也出现了惊恐的神情。虽说撞死了人,责任不用担,但是心中还是不顺服的,更何况马上的是一个小女孩。
此时就算有人出手都已经来不及了,谁能在一瞬间救下离马匹不足三步的小女孩?
红衣少女拼命地悬崖勒马,手上的青筋都暴起,缰绳都已经快要扯断了。
马儿的脖子都快被主人给掰断了,可是它也控制不了它自己,只能先前冲去。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惊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是发生了流血事件,绝不会仅仅成为人们口中的谈资,更会引起人们心中的愤怒以及同情。
毕竟那些个上街买菜的大妈们,在感情上,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动容,更何况眼前这个即将惨死的小女孩又是这么的可爱。
在马蹄抬起的同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同时眼泪也酝酿了出来。
哒哒……
马儿觉得自己的脖子真的已经断了,而它那不受控制的身体也终于开始受控制了,开始缓缓地踏在这青砖路上,在寂静的人群中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不过马儿的心中也稍微平静了一些,最后的关头总算没有踏在小女孩的身上。
“喂!谁家的孩子,不要命了?!”红衣少女扬着手中的马鞭说道,之后又指着救了小女孩的青年说道:“小子,好好看着你家的姑娘,要不然被撞死了,你上哪哭去?”
红衣少女的这番话说的毫无道理,明明是别人应该批评她的话,现在她却用来说别人,还如此的理直气壮。看样子从出生到现在,她都高高在上地教训别人,没被别人教训过。
没有人知道这个青年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这个青年怎么会在一瞬间救下了这个小女孩。但是现在小女孩没事了,人们眼中的泪水立刻消失了,换成了惊讶与赞叹,以及对红衣少女的斥责与愤怒。
而当少女说出那一番话之后,众人没有去看小女孩,而是对红衣少女投过了仇恨的眼光。不知何时,人群已经围了起来,围住了这个少女。
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少女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马鞭,在空中舞出了一个漂亮的花,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声音,少女说道:“闪开,撞到谁,谁活该!”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对小女孩道歉。”青年抱起了小女孩,对着红衣少女说道。
被一匹大马吓得丢了魂的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眨了眨眼睛,将刚刚生产出来的眼泪倾洒在了稚嫩的脸庞上。
原本就是同仇敌忾的人群立刻有了响应,有些大妈已经握紧了手中的菜叶子跟鸡蛋,就准备一个人一声令下,便齐齐向着这蛮横的少女开火。
本来被众人拦住,少女就已经是一腔怒火,现在被又被要求道歉,几乎立刻炸了,剑一样的眉毛立刻倒竖了起来,说道:“你们敢拦我?还敢让我道歉?”
人群立刻炸开了,无数仇恨的目光,跟刀剑一样的手指,都倾泻到了红衣少女身上。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红衣少女哪能受得了这些,立刻抽动鞭子向着众人卷去。
这一鞭子用了十足的力气,恐怕被轻轻地擦上,都得出现一道醒目的伤痕。
然而,少女的这一鞭子始终未曾卷出去。就像是拉一头牛一样,少女发现自己扯不动鞭子了,于是回头看去。
青年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握住了鞭子,十分平静地看着少女,说道:“今天你不道歉,你走不了了。”
原本被鞭子吓到的人民群众,立刻又恢复了原有的气焰,十分团结地巩固了人墙,不让红衣少女过去。
不甘心地扯了扯手中的鞭子,红衣少女的愤怒到了顶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哪来的小子,是不是找死?”
“我从山上来。”
“信不信我杀了你?”
青年十分平静地看着少女,没有松手,依旧十分平静地说道:“道歉,你就能走了。”
只要一声道歉,就能轻易的离开,可是少女越发不肯了。
被这么多人围着,又被青年拦住,少女的脸上火辣辣的,根本不可能低头认错,羞辱变成了怒火,以致引发了报复。
少女盯着青年,说道:“敢惹我,你完了!钟叔!”
几乎在少女出口的同时,一个穿着十分普通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微微笑着,看着青年,一手搭在了青年的手腕上,小声说道:“青年,这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放手吧!”
其实对于自己的大小姐,钟叔也有些看不惯。但再看不惯,也不能看着大小姐受人欺负,只能无奈地出手了。
青年依旧十分的平静,看不出一丝的波澜,没有去看那个钟叔,反而说道:“道歉,你就可以走了。”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更何况青年的态度,这种十分平静的态度,真的很让人恼火,少女一瞬间彻底恼怒了,说道:“钟叔,我要看他满地打滚求饶。”
围在一起的观众们不知何时已经不说话了,甚至有些退后了,因为远处好似是知府大人带着一众人来了。
看着那肥硕的知府大人正在驱动着两条小短腿,根本顾不上去擦脸上的汗,飞速地向着这里赶来,众人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此时只能向后退了。
听到自己大小姐的话,钟叔只能苦笑一声,心中暗叹“青年,只能怪你命不好了,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我家的大小姐,只能对不住了。”
钟叔那一只枯枝一样的手突然爆发出了巨力,像是一把钳子一样按了下去,这么大的力量下,就算是一根钢筋,也会被捏断。
然而,预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这略微有些瘦的手腕,就好像是真的钢板一样,竟然真的无法撼动分毫。平时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钟叔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精光,之后动用了全部的内力。
要知道早就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钟叔,全力之下完全能够断了十指厚的钢板。
青年看着红衣少女的样子,知道这样下去她是不会道歉了,于是狠下了心,用力一扯,将少女扯了下来。
原本还想继续发力的钟叔,此时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去救自家的大小姐。
正在一路奔跑而来的知府大人,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脏猛地停止了跳动,粗短的两条腿竟然绊在了一起,皮球一样的身躯立刻向前重重地摔了过去。
砰!
青砖地面上的灰尘被吹起了一层,知府大人的脸更是很倒霉地拍在了一坨狗屎上,当时正在粗重穿着气的他立刻吃了一大口狗屎。
随从一下子慌了,七手八脚去扶知府大人,哪知道大人突然怒了,扯着嗓子吼道:“不长眼啊,管我干什么,去救小郡主,小郡主!妈的,哪只狗拉的屎,查出来,必须给老子查出来……”
原本想去接小姐的钟叔,眼前忽然花了一下,手竟然空了,没有接住自己的小姐。
砰!
红衣少女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恐怕那小身子骨都摔碎了。
看到大姐姐这样出丑,被青年抱住的小女孩突然笑了,露出了两颗刚刚长出来的洁白牙齿,笑的无比开心。
没有去看四周的人,没有去看身后正在奔跑而来的官兵,也没有去看倒地的红衣少女跟慌乱的钟叔,青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姑娘,说道:“带你去吃糖葫芦好不好?”
小女孩笑的更灿烂了,说道:“好呀!”
青年笑着,抱着小女孩拐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当所有的官兵追进小巷子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小城,一下子乱了。
第二章 要到山上去
原本就有着轻微洁癖的知府大人,在用了一口井的水冲洗自己的脸跟嘴后,已经用了几百朵鲜花来擦脸了,还是不满意,还是不能咽下丝毫东西,只是饥饿在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他。
只是现在他顾不上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等着他的去做。要是查不出把小郡主拉下马的那个青年,不仅是他的乌纱帽,就算是他的项上人头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谁都知道,手握重兵的王爷可是极为宠溺小郡主,当年小郡主踹了太子爷一脚,这事都是太子爷道的歉,这世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郡主。
案发现场他可是看到了,小郡主更是摔的那个惨呦,鼻青脸肿的,鬼哭狼嚎的,痛不欲生的。就算是擦破一块皮,知府估计都得降职,现在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跟小郡主一比,知府摔了一跤的伤实在是不值得提了。
只是这么长时间了,那个青年怎么还没抓住?所有的属下都排了出去了,城门也早就封了,就算是一寸一寸的扫地,也应该抓住那个人了。这些属下怎么这么废物,还不如养一群猪……
到底是哪个青年,这么不长眼,还敢把小郡主扯下马,就算是当今圣上都不敢这么做。这个青年的祖坟怕是冒了青烟了,让他干出了这样的事情……
“大人,抓到了,抓到了……”属下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知府大人激动的要跳起来了,可惜他的体重没有允许他这样做,他急忙问道:“抓住了,在哪呢?”
“在前院。”
早就忘了肚子里的饥饿,知府奴役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快到我去看看。”
看着跑起来惊天动地的知府大人,属下急忙护着他去了前院。
知府大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家竟然这么大,从后院走到前院竟然走了这么久,以后一定要拆了重建。
不过老天爷爷保佑啊,终于把那个该死的玩意抓住了,他小子的人头是保不住了,不过自己脖子上的人头算是保住了。
这个该死的青年让自己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一定要用十八般大刑轮番给他来一遍,让他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知府大人飞快走到了前院,却因为心急,在迈门槛的时候又摔了一跤。
顾不上身上的额疼痛,知府大人急忙抬头看,没有看到那个该死的青年,反而看到了一条伸着舌头的狗。
“人呢?”
“大人,抓着狗了。”属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知府大人的头一下子冒出了青烟,差点一翻白眼晕过去,大吼道:“你们是猪吗?是猪吗?让你们去抓人,你们抓狗干什么?滚,都给我滚出去,抓人去!都滚出去!”
属下还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这就是那条拉屎的狗,您让我们抓的。”
“滚!饭桶!滚!都给老子滚!”
看到知府大人这副样子,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人们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就算是四周的丫鬟下人也怕触到霉头,纷纷躲了起来。
那条被抓来的狗原先还是惊恐无比,现在则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伸着舌头喘着气,看着倒在地上还没有起来的知府大人,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竟然小跑了过来。
被属下气了个半死,又重重地跌了一跤,重新跌倒了生死未知的低谷,知府大人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只能暂时看着这只狗跑到了自己的身边,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谁都不会想到,那条狗抬起了一条腿,支在了知府大人的肚子上,开始尿尿。
知府愣愣地看着这只狗在自己身上撒尿,脑子已经完全空了,完全不能想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撒完了尿,宣告了这片是自己的领土了,那条狗欢快地跑了。所有的人都被知府吼的退下了,这条狗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终于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知府大人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之后大眼一睁,眼白一翻,彻底气晕了过去。
吃了狗屎,又被狗在身上撒了尿,知府大人的下辈子就多了条规矩:他的面前,绝对不能有狗!
……
青年抱着小女孩逛了逛另一条街,买了糖葫芦,买了小糖人,买了棉花糖,买了桂花糕……
总之买了街上所有的甜食,小女孩的那一双小手是拿不过这么多东西的,但是还是每一样都咬了一口,宣告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东西,别人再也不能跟她抢了。
“吃这么多糖,难怪不长牙。”青年笑着说道。
“有的有的,我有两颗牙。”小女孩张开嘴,给大哥哥看看她的那两颗小白牙。
青年笑了笑,说道:“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家在山上,很远很远。”
“你家不在这里?”
“恩恩,我家在山上。”
青年抬头望了望,没有望见任何山。
这月湖城四周都是沃野,哪里有什么山,恐怕连一座小山包都没有。看来这小女孩八成是被家人带出来游览的,不小心丢了。
“大哥哥,你家在哪啊?”
“我家也在山上。”
“哪座山?”
“很远很远的一座山。”
“我家也是在一座很远很远的山上呢!我家的山,很好看的嘞!”小女孩十分得意地说道。
“那你跟谁一块出来的?你父母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就在青年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像是一群疯狗一样的官兵开始闯了过来,并且好像是直冲着他来的。
知道自己刚才得罪的不是个善茬,青年微微皱了皱眉。他自己是好办,拍拍屁股走了就行,反正没人能够追的上他,只是这个小女孩八成是会被抓住的。到时候红衣少女找不到自己,一定按着小女孩这条路查下去。
按照知府大人的表现来看,红衣少女要是查下去的话,怕是谁也阻止不了了,到时候也就连累小女孩的一家人了。
青年不可能去把所有人都杀了,将这件事平息下去,也就只能去警告一下那个红衣少女了,让这件事就此结束,要不然会给小女孩的一家人带来一些麻烦。
官兵此时已经穿越了人群,挤了过来,青年没有去在意这些人,轻轻地向前走了一步,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冲在最前面的官兵揉了揉眼睛,甚至打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
明明看到那个青年就在这里,明明就只有一步的距离就能抓住青年了,怎么突然就消失了?还是消失的这么彻底?
茫然地向着四周看了看,官兵感到一阵诡异与惊悚,大白天撞见鬼了?
带着小女孩来到了另一条街,青年说道:“大哥哥带你出城玩一会好不好,听说周围有个月亮一样的湖。”
只是低头吃手中的糖葫芦,小女孩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景象已经转换了,高兴地说道:“好呀好呀,去湖里完,我们去抓鱼。”
“大哥哥来跟你玩个好玩的游戏,你闭上眼睛,数三个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到湖边上了,你信不信?”
“我不信!”
“那你闭上眼睛试试。”
没有去吃手中的糖,小女孩闭上了眼睛,开始数一二三。
当小女孩睁开眼睛的时候,真的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湖边上,便立刻说道:“真的,真的啊!大哥哥快放我下来,我们去划船,我们去抓鱼。”
孩子的力量或许没有大人的强,但是孩子玩起来的劲头大人是远远比不上的。
在好一顿的折腾后,小女孩才觉得有些累了,靠在了船上,吃着手中的糖,说道:“大哥哥,你从山上来,又是要去哪呢?”
青年笑着说道:“我从山上来,要到山上去。”
“是到我家去吗?”
青年笑了笑,说道:“玩累了,快睡吧,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能回城里找你父母了,你父母现在肯定急坏了。”
小女孩努力地点了点头,吃完最后的糖,歪了歪头,便睡了过去。
将小女孩放到租的小船里,青年走到船头,看了看这个弯月一样的小湖,没有去看那些文人骚客留下的碑文诗词,只是看了一下夜色下的湖面,轻微地吸了一口气,便消失在了船头。
……
微微低着头,双手低垂着,双脚分开的有些不自然,显得有些紧张。这位叱咤江湖二十年的人物,平生极少有紧张的时候,此时却有些紧张,因为需要他保护的人,现在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
“大小姐,今天碰到的那个人,来头好像不小。”
红衣少女十分愤怒地,几乎要咬碎了牙齿地说道:“我不管,必须把他找出来,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竟然,竟然敢对我做那种事情!”
“大小姐,我们好像动不了他,我这么多年内力竟然不能撼动他分毫,才使得大小姐被他扯下了马。”
“什么扯下了马?不是扯了我的……”
红衣少女想起那样羞耻的事情,就觉得要自尽了才能平复,只是自尽实在是便宜那个登徒子了,怎么能够让他白占了便宜,然后让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必须把他千刀万剐才行。
幸好,那个登徒子只是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并没有干其他过分的事情,要不然她真的要投井自尽了。
就在钟叔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影,之后心头猛跳,立刻挡在了大小姐的床前,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看着钟叔,手中升起了一团诡异的火焰,使得房间的温度上升了许多,十分平静地说道:“你大概已经明白我是什么人了。”
钟叔的太阳穴跳了跳,终于十分不确定地说道:“您……是仙人?”
还未等钟叔说完,红衣少女已经从床上跃了起来,手中的匕首向着青年投掷了过来,大吼道:“钟叔,杀了他,杀了他!”
青年没有动手,匕首便在他的身前掉落了,平静地看着发狂的少女,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到匕首就这样轻易地在青年的面前掉落了,钟叔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差点跪拜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参见仙人,小民多有冒犯,还望赎罪。”
红衣少女丝毫没有注意到钟叔的变化,还在大喊着“杀了他”,眼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
没有去在意红衣少女,青年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发疯的大小姐,钟叔实在是没有了办法,便将点了她穴,让其暂时安静了,向着青年行礼,十分恭顺地说道:“是,仙人。”
世上有仙人,这种事情在国家的最上层之中并不是秘密,而钟叔也有幸知道这个秘密,并且曾经见到过仙人的**力,只是没有想到今天能有幸再次见到仙人。
普通人或许会有跟皇帝挑战的想法,却绝对不会有挑战仙人的想法。钟叔也是深知这件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要不然整个王爷府都有可能跟着覆灭。
青年再次看了一眼躺在了床上的少女,略有疑问,还是离开了。
钟叔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压下了心中的震惊,解开了大小姐的穴。
见到青年突然从眼前消失,红衣少女的眼睛无疑已经睁到了最大,说不出话来。
钟叔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小姐,今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先前那位是仙人,就算王爷势大,也奈何不了那位仙人,要是把他逼急了,有可能给王府招来灭顶之灾。”
红衣少女痴痴地说道:“仙人……仙人……也不能把我的身子都看了个遍……还摸了我的……”
青年有些想不明白,红衣少女的眼中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仇恨,恐怕杀了他都一定能够解恨。自己只不过是让她摔了一跤而已,难道现在的纨绔都已经这么纨绔了吗?
略微摇了摇头,青年回到了湖面上的小船上,微微顿了顿,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使得水下的鱼都四散逃开了。
稍微皱了一下眉,青年走进了船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来杏花村。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会,是谁带走了小女孩?
第三章 路过杏花村
杏花村,哪里又是杏花村?
幸好夜还未深,路上还有着不少行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杏花村在那里。
只是,会是谁呢?
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让自己去杏花村呢?
那个小女孩,以及那个红衣少女……好像有些蹊跷……
青年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向着杏花村走去。以他现在的速度,只需要眨几下眼睛,就能去了三十里外的杏花村。
夜还未临,还有着最后一抹晚霞,映照着半边天,使得沐浴其中的杏花村看起来格外美丽一些。
可惜现在不是杏花开放的季节,要不然每家门前的杏树开了花,一片白,加上半天的红,可真是比杏花酒还要醉人。
除了这无数棵杏树,杏花村还有着远近闻名的杏花酒。
跟淳朴的乡民一样,这杏花酒也是十分的醇,卖了这么多年了,从没有村民砸过自家的招牌。但凡是没有酿好的酒,都洒到了村外的小溪里。正是这样的态度,使得这个村子一直存在着数百年,不论是谁,都没有摧毁她的资格。
远近闻名,自然有着无数的人过来打一壶酒,或者是来这里游玩一下。
虽然是已经傍晚了,打满了酒回家的人也是三三两两,偶尔有骑着毛驴的,或者是替父亲来打酒的小孩子,踩在小木桥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来到了这里,青年缓缓地走着,脸上露着微笑,而过往的每个人也对其致以善意的微笑。
所谓的世外桃源,大抵也是如此了吧。
这杏花村能够一直存在着,大抵也是因为这善意的微笑了。
青年走过了小木桥,便看到了村子最外面的酒家。
为了方便人们来买酒,村口设立了一个客栈似的酒家,来兜售村子里酿的酒。为了赏心悦目,自然是村子里的妙龄少女来打理这个地方。
寻了一条凳子坐下,青年向着远处望去。
村外一条小溪,再往外就会一片沃野,望不到头。
沃野上的麦子已经冒了头,成了一片绿,欣欣然地生长着,显示着小百姓辛勤而满足的小生活,就像是这杏花酒一样很滋润。
已经是最后的晚霞,夜已经开始渗入。
大红的灯笼已经被酒家的少女挂了起来,出门挂灯笼,少女这才发现来了客人,就这样落寞地坐着,看着远处的风景。
已经是晚上了,哪来的客人?莫不是来这里住宿的?少女向着客人望去,仔细地打量着,轻声细语地说道:“客人,要打酒,还是在这里留宿?”
青年转过头,说道:“等人。”
少女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也循着客人的目光向前望去,却没有看出什么新意来,毕竟这景色已经看了好多年了。
“来一壶杏花酒。”青年忽然笑着对着少女说道。
“好的。”少女笑着应道,很快就拿上了一壶杏花酒。
没有什么白瓷,自然更不会有青花,只是最普通的民窑烧出的瓷器,有的地方还有很大的裂纹,看得出来制造的十分粗糙。只是这酒壶好似用了很多年了,就像是水里的圆石,总给人很顺眼的感觉。
青年倒了一杯清冽的杏花酒,喝了一小口。
少女看着青年这副淡然的样子,略微翘起了小下巴,问道:“为什么不夸我家的酒好喝?”
问什么不夸?这句话说的那么有底气,好似喝过的人都会夸一句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说那些整天愁的恨不得醉死的文人骚客写了多少赞美杏花酒的诗词,也不说多少帝王将相赏赐过多少牌匾,单单是口口相传的百年名声,就值得人人都来夸一句的了。
青年转过头,看着略带骄傲的少女,忽然笑了,说道:“本来是要夸这酒的,可是你这么美,我哪有什么心思夸这酒呢?”
本就是少女,哪里经得住夸,脸上的红立刻红过了晚霞。
不知道说什么,少女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慌忙地说了一句“登徒子!”,便从青年的身旁离开了。
青年喝下了杯中的酒,笑的特别自然,一点都没有做作,心里却在想: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这一点都不想曾经那么厚道的自己,这几年当真是跟着大哥学坏了……
那人要他来杏花村,现在他来了。
不需要像无头苍蝇一样去村里乱窜,也不需要像个傻子一样大吼一声“老子来了”,只需要在这里静静等着就行了。
既然留了纸条了,那么那人就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安静的夜慢慢地来了,带着胆怯的黑色,作为自己的外衣。
大红灯笼的光挥了挥手,将夜挥到了一边。
青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多少动作,只是偶尔喝一杯酒,看起来极有耐心的样子。只是躲在酒柜后面的少女没了耐心,时不时偷偷地向外望一眼。
十五六的少女,往往因为一句话心思就会乱好几天,更何况刚才那句话那么的好听,还有,那青年长的又不差,看起来还很有涵养的样子。
只是他在看什么?他说再等人,又是在等谁?好友,远亲,亦或是情人?
少女的心思像是酒香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混在了一起。
好似是鼓足了勇气,少女走了出去,还是略带骄傲地抬着精致的小下巴,只是两只手已经背了过去,纠缠到了一起,略带紧张地说道:“你在等谁?”
不知为何,青年的眼睛眯了眯,带着十足的笑意,说道:“等个女的。”
少女骄傲的小下巴低了下来,恨意十足地看了青年一眼。一瞬间,复杂到了极致的情绪涌了上来,最大的成分却是尴尬。
这世上最大的尴尬,莫过于我以为你喜欢我。
青年十分舒缓地说道:“等个小女孩。”
少女的恨意更浓了,几乎跺了跺脚,转过了身子,不去看青年。明知道被青年戏弄了,少年却没有多少恨意,反而有些舒坦了。
不知道为什么,青年突然觉得这样很好玩,同时心里也有着一丝丝的愧疚。
这个时候,从村子里走出了一个女子。
已经是近三十的年纪了,端庄舒雅自然是有的,也有些少女的风姿绰约,使得这个女子看起来很迷人。这种迷人不是相貌的迷人,而是气韵的迷人。
很明显,那女子向着这里走来了。
第四章 来请师兄,上山为匪
略微眯了眯眼睛,青年看着缓缓走来的女子。
并不觉得这个人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但是理智还是告诉自己,这里面有些问题。
少女见到了来的人,原本苦闷跟怨恨混在一起的脸,立刻变成了笑脸,快走了两步,开心地叫道:“阿姐,你来了。”
“阿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还有个赖着不走的客人嘞!”少女的眼光向着青年瞥了一下。
“是不是阿妹缠着客人不走呢?”女子打趣地问道。
少女上去挽住了女子的胳膊,说道:“阿姐又在想哪家的娃子?何必连着我也一并说上?这不是掩耳盗铃嘛!”
阿姐挠了一下阿妹的腰间,痒的阿妹立刻逃开了。
看到了青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像是丈母娘挑女婿一样,阿姐笑着问道:“这位客官,可是看上我家阿妹了,舍不得走了?”
饶是青年的脸皮很厚了,也没有想到女子这样直接地问道。幸好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格外的坚定,大风大浪都见得多了,这样的调笑自然不能吓倒他。他微微笑着,说道:“可惜了,酒可以带走,人却带不走的。”
阿姐的眼中有了亮光,却变成了一把刀子一样,直接刺到了青年的心底,说道:“人你是带不走的,要是你真的喜欢阿妹,怎么会如此镇定自若?我刚才挑破,你一点都没有慌乱,想来也只是逗逗阿妹了。既然你不是真心喜欢阿妹,我怎么舍得让你带走呢?万一是个人贩子可就麻烦咯!”
被人这样轻易地看破了,青年笑了起来,说道:“我只是在这等等人,没想到等到了一大一小两朵杏花,看来我的目的要变一变了。”
阿姐眉眼转了一下,说道:“胃口不小,你怎么不去吃村里所有的杏花。”
青年喝了一口杏花酒,说道:“胃口是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登徒子!”少女十分恼怒地哼了一声,挽起了阿姐的胳膊,拽着阿姐向酒家里面走,不想再看见这个青年。
青年的眼睛眯了眯,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找我干什么?”
阿妹跟阿姐愣了愣,看着青年。
阿妹十分恼怒地说道:“登徒子!明明是你自己来的,怎么成了我们找你的了?你这个怎么这般厚颜无耻?”
“哦,字条不是你们留的吗?”青年饶有兴趣地问道。
气氛为之一凝,就好像是北风忽然而来,冻住了河里的水。
阿姐拉住了阿妹,带着她在青年的身旁坐下,整理了一下头发,将头发梳理的十分顺畅,一丝不苟,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既然已经被看出来,阿妹跟阿姐自然不会再假装了,便落落大方地摊牌。
表演的明明那么完美无瑕,不论是刚刚心里怀春的俏皮阿妹,还是待字闺中的聪慧阿姐,她们都自信演技没有什么纰漏,怎么可能会被人看出来呢?
青年淡淡地说道:“常年酿酒的人,身上总归是有些酒气的,你们却没有,所以你们不是杏花村的人。”
不是杏花村的人,却穿着村民的衣服,还在这里假装卖酒,一切都十分显而易见了,这两位就是青年要等的人,也就是拐走小女孩的人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压,是怎么拐走小女孩的?又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三十里外的?只能说明,这两个女子的境界高出他太多了。
被人这样轻易地揭穿,阿妹十分不服气地说道:“你是属狗的啊,鼻子那么尖。”
确实,整个杏花村都是浸在酒香里的,怎么可能有人嗅出哪块地方没有酒味?这样的鼻子,就算是狗都不一定有。
看着不服气的阿妹,青年的眼睛眯的更厉害了,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忽然问道:“糖好吃吗?”
阿妹愣了一下,哼了一声,转过了头,不再理这个青年。
阿姐不得不叹服地说道:“好厉害,这个都看出来了。”
“看出来是看出来,我只是不知道你们假扮小女孩跟红衣少女,现在又假扮卖酒的,找我干什么?”
青年的鼻子很尖,不仅仅对血腥气,所以能够闻出阿姐跟阿妹身上没有酒气,也能闻出阿妹口中还残留的甜味,正是他给小女孩买的那些糖。
虽说有些荒诞,但是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这一对姐妹故意假扮烈马踩人的事故,然后引诱他出手,再引他到了这杏花村。
能够做成这一切的基础,就是这一对姐妹能够变换成任何人的样子,并且没有丝毫的破绽,根本分辨不出来。
已经算是见过了些世面,虽然不是很清楚可以任意变成别人模样的办法,但是最起码也是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远隔千里都能凭着一弹指杀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的呢?所以再荒谬的推论,在证据面前,青年都能够接受。
“小北,都被人看出来,就不要装了。”
阿妹不服气地说道:“哼,我不服,我明明演的那么好!要是他没有狗一样的鼻子,怎么可能看破我?”
青年喝了一杯酒,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个小女子。
逐渐的,这一对姐妹发生了变化,身子跟脸庞都变了,成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女,像极了初开的杏花。
青年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道:“看来我说的没错,你们两个真是两朵杏花,还是最好看的那两朵。”
阿妹眼睛转了转,问道:“那我跟姐姐谁更漂亮?”
“就跟人的两只眼睛一样,怎么能够少一只呢?”
阿妹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么油嘴滑舌,一定祸害过好多女孩子了,要是再过几年,一方的小女子可就被你祸害干净了。”
阿姐说道:“可不是,以后咱俩可得躲他远一些,要不然还真会被他祸害了。”
阿妹突然诡秘地一笑,说道:“其实我们两个是男的,你信不信?”
“要是你们两个是男的,我立刻就去跳河了。”
虽然青年的嘴上是风轻云淡的,但是内心还是一阵哆嗦。
这一对人的演技这么好,谁能保准她们两个不是男的假扮的?可是要是男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变态了,并且自己还十分亲昵地抱过其中一个,想想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姐笑了笑,说道:“逗你了,这就是我们两个本来的样子。”
算是放下了心,青年便笑的更加自然了,看着这一对姐妹,问道:“还没说,到底有什么事情找我?”
阿妹跟阿姐互相看了一眼,说道:“你叫王石,是我们的三师兄,我们来接你,上山当土匪。”
虽然被人看破了身份,王石并不惊奇,但是他很惊奇这两个姐妹是怎么发现他的,他可是刚刚到月湖城就被找到了,问道:“你们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呢?我并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
“不认识你,我们认识你腰间的刀,那么黑的刀,比碳都黑。”
就算是王石,也不过是认识妖刀不久而已,实在是不能相信比他的还小的两个姑娘居然认识这把刀。
“师父说了,你的刀很奇怪,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一眼就看出你来了。”
这就有意思了,一眼就能看出妖刀的古怪?
现在的妖刀厌杀可是真的像一把柴刀一样,静静地蛰伏在自己的手上,只要不出鞘,应该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把刀的古怪。
而王石自己也是很好将自身的气息收敛了起来,就算是气海境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够发现他,毕竟他的灵力可是无比的细腻,能够很好地藏起来。
“你们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当然!”阿妹骄傲地说道。
“这是我们的能力,以后会跟你说清楚的。”
“我是你们的三师兄?”
“是的,我们入门比较晚,师父说你入门早,就算是我们的三师兄。”
王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上山去当土匪?”
要是这一切都是这一对姐妹故意戏弄他的话,倒也说的过去,这样别样的欢迎他还是能够接受的,只是他有点不能接受上山当土匪这件事。
难道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上山当土匪?天天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对着来往的路人大喊“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样的事情,想想就觉得有些荒谬。
只是看这对姐妹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阿妹神秘地笑了笑。
“现在就上山?”
阿姐打了个哈欠,说道:“等一等,天太晚了,先睡个觉,明天再上山。再说我们的山头又不远,两三步就走到了。”
“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叫什么。”
阿姐说道:“我叫易小南,我是姐姐。”
阿妹说道:“我叫易小北,我是妹妹。”
幸好这两个人长的不是太过相似,还是能够辨认出来,要不然王石真的不一定能够一下子认识这两个人。
“好困啊,去睡觉去了。三师兄,这村子挺大的,要是你不困,你可以自己去逛逛,我俩去睡觉了。”阿姐拉起了阿妹向着酒家的楼上跑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王石问道:“对了,你们假扮的那个小郡主,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易小北蹦蹦跳跳上了楼,无视王石的话,说道:“别打扰我们睡觉!”
想起小郡主那仇恨的眼神,王石知道这一对姐妹肯定没有手下留情,只是怎么也猜不透她们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易小南才偷偷地告诉王石:易小北看小郡主太过蛮横,便将其教训了一顿,并将其拔了个精光,还在人家的小胸脯上摸了一把,而易小北自始至终都是变成王石的样子做这些事的。
被人给揍了一顿,还被人看了个精光,最后胸脯还被人摸了,换成是谁都想杀了王石这个无耻之徒。
当王石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虽然他能够油嘴滑舌,可是这样的事情他还真的干不出来。
幸好以后不会再跟世俗里的小郡主有交集了,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给人家小郡主终身都造成影响?
第五章 云雾山行
就在这酒家美美地睡上了一觉,按照习惯,王石早早地起来了,见易小南跟易小北两个姐妹还没有起来,便独自出去走一走。
已经降了霜,这还未枯萎的草就沾上了一层,反射着晨光,亮晶晶的,像是些散碎的宝石,只是有些傲娇,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沿着杏花村外的小河缓缓走着,王石保持着自己惯有的微笑,呼吸着晨风。
不知何时起,他就开始习惯性地保持着笑容,好像刚娶了媳妇那样的开心憨笑一样,让人觉得很放心。
离开青云山后,历经了一个月的跋涉,王石横穿了好几个帝国,甚至越过了一个大王朝的一角,来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说是不起眼,也确实如此。
这个国家叫宁安国,地理位置偏远,几乎是处在深山之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只要不是暴 政压迫的人们无法生存了,就没有什么战事。
可以说整个国家都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小国家,自然没有任何帝国去觊觎。
而月湖城又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这个杏花村同样如此。
没有暴 政,没有战争,人们自然是过着极为悠闲的生活,偶尔抱怨一下赋税又涨了一些,或者斥责一下县官又在贪污,但是总归还是活的极为滋味。
只有还有一双勤劳的双手,就能够照料一家老小的生活,偶尔去打两壶小酒喝一下也算是不错的生活。
毫无疑问,王石已经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并且还受到了两个师妹的亲切迎接。
在惊叹那个李逸仙能够预知的同时,也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他要找的李逸仙就住在这个地方,一个混在世俗的地方。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偶尔下山,不用走两步,就能喝到这杏花酒。
一些鸡毛蒜皮的俗事,有时候比听玄妙高深的道法好听多了;一壶只是酿了半年的青酒,有时候也比灵丹妙药好喝的多;一些个在田间地垄歇息的老汉,有时候也能讲出一些比翻天覆地还有意思的事情……
靠近俗世,自然有靠近俗世的好处,而王石也很喜欢靠近那些俗的不能再俗的人。
至于杏花酒,倒也不是他不想夸,而是喝过苏长白酿造的竹叶青,这些小酒就称不上是酒了,只能成为消遣了。
在这条不知名的小河畔缓缓地走着,慢慢地琢磨着一些事情。其实这几件事情已经在脑中琢磨了好几遍了,现在再琢磨琢磨,也不过是确保完美无缺罢了。
李逸仙,这个神秘的中年人,为什么要这么帮助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天资卓绝,被他一眼就看中了?除了这个有些自恋的理由,王石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了。
不过仅凭他跟师尊苏长白有交情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他不是什么恶人了,也就不需要太过担心被人利用,也就不用去想一些阴谋论。
虽然被他安排着命运有些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能走到今天,他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无名书,燕归刀法,妖刀厌杀,几乎都是他直接或者间接给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石没有亏欠别人的习惯,所以这恩情一定要还的。只是怎么还?还完了怎么办?拍拍屁股走人?
师尊让自己来找李逸仙,目的很明确了,就是让自己跟着他修行。
按照推测来看,李逸仙的境界高的吓人,绝对能够教导他修行的了。可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总是有着一丝的抗拒,不想让这个人来教导。
可能是被安排命运的不爽,也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苏长白这个师尊,珠玉在前,王石不想再接受任何人当自己的师尊了,总之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理由。
这些个问题,王石已经琢磨了好几遍,也总算是有了主意了。
现在又遇到了易小南跟易小北,也算是找到李逸仙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也应该要进行解决了。
太阳逐渐升起,温度也逐渐上升了起来,草叶上的寒霜已经消失了,甚至连一丁点水都没有剩下,杏花村里代表着午饭的炊烟都已经升了起来。
时间推移的很快,而王石早早就沿着河岸走了一圈了,回到了酒家静静地坐着,偶尔跟路过的和蔼老伯聊上几句……
易小南跟易小北还在睡懒觉,没有丝毫想起来的念头。
要不是感知到这一对姐妹睡的很安稳,王石真的以为她们又要拿他玩,一溜烟地跑了。不过,现在都好吃午饭了,这一对姐妹还不起床?
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书中曾经看到一些什么大梦神功,难道她们就练的这个?不会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一梦三千年……
王石不敢去叫,知道睡懒觉的人最烦别人打扰她们,那种被叫醒的痛苦不亚于杀了她。只是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王石也算是还有耐心,静静地等着。
十分不情愿地,易小南在起了十次床之后,终于睡眼惺忪地起来了,还是一副摇摆的样子,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
坐在梳妆台上,头一歪,易小南又睡了一觉。
这一对姐妹在历经了一个时辰的痛苦起床过程后,终于打开了房门,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立刻冲着王石喊道:“大哥哥,我要吃糖!”
对于抱了易小南一下午这件事,王石想起来就有些头皮发麻。他表面上可以放浪形骸,其实内心还是纯洁的像是一朵小百花,从小到大还没有碰过真的女人。
看到昨天还是那么风轻云淡的三师兄,今天却是如此的窘迫,易小南跟易小北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个三师兄内心极为憨厚啊!跟二师兄还有大师兄都是一个路子!不过好在他还算是油嘴滑舌,想来以后也不会太过沉闷了。
这样想着,易小南跟易小北下了楼,跟酒家要了几盘菜,饱饱地吃了一顿饭,期间还不忘调侃三师兄几句。好在王石在一开始的困窘之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一顿连夸带捧,也算是把这对姐妹哄的开心,内心却着实捏了一把汗。
调戏跟挑逗这种事情,他还是有些干不来……看来这厚颜无耻的功夫,还要继续学习才行,要不然以后碰见女子可就抓瞎了。
吃过饭,三人便上了路。
没有施展什么灵术,只是像是普通人一样走着,走一路,说一路,玩一路。
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前。
除了有些云雾缭绕外,实在看不出这座小山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三师兄,这就是咱们的老巢了,以后这方圆万里的地方都是咱的地盘,谁要是想要从这里过,都得留下买路财!”
“无一例外!”易小北开心地说道。
老巢?地盘?买路财?
听她俩的口气,看样子是打劫了不少人了,跟世俗里的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没什么两样。
要是打劫的话,自然是打劫修行者了,打劫普通人可没什么意思。想要干打劫,必须要与之相对应的实力,要是碰上硬茬子可就被反劫了。
只是王石那敏锐的灵识已经探查了好几遍了,并没有发现她俩身上有丝毫的灵力波动。出现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不会修行,要么就是通玄境以上了。
这么小,便已经通玄了?这让王石有些心惊肉跳,一向自以为是天才的他现在也不过是九段气。
就算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天也有些太高了,这人也有些太……变态了。
易小南跟易小北对视了一眼,忽然神秘地笑了起来,说道:“三师兄,我们先回自己的小院了,你要是找师父的话,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上走就行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王石的眼睛早就锤炼的十分明亮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揭穿她们俩的伪装,微微地笑道:“去吧,我自己去找。”
看着三师兄的样子,易小南跟易小北欢快地跑了,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这两人的样子,就像是在前面挖好了一个陷阱,然后诱骗小伙伴来跳,就等着在旁边偷笑了。
王石眯了眯眼睛,微笑着,向前走去。
山不高,也不是太矮,要是慢慢地走的话,估计要走上一天才能到顶,所以王石没有犹豫,一步便走进了云雾之中。
……
易小南跟易小北很快就穿过了云雾,来到了山顶的小院之中,欢欢喜喜地闯了进去,大声喊着:“二师兄二师兄,快把你的云雾阵盘给我们。”
一身铁匠打扮的二师兄走了出来,一脸的疑惑,挠了挠比鸡窝还要乱的头发,问道:“要阵盘干什么?”
“别管了,快给我们嘛!”
憨厚的二师兄挠了挠十分痒的头,说道:“不用跟师父说说吗?毕竟云雾阵是给我们看门的。”
“哎呀,二师兄你都多久没洗脸了。”
二师兄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地说道:“没空……没空……洗脸……多浪费时间……”
易小南跟易小北这才注意到,二师兄边跟她们说着说,手上便捣鼓着一些小玩意,看来这个疯子二师兄还真的有可能在睡觉时候都在捣鼓他的东西。
“快给我们啊,二师兄!”
被两位师妹说的满脸通红,二师兄有些困窘,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阵法盘,给了两位师妹,叮嘱道:“别瞎玩,这阵法可不是闹着玩的,玩大了就把咱这老巢给毁了。”
“明白!”
“放心!”
拿上了阵法盘,易小南跟易小北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很快来到的云雾前,易小北看着眼前厚重的云雾,说道:“小南,你说我们开几层好?”
“两层?二师兄不是说过,两层就能够困住气海境的高手了,我们那个三师兄也不过是九段气。要不……开三层吧,也算是逗逗他了,谁让他昨天还逗我们来着。”
“四层吧!”
易小南想了一下,说道:“五层吧!”
“五层啊,好像是能够困住通玄的了。不过这样……真好!”
这一对姐妹花的笑声在这座小山上回荡了起来。
第六章 一场噼里啪啦的演奏(上)
一步入云雾,便是彻底的云雾了。
这云雾好似是无尽的虚无一样,无限地向外延展着。脚下的土地也成了无尽的平地,无尽地延展着。
灵识根本探知不出来,被这云雾所挡住了。
见识过水寒阵,百火乱爆阵,乾坤屠龙阵,王石也算是对阵法有了些了解,只是无法像唐天了解的那样深刻,只是知道自己如今陷入了一个阵法之中。
很明显这个阵法只是用来困人的,要不然王石早就完蛋了。
从灵识回馈来的信息来看,这个阵法非常大,并且其中蕴含的灵力极强,远远超过了气海境,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九段气能够抗衡的。要是攻击性的阵法,恐怕随意动一动,他就成了一朵绽放的血花了。
不过既然这小山是处在世俗之中,一定会有人因为好奇或者好玩而走进这小山,看易小南跟易小北的性子,虽然自称是土匪,但是应该不会干什么杀人灭口的勾当。
这阵法也应该就是让那些误入的人绕几圈回家的东西了,只不过现在这些圈子有些繁杂,根本找不到出口。
就好像是一个迷宫,那对姐妹也不过是借云雾来逗弄一下这个新见的三师兄。看她们两个那个爱玩的样子,以后这样的逗弄恐怕是不会少了。
其实王石一屁股坐下,等上个十天八天的,这云雾应该也就散了。不管怎样,他都是她们口中的三师兄,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在这里。
只是那样做的话,未免有些太过无耻,太过没品了。要是以后真的要留在这里当三师兄的话,形象算是毁的一干二净了。
就算眼前这大阵不是他能够闯的,也应该试一试,别一来山上就显得自己那么无能,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可是不太好。
王石伸出了手,抚摸过眼前的云雾。
像是棉花一样,丝丝缕缕的,根本不会断裂,也不会消散。
就好像是一个茧一样,这些云雾成了的蚕丝,开始将王石缠绕了起来。
应该是用灵气凝聚出来,再经过了转换才形成的云雾,跟施展灵术的原理一样,将灵力进行了转化。这样说来的话,整个大阵就相当一个巨大的灵术。
这样大的阵法,这样大的灵术,可真不是王石能够破了的。
慢慢地走了几步,感受着身体四周云雾的变化以及空气的流动,甚至踩在石头上的声音,王石都收录到了自己的脑中。
任何讯息都要收集,到时候不知道哪一条就排上用场了,而错过了一个小细节,就有可能错过了走出这个阵法的方法了。
既然是要困住人,那么最简单的原理就是无限循环。沙漠之所以能够困住人,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恶劣环境,还因为人总是在里面绕圈子。
只要画上一个圆,让人在里面不停地走,那么他就永远找不到出路。
很简单的,这里也应该是无限的循环,才能困住人。
那些误入山里的人一定都被放出去了,易小南跟易小北也轻易地走了过去,很明显是她们知道这个循环的口在哪里。
王石缓缓地走着,心里愈发静了起来,释放出了自己所有的感知去搜集有用的讯息。
现在这种处境,可不是他挥刀一路砍过去就能解决的。
……
“小北,你说三师兄能在里面呆多久?”
“三师兄的性子好一些,不过也就顶多三天就崩溃了,那么多像是蛛网一样的云雾,看着就心烦,我是待不住一时半会的。”
“你说,要是三师兄破了这云雾阵,二师兄会怎么想?”
“九段气的破了他能够困住通玄境的云雾阵,估计二师兄得把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苦思冥想三个月,还会天天找三师兄去实验,直到能够困住三师兄才罢休!”
易小南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样的话,可就好玩了!估计三师兄是打不过二师兄的,师父也不会管这样的小事,那样的话三师兄肯定每天都像是一只小白鼠一样被提溜到云雾阵里。”
“二师兄绝对不会允许三师兄放水,想想二师兄那一身钢铁一样的肉疙瘩,就让人感到害怕。”
“不过,这样的事哪能发生啊,谁能跟大师兄那个怪物一样?三师兄九成九是走不出来的。”这样的好事不能上演,易小南有些不开心,刚在又无意提到大师兄,更加不开心了。
易小北急忙说道:“不说大师兄,不说大师兄,我们来看看三师兄走到哪了,看看他的愁眉苦脸,看看他的团团转。”
易小南转了转汪汪的小眼睛,说道:“不过说起来,这个三师兄还是挺聪明的,原本还想逗一逗他,没想到被他轻易地看破了。以后跟他玩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要不然没逗到他,反而被他逗了,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易小北略带鄙视地说道:“看他的油腔滑调,八成又是万花丛中过来的人了。哎——男人,出了大师兄跟二师兄这样的呆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倒不一定,我看他,八成是个新手,估计连女子都没摸一下。”
想到了三师兄有时候困窘的表现,易小北的眼睛亮了一下,说道:“倒也有可能,那可就好玩多了。”
“不过咱俩这演技还是要提高提高,被人识破了,心里还是十分的不舒服啊!”
“光看师父收藏的那些色 情小说是不行的了,还得多实践,实践出真知。”
“嗯,以后多下山实践实践,骗些糖葫芦吃。”
……
就像在初春时候满城飞絮,你却要在其中找一朵不一样的,恐怕满城的人都齐动手,都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王石却只能一个人来完成这个任务,要是从这些云雾之中找不出一丝丝特殊的地方,那么他永远走不出这个地方,只能不住地在原地打转。
云雾在缓缓地飘动着,王石也在缓缓地前进着。
像是放逐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根本无从下手,毫无头绪。
普通人被困在这里,绝对会逐渐抓狂,逐渐绝望,在这里疯狂地奔跑,仰望着天,破口大骂之后,是跪地祈祷。
云雾越来越重了,能够感觉得到,这里的无限循环变的复杂了许多,就好像在一个圆上又套上了无数的圆。
现在,就算王石能够找到这个大阵的关键点,恐怕也没有办法走出去。因为他没有开门的钥匙,也没有凿破门的能力,想要强硬地凿破门,至少要通玄境的实力。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过的无比的慢。
因为单一与重复,时间被拉的无比的长,人的神经也被拉的无比脆弱。
在这里没有黑白之分,有的只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你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更不知道何时能够走出去。
幸好经过了黑死咒跟妖刀厌杀的考验,王石也有了些在虚无之中度过的经历。不过那时候可是有事情做,自己需要拼命对抗才行,现在却没有任何事情做。
不再是小时候那样的暴躁,现在的王石也算是有了些耐心,并且将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是也不至于立刻不耐烦起来。
只是一直在这里走着,触摸过了无数的雾气,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从满城的飞絮之中,找出一朵比其他中一丁点的飞絮,这种工程 真的能让人的脑袋炸裂。
……
“小北,好困啊,去睡觉吧。”
“对啊,好困啊,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早了,去睡一个特别饱的觉去。”
“扶着我一点,我好想要睡着了。”
“我也一样,坚持一下,还没两步就到屋子了。”
易小南跟易小北现在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哪里还顾得上困在云雾阵里的三师兄,就算是很重要的阵法盘都从她俩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踉踉跄跄的,两人甚至倚在门框上睡了一觉,好不容易走到了屋子里,便滚到了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这一觉,又要睡个天昏地暗,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
被困在云雾阵里的王石,自然不可能知道外面已经天黑了,也不知道他已经被人彻底遗忘了,他只能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行进着。
已经探寻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更谈不上找到出口了。
从地上挖个洞通出去,这样的愚蠢想法,王石都想过了,还是不能找到一条可行的方法。
不走了,干脆坐在了地上,微微偏着头,十分不屑地看着这片云雾。
满城飞絮?怎么从其中找到一朵不同的呢?
难不成还要一朵一朵去比较?这样的话,恐怕穷其一生都找不出那朵不同的。
蛮横地砍,砍出一条路?怕是路没走出一步,自己倒先累死了。
用火烧?先前已经试过了,根本烧不动这云雾,并没有什么用处。
左右无门,上天?上面还是个无限循环,根本飞不出去。
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到底应该怎么办?
闲得无聊,王石开始在地上画圆圈。而他则是在圆上一直跑的一只小蚂蚁,自己以为一直按照着直线前进,其实一直在绕圈。
这个圆圈上有缺口是肯定的,只是这个缺口到底在哪呢?
云雾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飘散着,缓缓而动。
慢慢的,王石不再在地上画圈圈了,而是向后一仰头,躺在了地上。
这么麻烦的事情,实在不是他能够解决的,索性不去想了。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但是他的身体就是一个时钟,到了时间会醒过来,到了时间会开始背诵无名书。
已经七年了,背诵这件事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不知不觉之中,王石将自己的灵识开始向外扩散,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扩散了出去。
就像那次在半海湖畔的领悟一样,王石将自己放空。
第七章 一场噼里啪啦的演奏(中)
跟上次半海湖畔的情况一模一样,王石的意识无限地向外延展,覆盖了所有的景象,将整个大阵都囊括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上次意识无限延展,几乎等同于暴饮暴食,一下子吸引了方圆百里的灵力,差点撑爆自己。要不是最后出现的神秘黑洞,当时可真就下地狱了。
这次王石可不敢保证那个神秘的黑洞再次出现,不会去祈祷有什么东西能够救自己与生死存亡之际。要是运气差一些,当场像个气球一样炸掉,可就真的笑死人了。
好在这次意识还是可控的,不会去招惹那些滚油一样的灵力,不会真的会把自己给炸死。
意识这么大范围地延伸,其中路途上采集的无数讯息,一瞬间涌入了脑子中。要不是经历过妖刀厌杀那种残暴的虐待,王石现在恐怕已经要七窍流血了。
不过现在,他的脑子也胀的厉害,十分的痛。
往脑袋里硬塞东西,换成是谁都要感到头痛。
认认真真地品尝着这痛苦,王石没有丝毫的拒绝,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将这些痛苦一丝丝地进行了细分,就像是在用认真观察自己被切开的每一丝肌肉一样。
这样的做法简直是自虐,但是却有些用处!
与痛苦一同反馈回来的,是这些云雾的讯息,只能能够整理好这些讯息,就能找到那一朵重量不同的飞絮,也就能够找到走出这阵法的门。
然而这是一个走出去的办法,却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就算每一朵飞絮的信息都采集了回来,也无法从这海量的讯息之中找到有用的那一条。恐怕找到的时候,王石的脑子就已经炸了。
可是唯一的方法已经找到了,就这样放弃的话,实在是有些不甘心。虽说这个方法极为笨拙,并且基本上不可行,可这是王石目前能够找到的唯一办法了。
一直以来,王石都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对手强大到什么地步,他的内心都有着一种赢的渴望。
而这一路走来,他更是没有输过,不论是秦白、枯花公子、乌梢、鬼龙蛇……他都以一种顽强的态度,将所有的敌人都一一击败。
因为从未输过,所以赢的渴望愈加强烈。
闯过这云雾阵,虽然只是安慰自己说试一试就好,可是内心深处那隐藏起来的骄傲,还是有着十分的不屑,要不然他也不会歪着头十分桀骜地看了云雾一眼。
要是被两个小师妹给看不起了,那高傲的像是雪山一样的自尊心,恐怕是要受到一些打击了。
哪怕只有着一丝丝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就像是虚空中的星光一样,他也不会放弃,只会愈发坚定地前进。
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上一万倍!
既然已经抓到了这根解开阵法的线,王石自然不会放弃,至于脑子中爆炸的痛苦,且让它放肆一阵。
就像是眼前摆着一整条河的沙子,你要从中找出一粒不同的。虽然这不同已经标记出来,但这粒特殊的沙子绝不是你一眼望去就能看出来的,还需要你俯下身子,一粒一粒地观察,从其中寻找。
一整条河的沙子,穷奇人的一生都数不完。
可是这就是方法!
并且是唯一的方法,笨到了极致的方法!
只要有了方法,王石就会一直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
晨光来临,二师兄的院子里又传来了打铁的声音,而易小南跟易小北的院子还是静悄悄的,仔细去听,才能听到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一只小黄雀,扰了两个人的好梦。
用枕头捂着自己的脑袋都不能屏蔽这讨厌的鸟叫,实在是被扰的恼怒了,易小北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扔了出去。
砰!
窗户直接被砸碎了,枕头没有砸中小黄雀,掉在了地上。小黄雀也吓得魂都没了,丢了几根羽毛之后,飞到了别处。
没了小黄雀的打扰,两人又十分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晌午了,易小南跟易小北才醒了过来,伸了伸懒腰,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才起来洗洗脸,照照镜子,梳妆打扮一下。
“小北,昨天我们是不是把三师兄接到了山上来着?”易小南有些迷糊地问道。
“好像是来着,我们把他困在了云雾阵里了?”易小北也不是十分的清醒。
“困了一天了?”
易小北打了个哈欠,没有听到姐姐的话,说道:“我怎么还是觉得好困啊,好想再睡一觉啊。”
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易小南说道:“确实是把三师兄给困在云雾阵了,不知道他现在出来没有。”
经过姐姐的提醒,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易小北说道:“困着吧,我们接着睡,反正困个十几天也饿不死人。春困秋乏啊,今年怎么这么乏啊,好困好困……”
“是的,暂时不要管三师兄了,困他几天再说吧,反正又不会死人。”
忽然,易小南的脸色变了,而易小北的脸色也变了,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地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平复了几下呼吸,打开了门。
像是两朵迎着太阳开放的花儿一样,易小南跟易小北非常阳光且非常甜蜜地叫道:“大师兄,早上好。”
从两个小师妹的院子经过,大师兄微微点了点头,都没有转头,继续向前踱着步子,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睡了七个时辰一刻三弹指六刹那,比上次多了十六刹那。”
没有去理会两个小师妹,大师兄缓缓地踱着步子离开了。
易小南跟易小北的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好像是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剑离开了一样,两人同时冲着大师兄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然而这时候大师兄突然停下了,吓得易小南跟易小北差点哭出来。大师兄的恐怖可是深植在了她们的心中,就像是小时候的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大师兄缓缓地转过身,问道:“你们把三师弟接上山了?”
“昨天接上来的。”
“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傍晚。”
大师兄语重心长地说道:“大约?怎么总是大约?你们一点都不严谨,说过多少遍了,时间这种事情最为严谨,怎么能够模糊?可怜世人只是将时间分到刹那,不知道一刹那其实很长,还可以继续往下分。世人不懂时间的严谨,真是替他们可怜,可悲,可叹。”
易小南跟易小北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仔细地聆听这大师兄的教导,虽然这些话已经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她们可以跟憨厚朴实的二师兄开玩笑,甚至敢捉弄二师兄,就算是师父她们都可以直接地骂回去,却丝毫不敢惹这个大师兄,不仅是不敢招惹,反而是十分惧怕。
“既然接上来了,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他?”
易小南小心翼翼地说道:“额……我们把他困在云雾阵了。”
大师兄点了点头,说道:“还没出来?”
“大概是吧。”
大师兄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概是跟你们一样的笨蛋了,竟然连云雾阵都走不出来,当真是笨到家了,真不知道师父收你们准备干什么,还不如去山上抓几头猪回来养一下。”
被这样训斥,易小南跟易小北可是没有丝毫的不满,连连称是。
“既然是被师父收进门的,就将他放出来吧,我也要去见见,咱们山寨的老三倒是个什么样的笨蛋,看看是不是又突破了我们山寨笨蛋的底线。”
像极了一个迂腐的老先生,大师兄踱着步子,背着双手,向前走去。易小南跟易小北没有丝毫的不满,十分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路上捡到了云雾阵盘,大师兄捡了起来,说道:“你们就这样不爱惜老二打造出来的东西?这件阵盘虽然不是精品,老二只用了一个时辰零七弹指的时间打造出来,可也是花了时间造出来的东西,也算是值点钱的东西,怎么能够乱扔?”
“是是是,大师兄,以后不敢了,不敢了。”易小南跟易小北低着头,像极了两头听话的小羔羊,十分的乖巧。
教育完两个小师妹,大师兄继续背着手,缓缓地踱着步子。
就这样缓慢地踱步子,速度是极慢的,像是个蜗牛一样。易小南跟易小北却只能恭顺地跟着,像小脚姑娘一样慢慢走着。
……
王石有了一夜白头的感觉。
为了处理这些采集来的讯息,大脑疯狂地运转着,几乎像是打豆浆一样,大脑已经彻底被讯息撑炸了。
不过满头白发倒是没有,满眼血丝倒是真的。
这一条河的沙子还是没有数完,甚至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数完,这样浩大的工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有可能那把钥匙就藏在最后一步的沙子中,要是换个方向开始找的话立刻就找到了。
就是挖金矿的人一样,只知道自己脚下的土地有块金子,却不知道在哪,有可能一铲子下去就挖到了,也有可能最后一铲子才挖到。
可是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这么没有任何期望地挖下去,继续寻找下去。
好在王石那粗条的神经还撑得住,他的脑袋还没有向外冒青烟,只是有些饿,毕竟大脑的运转可是最耗体能的。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王石一直埋头苦干,不敢去抬头看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浩大的工程,害怕一看就丧失了信心。
一个人要挖通一条大河,干劲满满的挖了一天,十分得意地看自己成绩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天的努力连工程的万分之一都没有完成,恐怕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了。
这世上总不缺有运气的人,总有一些人去趟茅厕都能在周围的石头中找到一块玉石。
而王石,也是这样一个好运气的人。
就好像是黑夜中的星火,就好像是沙漠中钻出来的泉水,就好像是快要饿死的人忽然看到了一碗面,就好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忽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微笑着向他伸手……
忽然之间,这个世界变得无比明亮了!
于是笑容在王石的脸上绽放了,就像是一朵灿烂的大花受到了雨水的滋润,突然开放了。
竟然这么好运气,找到了这阵法的门!
就是这么好运气,就是这么轻易地找到了门!
然而,找到了门之后呢?
王石那一丁点的力量根本推不动这扇门。
突然到了顶峰,还未来得及喜悦,一道雷却突然劈了下来,正好击中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