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情深礼重
赤水沉默了数息，硬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含糊其词道：“不是，就是出了点事情，还未处理好。”
为了快刀斩乱麻，小火直接就被她关禁闭了。
心绪一清，仿似头脑都清醒了一般，赶紧又道：“我很快就能解决了，所以这不重要。关键在于，那厮让我跟在前辈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别再说是为紫玉罗盘了，或许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但是，此时的赤水，已经走出了穹目给她设定的惯性思维模式，逐渐恢复了应有的理智。
如果仅论了解赤水的程度，这世界上除了小白，再无谁可比了。
小白出生就启智，又有着天赋传承，更是因为他们之前的契约关系，在相伴过程中，从赤水身上汲取到无数智慧结晶，学以致用。
所以他很轻易就能从赤水的反应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但他并没有戳破，而是顺之猜测道：“因为你们有相同的空间天赋？”
赤水闻言就叹道：“若真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可她现在却觉得，穹目此人看似荒唐不正经，但每做一件事，都自有其深意所在，非她所能揣度。
而之前几次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她也不能冒冒然就否定他的所有作为。
就是，实在太坑了！
赤水也曾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思考，但是完全做不到，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可能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反正，他们二人，猜来猜去也猜不到，这个话题无疾而终。
“还是来说点高兴的。”小白挥开眼前纷飞自舞的雪花，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呃？”赤水惊诧地接过荷包，往里一看，不由怔住了。
就听小白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地收集当地才会有的特产，这些都是我和小妖这些年在外历练时收集到的，大多都是妖界独有，不过你可能暂时都用不上……”
“用得上。”赤水打断他道：“我的指环已经交由前辈重新炼造完成，这些灵种灵材，很快就能用上了。”
这些东西不仅珍稀，更为难得的是，小白和小妖的用心。
“哦？”小白略有些意外地扫过赤水指间，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天赋异禀的百里仙尊，连半仙器都能进行改造。”
“你也知道那指环是半仙器？”赤水无语。
“这不是很明显吗？”
“可你从未曾提过。”赤水控诉道。
小白：“……”
你自己将之当个移动冷藏柜使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能怪得了谁？
不过他早就了解赤水的性子，直道：“重点重点！”
赤水顿时展颜一笑，又伸出双手抱了抱他，才道：“谢谢你，小白！”
心里暖意融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份礼物的珍贵之处，也让她知道，他们就算做不成同生共死的伙伴，也能成为相互记挂彼此的亲人。
或许，这样更好，也更适合他们。
“嗯，你也要好好的。”小白也有些动容道：“你不知道，我和小妖有多担心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赤水大方地摊开手，转了一圈儿，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小白自知赤水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也不点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赤水追了上去。
小白所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只翻过几座落雪的山峰，视线回转，就见在半山腰窝处，一汪碧绿的湖泊跃然眼前。
与此同时，一阵暖流扑面而来。
天上鹅毛大的飞雪簌簌而落，至半空中时，遭遇暖流，化作雨点落下，有如一颗颗珍珠，击打在湖面上，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又因为暖雾缭绕，烟波随之起伏翻腾，使这一切，都带上了一种似真似幻的迤逦，仿似见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哇！”赤水活了几千年，见过的奇景不知凡几，却仍忍不住惊叹不已。
只因为，这汪湖泊太特别了，它与周遭所有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安然地存在于这里，怡然自得的模样？
“为什么没有声音？”
赤水能听到飞雪簌簌而落的声音，能听到狂风呼啸，甚至能感应到烟波移动所带起的微弱气流，然而，她听不到一丝雨点滴落湖泊该有的声音。
一丝都没有。
只能看到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与周遭的杂声相比，更像是一幅寂静的画卷，默默地包容着周边的一切。
赤水就要上前一探究竟，不想就在这时，从她袖口里，滚落出一物，一个跃起，划出一道抛物线后，栽入湖泊之中，不见了踪影。
赤水阻止不及，只能望之兴叹。
小白则眯了下眼，“这是……灵火榜排名第一的……玄阴火？”
赤水就知道瞒不过他，简而言之道：“对，不过并不属于我，只是赖在我身边，不知道在图谋什么，非要同我签订契约，我没答应。”
小白哑然失笑。
这话如果别人说来，肯定没人相信，但由赤水说来，却多了一份天真的意味。
他相信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的决定很明智！”小白叹道。
赤水眼睛一亮，勾勾手指，露出一个只有小白能懂的笑容。
小白微怔了下，思绪仿似穿过了时空，遥想起当初无数次一如这般的情景，当即就将他所知道的，如实道来。
简单来说，这玄阴火灵竟然是依靠与寄主契约，复制消化寄主的记忆，来提升自己的灵智？
赤水听得大为惊奇。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它也确实能改变寄主体质，往玄阴之体转变，只要你愿意将记忆分享给它……”
小白还未说完，赤水就赶紧摇头，庆幸自己之前忍住了天大的诱惑，没有上了这条贼船，什么鬼？
这简直比那些会吞噬宿主的奇怪火灵，还要可怕好吗？
这世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又有谁愿意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还是不受控制，随时有可能反噬的那一种？
“其实也不是完全复制，只能算半个吧！毕竟火灵本身也有意识……”小白斟酌着言词，力图清晰地将意思表达出来。
赤水却直顾摇头，完全不能接受。
她就说上次那火灵为什么直奔她精神海而去，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
也幸亏她还有燃魂针，帮她挡了一劫，不然现在留给她的，估计就是一堆烂摊子了。
想也能想得到，凭玄阴灵火那嚣张的性格，若再有了她累积的智慧和见识，那还不得搅风搅雨，闹得整个天下都不得安宁？
若到时候再将这锅甩到她头上？
天啊！简直不敢想像！
天下谁人不知，她异于常人的行事风格，别人根本就模仿不来，若出了事儿，第一时间肯定会想到她？
天啊！不想还好，细思极恐。
她说这玄阴火灵怎么就缠着她，钟离宏远和素和知遥所得的就没有任何异常。
她原来还以为，其是为了她在那个神秘空间中所得到的音系传承？
却原来，对方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赤水立即决定，不能再留着这家伙了，得想办法将它甩掉。
她不由望向眼前神秘异常的湖泊，道：“它滚进湖泊里去了，这没问题吧？”
小白双手束在身后，略显神秘地道：“没事，我们静观其变。”
赤水正不明究里，陡然之间，整汪湖泊的水开始沸腾起来，无数的气泡“咕隆隆”地冒出水面，水花翻腾，蒸发出的热气迅速将周围山峰上的冰雪融化。
所形成的涓涓细流，又汇聚成小河，反哺回湖泊。
赤水和小白略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这湖泊……”
“你知道灵火之间，是会相互吞噬的吧？”小白转头看向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赤水蓦地顿住，看了看他，随即移目，不可思议地望向了那汪湖泊，“你是说？”
“没错，这湖里有一簇灵火。”小白含笑道：“你不是在用丹火淬体吗？这灵火本性柔和，正适合你现今的修为境界。”
小白竟然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吗？
赤水立即就被感动得两眼汪汪，她哪里能不知道，之前的荷包表达的是他对她的想念之情，而这，才是真正要送给她的重礼。
越是心绪翻滚，越是不知该如何表达。
赤水的舌头，就和打结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小白，似乎并不需要赤水说什么，也看向那汪湖泊，话音一转道：“不过，既然有它送上门来，我的礼物大概也要变一变了。”
小白的眉宇间扬起一抹自信，嘴角翘起，又带着一种傲然道：“你且等着，待我将它捉来，送还给你。”
“嗯？”
赤水阻止不及，眼看着小白也踏入了湖泊之中，她顿时也傻眼了。
小白是火属性，皮糙肉厚，不怕火，但她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傻傻地等着？
不能！
她咬了咬牙，掏出一些防护宝物戴上，也要紧跟而去。
却不想就在这时，上空一道威压横扫而至，与此同时，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如雷般滚落：“是谁？胆敢到老子的洞天里来闹事？”
赤水：“……”
她僵着脸，看着陡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小白的父亲，一时间，竟有种无言以对的味道。
“咦？”依然穿着一身大红衣袍的小白之父，眨了眨眼，才认出眼前之人，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你不是那只童子鸡护着的小丫头吗？”
赤水在半空中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进湖泊中。
她听到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狼入虎口
赤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不是她深知，自己与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当初结血契之事，她说不定还会怀疑一下，小白他爹所说的，是另有其人？
但现在，无法怀疑，也更加绝望了。
她看着对方，目光微妙。
所以，当初之事，归结缘由，还是眼前这妖嘴太贱吧？
是吧是吧！
如果她之前没有推测出，穹目那厮身份不简单，可能已经超脱世外，她或许也就惊异一下，事情就过去了。
然而现在，她只觉得，眼前这妖非常有勇气。
真是什么人都敢惹啊！
“你怎么在这？”
赤水还在感叹，小白他爹已经耐不住又问道，语气还相当惊讶？也不知是在惊讶她人，还是在惊讶她的修为境界。
“晚辈来看看小白。”赤水答道。
果然不能小看天下生灵，穹目也就罢了，小白他爹也不简单，想当初以为的修为仿佛，也仅仅是她的错觉罢了。
她却不知，小白他爹下界时确实受到了一定的约束，但修为真正突飞猛进，还是在小白回归接任家族，他卸下重担之后。
这些年，他潜心修炼，终于勘破最后那一层屏障，达到巅峰。
因此，无论在脾性上，还是在行事作风上，都有了极大的改变，也再无顾忌。
他自信就算穹目再来，他也有还击之力。
“哼！”小白他爹，也就是老焰王可说是极不待见赤水的，不过是看在小白的份上，才没有发作。
当然，也不会给好脸色就是了。
赤水尴尬地理了理发梢，对着这位当初给她莫大压力和阴影的妖修，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老焰王身居比赤水更高处，俯视下方时，流露出慑人气势，目光在越渐沸腾的湖面上梭巡而过。
“有一小撮灵火跑到湖泊里去了。”赤水避重就轻道。
“什么？”老焰王却似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般，跳起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的碧幽灵火……”
说着，直接一挥袖，将湖水破开，随后就往里奔去。
赤水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紧跟其后，速度一点不慢。
老焰王还撇过头来哼一声，带着浓浓的不满道：“我说那小子怎么就想着折腾这碧幽灵火了，原来是在为你打算！”
赤水跟在后面，闻言也只好尴尬道：“瞒不过前辈您。”
妖族行事向来张扬，当初之事也是一笔糊涂账，更何况其又是小白他爹，赤水虽也不待见他，但也还不到厌恶的程度，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小白的事情。
“小白刚也跟进来了……”赤水说着，看着这湖底，竟也惊住了，这湖下方，竟然也别有洞天？
等等，刚才小白他爹怎么说的来着？他的洞天？
赤水：“……”
小白那个坑货！
此洞天非彼洞天。
小白他爹所说的，恐怕包括眼前这连绵的雪山，湖泊，都是属于小白他爹的私人领域，其实也就是传记话本中所说的私人空间。
而这湖底，却是沟壑连连，还有诸多人为的痕迹，以及为数不少的通道。
赤水跟在小白他爹身后，倒不用驱离湖水，遂看向那些痕迹，略有些好奇。
老焰王撇撇嘴。
赤水看不出究竟，才缓和过来，转而开始琢磨这所谓的碧幽灵火。
这名字极为陌生，并没有出现在灵火榜上。
但这并不表示其就比灵火榜上的灵火弱。
灵火榜上的信息太过于片面，又有很大的局限性，想想她的吸灵虫，不也没在灵虫榜上吗？
仅仅出现在一本偏门的杂籍中，寥寥提了几笔，由此可见一般。
无论是灵虫还是灵火，都有着一个漫长的培育过程，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结果各不相同。
而仅看小白他爹如此紧张的模样，想必也非泛泛。
想到此，赤水不由移目望向周围被分开的湖水。
也是神奇，一簇灵火，居然是寄生于一汪湖泊之中，还能如此融恰，也是仅眼前所见，只此一例了。
现在，再反过头来想想她带来的那丝玄阴火。
呵呵！
它该不会是仗着自己灵火榜第一的名头，滚进湖底是想强行吞噬碧幽灵火吧？
又或许，是想岔了，以为碧幽灵火是被镇压在湖底的，还想来个趁人之危？
赤水可以肯定，它这次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事实也确实如赤水所猜测，玄阴灵火现在心里直发苦，一朝被心中的贪婪冲昏了头脑，才会陷入现在进退两难的地步。
前有全盛状态，丝毫不弱于它的碧幽灵火虎视眈眈，后有小白拦截助阵，竟是将它逼入了绝境之中。
赤水二人到时，所见正是这番局面。
那玄阴火一见赤水，犹如见着了救星，猛地就往赤水的方向扑来，还抢先呼道：“救我……”
声音稚气又可怜？
赤水一侧身，避开它，反而面露防备之色。
她若是不知还罢了，现在都清楚了其不安好心，她还去救它，她又不是智障了。
那玄阴火眼见不对，扭头想跑。
赤水旁边，老焰王却是在这时忽然出手，也不知是丝还是网的东西，忽地张开，又极快收缩，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将那丝玄阴火捆束起来，“啧，居然还是玄阴火？”
话虽如此，老焰王面上可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他对于收束灵火似乎颇有心得，貌似所用的还是专业的法具？
“可惜了，仅有一丝！”老焰王看了看，似乎还嫌弃上了。
赤水还未来得及说话，老焰王就随手将那丝玄阴火往碧幽灵火的方向一丢，道：“交给你了。”
“等等……”
那可不是简单的一丝啊！
赤水可是深知玄阴火可以传递能量和意识的特性，就想拦住。
却不想玄阴火此时已是怒发冲冠，哪里还有之前柔弱可怜的样子，身躯迅速膨胀，比上次赤水所见，还要快了数倍。
眨眼之间，已然强行挣脱了那丝网状物束缚，不退反进，直往那碧幽灵火扑去。
“啧，就算其已启智，依然逃脱不了灵火间相互吞噬的本能。”小白来到赤水身边，叹道。
修者又何尝不是如此。
赤水深以为然，就是她体内的丹火，也是本能地蠢蠢欲动，幸好其没有主观意识，不然赤水估计又要头痛了。
“这样没有问题？”她不担心玄阴火，倒是有些担心碧幽灵火。
毕竟其身居灵火榜第一，绝非浪得虚名。
“别担心！”小白安抚了一句，拉着赤水往后退去。
而老焰王，则是因为这一变故兴奋异常，并不心疼那被毁的丝网，现在正摩拳擦掌，在旁边自顾忙碌着，也不知是在布置什么，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好东西啊！”
赤水：“……”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小白看到赤水无解的表情，不由笑了笑，略有些傲然道：“若论及玩火，我们赤焰家族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你且看着。”
赤水倒不是不信，但这毕竟是玄阴火啊！
她眸光不由紧紧锁住前方，战得正酣的两簇灵火。
此时就能看出湖底的特别了。
明明湖水已然因为两簇灵火相斗时散溢的能量，而急剧沸腾，但是他们身处不远处，却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热力，仿似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般？
让她不由侧目。
“别看了，这里是我们专门用来驯服灵火之地，这玄阴火闯进来，就别想要出去了。”小白说着，又另选了一个视野更佳的高地，让赤水过去。
“呃？”赤水边移过去，边想，这也太简单了吧？
难道，让她头疼了这么久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她不由又好奇地问道：“那碧幽灵火……”
话还未完，小白已知她想问什么，“你问它的来历？呵，这可是我们祖辈代代相传而来，至于源头，早已追溯不清了。”
赤水闻言，睁大眼，又看向那团碧绿澄澈，如同极品翡翠一般，看上去却毫无威胁的灵火，当真来头如此之大？
就在这时，小白又歪过头来，补充道：“忘了说了，碧幽灵火，最擅长的，就是扮猪吃老虎。”
赤水：“……”
厉害了！
貌似方才，玄阴火明明有着传输能量和意识之力，仍然装作可怜的样子，其实也是想扮猪吃老虎吧？
它的来历可也不是简单啊！
“那现在，我们就看着？”
“等吧！等它们能量消耗得差不多了，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小白极为淡定地道。
赤水刚启唇，她额间，金色的血契图案忽地一闪，溯辛不顾赤水的阻拦，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一柄金澄澄亮闪闪的小剑，一出来，就吸引住了小白的目光，就连老焰王，都往这边瞥了一眼。
“这是……？”小白终于表现出意外之色。
“剑胎。”赤水认命地道，又将当初的乌龙说了一遍，以为是灵种什么的，简直说起来都是泪啊！
小白闻言，抽了抽嘴角。
良久，才叹道：“你这，也算是又创下一则奇闻了。”
本来，他还有点介怀，赤水新结的血契兽是什么？
现在，却是一点也不了。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赤水并没有任何剑道的天赋，这源于她的性情平和中正，根本不适合走剑道一途，他现在都开始替她发愁了……
“它在急什么？”小白见那剑胎想往前冲，而赤水又极力阻止的样子。
“她在担心玄阴火。”赤水无奈解释道：“她剑身受过玄阴火淬炼，是恩，所以……”
溯辛还极为单纯，不知道这不过是玄阴火给出的一点小甜头，还抱有感恩之心。
小白立即就明白了，状似认真对溯辛道：“放心！灵火都是用来收服的，我们不会置它于死地，这也太浪费资源了，毕竟是排行榜第一……”
赤水：“……”
莫名有些忧伤，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四章 疏漏之处
有些事情，在自己看来，是非常棘手，又无从着手的天大的难题，而在某些人眼里，却仅是一件芝麻蒜皮的小事，轻松至极。
在大部分情况下，赤水都是后者。
如今站在前者的角度，看小白他们父子配合默契，毫无压力的样子，依然觉得有些忧伤。
虽说术业有专攻，但她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之前因为修为进展迅速而升起的那一丝自得，又被打落了去。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
修者道途，永无止境。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消磨战。
玄阴火灵并不傻，相反还相当聪明，有着并不输修者的顶级智慧，它是在确定老焰王并不好惹的情况下，才退而往碧幽灵火进攻的。
也并非就真要拼个你死我活。
她主要还是想跑。
只可惜，碧幽灵火的火灵，顽固不化，且认死理儿，又熟悉地形，将它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
让它只能眼看着无数条通道近在眼前，却犹如天堑一般，遥远而不可及。
它现在是真后悔了。
也是它太过于心急，因为从沉睡中醒来，急需要补充能量，这才被贪婪冲昏了头，踏入了这个陷阱。
早知如此，它还不若就待在赤水身边，至少赤水对它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企图。
它想着，不由自主就往赤水的方向看去。
赤水就站在那里，沉静安然，气息悠远，目光也正望过来，却并不带有什么情绪，说不上冷漠，似乎也没有厌恶，更多的，似乎是事不关己一样的态度？
要知道，赤水面对它之时，情绪一向是激烈的。
就算是拒绝，也是斩钉截铁的，非常鲜明。
虽然其中有它威胁的缘故，但与现在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它立即就知道，赤水定然是知道了。
此时的它，如何还不知，它这是遇到了敌手。无论是周围的地形，或者是所布置的禁制，都是针对它的。
身处危难之际，它才又想起了赤水的好来。
这个有着超群的智慧，得到远古传承的女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又有着很多修者不具备的一个特质，那就是包容性。
包容它的嚣张，包容它的任性，甚至明知它目的不明，仍然放任它赖在身边，从未加以约束。
与其他修者罔顾火灵意愿，专断独行的霸道作风截然不同。
如果就像之前那样，待在她身边，似乎并没有它想像中那样难过？
至少，心里并没有什么抗拒？
它是越想越是后悔，甚至都不太明白，不过就是想补充点能量吗？怎么就弄到如今这样艰难的地步呢？
直到它看到了被拦截住而不断挣扎的溯辛，它立即知道，机会来了。
它立即虚晃一招，碧幽灵火下意识去挡，它却转而又往赤水的方向扑来，不过却不是直接向赤水求救，而是曲线救国，开始在溯辛面前猛打同情牌……
溯辛本来就担心，此时就更着急了，频频给赤水传音。
溯辛本就是一个新生的生命体，于人情世故上尚还稚嫩，还需要多加引导，赤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将目光横向玄阴火。
玄阴火灵此时倒是能屈能伸，立即就向赤水认错，并呜咽道：“我不要被他们收服，如果一定要选，我还是想跟在你身边……”
“你想追随于我？”赤水惊诧道。
玄阴火立即就晃了晃，很是急切的样子。
“不，这不过是你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无奈做出的选择，你以后肯定会后悔。”赤水就摇摇头，不待玄阴火反驳，又道：“而且，你不仅会后悔，你还会因此而记恨于我，你说我会收下你吗？”
玄阴火闻言就是愕然。
在它的想像中，它都答应臣服了，也没有要求签订任何契约，怎么赤水仍然还是拒绝了它？
不该是感激涕零直接答应才对吗？
小白在旁边适时插口道：“这灵火性子太野了，你驾驭不住，待我将它驯服了，再送回来给你不迟。”
赤水就回道：“你也说了，我驾驭不住，所以‘送回’就不用了，你们这也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反倒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
她说完，看向一旁还想向玄阴火靠近的溯辛，又对小白道：“它好歹于溯辛有恩，你……手下留情？”
小白点头，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玄阴火见二人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她的去留，哪里还忍得住，当下身体就开始膨胀。
“你自爆一下试试？”小白凛然不惧。
那玄阴火就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开始急剧萎缩。
“别跑！”老焰王大吼一声，袖袍一荡，也不知怎么操作的，玄阴火萎缩到了一半，就再消不下去了。
赤水：“……”
果然，恶人还需要恶人来磨。
她站在这里，反倒有些碍事了？
她遂向小白示意。
小白此时也忙了起来，多年的默契，让他也仅是挥挥手。
赤水就带着不情不愿的溯辛，单独回到了湖面之上。
此时的湖泊，也因为玄阴火的能量，而散逸出阴冷冻骨的寒气，冷暖气流也盘旋相争，使得周围的景色，也随之一会儿结冻成冰，一会儿又融化而水，变幻莫测。
赤水就立在湖边，又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
待回过神来，又哑然失笑。
要说刚才她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但是，她始终记得老人说过的一句话：有多大的能力，就端多大的饭碗。
这句再朴实没有的话，却恰恰说明了她此时的心境。
肖想那些她驾驭不了的，最终的结果，必然不会太美好。
可是玄阴之体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以致于她都差点失去了平常心。
所以说，高阶修者，和凡人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同样欲望缠身，端看其诱惑，具体大不大了？
赤水笑罢，又幽幽地叹息一声。
“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小白出来，就听到叹息声，顺之问道。
“嗯？没什么，你怎么就出来了？”赤水诧异道。
这才多久？
粗约算来，两个时辰都不到吧？
“你看这是什么？”小白手掌递至赤水面前，然后缓缓张开。
就见一丝玄阴火安静地悬停在他掌心，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骄纵和狡诈？
赤水就怔住了，“这是……”
“这就是你之前那一丝玄阴火，我说过，要送还给你的。”小白说着，手一伸，示意她接过去。
赤水却没有动，而是追问道：“你们这就将它降服了？”
这也太快了吧？
小白知道赤水所想，微笑摇头道：“怎么可能？”
“那这……”
“不过是截断了玄阴火灵的退路而已。”小白解释道：“这一丝火种中，本有着火灵种下的……定位？或者说是灵魂标记？”
赤水一点就通。
她就说，他们一行三人，怎么就她倒了血霉，遇到这么个坑爹的货。
原来那火灵是早有预谋？
其估计是在她抽取灵火之时，就悄悄种下了吧？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大千世界，各种生灵衍生出的智慧，远超人类的想像极限，因而也越加防不胜防。
“给！其中的印记，已经被完全抹除了，你放心！”
赤水小心地接过那丝玄阴火，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其火灵意识已尽去后，才叹道：“经过这番周折，我以后是再不敢麻痹大意了。”
“没事儿，还有我呢！”小白叮嘱她道：“以后遇见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来找我，就算我不能解决，还有家父呢！”
赤水听到前面，本来很感动，但提到小白他爹？
她严重怀疑，小白他爹貌似非常不靠谱啊！
他不会将事情越弄越糟吧？
她眼中怀疑之色甚浓，小白就算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他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才偏过头来，小声对赤水道：“其实现在族里主事的都是我，只不过是顶着我爹的名头而已。”
赤水惊讶地望去，就见小白对她眨了眨眼，其中意思让她意会？
赤水止不住就笑了，多年不见，小白也学坏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
她只觉得窝心，无论这话将来能否会兑现，她都会永远铭记这一刻。
“对了，小白，我正有事要向你请教，你说这玄阴火，我能否用来提升我的丹火？”
“你的丹火升级了？”
“这你都能知道？”赤水无语至极，这才多长时间，她就抖落了一地的秘密，也是没谁了。
小白就一个白眼翻过来，“你的丹火淬体之法都是我教的，你说我能不知道？”
“……好吧！是这个理儿。”赤水终于承认这个事实，“那你……”
“怎么看出来的？这不很明显吗？当然是从你本体的强度上感觉出来的。”小白理所当然道。
“对哦！”丹火的品级，直接关系着淬炼的强度，赤水也是才转过弯儿来。
谁让之前见到小白太高兴，忍不住就抱了抱呢？
她就又转了一圈儿，好奇问道：“那你还看出什么了？”
“还看出你这些年来有记住我的教导，没有荒废懈怠，不错，继续发扬！”小白自得道，这样的对话他们以前进行过很多次，虽是说笑，却也言之有物。
“……还有呢？”赤水却故意为难他道。
“还有……”小白就又打量了赤水一番，忽地面色一凝，“穹目那道灵魂印记，你还没有清除掉？”
“啊？”赤水立即愣住了。
第三十五章 线索指向
直到谈完了所有的事情，赤水同小白和小妖告别，带着麦丘启明离开，都还没有从小白之前的问题中，回过神来。
太大意了。
只因为那团元神印记自从到她体内后，就从未作过妖，存在感实在太过于微弱。
天长日久，她就下意识地将之忽略了，不，应该说，那团元神印记已经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早就让她习惯成了自然。
此次，若非小白指出来，她不知还要多久，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所在。
麦丘启明看赤水步履匆匆，也是服气了。
仅看这效率，就远非一般人可比。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麦丘启明现在也算是了解了赤水的行事作风，这般态度，必定是又赶时间呢！
但是，他这次却是猜错了。
也不算全错，赤水本来还有打算，去人族的城池看看，能否遇到个熟人，但在她同小白告别之前，已经将这一行程托付给了小白。
“哪儿也不去，准备回去了。”赤水是真着急。
因为她已然发现，随着她修为突破，本体和元神开始融合之时，那团元神印记也在随之融合。
意识到这一点，赤水简直是头皮发麻。
她也曾试着将之剥离，然而，这团元神印记，并非普通的元神印记。
想也知道，穹目那厮出手，就没有简单的东西。
她理所当然地没有成功，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又有了全新的发现。
或许是因为她开始对元神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在试图剥离之时，能感应到，这团印记表面，有着以前从未曾发现过的重重禁制枷锁，这才是她急于回到圣岛闭关的真正原因。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或许这就是穹目特意留给她的，她诸多因他而起的疑惑，都将从这团印记中找到线索？或者是答案？
这太重要了。
人这一生中，有很多疑惑都可以忽略，但却有一小部分，若是不能解开，将如影随形伴随一生，比如她转世重生之谜，比如穹目对她人生的干预……
光影匆匆，承水岛四季常春，又地处极东，清静幽深，身处其中，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如此又是十数载过去。
就连星网上因为她入驻承水岛而引起的轰动都渐渐平息，圣岛无数暗中注目的人，也因为她一直在闭关，没有作妖，而心绪渐平。
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对于赤水的要求，经过这一折腾，又进一步放低了。
他们还自顾开始给她找理由，想她本就是草根出生，没有经过特殊教育和熏陶，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一潜规则呢？
一物降一物，大约如是。
赤水却根本没有关注外界的动静，她大部分精神放在了那团元神印记上，仅有一小部分放在玄阴火上。
从小白那里得来的丹火提升秘诀，她这些年来一直谨记。
徐徐图之。
玄阴火等级太高，而她的丹火品质虽然也不差，但相距还是极大，就算有秘诀，也并非一蹴而就之功。
她这一直温养了十余载，这才终于有了一丝眉目。
丹火与玄阴火的气息开始相融合，却也还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等待。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小白也特意说明了，玄阴火改变体质之事，虽是事实，但却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这是玄阴火灵的特殊天赋，且有着专门的淬炼之法。
她就不用肖想了，更别说她就这一丝玄阴火，其灵火的特性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路漫长其修远兮……
不过小白也说了，待他们驯服了玄阴火灵，得到玄阴之体的淬炼之法后，会给她送来？
但那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眼下是没指望了。
当前真正重要的是这团元神印记。
这十余年来，赤水自认为是算术大家，却也被这团元神印记弄得焦头烂额，无它，太复杂了。
复杂到，赤水都不由惊叹，这么多的符号信息，究竟是如何凝炼缩小到这般程度的？
万幸的一点是，万事万物，都是有其规律可寻的。
算法尤其是如此。
赤水现今灵魂有项饰扩展，运算强度远超常人，但就算这样，她也是费尽了心血，剥离掉其一重又一重的枷锁，直到第九层时。
明明她已经弄明白了解锁之法，她却又迟疑了。
之前也说了，穹目这人，做事虽无章法可寻，却自有深意。
有时候，提前知道了某一件事情，并不一定就是好处。
这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她也不知道打开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星菊来报，说悟日来访。
她对外宣布闭关，师姐妹几人倒都知道内情，悟日暗中过来，也并不奇怪。
“请师姐进来。”赤水向星菊吩咐道，同时收起略有些凌乱的思绪，定了定神，移到旁边待客室。
“师姐。”赤水将悟日迎了进去，同时打量此时悟日的情况，见其气息虽仍有波动频繁，但相比以前，却是要好太多了。
她心下稍安。
双双入座后，悟日才道明了来意，“小师妹，这《群英谱》和《群芳谱》我研究过了，对我当前的情况颇有助益，这次过来就是想好好地谢谢你。”
“师姐客气什么？”赤水摇头道：“有用就好，只是这两本功法都有缺陷，其解决之法又太过不堪。”
是的，不堪。
就算是她，当初都未能料到，在资源严重匮乏的考核场内，那些逼不得己双修所修出的能量，已然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资源。
可以交易的那种。
所以，瑞英才会说，无需担心其中的缺陷。
其平静的话语之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的辛酸和苦涩。
赤水当时很久都未能平静下来，她当然知道真相并不如眼前所见那般光鲜美好。
如果用她所知的空间理论的角度来形容，整个世界都是光与影的综合体，她本不该意外。
但是这都是高阶修者啊！
还是人数众多的高阶修者，却被逼迫至此，简直超出了她的想像之外。
这已经不能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有没有？
赤水一脸的惨不忍睹，悟日本是此道中人，又早研究透彻，自然也心知肚明。
“其实这两本功法互为补充，都有其独到之处，其原本品级肯定不低，只可惜这是译本，有所缺失。”悟日叹道。
她并非说谎，这两本功法的价值，已经远超坊间流通的珍藏版本。
“师姐有眼光。”赤水认同道，要知道，她当时可也是悉心研究了十数日，虽后来放弃了，但隐约还是知道些根底。
“如此，原物归还。”悟日将两本书递还过来，又道：“小师妹，我现今情况稍稳，就准备回去了，这次正好一并向你辞行。”
“这么快？”赤水面上划过一丝担忧。
她知道，悟日滞留紫霞峰，就是因为她的情况不允许，一旦发作，有师尊和师姐等人看护，还能及时救援，若是离开的话……
悟日就无奈一笑，道：“总有分别之时，更何况，我现今情况稍稳，正好可以将族中事务做一个安排……”
这竟已经是在安排后事了。
“哪里就到了那般程度？”赤水顿时就急了，“师姐，任何事情都有解决之道，你别急。”
话虽如此，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她之前也曾向周围认识的所有人问询请教，但都不得其法，她本身对这又研究甚少，也是有心无力。
也是真急了，她眼神急乱之下，不知怎么的，就定在了悟日送还回来的两本双修功法之上，一个念头忽然升起。
“师姐，你方才不是说很可惜，这两本功法是译本，无法看到原本吗？”赤水说着，心也定了下来。
“嗯？你还能找到原本？”悟日面色微动，明显极有兴趣。
“嗯，我这没有，但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赤水就想到了无瑕。
一则他是空间之主，大部分事情都瞒不过他；另则，就算他当真不知，他现在不是在打右祀祭司等人的主意吗？到时候问他们也是一样的。
她越想越觉得有理，当下道：“这两本功法，我也是寻找一个朋友时得到的，他或许知道原本在哪里，不若师姐在回去的路上，顺道去我朋友那里看一看？”
“你说的当真？”悟日却是露出狐疑之色。
“当然。”赤水点头以示真诚，又恬笑着露出请求之色：“就是还要麻烦师姐，帮我送一样东西过去，我之前答应了他，但忘记给了。”
悟日这才疑色稍去，迟疑道：“这还得看情况，若是距离太远……”
“不远不远。”赤水保证道，当下就将无瑕的地址报了出来，又道：“师姐你稍等，我再写个信儿，麻烦你一并带了去。”
稍顷，信写好，提香之术也录入了玉简之中，打上重重禁制，赤水将之慎而重之地交给悟日。
悟日也面色庄重地接过，并保证道：“小师妹放心，我一定帮你送到。”
“那师姐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
赤水目送悟日的身影离去，其实，她哪里需要打上重重禁制，提香之术有专门的符号，无瑕能懂，那是因为他以前着意问过，其他人却是看不懂的。
她这样做，不过是让悟日早日抵达无瑕处。
师姐的情况，她在信里也同无瑕说明了。
或许，无瑕能找到解决之法呢？就算他没有，右祀祭司定然对考核场内的情况了如指掌，她总知道吧？
第三十六章 卫道者众
等赤水再一次见到百里前辈时，或者是因为琢磨透彻了穹目之意，难得地，她看到百里前辈的眼神，带上了一些微妙，和些微的不自然。
百里略有所觉，却并未多说什么。
祈连沐泽倒是稍有些奇怪地瞥了赤水一眼，若有所思状。
赤水绷紧了脸皮，才没让自己露出形色来。
眼前，是一座可堪遮天蔽日的庞大移动堡垒，体形之大，她的龙鱼飞舟与之相比，就好像是一只小蝌蚪遇见了青蛙祖宗，二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如此大的体形，其容纳量自然也非常可观。
就见前方，无数修士看似无序，却毫无阻塞地飞快穿越堡垒开启的大门，进入其中。
后方，还有源源不绝的人流赶过来。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境界远超过她的归一期大能。
在平时，这些人能见着一个都算是稀奇了，但在这里，仅仅从她眼前经过的，就是以万数计，这若是还算上早入堡垒的，以及后面赶来的？
这是何等的可怕？
赤水目光不停地在那移动堡垒之上留连。
没有身临其境，永远不知道她所受到的震撼有多大。
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技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来，这个世界并非不懂分工协作，不懂得团队协作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只不过，是他们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在这之前，她只以为，这个世界的修者追求自身修为精进，相互间缺乏信任，虽个体实力强大，但却犹如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却原来，是她坐井观天，被目光局限了思维。
眼前所见，才是这个世界，仙族真正真实冷酷的面目。
这个远超过一个国家的，传承久远的权利体系，集合久经考验的组织核心架构，最顶尖最前沿的技艺，以及最优秀最精锐的成员，还有……臻至化境的领导者……
赤水望向百里前辈，这一次去混乱战场，就是由他带队。
“走吧！”百里率先向前。
赤水和祈连沐泽二人立即跟上。
一前二后，他们三人一出现，几乎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百里不用说，此次由他带队，必然受到最多的关注，而赤水与祈连沐泽这一对未婚夫妻，赤水声名显赫，而祈连沐泽也是备受瞩目的璀璨新星。
三人实在太显眼，目标也太大，就感觉比声波传播还快，所有移目过来的修者都微滞了下。
这也是赤水除之前渡劫外，首次公开与百里前辈一同站在大众面前。
虽然星网上早有传闻，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
不知道有多少修者，都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徘徊不定。
百里似乎早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面色庄肃，在密集如雨的人流中，自动分出一条宽敞大道，畅通无阻。
有他在前，赤水二人只须紧跟其后，相对压力就要小很多。
但就算是这样，赤水仍然觉得，自己的面皮似乎都要被众人的目光灼穿了。
这就是极为考验她心理素质的时候了。
她身形微绷，却极力让自己面色自然，就算明知道，在场之人个个都是一方大能，聚焦之下压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大，但她也要撑住。
以她现今的声名，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现在大众面前。
她在做着心理建设，祈连沐泽对这一切却是司空见惯，目光冷淡，环视周围，所过之处，众人无不收敛。
赤水心里默默地点赞。
压力骤减，她也开始适应，不由也向周围看去。
作为仙族最锋锐的精英，这些修者无论男女，尽皆装束利落简便，眼神犀利，与之对上，只觉一种肃杀之势扑面而来。
当然，赤水并非是他们的敌人。
所以这种气势已然非常收敛，眸光中又带着些对她的惊讶？好奇？探究？疑惑？
甚至还有人下意识自语道：“这是去混乱战场的堡垒吧？”而不是去历练大陆的？
赤水闻言，忍不住就微笑了下。
索性前面百里前辈开路，他们很快就穿越了滚滚人流，进入了堡垒之中。
直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在场的修者才尽皆哗然。
甚至更有人摸出星玦，赶紧将这一情况告诉给朋友。
不得了了，悟星仙子要去混乱战场了！
要知道，那可是混乱战场，绝非小孩子玩家家的地方。
消息一传开，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好些人才反应过来，之前还奇怪这次出行怎么会是极少现于人前的百里仙尊护航，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
因为他是悟星仙子的护道者啊！
还有祈连少主，竟也放下族中事务，陪同前来，也当真是情深意重了。
暗地里，不知又有多少女子摔碎了茶杯，又有多少关注赤水的人，止不住呵笑连连。
那种自己在拼命与之较劲，而对方却浑然不觉，还自顾快乐地到处玩耍？
这满满的即视感，非常非常让人糟心。
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她之前假称闭关，实则悄悄外出去了吗？
不过是没拆穿而已。
一个小丫头，又被困在阴风谷近千年，好不容易出来了，想出去看看也没人意外，可是，你能不能长点心呢？
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吗？
若非他们安排得当，知道一路上她将遭遇多少次袭杀吗？
额……，虽然他们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是他们是不同的。
一个超越了常理的陌生事物陡然出现，且威力巨大，不仅改变了他们的通信方式，还改变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和思想？
这遭到抵制不是理所当然吗？
俗话说，不遭人忌是庸材，星玦也是如此。
时间终将证明一切。
他们又不是当真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在强烈的抵制过后，在体会到星玦的好处过后，在用习惯了再也撒不开手的时候，在长久的时间里渐渐剥除只衡量利益的眼光后……
他们才蓦然发现，这是一个多么了不得的天才？
万年里能出现一个百里仙尊，已然非常了不得了，而渡劫大陆从古至今，也才只出现了这样一个悟星仙子！
他们竟然差一点就铸成了弥天大错？
幸好及时醒悟，不然恐怕要悔之晚矣！
当然，就算心态及时扳正了，终究还是意难平啊意难平！
合着全程就他们自己在折腾，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
无比糟心！
这促使他们开始在内部寻找同伴，还悄悄在私下里另拉了一个群，在这里，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倾诉内心的转折，以及……和大家干瞪眼？
俱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一方面，他们要密切关注内部的计划动向，伺机加以破坏，尽量将危险消弥于无形，另一方面，却也觉得无比的憋屈。
没有人策反他们，他们自己反了！
没有人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自己行动了！
还非常之积极，就像是想弥补曾经的过错一般？
然而，他们太过于积极的结果，就是至今某人都不知道他们所做的这一切？
那他们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还有没有天理啊！
眼下就更好了，某人不声不响，就要搭上移动堡垒，到混乱战场去玩耍了！
在呵呵冷笑过后，又生出一种焦头烂额之感。
那可是混乱战场！
默默拉开群，还是先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办好了。
不得不说，时间，当真是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力量。
比如一样东西，你第一眼看到，可能就不喜欢，这自然无法勉强，但在时间的维度里，等过一段时间，你了解了，又或者是无意间与之接触了，又或者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忽然又对之产生了好奇？
好的东西，必然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
星玦就是如此。
从异端怪物，到伟大创造，有些人很快就接受了，只觉本应如此，而有一些人，却走了近千年。
而又正因为后者所走的时间长，在这上面倾注了太多的情绪和时间，因此，较之前者，他们反而更加虔诚，也更加拥护与之有关的一切。
包括悟星仙子。
他们就像是一群卫道者，因为及时醒悟，带给他们的优越感，悔过自新后对现有一切的珍惜，让他们越加积极，就算是义务劳动，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回报？
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意义”这东西，虽然虚无飘渺，但只要一与之牵扯上，可了不得了。
有了意义，也才有了凝聚力。
这也是他们虽然仅是一小撮人，却能干过数量超过他们数倍的人，防得滴水不漏，以致于赤水都未能察觉的原因所在。
颠覆吧？
不可思议吧？
就连他们自己，甚至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只觉得异常的憋屈？
赤水若是知道了他们的心态，估计也会很无语的？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
此时，她正在独自打量着堡垒内部房间，布置简洁，也还算宽敞，并无想像中的逼仄感，甚至，外沿还安装有一面棱镜，可以观察到堡垒外的情况？
就在刚才，百里前辈已经将升级后的指环交给了她。
赤水小心打开玉盒上的封印，满眼期待，就见盒内，躺着一枚……戒指？
赤水的脸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极为明显的扭曲：“………………”
&@#$%……
第三十七章 堡垒起航
赤水就算穷尽毕生的想像力，恐怕都意想不到，她简洁的空间指环，厚重的三足灵鼎，以及剔透的玄阴玉，三者组合之后，最终出现在她面前的，会是一枚标准式样的……戒指？
指环为环，三足灵鼎为花托，镶嵌着玄阴玉？
特别是三足灵鼎，缩至最小，三足紧扣着指环，开口向上，镶嵌着的玄阴玉，虽然不会折射出美丽耀眼的光芒，但其温润剔透，散发出莹润灵透的光泽，却也丝毫不比钻石差？
！！！
赤水默默地扣上玉盒，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她快不能直视百里前辈了。
本来因为穹目，她的心情就很是微妙。
现在看到这个戒指，更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前辈子的风俗规矩，这个世界并没有，百里前辈不可能知道，这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然而，谁能理解一下，她刚才打开玉盒之时所受到的惊吓？
戒指，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其所代表的意义。
本来，作为一个储物芥质，就算其再珍贵，也不过是个使用的物件，然而当它与其他人扯上关系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赤水真想立即去找前辈，换一个造型。
然而，这是仙器啊！
若当真如此简单，她又何须麻烦前辈帮忙炼制？好歹活了几千年了，她也不可能如此任性。
或许有人会不理解，觉得这不过是前世记忆作祟，前辈又不清楚内情，所以根本没必要纠结？
但是赤水却是知道，眼前这枚戒指，已然是作为一个连接，将前辈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这枚戒指又是如此贵重，无可替代，至少其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作为她最重要的至宝，且是使用最为频繁的至宝。
想想吧？她每存取一样的东西，看到这枚戒指，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前辈，又因为这个造型自带的意义……？
还能不能好了？
关键在于，这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无以言说的秘密，她所有的纠结和烦恼，都无法倾诉于人？更不知道该去怪谁？
正直伟岸如前辈，对此一无所知，赤水就算再无赖，也不可能将这口锅扣到其头上。
她也不可能自责于己。
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了！
赤水头上的铃铛察觉到她之意，只觉一口锅从天外来，丁丁当当发出抗议之声。
赤水却是自觉将锅甩了出去，心绪稍稳，也无暇理会响声越加急促的铃铛，而是缓慢地又打开了玉盒，看向其内的目光那叫一个复杂。
这是仙器啊！
这已经不是多少修士求而不得的问题了，这是连高阶修者都不敢去肖想、去奢求的至宝。
它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属于比渡劫大陆更高的维度。
其实就这事，赤水以前曾不只一次地猜测，究竟是百里前辈太妖孽？还是说她见识太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过于片面？
穹目也就罢了，那厮深不可测，你永远看不清他的极限哪里？每每你以为快接近了，回头却发现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而百里前辈，随手就能打造出一件仙器？
也不知，如麦丘仙尊这般排斥前辈的人或家族知晓，又会是什么样精彩的表情？
这样想着，或许是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她感觉又好了一点，这才轻轻取出那枚戒指，举至眼前，细细打量。
指环流畅的线条一如即往，难得的是，三足灵鼎的三只足紧扣指环，却没有影响指环整体曲线，且为了协调，灵鼎表面也经过了细致的打磨和修饰，上面的铭文仍在，却成就出了与指环一样的色泽和质感。
真的很美！
整个造型无一瑕疵，技艺更是巧夺天工，若非其造型的意义实在太过于奇葩，赤水真想立即就开始祭炼了。
可是不行。
一则移动堡垒还未起航，前辈说过，只有在其进行空间穿梭的过程中进行祭炼，才能遮掩仙器被催发时所显露的异象。
另则，祭炼仙器非同小可。她一个人无法做到，尚需要前辈在一旁辅助以及护法。
然而，她现在心境凌乱，见着前辈，保不齐就会露出异样？
若再被前辈察觉到了点什么？
那不就更尴尬了吗？
赤水手撑着额头，摇头兴叹，看向戒指的目光微动。
说起来，如小白所说，穹目同前辈本是同族，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穹目那厮，又为什么要将她引到前辈身边呢？
她不自觉地，又掏出那个草编人偶出来看了看，依然是普通的蒲草编制，除了造型外，从里至外，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难道这个草编人偶也同这戒指一样，本身就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将戒指和草编人偶摆在一起。
赤水看了很久，依然不得其解。略去当初穹目那句玩笑的小媳妇之话，她本以为，前辈与穹目的关系，应该是长者与顽劣后辈的关系？
但现在似乎要调一个头，穹目才是长者，前辈才是后辈？
赤水：“……”
咋越想就越是别扭呢？
小白当真没弄错吗？
她不自觉地，又开始拨弄丹田里那个还待解封的灵魂印记。
草编人偶，灵魂印记，再加上现在出现的戒指，穹目和前辈，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谜，是一个她看不清，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的谜……
偏偏她还被牵涉入其中。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房间内，一室静谧。
唯有那面棱镜，忠实地显现出外面的景色，正在缓慢移动，也才让室内的人知道，移动堡垒终于起航了！
赤水也是在此时抬起头来，望向棱镜之中。
就见窗外的景色，先是以极缓慢的速度移动，但没过多久，这速度陡然加快，随即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般，以指数级加速度，瞬间就将之前的景色拉成一条直线……
很快，镜面就显示出一片混沌不清的模糊状态。
赤水面色微凝，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仙器之事事关重大，若是错过了这次，等她到了混沌战场，就更没有时间和条件了。
机会只有一次，不容有失。
赤水快速整理了一番思绪，深呼吸，数息之后，才开始布阵，准备祭炼事宜。
这是一趟极为漫长的旅程，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二十年，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而仙器的祭炼也非一日之功。
稍有差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可不认为，自己那点微薄的声誉，能阻挡修者对于仙器的强烈欲望。
所以二十年，对于祭炼仙器来说，当真不多啊！
这样想着，她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在看到草编人偶的时候，本来是想将之收起来的，但因其与戒指放在一块儿，她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又放弃了。
待诸事毕，赤水看了那个戒指一眼后，才通过移动堡垒内的网络，通知了前辈。
不多时，百里悄无声息地瞬移而至。
“准备好了？”
“嗯。”赤水点头，终于抵不住满腔的纠结，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戒指可以变换造型吗？”
百里抬眼望过来，目光在扫过草编人偶时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这如何能逃得过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的赤水的眼睛？
果然……吗？
百里却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极为淡定地道：“不能！你想要换个造型？”
“不是，我就是问问。”赤水笑着敷衍过去。
百里却是听出了些许异样，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些微的疑惑，一手摄过桌上的戒指，拿在手里看了看，难得破例解释道：“这个属于改造，受限于材质，为了不破坏其内法则构造，这个造型是最佳解决方案。”
他说完，单手捏着戒指递至赤水面前，又道：“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这一点小小的缺陷？”
赤水：“……”
不，我其实很介意！非常介意！
她当然知道，改造相比起凝造来说要更为艰难，也更考验改造者的技艺。
然而……
或许是她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一言以尽，又迟迟未将戒指接过去，以致于百里都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眸光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探究之意？
赤水忽然就像是醒神了一般，伸手就将戒指夺了过去，随后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偷瞄了前辈一眼，却不料对方正好看过来。
她迅速挤出一个微笑！
其实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她心里也是欲哭无泪，若早知如此，她就不拿草编人偶去试探前辈了，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拿着戒指递到她面前？虽然她还想像不出，那个人具体应该长什么模样？
往事不堪回首！
然而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在前辈做来，却也没有任何违和之感，仿似理所当然一般。
以致于她都看愣住了。
难道，前辈的相貌，恰恰符合她潜意识中对……所有的期待？
也只有对上前辈的眼睛，如此深邃，却又清明如斯，她才近乎崩溃地意识到，前辈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切，都更像是她一个人的癔想？
相比之下，感觉她是那么的…………猥琐？
第三十八章 失控之势
赤水可以对天发誓，她对前辈绝无半分非份之想，齐大非偶的道理，不用别人提醒，难道她还能不明白？
当然，她也不是因为戒指这个乌龙，以及前辈无心的动作，而被撩到，或者心动什么的？
并没有！
她之所以看愣住，是因为她忽然发现，当她因为猜测，因为戒指，而心境微妙之时，内心对于前辈这无心的动作，竟然没有生起一丝抵触之心？
赤水：“……”
要知道，她一直是将前辈当作长辈看的，从来没有多想过。
丹田里，四个元神习惯性地又看向小火，小火已然绝望，想装死未成，只得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四个元神均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代表着小火既喜欢着穹目，但是也不排斥前辈？
这是什么鬼？
赤水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花心的天赋？
穹目的事暂且按下，她早晚要解决掉，现在只说前辈。
真论起来，前辈其实是她除小白外，在这个世界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了。
浮世浮笼那几百年不是假的。
再加来后来前辈在她危难时屡施援手，因此她对前辈的信任度远超出了常理，难道这就是她不排斥前辈的原因？
不，应该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她因为心境微妙，所以现在可不是看长辈的目光，而是带有一种对异性的审视和观察？
难道真是因为前辈的相貌符合她的审美？
她是个隐性的颜控？
开玩笑呢？
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前辈修为深厚，气势高绝，仿若那雪山之莲，只可远观啊，她一个穹目硬塞过来的累赘，是有多大的狗胆，才敢去肖想？
总之，这一切都太过于匪夷所思，便连赤水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作为对天道法则已经有了一定领悟的高阶修者，她分明又能清晰地感应到，已经有东西不同了。
似乎命运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开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相比之下，她又是如此无力？
以致于就连强撑出来的僵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怎么回事？”百里微皱眉，他又不是眼瞎，能看不出来她的勉强？
赤水立即摇头如同拨浪鼓，道：“没什么，就是出了一点儿小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百里不置可否，他能看出她在有意隐瞒什么，但他也没有拆穿。
而其实，他的内心也并不太平静，勉力控制自己的神识触角不要往草编人偶的方向飘去，就算明知道那东西除了编法奇怪了点，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极为难得地，百里竟然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不够用了。
他看向略有些局促的赤水，欲言又止，忽又放弃了，也摇了下头，再次问道：“准备好了？”
一句话，就将之前诡异的气氛一扫而空。
“准备好了！”赤水立即响应道。
她本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眼下也不是时候。
“那还等什么？”百里遂催促道。
赤水乖觉地立即带着戒指，跃入法阵阵心盘膝坐下，心神一动，逼出一滴精血抹在戒指之上。
灵光一闪，那枚戒指似被唤醒了一般，瞬间就脱离了赤水的掌控，往阵外窜去，极度极快，那一抹精血，也随之滑落。
赤水迅速将之摄回，连连变幻阵形，却仍然让那枚戒指逃了出去。
赤水虽能预知，祭炼绝不会太简单，却也没有想到，会艰难到这样的程度！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就见那戒指刚窜出法阵，就被百里扬手一个虚拍，就又给拍进了阵心。
戒灵：“……”
“这是？”赤水疑惑道。
“这是三足灵鼎的器灵。”百里在外指点迷津，又道：“你要让它先认同你。”
“……不是融合到一块儿了吗？”
“嗯，所以它现在是戒指的器灵了。”百里说得理所当然。
“那我的空间指环呢？”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的样子？
“被它吞了，你问它。”百里答道。
赤水遂转向那还有寻找出路的戒指，认真道：“所以，你吃了我的空间指环，还想跑？”
戒灵：“……”
说得好像它多愿意吞似的，知道为了吞下那浩瀚的领域，它都差点被撑爆了好吗？
“难道你还记着你之前的主人，那个庚桑族的混蛋？”赤水仗着那戒指不能说话，可劲儿地给它扣帽子。
戒灵虽然拙于言词，但也不是笨蛋，当下就更想逃了。
想它现在也是堂堂仙器之灵，谁还愿意被个未褪尽凡根的普通人契约，就算这人原本就该是它的主人，也不例外。
它自顾往外闯。
赤水却是早有防备，又有了之前的经验，心念意动，催发法阵随之千变万化，恰恰将它的退路堵住。
“小蚕呢？不会也被你吃掉了吧？”赤水又问道。
她可是仔细检察过了，小蚕已经不在玄阴玉内了。
“才没有！”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那戒灵更生气了。
“原来你会说话啊！”赤水倒是知道三足灵鼎，本是与玄阴玉是一个组合，器灵之间有感情也不意外，毕竟上次就见过了，只是……
“那小蚕呢？”
“小蚕耗尽能量，沉睡了。”百里代为答道。
“怎么会？”不说玄阴玉的能量源源不尽吗？
“你那个指环内的空间太大了。”百里又安慰道：“没事，以后它还会再度苏醒。”
赤水略想了下指环内贫瘠又广博的土地，也有些理解了，“前辈的意思是说，现在这戒指内，仍然缺乏能量是吗？”
“对，因此其内绝大部分空间仍是封印状态……”百里话还未说完，就见赤水手掌一翻，一汪品质上佳的灵泉悠然出现，精纯的灵气喷薄而出，他后面的话就被堵住了。
其实就本质上来说，玄阴玉与灵泉，本就是同一类东西。
只不过所产出的能量不同而已。
然则，这在百里看来都根本不算个事儿，因为能量，本就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百里就挑了挑眉。
而那戒灵，却是方向陡然一转，就往那汪灵泉扑来。
这简直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赤水手掌一翻，将灵泉收起，同时对那戒灵道：“认我为主，我就让灵泉救小蚕，怎么样？”
她记得上一次，这器灵就非常紧张小蚕？
不得不说，这恰恰戳到了器灵的软肋上，它遂犹豫了。
赤水倒是一点不急，道：“你也看到了，有前辈在，你根本就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外面可是无边虚空，你确定你想出去体验一下？”
她说着，往那棱镜的方向一指。
与此同时，法阵散开一角。
戒灵：“……”
“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因为小蚕？”
赤水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发散思维，“又或者，你只是认为该反抗而反抗？因为你现在品阶不同了？”
接连二次被猜中，戒灵心里直发虚，犹犹豫豫，似乎还不想接受现实？
赤水柳眉一竖，威胁道：“难道，你更喜欢我用强的？”
虽说威胁一个器灵有失颜面，但谁让这戒灵磨磨又蹭蹭呢？得威逼它一下？
戒灵整个都快炸了，眼看是逃也逃不掉，还要被威胁，它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它还在那里装小可怜，戒身一点一点的，赤水却是催促道：“赶紧了，早点契约，小蚕也能早点醒来不是？”
这话微软，倒是给了那戒灵一个台阶。
那戒灵终于舍得接近赤水了，“当真？”
“自然！我还能骗你不成。”赤水听出其语气中的委委屈屈，也有点无语，整得她像个大恶魔似的？
“你别反抗！”赤水说着，再度将之前那滴精血，顺着指环的表面，抹了一圈儿。
瞬时，从小小的戒身上，磅礴的契约铭文闪现，又与法则之力纠缠，似一张无边大网，立即就将赤水卷裹入其中。
与此同时，在移动堡垒上空，凭空出现一片七彩霞云，绚丽夺目，却又因为身处虚空，能量很快就被吞没。
棱镜中，霞光一闪，又复归于混沌。
只有移动堡垒，因为能量波动的冲击，略有些颠覆，但在百里早有准备之下，也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堡垒内部，并非所有人都在修炼，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察觉到了这一异常。
见识少的，只觉得奇怪，有些疑惑和惊慌，但在堡垒恢复平静后，也逐渐放下了心；只有极少数修者，才会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真相。
且俱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就说，怎么这次是百里仙尊护航，原来，除了给悟星仙子护道之外，还有着这个目的？
仙器啊！
越是向上求索，越是明白其中的诱惑，究竟有多大？
可惜，仙器有主，非他们敢肖想。
不知有多少人，露出了悲痛又扼腕的表情，痛心疾首，不能自已？
而百里，却是待一切平静之后，才缓缓走向了那放着草编人偶的桌前，手指在空中略有迟疑，片刻后才拾起，眸光扫过草编人偶。
不得不说，这个草编人偶虽然用料粗糙，却也因为其精湛的编织技术，而将人物的神态展现的惟妙惟肖。
赤水那怒发冲冠，杀气腾腾，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让人见之就不由会心一笑。
“唉！”百里却反常地叹了口气，眸光悠长，似乎已经将感知延伸到了堡垒之外，那幽深的虚空深处……
第三十九章 所谓成长
混乱战场，一个比腾耀战场更为古老、特殊的战场，被无数修者所渴望，也是无数修者眼中的噩梦之地。
在这里，有着寻常难以得见的珍稀资源。
在这里，有可能寻找到源自于上古的顶级传承。
在这里，没有善与恶的区别，一切以实力为尊，可以尽情地杀戮，不会牵涉到因果之力。
……
移动堡垒到达预定目的范围，舱门开启的瞬间，无数修士飞遁而出，密集如蜂群，然在进入战场后，却又犹如滴水进入大海，刹那间就被淹没，再难觅到其踪影。
赤水和祈连沐泽落在了最后。
如果说历练大陆是给刚突破归一的修者适应和历练的摇篮，那么混乱战场就纯粹是一场盛大的血色的残酷洗礼。
眼前这一整个堡垒的修者，在经过这场洗礼之后，能余下十之二三，已然是个奇迹了。
但就算如此，仍然有无数修者，千方百计获取名额，只为到混乱战场走一遭。
星网上有修者曾言道，没有经过混乱战场的洗礼，就不算是一位真正的归一修士，如此可见一般。
修炼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讲求的就是勇猛精进，永远不要小看了修者的冒险精神，比如赤水，她是真怕死，但任何恐惧都无法阻挡她不断向上攀登的决心和毅力。
这是身为一个修者的本能。
她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我们也走吧！”祈连沐泽说道，声音清越，精神气十足，漫长的旅途没有消磨掉他的意志，反而像是蓄势待发一般，隐有一种锋锐之气。
赤水站在他身边，只觉凛冽如冬。
褪去了家族少主的沉重负累，祈连沐泽也终于恢复他作为一个修者的强者心态和气势。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赤水侧头看着移动堡垒消失无踪，不由又回想起之前同百里前辈的谈话。
所谓护道者，其实说白了，就是生命的最后一道保障。
为了达到试炼的目的，前辈自然不可能紧跟在她身边，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前辈也说得很明白，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现身的，所以一切都还是要靠她自己。
赤水现在很庆幸，自己在移动堡垒到达目的地之前，顺利完成了契约戒指的目标。
此时，在她的魂海最深处，那枚戒指正悠然悬浮着，消化灵泉散溢而出的能量，无端给人一种满意餍足之感，丝毫看不出其在契约之时，是用着怎样繁复又恐怖的契约铭文为难赤水。
若非赤水现今灵魂扩展，对神铭文的认识又进一步加深，恐怕还不定能成功结成。
当时的情况之险，若非她警醒，差一点连神魂都被淹没在无边数海了。
这笔账先记着。
因为时间太紧，在成功结契后，她也只来得及用神识梭巡过戒指空间的领域，只知道整个空间仍然分为两个部分，一静一动，且空间都极为广袤。
静止空间不用说，其中做了细致的空间划分，几乎可以满足她所有的存储要求。
而流动空间，则当真就像是一个随身空间一般，已然有了基本完整的时间空间架构，可以种植，能养活物，甚至就连她本人，都可以进入其中。
前辈还非常细心地在其内建筑了一座典雅别致的庄园。
其中，修炼室，畜养室，训练场等等无一不缺，更有那万顷灵田，差点就晃花了她的双眼。
而这个范围，随着她以后收集到足够的能量，还能再进行扩充？
果然不愧于仙器之名，赤水只觉得，这长久的等待，值了！
虽然这个仙器并没有如话本中那样，有外面一日其内十年的逆天之能，但赤水已经非常满足了。
在出来之前，她已经让小翼带着她以前收集的各种灵植幼苗和灵种，进入了戒指空间之中，进行试种。
只眼前，赤水二人一进入混乱战场，就隐去了身形。
赤水自是动用了音幻术，而祈连沐泽则是动用了一种秘法，反正二者都不弱就是了。
他们此时所在的区域，是一个叫迷雾之森的边缘角落。
其实混乱战场并不适合组队历练，这里是独行者的圣地，是杀戮者的最爱，更有着无数前辈设置的关卡，传承，以及迷障。
组队历练，不仅容易因为收获分配不均，而引发矛盾，分道扬镳，更容易因为各种原因而分散两地，到时候究竟是要历练呢？还是先找人呢？
只是赤水二人身有灵犀角，倒不用担心分散的问题。
二人的目标已经很大，他们都没有选择冒进，而是先寻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潜伏下来。
赤水一缕神识无意识地摩挲着星玦。
她已经看过了，虽然在这里星网已有覆盖，但是不约而同地，几乎所有修者都选择了暂时封禁星玦。
试炼就该有试炼的样子。
或许他们都认为，动用星玦，就是投机取巧吧？
“感觉如何？”祈连沐泽来到赤水旁边，关切地问道。
“还好。”赤水面色如常，她知道这话中所指是什么意思。
这片区域，虽然叫做迷雾之森，但却是一丝绿意都没有，充斥着整片区域的，是一些似枯木，又似山石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且色泽浑黑，散发着一种强烈的腥腐气息。
也不知其上，洒落了多少修者生灵的鲜血，以致于触感敏锐的赤水，就算没有落地，隔空仍然有一种充塞口鼻的窒息之感？
再加上其内氤氲着厚重的雾气，身处其中，无论是本体，还是精神，都觉沉甸甸的，极为不适。
祈连沐泽摊开地图，很快就确定了他们当前的位置，“我们要到这里去。”
赤水也没闲着，她已经通过项饰扩展，找到了这片区域有关的情报信息，虽然有些信息真实性尚未确定，但相比她以前的两眼一抹黑，这已经是空前的进步和提升了。
“我们从这里过去。”赤水语气肯定，细嫩白皙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画出一条曲折的线路。
祈连沐泽扫过那条线路，瞬即就抬眼望过来，眸中激荡而出的疑惑，似要溢出眼眶？
赤水没有避开，而是坚定地点头道：“听我的。”
祈连沐泽立即就意识到，赤水的不同之处。
遥想当初在腾耀战场，他们去岩脉阵地的裂岩大峡谷时，赤水还仅是依附于他的一个小女修，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又没有任何消息获得的渠道，而两眼如盲，就算明知是他胁迫，也只能选择紧跟在他身边寻求保护……
这才多久？
她竟然就已经敢于在他面前，提出自己的意见，并且态度坚决。
这若是一般人，恐怕已经因为这一预料之外的反差，而勃然大怒，甚至有可能语出伤人？
然而祈连沐泽是谁？
他心里自然也是惊疑不定，甚至隐有些不悦，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他思考的能力。
他首先想到的，是赤水这一转变，源于什么原因？
是什么给了她这般自信？让她如此坚定？
他早在之前就已经研究过了，赤水并不是无的放矢，她画出的路线，确实是他们当前最为优异的选择，这就让他更加疑惑了。
她的消息渠道，又是来自于何处？
别跟他说，这是她利用星盟，与各大家交换得来的信息。
他本就是一族之少主，深知家族的底限，除了传承之外，还有很多东西，都是稳固家族地位，不能轻易拿出来做交易的。
就算是靠情报起家的黑云家族，也不会拿此来开玩笑。
更不用说，赤水借星玦强势崛起，超高的声望名气，和超乎想像的行事手段，已经让很多人忌惮防备，剪除她的羽翼还来不及，又怎会交给她关键的情报信息？
心念辗转，祈连沐泽看向赤水的眼神，就变得幽深起来。
赤水就回以一笑。
她当然知道对方会疑惑，但是她之前就说过，这次来混乱战场，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试验她新产生的一些想法和计划。
这才仅仅是开始。
就比如项饰扩展灵魂的功能，不是赤水自满，而是这项技术一经公布，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狂风海啸。
因为这甚至都不需要天赋，但其对修者实力的提升，却是难以想像的巨大。
可以说，这一技术若是推广开来，整个渡劫大陆的修者实力水平，将呈现倍数级增长，且这个影响还是长远的，益处享之不尽。
只可惜，正因为这效果太过于惊人，赤水现在才不敢拿出来。
还不是时候。
但是，不是说渡劫大陆还面临着未知名的外来的强敌吗？
那这项技术，就将作为一道杀手涧，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将这项技术钻研透彻，打磨完美，以应对未来的不测。
所以，她更要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好！”数息后，祈连沐泽终于应道，声音微有些暗哑。
他脑海中浮现的，还是当初阵技交流大会上，那个青涩又懵懂的下界小女修，小心谨慎，黝黑的双眼中却盛满了与气质不符的好奇之色，如同一只不小心迷了路的小鹿……
再与眼前的人儿一重叠。
心中顿时漫起无边的苦涩……
第四十章 观念不同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来了。
祈连沐泽曾经不只一次地想过，如若当初在阵技交流大会上，他没有因为等级和地位的偏见，而是遵从于自己的本心，他们现在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只可惜，当时的他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谨小慎微，丢在人群里就可能再看不见的小女子，在将来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和震动，以致于每每回想当时，都是后悔不迭……
当然，祈连沐泽将这些情绪隐藏得很好，赤水就算再敏感，也无法察知到他堪称宗师级别的伪装。
因此，在确定了前行的路线后，两人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就动身了。
一路快速突破。
赤水二人踩过陷阱，闯过幻阵，各种机关暗矢更是多不胜数，再加上迷雾之森内浓雾笼罩，暗影阴森恐怖，确实是一个非常锻炼人的地方。
“这里哪来那么多幻阵机关？”赤水也是无语了，一边小心翼翼地地测试阵门所在，一边还要防止动静太大，引来未知的敌人。
可以说，整颗心都是悬在半空中的。
“混乱战场本是上古遗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这些幻阵机关，都是经过修者一层一层的设计累积，才有了今日这样的规模。”
祈连沐泽动作比起赤水只快不慢，他们阵技本属同源，两相配合，效果更是翻倍。
很快，生门闪现。
“我们走！”
“……嗯！”赤水面露可惜之色，这里有一处布置非常有意思，她本有意研究一下，只可惜时间不够了。
她没有反驳，而是迅速跟在祈连沐泽身后，在她进入生门后的一瞬间，生门又隐没消失无踪。
很快，就又有一行小队数人从不同的方向靠近这里。
领头的人双眼扫过周围，“我们来迟了。”
他最后在刚才生门出现的位置停留了一瞬，随后果断收回视线，“走，换另一条路！”
一行又迅速离去，动作敏捷又训练有素，根本不像是单独来历练的修者，这分明是一个纪律严明的未知组织。
赤水和祈连沐泽却是不知这一变故，他们两人都是阵技高手，又是身处于这种机缘遍地的无上宝地，层层叠叠的幻阵机关，在他们二人的眼中，无疑于是一场豪华精致的顶级盛宴。
徜徉其中，每每不经意间看到的一个幻阵手法，赤水瞬间就能追本溯源，说出其具体的由来，以及前后的演变过程。
而祈连沐泽也不遑多让，炼阵世家出身，他掌握的知识比赤水更加全面具体。
因此，赤水偶有漏掉的，他迅速就能补充上。
一番交流下来，俱都有酣畅淋漓之感。
“当初就不该小看了你！”祈连沐泽叹道，也不知当初阵技交流大会是怎么评定的，竟将她排在了最末尾。
赤水非常耿直地反驳道：“你确定只是小看？而不是无视？”
祈连沐泽就梗了一下，才道：“难道不是因为你隐藏了真正的实力？”
这次换赤水噎住了，“……”
“我们扯平了。”祈连沐泽动作间，眼神飘过来，隐约带上了一点笑意，面色也因此柔和了些许。
赤水思考了一下，才点了下头，同意将此事揭过，道：“说起来，这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传承玉珏的功劳。”
虽然她现在的阵技水平，早已经超出了传承玉珏所限，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是传承玉珏引领着最初的她，走上了正确又宽敞的正道，因而避免了无数的弯路。
想到此，不免又想到了残影师傅，心情就又低落下来。
“那你后悔了吗？无条件地归还了传承玉珏？”祈连沐泽突然问道。
“嗯？”赤水闻言也很意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如何没有？”他当时也只是怀疑，想要追根究底，但那时他已经不自觉地动了真心，所以他完全相信，就算赤水抵赖，他也不能奈她何？
赤水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们考虑的因素明显不同。
她略有些无奈地道：“就算你不会逼我，但世情就是如此，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传承玉珏是祈连家的，就算它因为意外，辗转到了我手里，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祈连沐泽沉默了一息，问道：“你还在介意祈连扶苍灭你师傅满门之事？”
有些话赤水并不想说，但现在祈连沐泽既然问到了，她遂认真地道：“或许在你们所有人看来，为了维护家族利益，祈连扶苍灭了我师傅满门，这都是情有可原的，是逼不得已的必要手段，但是我要说的是，这是你们世家大族的潜规则，但却不是我的。”
这也是因为她真正认可了祈连沐泽，才会说出心里真正的看法。
祈连沐泽手指就微颤了下，他也是直到祈连扶苍出现，才知道了这段隐情。
原来他们之间不仅有着身份地位所带来的差距，还有着这样一段血债深仇，他本来一直不敢触及，也不知刚才怎么忽然就问出口了。
或许是因为赤水的表现，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吧？
“……所以，这事儿并没有完，对吗？”祈连沐泽也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
赤水顿了下，选择了说实话，“对。”
祈连沐泽的眼神就复杂起来，“那你意欲何为？”
或许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她一副没有追究，息事宁人的态度，使得家里所有人，包括他，在此之前，都没将这当作一回事儿。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我师傅这样的惨剧再重演，并不是要对你们祈连家不利。”赤水解释道。
话不说不明。
她早已经考虑过了，别说她没有能力，就算她能灭了祈连全族，也并不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残影师傅的惨剧，追根究底，其实是整个大环境就错了。
祈连沐泽顿时满脸愕然之色，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赤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与之相比，反倒是他之前的猜测，是小人之心了。
“你打算怎么做？”祈连沐泽问得有些迫切，想知道更多赤水的想法。
赤水神色淡定，无比轻松地道：“我已经做完了。”
祈连沐泽何等聪明，脑筋转了一圈儿，立即就明白过来，“你是说，星玦……”
“嗯。”
“真的是……”祈连沐泽却似有点不敢相信，他知道现今的星网，因为私自交易泛滥，四大商盟及各大家族也随之作出了一定的改变，也公开了某些信息，但这都仅是些皮毛，根本没有触及到核心利益。
难道，赤水还有大招？
赤水一看祈连沐泽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歪了，她不由语重深长地道：“或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是只要星网一直存在，就是将所有人都纳入到一个体系之中，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相互补足的情况下，所产生的影响力，远远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够预估的。”
滚滚车轮向前，等星网上的信息泛滥成灾后，自然会有一部分人，将这些东西整理归纳，逐渐形成完善的体系。
知识这东西，虽并非一成不变，但它就在那里，只等着有人去点亮。
不要小看了大众的智慧。
“果然，我们都没有你看得远。”祈连沐泽叹道。
“你在担心？”
祈连沐泽就挑眉反问道：“难道我不该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赤水直言道：“就比如你们祈连家族，传承玉珏，虽然重要，但还不足以动摇家族的根本，传承玉珏失踪了那么多年，祈连家依然存在，且屹立不倒，依然盘踞在塔尖，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话虽如此……”
赤水直接又打断他道：“由此可见，祈连家族的核心竞争力根本不在传承玉珏上，那为什么又要选择用那般粗暴的手段，来解决阵诀泄漏的问题呢？”
她的语速极快，且隐约带着一丝愤怒，以及满脸的不赞同。
不仅是残影师傅的血仇，就之前她在极魔渊所见，其当时的处理手法，不也是如此吗？
为什么就不能宽和一点，祈连家家大业大，难道就真容纳不下几个人吗？
祈连沐泽却是真被问住了。
他似乎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他出生起，家族所有的教育和训练，都是让他在遇到问题时，第一时间所想的，就是维护家族的利益。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他也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对，但当现在面对赤水的眼神，他却犹豫了。
沉默了很久，他才似呓似叹道：“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将危机，提前扼杀在萌芽之中……吧？”
赤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往事已矣！似乎再来追究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赤水抹了一把额头，收敛已然有些失控的情绪。
“抱歉！”祈连沐泽说道，他已经意识到，无论这件事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其中牵扯到无数人的性命，这必然是一个再沉重不过的问题。
而她，仅仅是一个小女修，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之前也一直四处飘零，又如何能够肩负如此重担？
赤水摆摆手，苦笑道：“这并非你的错，不用道歉。”
而她，也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接受。
因为，有资格接受道歉的人，也早已经不在了啊……
第四十一章 兴之所致
祈连沐泽蓦地明白，赤水绝口不提此事，不是因为它不重要，而是因为它太重要了。
重要到以任何语言，都不能弥补挽救的程度。
天道在上，都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但人心都是偏的，又如何能作得了准？
难得的是，赤水能够跳出血债血偿这个理所当然的复仇框架，找准其中的根源，再对症下药，并且付诸于行动。
不得不说，祈连沐泽是佩服的。
他一方面庆幸祈连家，没有因为这事与赤水产生不可化解的矛盾，惹来难以想像的麻烦，另一方面他又非常挫败。
只有真正走近她，才能体会到她的通透之处，无论是格局，见识，还是眼界，丝毫不比他们这些精心培育的世家弟子差。
他也恍然，难怪在阴风谷里，每每与她深入接触过的钟离宏毅以及无疾等，对她的评价都非常之高。
再想到他自己，原来，他们应该是站在对立面，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然而现在，他们成为了朋友。
他遂沉默了。
作为一个修者，他明白，万事万物都遵循着相应的法则，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他根本不相信，下界贫瘠的土壤会孕育出这般灵透的人。
她还有秘密。
祈连沐泽没有再问。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曾经听说过的话，命运的轨迹，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将某个人带入你的生命中，但若是你没有把握住，那么在轨迹相交之后，你们就会渐行渐远，再没有交汇的机会……
比起成为熟悉的陌生人，祈连沐泽选择了成为朋友。
至少，这样他能够离她近一些。
再给他一点时间。
“好了，我们走！”赤水素手在眼前一画，前方蓦然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
祈连沐泽收拾起心绪，转头却是在周围又布置叠加了一个幻阵，隐去了他们来时的道路。
赤水终于知道这些层层叠叠的幻阵是怎么来的了，只能说，作为一个修者，能活着真的不容易。
祈连沐泽收回手，道：“这是另一种方式的竞技，你也可以试试？”
“我？”赤水惊讶道，她根本没有萌生这方面的想法。
这里难道不是混乱战场吗？说不定瞬息之间就会丢掉性命的血腥之地，难道不是该时刻提防警惕未知的威胁吗？怎么还有时间去布置这些东西？
“嗯，阵技又不是凭空而生的，这也经过了漫长的演变，而这里，就相当于是阵技的一壁历史墙。”祈连沐泽解释道。
赤水若有所思，接口道：“你是说，我要先去认识它，理解它，从中找出布置阵师的想法目的，然后才是推阵出新，布置出新的幻阵？”
“没错，我们现在已经接近核心领域了，若再像之前那样囫囵吞枣，未免太过于可惜。”
“与古为徒吗？”赤水喃喃道。
若是仅论对阵诀的掌握和演化，天下间能比得上她的，不过是少数，但是，若是论及阵技的发展及应用演化？
她就抓瞎了。
就算是祈连家的传承玉珏，也不过寥寥数语。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一概而论的，这需要极为丰富的阅读量，综合各方面的信息，才能有一个系统的概念。
这也正是她所欠缺的，也恰恰是祈连沐泽的优势所在。
她的阵技，突出于一个“新”字，而祈连沐泽的阵技，则可以用“全面”来形容。
当他们二人比拼，也不知是她出奇制胜，还是对方套路为王？
忽然就有点期待了。
赤水眼神晶亮，“不若，我们也来比一比？”
祈连沐泽正有此意，他们都是公认的阵技天才，却从未真正比试过，就算当初阵技交流大会，还是分到同一组，生生就错过了提早发现真相的机会。
“走！”
这就是答应了。
赤水精神一振，凌空飞渡，越过一道狭窄又深不见底的沟壑，不由转身回望才发现，这哪里是沟壑，这分明就是一道完整清晰的剑痕。
“也不知这是何人所留？”
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祈连沐泽停下来，直接提议道：“就以此为题？”
“可以！”
赤水立即就答应了，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挑战，这道沟壑太深，其上所附着的剑意又太过于凌冽，普通幻阵根本无法掩盖其锋芒。
但是，赤水是普通人吗？
作为一位阵师，她有着和祈连沐泽不相上下的自信，也不惧于面对任何挑战。
二人又都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当即以中点为界限，各自行动起来。
此时，若是有其他修者看见这一幕，必定会感觉到窒息，要知道，这里是混乱战场，又不是小孩儿玩家家之地，这是活得不耐烦嫌命太长了吧？
然而因为他们行踪诡秘，又布置了无数后手，暂时没有人能看到。
外人无法想像，自然也体会不到，赤水心中那种因为棋逢对手，而激荡起的情绪。
感觉整个人都燃烧沸腾起来。
她太寂寞了。
在阵技的大道上，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在专研，虽收了几个徒弟，但那只是单方面的传授，能激起她思考和灵感的时候很少。
一直以来，她都只有蓝家那块传承玉珏为伴。
而今，那块传承玉珏也已经归还，而她也不再需要以炼制法阵为生。
当剥离去了所有的杂念，她对于阵技的认知，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再加上她各方面实力的进展……
与其说是比试，在赤水看来，这同样也是她对于自身阵技水平的一个检测。
从阵技大师，到阵技宗师，已然仅有一线之隔。
赤水眸光扫过那道长长的剑痕，开始思索着从何处着手，而另一边，祈连沐泽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比起构思速度和布阵的熟练度，祈连沐泽还要更胜一筹，他甚至根本就不需要长时间考虑。
这给了赤水莫大的压力。
这道剑痕剑意太盛，幻阵遮掩不住，难道要用杀阵吗？
用杀阵自带的杀气，混淆剑意的锋芒？
这确实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方法，但赤水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因此迟迟未能下决定。
就在她迟疑之际，忽然，她双眼大睁。
驱使着身体凌空一个倒挂，避开一波密集多如牛毛的黑丝瞬息而至的攻击，旋转回身来后，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算是她的燃魂针，都没有这般的锋锐度。
这哪里是丝，分明就是以丝为剑，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被扎成刺猬了？
就见那些黑丝，视周围所有的阻碍于无物，极快穿梭而过，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祈连沐泽远水救不了近火，赶过来之时，那些黑丝已然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隐去了身形，还是埋入了地底？
至始至终，二人都没有发现隐匿者的踪迹。
赤水道：“是龙人族。”
那些黑丝，是龙人族的黑发，但也不是真正的头发，而是一种经过淬炼提升的剑针，就如同妖兽专门淬炼其一特定部位，比如爪子，以增强自身的实力一样。
据资料所知，在渡劫大陆之外，同样有着各种人族，分别拥有不同的传承。
而龙人族，除了针剑为发外，还有两柄短剑，只形似龙族头顶的两角，因而得名。
别看龙人族擅使剑擅隐匿，但他们却并非走的正道，最擅长的就是偷袭，且一击未得手后，就会迅速离去，最大限度地避免自身损失。
可谓是一个相当狡猾可怕的种族了。
这也就是遇到的是赤水，她感应到了空间中微弱的法则波动，若是换一个人，恐怕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遭了毒手。
“是我疏忽了。”祈连沐泽道，带着一丝歉意。
赤水之前的表现，让他都忘了，其可不比他，他有历练大陆的经验，而她才刚突破归一不久，甚至都还没有适应修为突破所带来的改变？
“这不是你的问题。”赤水早在来之前，就作好了心理准备，当然面色也不太好。
偷袭了她，还全身而退了，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我记住了他的气息。”
此次就罢了，可能早在其偷袭之前，人就已经离开了，才没让她察觉到踪迹，但是不要再让她遇到……
“那我有办法了。”祈连沐泽说着，掏出来一只灵虫，递给赤水道：“将信息告诉给它。”
赤水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这只灵虫并不丑陋，也不是那种花花绿绿的，而是通体碧翠如玉，极为好看。
“能行？”
“试试？”祈连沐泽也不确定赤水所记住的气息，是真实的，还是经过伪装的？
“那我们还比吗？”
祈连沐泽看了看周围，果断道：“现在先去报了仇，回来再比不迟。”
赤水心中也正有些不甘，当下二话不说，将之前攫取到的信息通过神识传递给灵虫。
眨眼之间，那只灵虫身上的时间法则陡然加快，一屈一伸之间，已然从一只软绵的虫体，进化成一只漂亮非凡的虫蝶？
虫蝶举翅一震，就犹如箭矢一样飞速往前冲去。
赤水：“……”
人不如虫，大约如是！
第四十二章 危机重重
大约无论是何种生灵，都如修者一般，同样在拼命追求生命层次的跃升，这只虫蝶就是如此。
虽然这其中也有人为培育影响的因素，但好材才能出好玉，这只虫蝶本身的品质，定然也是绝品。
由此可见，世家世代传承所积累而起的能量，远非赤水所能想像。
还需要再努力啊！
一只虫蝶尚且能悟出时空大道，她又如何能够因为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呢？
赤水一边感叹，一边也在评估这只虫蝶的价值，毋庸置疑，用灵石定然是买不到这样的无价之宝，祈连沐泽本身不避讳她的行为，就说明其对她的信任。
这样……也挺好的！
就如祈连沐泽所说，他们习惯于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而她，何尝又不是在荡平一切不可控的因素，追求更稳健宽阔的康庄大道呢？
只不过前者手段更为凛冽罢了。
这也是她坚持要跟来的原因。
当然，也是因为祈连沐泽本身得到了赤水的认同。
此时，他们紧跟着虫蝶，在这整个迷雾之森中穿梭，几乎拿出了凭生最快的速度。
就算是这样，赤水仍然在途中见着了好几处方才交战的痕迹，甚至其中一处，明显有修者遭遇了毒手。
只不过并没有留下任何残骸断肢，以致于表面看上去，和别处也无太大的差别？
“可恶！”
又到迟了，赤水面上隐露一丝嫌恶之色，这个龙人族，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狡猾的地鼠，占尽了便宜，又行踪诡秘。
他们跟在其后，绕了不知多少圈子，硬是没有追到人。
赤水甚至都开始怀疑，其是否是发现了他们的追踪，在溜着他们玩呢？
两人分析过后，又否定了这一怀疑。
只能说，这个龙人族太能跑了？
赤水二人也暗沉住气，闷头狂追，两人都不是吃素的，又怎么可能被这点挫折打倒？
竟就这样连续跑了大半个月？
终于，祈连沐泽收回虫蝶，隐去身形，以着一种堪称飘逸的身法，往前潜伏而去。
赤水略慢半步，却也不差，待到祈连沐泽旁边时，极限瞳术加持，让她很轻松就能看到远在天际处的情形。
那个龙人族终于遇到对手了？
久走夜路必闯鬼，赤水并不怀疑这点，奇特的是，那个龙人族所遇到的对手，穿着打扮极为特殊，似乎经过了精心的伪装，仅看外表，根本无法获知有效的信息。
怎么凭空有种那龙人族要遭了的感觉？
此时，双方的战斗已经呈白灼化的趋势，且实力不相上下，原来应该是五五之数，可是，形势瞬息万变，原本，那龙人族抓住了对方一个破绽，果断出手。
如果没有意外，结局就此决定了。
然而，意外接踵而来。
先是那神秘之人气息陡然增强，反手相击。
那龙人族察觉到不对劲，终日打雁却被雁啄去了眼，想抽身而退，不料旁边瞬息间，又出现了数道与那神秘人一模一样的身影，将那龙人族团团围住，气势森然。
那龙人族甚至还未来得及露出仓皇之色，就被这一群人如同抹杀一只苍蝇似的，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且现场处理得极为干净，连一丝灰都没有留下。
赤水及时收回视线，与祈连沐泽面面相觑，俱都带着些惊色。
情况明显不对。
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有着什么目的？
要知道，混乱战场是独行者的天下，如他们这般的二人组队的情况已经极为少见，更不用说是其整整一行近乎两位数的小队，这太犯规了。
“有线索吗？”赤水传音问道。
“无。”祈连沐泽答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潜伏下去，瞬息间，一道远超他们境界的神识从他们潜伏的区域扫过去，如此森严，又是如此嚣张？
不多时，那道神识又倒了回来，在他们潜伏的区域来回扫荡了数次。
若是一般人，恐怕此时早已慌张惊惧交加了。
然而赤水和祈连沐泽，身若磐石纹丝不动，就连面色都没有波动一下。
良久，那道神识似乎是未察觉到任何异常，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怀疑，收了回去，却又在瞬息之间以超越极限的速度铺陈开来。
赤水：“……”
疑心至这般程度，也是世所罕见了。
她只想到两种可能，毋庸置疑，这人疑心病太重，而赤水却偏向了另一个猜测，他们在做着不可告人之事？且极为重要，势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待一切都归于平静，那一行神秘人也消失后，赤水才问道：“那个方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并无。”地图早就了然于心，祈连沐泽也是疑虑重重。
“那你说，前辈是否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赤水也不在意这暴露出了她的短板所在。
“应该不知。”祈连沐泽倒也不奇怪，而是耐心解释道：“为了不影响平衡，他们都是身在天外，除非你气机将尽……”
“那你说……”那龙人族有护道者吗？
二人目光又对上。
如果没有还好说，但如果有……
事情就越发大条了。
“现在怎么办？”赤水问道，如果是依常理，发生这种事情必然要第一时间汇报上去，避免不必要的折损。
可是这里是混乱战场，不可一概而论。
试炼才是最为重要的目的。
若是遇到个风吹草动，就喊家长，别说其他人知道了如何看，就是她自己，都没法面对她数千年修炼而成的道心。
只眼前，是追上去，还是避开来，却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追上去，意味着他们需要承担超高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玩完；
而避开来，却会让事情陷入被动，若是再出现什么变故，恐怕后果同样无法预料？
祈连沐泽咬了咬牙，“追！”
相比起被动等待，他更想掌握主动权。
赤水没有异议。
当前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分开，虽然这样会将目标增大，但是眼前，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遂小心往前推进，路过之前的开战之地时，赤水还特意留心了下，又对祈连沐泽摇了摇头。
这一队人非常神秘，善后手法也极为专业，要想从中找出有价值的信息，太难了。
接下来一路沉默。
又因为隐匿踪迹，他们甚至都没太关注周边叠加的幻阵机关信息，只知道随着逐渐深入，周围的环境也越加复杂，二人合力，查漏补缺，才勉强能应付下来。
而之前那一行人，却俱都如履平地，甚至根本就没有破坏周围的环境？
孰高孰低，一眼即明。
他们也又发现了几缕即将散逸干净的新生死气……
赤水此时思绪转过弯来，突然意识到，若非他们当初在那道剑痕旁，因为比试而耽搁了一些时间，拖延了进度，他们原本也应该是在这群人的清扫范围之内？
二人意识到这一点，俱都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也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了？”赤水现在才真正体会到混乱战场的危险之处。
拼资源，拼实力，拼底牌，还要拼气运，当真是步步危机。
她原本以为，一整个移动堡垒的修者，已经太多，但现在，她却明白了，这一点不多，圣岛控制名额，恐怕并非是控制资源，而是损失不起啊！
培养出一个归一期修士，要数千年之功，还需要巨额的资源供给。
而这一朝历练，就要折损大半。
就算是赤水，此时想来都觉得心里直抽抽。
这是多大的浪费啊！
虽然，正因为这些折损的人，才凸显出通过试炼的幸存者的优秀之处，但这种方式本身就无异于杀鸡取卵，特别是在她明知未来还有涛天浩劫的情况之下。
只是混乱战场从古至今都是这般过来的，也从未有人质疑。
赤水不由又想到了悟日，她现在应该是找到无瑕了吧？
也不知无瑕是否已经找到了右祀祭司等人，若有他们协助，构建幻境的进程也会大大加快吧？
她已经在考虑将这个虚拟幻境，作为一个专门的试炼场地，分别针对不同境界的修者，进行无损试炼了。
只具体情况还要实践了才能知道。
当前却是无法预知的。
还有悟日师姐的事儿……
想到此，赤水都有些忍不住，想看一看星玦了？
可是现在不能。
赤水微晃了一下神，眼前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空中微粒在震颤，引动周围所有东西，包括空间壁障，都在微微晃动。
这是……
“快走——”
瞬息间，一道亮彻天际的灵力流爆炸开来，自中心往外扩散，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誓要席卷吞没所有的一切。
赤水再顾不得隐匿，心遁术施展，拔脚就跑。
果然，混乱战场还是太危险了。
这灵力爆动的强度，可比当初祈连扶苍自爆还要强多了，这当然不是修者自爆，而明显是大规模毁灭性的武器啊！
那群人想干什么？是疯了吗？还怕之前的动静不够大吗？
眼见快来不及了，赤水和祈连沐泽二人，同时祭出全身所有的防具，埋头钻入地下……
第四十三章 探究之心
狂暴的灵能爆发，携着丝丝缕缕的法则之力，将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一尽摧毁，地面之下，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能量横荡而过，山石解体，看似没什么变化，其实内里已然研磨成沙。
仿佛要将心脏都震碎了一般。
赤水闷哼一声，咽下一口鲜血，她都快记不清，在现实中，她有多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又如此狼狈了。
“我们走！”祈连沐泽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波动静太大，他们若是不趁早离开，必定会成为赶来修者的刀下魂。
“倒回去。”赤水也知事态紧急，匆匆吞下一枚灵丹后，将披帛一裹，就往爆动中心冲去。
幸好她及时想起项饰，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披帛护住，项饰才没有被损毁。
祈连沐泽赶紧跟上，眼前他们二人，被夹在中心，又受了不轻的伤，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风险都很大，如此倒还不如搏一把？
好处没捞着，倒先受了伤，别说赤水，就是他也是不甘心的。
更何况，他更想知道，那些神秘人有什么目的？此处又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未知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没有人能逃脱，祈连沐泽不能，赤水也不能。
与之不同的是，赤水更在意的，是这群神秘人的身份，就算是此时，她也没能忘却，未来的滔天浩劫，如同一座巨山一样，压在她头上。
只有知道更多，了解更深，才有助于她分析未来的局势。
这个世界太大，太广阔，没有人能够知道，整个世界究竟有多少块大陆，在这之外又还有什么？
就算是修者，凭借毕生之力，也不可能走遍整个世界。
就算是混乱战场，也不过是相邻几个大陆的修者的集合而已，相互间也并不和平，这在混乱战场的体现，就是整个试炼也更加残酷血腥。
没有是非对错，没有善恶之分，不需要交流，也无所谓的同情，来到这里，唯有杀戮！
杀有越多越好，这是规则。而那群神秘人，公然违抗规则，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
赤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相比其他修者仅是简单的了解规则，然后按照规则行事不同，她要多思考一层，那就是这一切是合理的吗？是哪些方面的原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又能否有改进的方法？
这就是大局思维。
所以，无论是祈连沐泽，还是赤水，他们都已经具备了开阔的视野和眼界，又都是身家颇丰，不为修炼资源所累，个人成败得失，已经不再是他们最优先要考虑的因素。
然而，待重新回到爆炸中心，赤水和祈连沐泽二人又傻眼了。
眼前，因为之前灵能爆炸，形成一个天大的巨型坑洞，但要说线索，是绝对没有的。
“怎么可能？”
那群神秘人呢？难道是随着爆炸一起消失了？
赤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而祈连沐泽的视线也在周围搜索，试图寻找什么。
很快，他就肯定道：“他们在爆炸的前一刻提前传送走了，你看这个……”
他说着往前方一指。
在那里，有着一缕已然被破坏得残缺的法则字符，眼看着就即将消散了。
这一般人可能认不出来，但两人都是炼阵高手，空间法阵的铭文又如何不熟悉？
然而，知道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用，那群人扫尾的手法当真干净利落，传送法阵被炸毁，无任何漏洞可寻。
他就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这场爆炸波及的范围太广，肯定有不少修者遭殃，马上天外护道者就会赶来查看，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等等！”赤水睁大双眼。
祈连沐泽的话提醒了她，也让她灵光一现。
他们是最早赶到这里的人，现场保存得非常完整。
这些法则字符虽然残破到了极致，大多数都是缺胳膊断腿，少有几个相连还完好的，更是在即将消散的边缘，若他们再晚到一刻，这最后一点痕迹都将会消失。
这也会成为一段无头公案。
偏偏他们二人早到了。
赤水就想试一试。
她的神识瞬间铺陈开来，与此同时，极限瞳术开启，几乎是用着扫描拓印的方式，将神识范围内的所有法则字符碎片，全部录入项饰之中。
这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
祈连沐泽虽不知赤水的打算，但看她神识瞳术齐上，也知不能打扰，遂在一边护法，保持警惕。
意外的是，天外护道者一直未来，难道是被百里仙尊拦截了？
直到远处几道神识由远及近，目的地正是他们这里。
他才又提醒道：“有人来了。”
赤水却是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祈连沐泽知道事情的轻重，当下一咬牙，拉住赤水的手腕，同时启动瞬移秘术，连续实现了多次跨越之后，才将她放开。
而赤水当即坐下，只交代道：“帮我护法！”
遂将心神全副投入到了项饰之中。
此时，她的精神经过之前的消耗，不仅没有萎靡不振，反而兴奋激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神秘人是很厉害，行动缜密，训练有素，但他们遇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她，已经研究出项饰具体做法的她。
眼前，无数残缺的字符组成了浩瀚的海洋，体积庞大到，可以瞬间撑破她的精神海。
相信没有修者敢这样玩。
但有了项饰，让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
她只需要从这些驳杂的字符中，先识别出空间法则之外的字符，将之清理出去，然后再像拼图一样，将剩余的字符拼凑起来。
这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
至少，没有几个修者能做到。
但是小金有经验啊！她之前在星网中经过历练，如此繁复的信息量，都能处理得有条不紊，难道还害怕这点东西？
额！
小金顿时就抗议了，言这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前者虽量大，但胜在简单；而后者恰恰相反！
赤水直接问小金道：“你就说吧，可不可行？”
小金凝窒了下，才略有些沧桑道：“行，但是需要时间。”
“那就做吧！”
一点点时间算什么，他们这次历练，保守预估就在数百年间，她花得起。
另则，这相当于是开发出了项饰的另一种应用方式，其中的价值，不用说也能明白。
沧海桑田，时间瞬移到了十八年后。
之前的爆炸事故早已经平息，迷雾之森也被毁去大半，早已经不见了旧时的模样。
仍然是当初爆炸的中心，祈连沐泽和赤水二人，正就着这个已经变成废墟、又人迹罕至的天坑，合力布置着幻阵和机关。
之前剑痕处的比试，还没开始就中断，如今却在此时补上了。
“你确定能行？”祈连沐泽虽然不知赤水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凭着那些许残余的法则字符，就分析出了那群人离开的空间坐标。
但这无疑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至少祈连沐泽自认做不到。
他不是没有疑惑，这些年里也越发觉得，赤水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未知的谜，他看不清，更是猜不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无论这个想法是多么的荒谬和不可思议……
赤水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因为她要在天坑之内，布置出一个超大型跨大陆传送阵门。
要知道，就算当初她在灵曦处布置阵门所需的材料，几乎是将黎整族的库房搜刮了一空，这还是因为她当时有传承玉珏，避免了大量的材料损耗。
而现在，她的储备，已经能够凑齐一套超大型阵门了。
“我想试试看。”赤水答道，她没说行与不行，这一切都只有做了才能知道。
此时的祈连沐泽也少了在阵技上一较高下的心思，二者合力，查漏补缺，配合相当完美。
幻阵布置成功之后，祈连沐泽都面现惊艳之色。
其效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或许是因为集二人全力布成，使这个幻阵更多了一些未知的变化，已经达到了风过无痕，雁过无声的境界。
整个幻阵如天然雕琢而成，无一丝匠气。
从外往天坑看，只觉天坑依然如故，没有任何变化。
就算身处其中，也找不到一丝破绽，又如何能够想到，这其中竟然隐藏着一座超大型传送阵门呢？
至少祈连沐泽想不到。
而之所以选择这里，则是考虑到空间洪流及稳定性，这里之前毕竟曾经建立过传送通道，无需再另外开辟新的通道，将节省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并且在传送途中，安全性也会更高。
接下来，就是装置传送阵门了。
其实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将阵门的各个组件凝炼完成，如今就只差组装调配了。
“确定了？”祈连沐泽再一次问道。
他总有一种事情偏离了方向的感觉，他们最初的目的，难道不是在混乱大陆历练吗？
然而现在，人没杀着几个，就要离开了，而且还是前往未知的地域？
“当然！”赤水极快忙碌着，同时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应该弄清楚吗？”
并不觉得！
祈连沐泽虽不赞同，却也没反驳。
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有些事情看到了，不懂，但因为与自身干系不大，也就忽略了，天下如赤水这般追根究底的人，少之又少！
偏偏，她还有着这个能力，连空间坐标都能找出来。
祈连沐泽也是服气，看向赤水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若是那群人知道，自己天衣无缝的行动，太过于成功的修饰，以及完美的扫尾，反而激起了赤水的探究之心，誓要一追到底时，会是什么心情？
估计……会很崩溃吧？
第四十四章 蒙混过关
在后世，混乱战场早已经失去了它原先的作用，作为一个保存完好的上古遗迹，无数修者到这里游历时，都会到迷雾之森来看看。
并不是说赤水和祈连沐泽所布的幻阵精妙到无与伦比的地步，而是作为一个标志性地标，它见证了悟星仙子那一代，无数优秀的修者以这里为起点，开始奔向更为广阔的世界，并掀起一场旷古未有的巨大浪潮……
只眼前，赤水二人却是不知的。
他们经过了漫长的空间旅行，终于接近了目的地。
他们所定的这个目的地，并非之前赤水所推测出的那个空间坐标，而是略有所偏移。
这当然是为了避免自投罗网。
他们都深知，那群神秘人之所以最后选择炸毁了迷雾之森，必然就是为了掩藏这个坐标，也间接说明这个坐标的重要性。
所以，赤水从不担心她耽搁了十八年，结果会是徒劳无功，而祈连沐泽也从未提出过质疑，仅是在赤水缺材料时，默默贡献出自己的储备。
又因为空间坐标偏移，他们不得不提前离开空间通道。
这其中，祈连沐泽因为绝佳的方位感应天赋，出了大力。
有他带路，在里空间最后的一段路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是这儿吗？”赤水小声确定道。
“嗯。”祈连沐泽没有多说，而是在选定的空间壁上安放了许多枚阵珠。
当法阵被激活之时，珠珠相连，灵光一隐而没，就听闻整齐的“咯嚓——”一声，一半阵珠应声而碎，与此同时，空间壁上被法阵划出了一道恰好可以容一个人穿过的空间裂缝……
赤水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论阵技她不输祈连沐泽，但在具体应用上，她却真比不上。
这需要无数人亲身实践，经过无数次的调整改进，才能有如祈连沐泽眼前这样，悄无声息就能划开空间壁，剩余的阵珠还能紧锁住空间裂缝的能量波动，不扩张，不坍塌，甚至连位置都没有丝毫移动，这已然是绝技。
祈连沐泽确定外面安全后，率先出了空间裂缝，赤水紧跟其后。
就在她穿过裂缝之后，那空间裂缝又悄无声息地缓缓闭合，最终再无迹可寻。
赤水却无瑕再关注这，因为她的周围一片黑暗，找不到一丝光亮，若非察觉到前方祈连沐泽隐匿后刻意留下的一丝气息，她都快以为，自己走错了道，穿错裂缝了？
赤水隐匿了全部气息，随着那微末气息，沉默前行。
不用说，她都能明白，他们似乎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地方，这里没有光亮，但却能够容纳修者生存？
这里寂静如斯，因为没有光亮，自然也少有植被丛林，鱼虫鸟兽，所过之处，光秃秃一片，死寂得犹如一潭死水……
这怕不是高阶大能者专门开辟出来，以作特殊用途的？
前方祈连沐泽停住身形，躲至一旁隐蔽起来，赤水轻脚轻手地跟进，又顺着他关注的方向，远远就看到了她之前算出的空间坐标所在的传送阵门。
就是这里没错了！
炼阵世家的顶级天赋，果然非同寻常，这事若是赤水自己来办，估计至少要多花数倍的时间，且还不能确保安全性。
只远处，那修建得极为高大的传送阵门两侧，分别有高阶修者把守，非常严密。
那传送阵门使用也较为频繁，他们蹲守这半日功夫，已经来回有两拨人了，其都是经过了严格的检查后，才被放行。
问题有点棘手。
赤水已经看出，这里的修者有着一套特殊的暗码系统，就在检查之时，双方隐蔽地进行了暗码核对。
这就麻烦了！
赤水和祈连沐泽，双双隐匿了身形，而又因为周围贫瘠，没有任何遮挡，他们在隐匿上下足了功夫，此时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连星玦都没有使用，因此，也不好商量。
只有一点不说自明，那就是要弄到暗码。
当然，暗码也不是那么好弄的，这些修者修为比他们还高些，且个个训练有素，又是群体出动，可不是软脚大虾，可以任人蹂躏？
似乎也无机可寻？
这就是考验耐性的时候了。
时间一日一日地溜走，却不被赤水二人所疼惜，他们就如同两座无形透明的雕塑，观望着一拨又一拨的修者来来去去。
终于，赤水动了。
祈连沐泽在一旁给她掩护，而她却径直奔向她所选定的那一列刚刚被传送回来的小队而去。
此时，那一列小队数人的实力，在同行中算是垫底的，因此，在被传送过来后，就有几人面上微露出一丝放松，而变化就在此刻静静地发生。
阵门前把守的修者脸色依然臭得难看，看到他们更是眼露不爽之色，在检查时，也就显得粗暴起来，甚至还低咒了两声。
知道守阵门的修者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罚来的，他们为了避免事端，赶紧将暗码奉上。
幸好那修者脸色虽差，倒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挥手让他们走了。
一行小队继续前行。
领头的修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目光往小队梭巡了一个来回，没有任何收获。
他收回视线之后，却不知就在小队末尾的两人，不知不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赤水所使的，自然是李代桃僵之计。
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得到暗码，然后还能将那二修悄然无声地弄走，不得不说她的幻术之高明。
这却是她在承认了慑魂大法那半调子的传承后，结合其精髓，对音幻术的又一提升，现今勉强能唬得住一些人了。
祈连沐泽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疑问。
赤水暗暗比了个手势。
祈连沐泽瞬间就看懂了，原来那两位修士被赤水圈在幻境里了？这掩人耳目的功夫，也是超凡脱俗了。
就有一点，这暗码是有变化的，而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祈连沐泽就发现，赤水在语言上的天赋，比他要强。
比如这些修者现在所使用的语言，相同的时间，相同的观察对象，他也只琢磨出了大半，而赤水却已经融会贯通，能流利使用了？
也因此，赤水排在前，所扮的是一位能言善谈很有些精明的男修，他排在最后，则是扮演着一位阴郁沉默的年长老者？
这无疑对他们二人的演技，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赤水气质平和中正，眼神温润，要做到精明外露，很是费了些心思，而祈连沐泽应该有过这方面的涉猎研究，气质瞬变，惟妙惟肖。
因有幻术掩饰，一路上倒幸运地没有露出马脚。
考验就在眼前。
一行小队在领头的带领下，直奔了一个约莫是任务堂的地方，提交任务。
这里本应是修者聚集，最为热闹之地，却因为没有光亮，凭空生出些幽深恐怖的意味，就像是一只暗夜里静静潜伏着的巨兽，不知何时就会暴起伤人……
虽然黑暗对于修者来说，已经不再是个问题。
但是，神识毕竟有所局限，每位修者又都不同，因此极容易被识破。
这可苦了赤水二人了，很有些畏手畏脚。
赤水虽然语言流利了，却也不敢冒然向队友搭话，说得越多，破绽就越多嘛。
这却引得前面队友略有些狐疑的打探。
赤水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才一个略凶恶的眼神瞪过去。
前面那位队友顿时噤声了。
赤水心下微松，她没来得及同祈连沐泽说明，那两修者是被她丢到戒指空间中了，她之前的反应，都是通过空间中的幻阵模拟后，那位修者的真实反应。
因此她才慢了半拍。
她也因此知道，她所扮演的这位修士看似和善，敏于言谈，实则心眼狭小，与队友并不和睦？
这很好，至少露馅的机率又降低了。
在前面队友提交任务之时，她又通过这种方式，成功套出了两人提交任务的暗码，并通过星玦传给了祈连沐泽。
眼下人多，反倒少了些忌讳，一丁点的法则波动，还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险而又险地提交了任务，小队解散。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往藏经阁奔去。
要想获知信息，这是最便捷最实惠的方式了，正好他们刚提交了任务，获得了一些不知算多还是算少的积分，恰好派上用场。
跟在后面的祈连沐泽感应到赤水的雀跃，不由也大开了眼界。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真胆肥啊！
闯入一个未知的神秘组织里，如入无人之境也就算了，她还真要去藏经阁，要知道无论什么地方，藏经阁都是把控最为严密的地方，绝对有高阶大能前辈镇守，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他正想着，还未跨进藏经阁的大门，就有两道神识先后扫过来，将他从头扫视到脚。
他面色如常进入大门，就见前方，赤水已经快速做好了登记，迫不急待地往阁内奔去，似乎早已经将他忘在了脑后？
祈连沐泽：“……”
他脑海里，突然跳出当初结契大典之时，黑云家主前来祝贺时，看向他的那种隐约中似是安慰，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好像这才认识到了赤水的真面目？
他心下一跳，凭空又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一次无比期盼百里仙尊能及时赶来……
第四十五章 飞来之枕
祈连沐泽不知道，在他心绪凌乱之际，藏经阁内的两位坐镇修者，也正在进行着对话。
“这又是两个新人，也敢到藏经阁来，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相貌看来稍长的方脸修者说道，方正有棱角的五官，更显得他的眼神有着一种看透人心的凌厉。
在他对面，盘膝而坐的中壮年男修缓缓睁开眼，没有附和，而是略皱眉道：“怎么？又有谁惹到你了？”
方脸修者挪动了下身形，微有些不耐烦道：“没，只是心神略有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中壮年男修面色一肃，“怎么说？”
方脸修者烦躁地拂了拂袖袍，“没说的，就是凭空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或许是我的错觉也不一定。”
中壮年男修却是知道，有些人天赋异禀，是有可能提前感知到某些事情的，只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少，且太过虚幻不可捉摸，常人很难分清这究竟是冥冥中的提示，又或者其实仅仅是修士根据自己所知，对结果的一个预测？
而方脸修者，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这种天赋的人？
尽管如此，谨慎起见，中壮年男修还是将对方所说的两个新人审视了一遍。
这两新人，是真的新，后一位好歹身上还有一层单薄的血气，前一位更夸张了，身上那浅薄的血气都似快要消散了一般，这是多久没动刀了？
就这样，还敢来藏经阁？
他们身上有多少积分？
中壮年男修已经开始赞同方脸修者的话了，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这里叫藏经阁，就是外面那种普通的藏经阁呢？
这里可是寂静岭，是万万修者心中噩梦般的存在。
再一看前者那不安分乱转的双眼，是有着一些小聪明，可惜精明外露，反倒破坏了他刻意营造出的那种亲切温和的表象。
他收回神识，慢条斯理地问道：“说起来，这些年来，因为那件宝物，藏经阁确实吸引了不少人来，不然也不会是由我们俩来坐镇。”
“这都十来年了，该来的早就来了，这俩新人……”方脸修者摇摇头，露出一个不堪造就的表情。
中壮年男修就站起身来，“闲来无事，待我去探他一探。”
他身影微动，就消失在方脸修者面前。
方脸修者摇摇头，任他自去了。
再说赤水，很快就辨明了方向，这一整个藏经阁并非如想像中一般，呈宝塔形状布置，而是将一整个宽阔的空间，由边缘向中心，区分成不同的区域。
且更为特殊的是，里面的东西可不是安放在格架上任人查阅的。
而是在其周边布置出了无数的陷阱关卡，取阅者需要闯过了关卡，且本身的积分足够，才有查阅的资格。
这就有点糟心了。
赤水捏着刚提交任务所得的80个积分，加上原主之前的积累，共计4个积分，站在藏经阁入口处，愁眉不展。
祈连沐泽：“……”
整得好像是你自己的一样？你在纠结啥？
虽然内心极度无语，他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从赤水旁边越过时，视线都没有往旁边偏移一瞬，往着中心的方向行去，充分地将一个阴郁冷漠的年长者演绎的淋漓尽致。
赤水当然也不可能堵在路口，引人注意。
她也往里行去，最外围的当然是需要积分少，且关卡简单的东西。
但是设计得却相当有意思，明明是一份普通的游历杂录类的玉简，只因为高悬其上，再有周边微弱的光晕衬托，就也显得高大上起来。
一眼望去，这样的玉简一排排延伸而去，至目力不及之地，仿似没有尽头一般。
再纵向一观，仿佛视野都得到大规模的延展，只觉蔚为壮观，无边的气势浩浩荡荡而来。
你能想像吗？当一个身处黑暗的环境中甚久，陡然见到了光明，虽然仅仅是一缕缕盈弱的光晕，但已经足够让身处其中的人感知受到触动。
再加上是仰望的视角，竟就真觉得眼前所见的就是自己最为渴望的东西？
赤水定了定神，略有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心下不住赞叹，这绝对是她所见过的最为震撼人心的设计了，充分应用了此地特殊的条件环境，其构思之精巧，设计者定然是一位极擅长把控人心之人。
赤水是因为感知敏锐，所以可以将这设计体悟个透彻，若是一般人进来，只会觉得有些意思，并不会放在心上，因此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已然被本能牵制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虽不知设计者用心何在，但赤水还是提起心来。
转头正打算往中心走时，侧面却忽地冒出来了一个面孔略嫩的小青年，看到她，劈头就问道：“梁平，你也敢来藏经阁？”
赤水稍向后退了半步，微笑道：“我来看看。”
“光看有什么用？”那小青年面露一丝轻蔑道：“你能有多少积分？再说了，你的伤好了吗？就不怕再度重伤复发？”
赤水头微偏，略有些不适道：“还没有，但是快了，听说这里面有一门法诀对我的伤势极有帮助，我这不正在攒积分吗？要不你借我一点？”
无论在哪个世界，关系到切身利益，效果总是立竿见影。
就见那小青年往后一避，道：“我自己都还不够用呢，哪有积分借你，走了走了。”
他说着就往外行去，步若流星，心怕赤水拉住不让他走似的？直到出了藏经阁，才忽又感觉今日见到的梁平似乎有点不一样？
但具体怎么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明明还是那种假笑，难看得要死？
但让他再倒回去看个仔细，也不可能，藏经阁不是那么好进的，有着次数限制，他不可能将之浪费在梁平身上。
也只有等以后再探了。
再说赤水，心情却颇为愉悦，原主不是啥好人，又因为灵魂受了伤，实力折损，因而不免气弱，也只能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任务，积分自然也不丰裕。
这也是其轻易就被赤水幻术所惑带入戒指空间的原因，总的来说，那就是一个伤残老弱的打杂队伍。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整个藏经阁都浏览一遍。
反正这里也没规定，积分不够，不能往中心走。
料想也是，只有让这些修者都能看到，才能像一根大萝卜一样，激励着这些驴子拼命干活儿嘛。
她一路向前，速度不快也不慢，从最外围只需要9积分，到数十，近百，两百，三百，五百……
随着积分的增高，所呈现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好。
眼前，已经是千分区域，可以见到一些偏门的秘术术诀，再往前，积分的跨度就更加大了。
但这里恰恰是整个藏经阁内，人数最多的地方。
从八千分到九千分止，这里的东西，才对应原主的境界，只可惜原主那点微薄的积分，连这里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按常理也不该肖想。
但赤水不是原主啊！所以她方向不变，继续往里。
这当然就引起了一部分修者的注意。
就有一个笑容开朗的男青年借机上来搭话，“你还往里呢？”
赤水也还没忘记伪装，眼神上下扫过对面的人，才挤出一抹微笑道：“就是没见过，所以……”
那男青年略有不适，因为赤水刚才打量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衡量他这个人价值多少，他身上的衣饰法器又值多少，目光虽隐蔽，却仍让他有所察觉。
这人，自然就是在此坐镇了十余年的中壮年男修，只不过他做了一些伪装。
而赤水是谁？
早在进入藏经阁之时，她就察觉到了两道神识，且恰恰能分辨出，后来的那一道，恰恰属于眼前这位男青年。
这就有点意思了！
赤水的心神都振奋起来，有怀疑才正常，一直没人怀疑，她才要更担心呢？
因为前者，但凡她通过了审核，那她的嫌疑就会彻底被清除。
而后者就难说了……
那男青年却不知赤水内心的微妙，反而凑上来略带些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你也是为了那件宝物而来？”
赤水闻言大惊，赶紧摇头又摆手，又有些畏缩地，一再强调道：“就是来看看，来看看，没想别的……”
话未完，戒指空间内的信息也反馈了回来，赤水心下微惊，那件宝物竟然是十数年前带回来的？这……
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她又瞟了男青年一眼，又迟疑道：“那件宝物……”
那种明显很有兴趣，但又极力掩饰隐藏，故作镇定的样子，那男青年都没眼看，他掩去眸中微露的一丝不耐烦，道：“你想看吗？走，我带你去。”
赤水就微愣了下，才连忙道：“……谢谢！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言谢。”男青年客气道，心里却是轻哼，就这个样儿，还肖想那件宝物呢？
也不怕饼太大被噎死？
不过谁让他现在正闲得无聊呢？不过一个新人，还是受了伤的，就算是因此丢掉了小命，也没什么大不了，谁让他那么贪心，肖想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呢？
他却不知，乖巧跟在他身边状似忐忑的赤水，悄悄阻止了祈连沐泽的靠近，心里也正想着，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运气，出乎她意料的好呢……
第四十六章 拐了个弯
越往中心行走，人影越少，很快，就再见不到一个人了。
而这通道，却好似被人为地无限拉长，仿似没有尽头一般，在前面带路的男青年面不改色，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赤水却感觉身后的热闹迅速离她远去，直到完全被泯灭，周围安静得吓人，唯有两人往前行进时所带起的微弱气流，证明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赤水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男青年几眼，她现在顶着梁平的皮子，又故作平静地挺直腰杆，眸光往四周胡乱打量，并没有特定的目标。
出现在眼前的宝物，都是赤水所未曾见过的，但仅看介绍，就知道这些都是不能资源来衡量的无价之宝。
然而此时却被陈列出来，如同货架上的普通商品一样，供大家挑选。
也直到此时，赤水才意识到这个组织真正的底蕴是如此丰厚。
她露出一丝渴望之色，随即很快又转为沮丧，看上去竟有那么点可怜？
男青年心下暗嘲，就这样一个刚被吸纳来，没有多少见识，还怀有重伤的小修士，竟然能引得共事的同伴忧虑不安，究竟是他多想了？还是同伴越活越回去了？
“听说你魂体受了伤？”他突然问道。
赤水闻声诧异地看过去，就见对方正盯着她，似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当即答道：“对，这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她越说语气越弱，直至低不可闻，似乎也是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几乎没有可能的事情？
“那你倒是来对了，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据说那件宝物，却是有着通天彻地之能，说不定能解决你的问题也不一定？”男青年缓缓说道，嘴角隐带着一丝笑容，说不清是笑还是讥嘲。
赤水就捏着积分牌很是纠结了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担心积分？”那男青年随即安慰道：“放心，获取那件宝物并不需要积分，有缘者均可得之。”
赤水顿时睁大眼，不敢置信？
不仅是她，就连身在戒指幻阵中真正的梁平，也是一脸恍惚之色，尤不能确定地连问了两遍？
赤水将惊色一收，颇为局促地又强调道：“我就是想来见识一下……”
好吧！感觉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她遂识趣地闭嘴了，心里却也是好奇万分，这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宝物呢？是不是就是当初那群人从混乱战场所得的？
又为什么要摆放出来，供大家挑选，且还不需要积分？
她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这个组织究竟是做什么的？至于其在混乱战场的收获，不仅是她，就连祈连沐泽都没有在意，毕竟都没见过，也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现实在这里，又奇迹般地拐了一个弯，将线头递到了她面前，似乎只要她一扯，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你是在担心关卡太难？”男青年似乎并没有要戳破赤水自欺欺人的意思，又非常神秘地卖了一个关子道：“这你倒是想多了，这件宝物比较特殊，你马上就知道了。”
“呃……”赤水还待再问，却不想就在此时，一道明亮的，纯粹的光线映入她的眼帘。
仿若在黑暗中看见了光明，她的眼神下意识就追逐着那道亮光而去，就见在这个通道的尽头，那无尽遥远之处，一个似是白晶魔方一样的东西悬停上空，又在不停地变化着，其周身随之射出一道道皎洁的光束，往四面八方而去……
因为有它存在，周围所有的宝物都暗淡失色，犹如明月比之灯火，如斯美丽，赤水不仅看直了眼，甚至连内心都不受控制地悸动连连。
“呵呵！”男青年轻笑两声，“怎样？没骗你吧？”
赤水连眼神都拔不回来，闻言只是点头“嗯嗯”两声，都顾不上说别的。
“放松，我带你过去。”男青年说道。
赤水也没有反抗，她知道这里颇有玄机，仅凭她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到达彼岸的，现在又有人主动帮忙，她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两个大男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不当之举，不过是被神识挟裹着往前带而已？
赤水没有异色，这段距离说快也不快，说慢却也不慢，就好似是穿过了一片虚海？
当赤水真正站在白晶魔方之前时，眼眶顿时睁大，似受到了什么惊吓，唇角微颤，“这……这……”
甚至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她不是装的，甚至在她认出眼前之物时，她的脑海都因而空白了一瞬，甚至下意识就想找祈连沐泽分享这一发现，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就见眼前，之前远看仅有魔方大小，现在近看，仍然仅有魔方大小的所谓宝物，正自顾悠然旋转变化着……
如斯繁复而又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秘，引人想不顾一切地去追寻，与此同时又突生望而生畏之感，只因为深知其浩瀚若苍穹，凡人根本难得其一，冒然尝试，必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赤水遂冷静下来，才发现背心一阵凉意直袭心上，不是汗意，而是一种后怕的情绪。
没有人能知道，眼前之物，对于一个阵师来说，是多少大的诱惑？
就如同剑胎是剑修的终极梦想一样，这阵方，同样是阵师梦寐以求的至宝，没有之一。
是的，这宝物就叫阵方。
而眼前的，还是一枚天然造就而出的阵方，依赤水的眼力，虽还不能评定出具体的品级，但肯定不低就是了。
赤水不由就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两步。
男青年在一旁，没有错过赤水的任何表情，此时看赤水似乎有打退堂鼓之意，遂故意激将道：“怎么，你怕了？”
赤水直觉就摇头，摇到了一半，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又迅速点头，竟是连面子都不顾了。
男青年嘴角往下一撇，这般怂的货色，他还真有些看不太上，若非共事的那预感来得莫名，他早丢下不管了。
此时，他耐着性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赤水照着梁平的模样，摇了摇头。
“瞧你刚才结巴的模样，我还以为你认出来了？”男青年嘀咕道，像是故意说给赤水听的？“这是阵方，高品阵方，你总不能连阵方都未听说过吧？”
赤水面带恍然之色，赶紧狗腿道：“听过听过，就是没有认出来，比不上道友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还请道友多说一些，也让我能开开眼界？”
男青年也不知是装的，还是当真就气顺了，面露一丝得色道：“说多的你也不懂，你就只需要知道一点，无论什么技艺，往上通向的都是天道法则，而这阵方，恰恰是通往天道法则，最短最快的捷径。”
赤水闻言，目露向往之色，但很快又满脸失落，悲叹道：“可惜，我阵技平平，料想这机缘定然也不可能属于我……”
“你不是魂体受伤了吗？说不定其中就有解决之道？不若试一试？”
赤水似有些意动，考虑了数息后，又摇摇头，尤带一丝挣扎道：“……还是不了，我本也就是打算来见识一下，我积分也不多，又受了重伤，刚才也已经看中了一门疗愈术，打算去试一试……”
话未完，就见那男青年已是面色微怒，训斥道：“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的像什么样子？说了这件宝物特殊，不需要积分，就算失败了，你再去取那门疗愈术也不迟。”
其声音中带着一种威能，直接将赤水定在原地。
赤水睁大眼，没有被赫住，倒是眸中掩藏不住的疑惑，看男青年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男青年就低咒一声，他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墨迹的男人，简直是在考验他的耐性，若非还记得自己伪装着，头顶还有共事的在旁观，他都要破功了？
而赤水似才反应过来了一般，面色整肃，恭敬行礼道：“梁平不知是前辈现身指点，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
又来了。
男青年眉一皱，打断她道：“你既知晓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赤水敢打包票，她从中听出了一丝隐约的磨牙声，料想她若是再作下去，这位前辈可能会一巴掌直接送她上西天？
还是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好？
她遂恭恭敬敬地道：“自是一切听从前辈的吩咐！”
看上去竟然是乖顺无比的模样。
男青年心里一堵，咋就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呢？
特别是看到其乖顺不足两息，就又恢复了那畏畏缩缩胆颤心惊的样子？就更是看不过眼了。
好歹还记着不能让共事的看了笑话，被个小辈气破功，让他的脸往哪儿摆？
他的双眸不由现出一缕凶光。
赤水皮一紧，感觉大事不好，犹如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哧溜就往那阵方奔去，同时道：“听前辈的，梁平去试上一试，还请前辈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回……”
后面的话隐没在阵方中，没有传出来。
男青年满脸阴郁，盯着已然将赤水吸入进去的阵方，仍然觉得无语。
这是怎样一个奇葩啊？他活了那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极品。
你说他无赖吧？他貌似又什么都没做，只是每一句话都像是踩在他心中那根代表耐性的弦上，就这样不停地踩啊踩，似乎没完没了？
他的眸光不由往上。
就见那未知之地，方脸修者已然憋住笑意，只眉毛仍然一抽一抽的，发现了他的眸光，也不避，反而回看过来，眸中尽是笑意。
此时的他们不会知道，在将来的无数个日子，他们都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此时此刻，扇自己一巴掌。
一朝不慎，就翻了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