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元君
江腾鹤至京城之前,不仅告诉过东方明,也曾和许云通过气,许云同样是清楚的,因此道:“他家山门中豢养的灵妖和洪泽叟的后辈成亲,他来议亲的。”
赵松阳摇了摇头:“灵妖成亲?他跑来议亲?胡闹!”
杜阳鸿笑了:“洪泽之主最好人间礼法,想必江腾鹤也是事出无奈。”
张云意又问:“还有么?”
武阳钟道:“还有云意大天师家的腾明、杜天师家的星衍、老赵的后辈弟子邢腾和,都是参加修行球大赛的,也被困在了阵中。”
这三位坐堂真师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早就知道。
张云意道:“我这逆子,死在里头算了,省得天天给我气受!”
赵松阳和杜阳鸿也轻描淡写的表示,让他们在阵中历练一番也是好事。
话虽这么说,但张云意、杜阳鸿、赵松阳是天现异向之后这三天中奔走最积极的,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家弟子的关切。
因为所有真师都已经看出来,这座大阵大阵并不如他外在显示的那样平和,也非通常意义上的灵力大阵,感应到的阵法之意虽然很不显眼,隐藏在背后的,却是满满的煞气!
张云意道:“能否再问一下陶大真人,邵大天师究竟想做什么?”
郭弘经又发了张飞符,隔了片刻,摇头道:“我老师说,稍安勿躁。”
赵松阳沉着脸道:“都三天了,还稍安勿燥?都是道门自家人,有什么不可说的?”
郭弘经不悦道:“前辈们的事,等一等又能如何?我不比你着急?你有弟子在阵中,我仙源阁就没有?我家弟子苏君尚不同样困在里面?”
武天师笑了笑:“邢腾和毕竟是赵真人三代首徒,郭真人理解理解?”
郭弘经冷冷道:“武天师此言何意?只有首徒才算弟子,别的就不是了?”
武阳钟道:“既然郭真人也对苏君尚关怀有加,那就催一催贵师吧。”
正争执间,天上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凌空而至,缓缓落下,举动之间,身上挂着的珠玉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咚咚轻脆之音,又隐含节奏韵律,殊为动听。落地后,老妇人向张云意、王常宇裣衽为礼:“见过两位道兄。”
这两位也忙抱拳:“潘元君来了!”
其余真师齐声拜见:“见过潘元君。”
潘元君问许云:“情形如何?”
许云摇头:“禀师娘,情形不明,他们还困在阵中。”
潘元君向张云意和王常宇道:“两位师兄,老身是个弱女子,有几个疑惑不知何解,你们不要笑话我没见识。”
张云意和王常宇都道:“元君但说无妨。”
潘元君道:“此阵设立是否禀过真师堂?”
“未曾。”
“此阵是正是邪?”
“这个……”
“是否会伤人?”
“……额……有可能……”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破解?”
“听闻此阵乃邵大天师所设。尚在催问因由。”
“邵大天师的意见,是否凌驾于真师堂之上?邵大天师想要做什么,是否真师堂都不能干涉?真师堂是邵大天师的真师堂,还是道门的真师堂?”
这个问题令在场众人一阵沉默,片刻后,张云意开口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只是此阵从所未见,不知根底,恐破阵之时累及无辜。”
潘元君道:“若由我们三人联手破阵,诸位真师合力护持,能否避免伤及无辜?若是不够,再召集其余合道、其余炼虚呢?”
忽听天上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不用召集,老身来了。”又是一位老妇人出现在半空中,手拄龙头杖,落到地面上。
众真师又是一阵拜见:“见过焦元君!”
潘元君微笑着招呼:“老姐姐。”
焦元君面色不善,没搭理潘元君,而是冲张云意和王常宇道:“怎么?我刚才听说真师堂要破阵?”
王常宇道:“焦师妹莫急,此事还在商议……”
焦元君一拄龙头杖,喝道:“商议什么?还用得着商议?邵师叔摆个阵而已,就不行了?原先大家不知道,所以着急,如今知道了,不说好好配合邵师叔,居然还想商议着破阵,这是什么道理?邵师叔能害了咱们道门?能害了全天下?照我看,大家就等着便是,邵师叔若是让我们帮忙,我们就出手,若是用不着,大家就散了!操的哪门子心?”
这句话把众人噎得不轻,张云意心中很是不快,道:“焦元君受大天师恩惠,我们都知道,但话不能这么说,真师堂自有真师堂的规矩,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定夺的。公是公私是私,大事面前,要分得清楚。”
焦元君瞪眼道:“我公私不分?那请问你张大天师,你想破阵是为了道门还是为了自家儿子?”
张云意脸色当即沉了下去:“你不要胡搅蛮缠。”
潘元君道:“云意师兄的话我是认同的,真师堂要有真师堂的规矩。”
焦元君扭脸过来道:“那请问潘师妹,你又是为公为私?”
潘元君微笑道:“我是公私兼顾。公者,莫名其妙在我大明腹心摆出如此一座煞阵,无论是谁,总要给真师堂一个解释。私者,我心中很是不安,楼观一脉与我家几百年的交道,没能照顾好他们,已是我鹤林阁的失责,若是任由他们陷于阵中,如何对得起历代祖师的叮嘱?我就是要将他们救来。”
焦元君怒道:“救出来?照你这意思,邵师叔还会杀了他们?”
潘元君正色道:“邵大天师怎么想的,我是不知,但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阵,说句邪阵怕是也不为过!”
焦元君大笑:“当真滑天下之大稽!邵大天师会害人?潘蕊珠,你是刚入合道,不了解情况就别想当然,听老姐姐一言,当年邵师叔为道门舍生忘死的时候,老姐姐我就在旁边,要论起谁对道门的贡献大,你们在场的一个个摸着良心说话,谁能超过邵师叔?”
潘元君面色不变,不愠不火:“谁也没有否认大天师对道门的贡献,只是这大阵实在蹊跷,他又不予解释,由不得人不起疑心。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师堂究竟是谁的真师堂。”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日之约
焦元君以暴躁出名,在温和平雅的潘蕊珠面前,高下立判,此刻众人的倾向性便越来越明显了。
东方明插话:“潘元君此言当属正理,既然邵大天师不愿意向我等解释,那就怨不得真师堂了,云意大天师、常宇大真人,我建议,咱们投票议决吧。”
焦元君冲东方明怒斥:“小辈,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张云意恚怒道:“焦元君,东方天师是天下炼虚公推的坐堂天师,若是他都没有说话的份,天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真师堂固然尊重每一位合道大修士,但这不意味着入了合道境就可以随意对真师堂指手画脚,对于真师堂的决议,每一位合道修士也当凛然而尊,包括我,也包括你!”
王常宇出面缓和气氛:“毕竟事涉邵大天师,这样吧,真师堂就此投票议决之前,我建议征询一下每一位合道的意见。”
张云意对此表示认可,很快,向合道大修士征求意见的飞符就发了出去,大家便在这里坐等。
两位合道元君态度分明,不用再说,等的是其余合道的意见。
陶大真人的意见第一个发了回来,希望真师堂再等一等,不要现在议决。
接着是端木大天师,他支持议决,并且表示,无论真师堂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
然后是大真人风凌度,支持议决,而且支持破阵,他对这座大阵感到很是不安,表示“如果用得着老朽处,老朽必兼程而来”。
龙阳祖师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换句话说就是弃权。
而铁冠道人那边,一如既往的没有回信……
张云意向王常宇道:“我同意投票议决,常宇呢?”
支持议决的已经达到五位,王常宇苦笑:“我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发表意见了。投票吧!”
焦元君痛心疾首:“作孽啊!如果这是邵师叔最后的飞升机会,你们就是在阻挡他飞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想想你们的将来,有一天当你们要飞升的时候,会不会也被人阻挡下来……”
这句话触动了一些人的心弦,但很快又被抛诸脑后了,毕竟,作为真师堂的一员,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尊重。大家也知道邵大天师提出的两条腿走路的主张,对此也表示了同意或者至少不反对,但无论如何,你要做什么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解释一下呢?
一句也好!
张云意掏出纸笔来,现场写了个简单的提议,也就是破阵还是不破阵,然后让白纸漂浮在空中,亮在众真师面前,请大家查验。这也没什么好查验的,每一位真师投票都是要签名的,将来要作为历史文档以备查询,根本做不得假。
张云意环顾一周,问:“谁先来?”
投票已经启动,却无人抢先。投票之前大家都有些忿忿不平,或者因为担心缘故而焦躁,但真正开始表决的时候,又万分慎重起来。
焦元君盯着在场的所有真师,心道,若这帮小辈胆敢出手破阵,无论如何我要想办法阻止,动手也在所不惜,邵师叔的救命之恩,就在此时回报了!
东方明看着圈子中央漂浮着的票决白纸,心痒难耐,他是头一回参与票决,对于用自己的意见左右道门决策抱有极大的兴趣,于是笑道:“我是才入真师堂的新人,那我就先来好了,抛砖引玉。”单指伸出,控笔在票决白纸上凌空书写,于赞同栏内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郭弘经接过笔,在反对一栏中签名。
接着是许云、武阳钟赞同。
张元吉签了反对。东方明微觉奇怪,望向张云意,张云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赵松阳赞同、杜阳鸿赞同,已经五比二了。在场十三位真师,达到七票可以确定通过,到时真师堂就将召集更多的合道与炼虚,共破这座囊括了大半个南直隶的庞**阵。
笔交给了三清阁的喻道纯,他略为犹豫了片刻,将笔尖对准“赞同”一栏。
东方明暗暗点了点头,喻道纯虽然是郭弘经和陈善道推入真师堂的,但并非完全听凭摆布,还是有自己主张的,这一点应该嘉许。又想起,自己是许、武、赵等人推上来的,是不是偶尔也可效仿喻道纯,为自己加一点分量呢?
就在喻道纯将要落笔之时,郭弘经忽道:“我老师传来了邵大天师的话!”
众人都愣住了,齐齐望过来,等待着郭弘经揭晓答案。邵大天师终于肯解释了么?
郭弘经道:“邵大天师说,我只要三天。”
沉默片刻,张云意追问:“没了?”
郭弘经点头:“邵大天师只向我老师说,他要三天。”
三天是什么意思?邵大天师需要三天做什么?这个回答感觉似乎比不回答还要令人难以忍受,张云意忍不住气道:“大天师就不能多说两句么?”
焦元君在一旁叫道:“他只要三天,你们难道连三天时间都不给他?如果真是这样,老身誓死与尔等周旋,且看尔等能否在三天之内破阵!”
张云意和王常宇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姥山,其实不用焦元君阻挡,对于眼前这座大阵,他们也对能否三天破阵没有太多的把握,连这座大阵是怎么来的、阵盘在哪里、阵眼又在何处、依靠什么运转维持、到底在起着什么作用都不知道,怎么确保三天破阵?
转念一想,不论如何,邵大天师终于解释了,解释什么不重要,态度最重要!
喻道纯是第一个下定决心的,将笔锋重新挪到了反对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是李钧阳、杨云梦,都投了反对。五比五!
轮到宋阳石的时候,他向郭弘经道:“烦请转告邵大天师,能否从阵中放几个人出来?”
焦元君怒道:“宋阳石,莫非你没看来,邵师叔只要三天时间,说明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帮你找人?”
宋阳石摇头,没有理睬焦元君,而是催促郭弘经:“请郭真人发符!”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日之意(为骷髅跳大再盟补更)
张云意和王常宇一直是最后投票,此刻便也等着,尤其是张云意,对宋阳石的提议更是高度关切。
干坐等待之中,东方明道:“要不要再征求一下周真人和沈监院的意见?”
王常宇道:“不参与议事,就是投票弃权的意思,当然,你想问问也可以。”
于是东方明飞符周真人,张元吉飞符总观某位执事,让他代问沈云敬。
周真人的回复很快就来了:“连投三次票都不按我的意见办,不想投了!”众真师都笑了,潘元君也笑着摇头:“这位周师妹啊,性子当真可爱,当年我便很是喜欢她的。”
过了不久,沈云敬的意见也转达了过来,果然是弃权。
又等了半个时辰,宋阳石问郭弘经:“还是没有答复?”
郭弘经摇了摇头,宋阳石不再犹豫,于赞同栏下签名。
六比五!
焦元君怒道:“你这小辈……”
宋阳石一脸严肃:“焦元君恕罪,人命关天啊!”
焦元君怒极:“你就听不懂话么?大天师没时间了?”
潘蕊珠问:“老姐姐说的没时间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
焦元君道:“我每次去栖霞山见他,他每一次都更憔悴,他说只要三天,那就是真没时间了?”
这下子群情耸动,东方明问:“元君的意思,邵大天师命不久矣?”
焦元君怒道:“小辈不要胡说!他活得好好的……”这句话哽咽着没有说完,堂堂合道元君,眼眶中竟然隐现泪光。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震撼,众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当即一片沉默。
现在轮到王常宇了,他艰难的考虑良久,在反对一栏上签名,同时道:“且信邵大天师一次。”
张云意这一票最为关键,但却早已考虑好了,他的亲生儿子陷入大阵之中,身为道门真师堂的领袖,他不想让自己的名声沾上污点,不想让世人议论龙虎山因私废公,感激的冲宋阳石点了点头,投下了反对票。
六比七,真师堂票决,给邵大天师三日。票决之后,所有人都带着不安,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姥山,那座正好卡在大阵西线和南线交点上的小岛,似乎希望从这座小岛上看清整个大阵的全貌,看清邵大天师的意图。
就连刚才一直在愤怒维护邵元节的焦元君,心下不免忐忑。
良久,张云意拍了拍掌,将众真师招到面前:“好吧,接下来需要商议一下,三日过后,怎么破阵。”
焦元君冲张云意怒目而视,张云意淡淡回应:“三天一过,休怪贫道出手,谁拦着都没用!”
潘元君忽然冲天而起,许云仰头问:“师娘去往何处?”
“不是要筹谋破阵么?我去看看究竟有多高。”
……
又是一天的搜索无果,朱先见在仪凤门外和蓝道行、段朝用、龚可佩、胡大顺等人汇合。几人见了朱先见都各自摇头,表示没有找到赵致然的踪迹。
蓝道行劝道:“殿下如此纠结于赵致然,是否有所必要?莫如将精力放回到当前的大局,考虑应当如何同道门谈判。”
朱先见看大家都提不起继续搜寻的兴趣,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孤也就向诸位坦言了,赵致然身上,有我那老师必得之物。”
几人都愣了,段朝用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我道邵大天师为何布下如此大阵,人畜不得而出,原来是为了赵致然!”
龚可佩问:“不知什么宝贝?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芝太岁?都说大天师需以此物疗伤,这赵致然也当真该死,竟然私自藏匿,合该我上三宫立此奇功,有了灵芝太岁,助大天师恢复修为,那可当真要什么有什么了,不愁道门不给!”
胡大顺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赶紧回去召集人手吧,这可是第一要务,凭咱们几个要搜索那么大的范围,力有不逮啊。”
朱先见微笑不答,任他们猜测,蓝道行却在旁边犯嘀咕,觉得这种解释似乎不通,若是赵致然身上当真有灵芝太岁,邵大天师会不自己去取?邵大天师用来疗伤的东西,赵致然还能不给?再说了,赵致然若真不想给,他能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齐王又是怎么知道的?
但朱先见不否认,蓝道行就不好给大家浇冷水,只好微笑着喏喏点头。
朱先见安抚住几人,道:“这么找人不是办法,哪怕将上三宫的人都撒出来也是找不到的,孤以为,我们且回城守株待兔便是。”
段朝用问:“何谓守株待兔?”
朱先见道:“我那老师布下如此罗天结界,赵致然是逃不出去的,可地界又太大怎么办?我的意思,我们不去找他,让他主动来找我们。派出人手,在九府之中张贴告示,令赵致然前来京中自首,一日不来,就杀玄坛宫三人,两日不至,杀他十人,三日不至,尽数杀光!你说他是来还是不来?”
段朝用击掌:“殿下此计大妙!不是都说玄坛宫方丈赵致然平易近人、对下属关爱甚若亲人么?咱们试试也好。”
蓝道行、龚可佩和胡大顺却都怔住了,相顾无言。
众人一起回了太庙,坐镇太庙的德王便将今日城中扑灭叛乱散修的经过轻描淡写说了,朱先见对“少数散修叛乱”一事不是很上心,听到德王说“已经驱散”,便摆了摆手,道:“王弟辛苦了,想必是那些子寄食于彩票的闲散修士,断了他们饭碗,跳出来也正常。现在咱们好好安排一下抓捕赵致然的事情……”
德王和陈胤对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
太庙之中商议如何让赵然自投罗网的时候,赵然已来到了网子的边缘,此刻就在仪凤门外。但他不是自己一个来投网的,而是带来了老师、师娘和骆师兄。曲凤和、封唐两人的修为太低,赵然便让他们留在江边“以为接应”,同时让宋雨乔“妥为照顾几个师侄”,便将她也扔了下去,免得到时拖后腿。
在这一天的探查中,他们已经大致搞清楚了这座赤色大阵的范围,大约是个以京城为中心,洪泽湖、巢湖、太湖三湖为鼎足的三角大阵,阵内阵外人畜隔绝。
可惜他们探查的时候与真师堂几位真师错过了,没能见到面,否则此刻应当是另一种变数。当然,如此地跨九府的大阵,碰不上才是正常。
基于赵然对太庙大阵的了解,他们猜测这座大阵与太庙似有关联,但究竟如何关联,还需要进入太庙中仔细观察,于是有了今夜入城的计划。
依据赵然的描述和分析,此次京城事变是齐王朱先见的主导,赵然没有明说齐王的目的,但言辞之间,都隐含着篡位谋逆的暗示。而对于老师和师娘就其中一些环节上的疑问,赵然则坦言自己不知他也确实不知,需要进一步打探。
洪泽叟对于齐王的谋逆篡位感到十分震怒,本来打算亲入京城,替大明、替道门拨乱反正,但被赵然婉言劝留了。
赵然用的是杀鸡焉用牛刀那一套说辞,又说请他坐镇洪泽湖以定全局,还说他是己方最大的后盾,所谓中军不可轻动云云,说得洪泽叟转怒为喜,答应留下来“坐镇后方”。只是将十二位干儿干女拨给了赵然,听其差遣。
ps:真师堂投票16:11:3通过加更,票数表明,越来越多的真师体会到了贫道的苦衷,贫道深表感谢。连续三天议事,祝真师们周末假期快乐。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继续坐镇
从洪泽湖出来后,老师和师娘都冲赵然赞许的点了点头,以示对赵然婉拒洪泽叟同行的肯定和支持。一般的普通灵妖接受道门修士调遣,这么做毫无问题,但不能轻易擅开化形大妖干涉人间政务的口子,这是原则性问题。
此刻,洪泽十二灵妖都在楼观师徒身后,有这么一支力量,赵然有信心和朱先见斗一斗了。
仪凤门是赵然选择的入城口,这里驻军虽多,但地势也相应比较复杂,利于掩藏身形。
眼见城头守卫不同往日,格外的多,赵然向江腾鹤道:“老师,似乎情况有变,城上守卫多了十倍不止。”
江腾鹤点了点头:“你对京城比较了解,什么时候入城、怎么入城合适,你来决定。”
赵然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自己一个人靠近城门,再往前他就不好走了,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借着一间民房的掩护,赵然仔细辨认起来,看罢很是疑惑,他已经辨认出了守军所穿戴配备的符文军甲和法力兵刃,也看到了架设在城头的两门法弩重。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朱先见还真反了?
正迟疑间,就见民房后的土山脚下有泥土在一点一点往外拱落,赵然看得有趣,悄悄来到上方,蹲下身子低头看着。
很快,泥土被拱出得越来越多,形成一个尺许方圆的隧洞,一个脑袋从洞里探了出来。
脑袋刚伸出来,还没来得及四处张望,就被赵然一把掐着脖子,从洞里提了出来,同时法力透入气海,将其封禁。区区一个黄冠境,在如今的赵然面前完全不够看,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突袭。
赵然提着人退回老师等人藏身之处,将手一松,把这黄冠扔在地上,这家伙顿时一阵咳嗽。咳嗽完毕,这厮一眼认出了赵然,大喜过望,跪在地上,抱着赵然的脚就哭开了:“赵方丈,可算见到你了,真是不容易啊,老天开眼啊,原来你老人家没落到朱先见手里啊……”
赵然喝道:“别哭!好好说话,你是谁?”
这黄冠止住悲声,连忙去擦眼泪:“方丈,我是小邵啊,第十九特别劳动大队,您不记得了?”
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去兜里翻出一个小本子:“方丈,你看!”
赵然想起来了:“你是东海散修邵虞行?”接过他递来的修行证,果然就是。
“你没事干钻什么洞?”
邵虞行便将自己参加太庙申诉,被法箭伤了左股,因此而被上三宫抓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其后又说到自己有个姓林的彩友正好在上三宫,找了个机会把自己偷偷趁乱放了,自己在城墙下找了个地方一边躲避一边挖洞,最后挖了出来的经过。
听完之后,江腾鹤、赵丽娘、赵然三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一天京城中的变故惊呆了,没想到朱先见当真起兵了,更没想到一帮彩友、球友居然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骆致清好奇的询问邵虞行,是如何在京城城墙各种大大小小的法阵下打出的出城地道,邵虞行满是自豪的向这位**师组擂主级明星选手炫耀自己得自邵大天师……
赵然瞪了他一眼:“劳动改造没改造好你是吧?还打着邵大天师的旗号?”
邵虞行吓得一哆嗦:“方丈恕罪,习惯了……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赵然没空听他和骆致清唠嗑,向老师和师娘道:“很显然朱先见调动了京营,而且动用了兵部军甲重库,在太庙中也设置了重兵守护,咱们想要探查太庙怕是不可能了,除非硬碰硬杀进去。”
赵丽娘道:“杀进去就杀进去,还怕了他上三宫那帮酒囊饭袋?”
赵然没见过京营的战力,但他是亲身参与过红原之战的,只要京营军士有西夏白马强镇监军司步跋子一半,不,三分之一的战力,那都是不容忽视的。
赵然和西夏步跋子精锐打过仗,对此印象极为深刻,忽然又想起来,离开松藩整整一年了,也不知吴化纹怎么样了?
赵然劝解道:“师娘这份胆色,弟子只有钦服的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有师娘在,弟子这心里就踏踏实实的!不过话说回来,从另一个角度看,朱先见以重兵囤积于太庙,也有以此为质的功效,军士那么多,又是没有修行的,哪怕用军甲法兵装备了,也依旧是普通人。师娘上去这么一掌扫倒十多个,要是打死了,是不是就太亏了?”
赵丽娘笑着点头:“的确是亏得很。”
赵然道:“所以,弟子考虑,咱不能这么进城。”
赵丽娘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赵然道:“这件事情也不知能不能成,就容弟子卖个关子吧,您二老坐镇此间……”
赵丽娘翻了个白眼:“洪泽之主是坐镇,宋雨乔也是坐镇,如今我和你老师又是坐镇,你到底忽悠谁呢?”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赵然也笑道:“总之弟子去试一试,您二老等我消息吧。”
赵然将燕小六招了过来,跨上去,招呼燕小六启行。燕小六体型比南归道人和白山君都要小,乘上去不是很舒展得开,修为上也差了一些,载着赵然起飞的时候有些歪歪扭扭。但飞起来以后,却相当快捷,比南归道人和白山君都要快不少,令赵然很是诧异。
离开仪凤门,沿着江岸向东飞行,从宋雨乔、曲凤和、封唐三人“镇守”的藏匿点上空飞过去,黑夜之中,这三位压根儿就没有一丝察觉。
飞行片刻,心中忽有所感,望向漆黑的天际,隐约中似乎见到弯月下擦过一点极其细小的黑影,再想细看时,已无迹可寻。
这点黑影正是邵元节掠过高空时所留,他飞临镇江丹徒,于一小丘处落下,趺坐于丘顶。
半个时辰之后,由南而至两条身影,男一女结伴沿着大阵东线而上,男子形若枯骨、女披丝羽霓裳,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着。行到里许外,两条身影猛然停了下来,望着丘顶上趺坐的邵元节这两位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第二百四十章 碍着时辰了(为老师你看他呀及林氏再盟补更)
良久,身着黑白丝羽霓裳的女子问道:“何方高人拦住去路?”
面如骷髅的男子双眼中“呼”的燃起两道火苗,身子缩了缩,取出一根骨杖,全神戒备。
邵元节轻轻一笑,笑声倏然越过里许之地,猛然炸响在这两位的耳边,炸得女子霓裳上的丝羽簌簌落地,炸得男子眼眶中的火苗几欲熄灭。
这两位惊骇莫名,心道这是什么高手,一笑之威若此!连忙施展全身修为,这才堪堪熬了过去,没有被当场震伤。
邵元节缓缓道:“你二人可是东海来的妖修?莫打这大阵的主意,念在化形不易,今日便不为难你们,速速回去吧。”
霓裳女修颤声道:“我等受洪泽之主相邀,前来赴双修大典,并无恶意,道长何故赶我等离去?”
骷髅男修有些不忿:“我自走我的路,碍着道长哪里了?”
“碍着贫道时辰了!”
邵元节手指一搓,双方都没动一步,但相互间的距离却陡然拉近,由里许之外而近在咫尺!
他双袖卷起,已经缠在了两人腰上,轻轻一抖,两人便被甩了出去,似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向着东方直飞出十余里地方才落下。
一道声音追在耳边:“速归,三个月内不许踏上陆地半步!”
这两位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停留,向着东海狂奔。
邵元节吐出一口气,身前丈许内的青草立时生烟,他摇了摇头,起身,复向洪泽湖而去。
……
赵然在龙潭卫军营辕门前落定,于刁斗灯光下立住脚步:“劳烦通禀张指挥,贫道赵致然。”
张略带着牛佥事、钟千户、王千户等一干军将,大步流星迎了出来,还没到面前,已经是又惊又喜:“方丈,都说方丈被齐王抓起来了,我是不信的,我一直跟他们说,以方丈的本事,怎么可能被人抓住?顶多是暂时困在城中某处……”
赵然见他们几个都是全身甲胄,开玩笑道:“你们这不会是准备出兵救贫道去吧?”
牛佥事在旁很大方的承认:“弟兄们正合计呢。”
张略向赵然道:“京城闭门宵禁,有五军营的朋友跟我说,指挥不动手下的营头,很多营头都被拉进城中警卫了。还说军令虽然由上所出,但都怀疑天子被人挟制,此令非天子本意。我们都很担心京中局势,生怕方丈在里头吃亏……”
一边说着一边入营,却见各处营寨都在忙忙碌碌,显然是做着出征的准备了。
赵然觉得,张略说担心自己的安危可能是真的,但要说什么担心天子受到挟制就是瞎话了,以他的秉性,怕是恨不得天子去死。
“你们这是真打算出兵去救我?把我救出来以后,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我们一直打听方丈的下落,就是等着方丈过来带领我们,既然方丈来了,那我等心里也踏实了。之后究竟如何,都听方丈的,只要方丈一声令下,大军立刻出动!”
看来这是不谋而合了,赵然看着这几位满脸的期盼,心下好笑,故意问:“有兵部的军令吗?”
几人愣了愣,牛佥事道:“京城都这样了,哪里能有兵部调令?”
赵然问:“京城都哪样了?”
“五军营七个营、神机营三个营、三千营五个营,加上皇城刀叉围子手,上万京营都加入叛乱,可想而知京中已是乱到何等地步!”
“京营三大营,其余营头都没动,怎么你们就要动了?”
“总得有人起头吧,方丈!我龙潭卫愿第一个站出来!”
“三天时间,你们就打听得那么明白,牛佥事好本事!”
牛佥事摸了摸后脑勺:“三天了方丈……放在当年川边的时候,若是这点军情都打探不明白,早就输了!”
进到张略的中军大帐,就见桌子上铺着张硕大的京城舆图,再扫一眼旁边的角落,有个丈许方圆的大沙盘,塑的正是京师十三门城墙,其上还插着一面面小旗子,标注着驻守各营各司的番号。
赵然道:“你这沙盘也是三天捏出来的?还有这驻防图,是原来的还是最新的?”
张略呵呵笑着不说话,牛佥事辩解:“是五军营几个弟兄告诉我们的……”
张略制止道:“行了,都别说了,方丈也是在红原打过仗的,比谁都明白,总之咱们都听方丈的,方丈说打,咱就打,方丈说不打,大伙儿就原地待命。”
赵然见牛佥事着急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当然打,为什么不打?这回朱先见闹得太不像话,已经与反贼无异,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图谋篡位,但他反叛道门是坐实了。我过来就是要你们出兵的,咱们这次狠狠打一仗,把京城重新抢回来,恢复秩序,恢复道门的尊严!”
牛佥事和钟、王两位千户,以及跟在后面的一群将校听了,顿时一阵欢呼雀跃。
没有赵然在前面顶着,他们是出不了兵的,需要面对的头一个问题,就是师出无名。没有天子和朝堂的军令就擅自出兵,将来会不会被人清算,这是压在每个人心上沉甸甸的大石头。如今可好,有了赵然的同意,这块石头就可以扔出去了。
赵然是谁?是玄坛宫方丈,是代表道门十方丛林在应天府的最高管事人,同时还是道录司的副印,是正印静慧、副印黎大隐不在时道门**堂的主持者,他还是最正宗的玄门弟子,据闻受真师堂多位真师青睐有加,当年还曾主办过张大真人的飞升大典,这样一位道门的“杰出代表”,说是要带你进京平叛,还用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吗?
张略等人将赵然簇拥至沙盘边站定,便开始向他禀告这次出兵的方略。方略是提前准备好了的,甚至提前了一个多月,赵然也不戳破,任他们讲解。
在松藩时,赵然的确打过红原之战,也多次出入军营劳军,对军队作战比较懂行,但他这个小懂行遇到张略、牛佥事这等大行家,就只能藏拙了,对如何行军、如何驻营、如何攻城、如何巷战一概不插嘴。
第二百四十一章 顾监院(为yu0421三盟补更)
关于军略,赵然提的问题只有两个,有没有向文昌观禀告,有没有兵甲。
禀告是肯定没有的,所以赵然要补全这一道手续,当即提笔修书,写了封即是禀告又是邀请的信札,准备送往文昌观。文昌观是南直隶的省观,赵然不指望他们能够派人来加入大军,他只是需要继续完善自己头上的合法证明。
信札写罢,赵然嫌军士动作太慢,直接唤来燕小六,让他载着军士去文昌观送信。
张略等人望着燕小六飞远,赞叹道:“有此灵修,拿下京城更加易如反掌。”
之后谈论起第二个问题,也是出兵前面临的最大困难,没有足够的战阵兵甲。
张略道出苦衷,他现在手上只有营中日常训练用的百来套战阵兵甲及启用符,这点兵甲是没法进攻京城的。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出兵之前,由张略亲自带领这一百多人突进城中,将赵然抢出来。为此,张略还重金厚赠了那位常驻军营协助训练的黄冠境散修,请他在入城签启用阵符当然,现在已经不用了。
赵然很是感动,拍了拍张略的肩膀,没说什么。想要突入城中抢出赵然,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几乎九死一生。
“我知道兵部在城中小校场有军甲重库,但显然很难弄到手,除此之外,哪里还有?”
张略道:“龙潭卫就有甲库,我们卫所的兵刃都存放在那里,由兵部一位大库看守。”
赵然问:“甲库有多少人看守?”
“十三个人而已。”
赵然点了点头,兵甲其实是能到手的,问题的关键还是道门炼制的兵甲启用阵符。
军士由各位军将统辖训练,兵甲由兵部分库保管,兵甲的启用阵符则捏在道门手上,这是道门保证军队不发生叛乱或为人利用的一项卓越制度。
启用阵符由器符阁炼制,各省、各府驻军的阵符,则由各省馆阁掌握。可惜上三宫也同样获得了兵甲启用阵符的掌管权,这才令如今参加叛乱的京营拥有对抗修士的能力,这是殊为遗憾的。
红原之战时,赵然成立了红原民团,由驻守红原守御所的东方敬授予一批阵符,这才让刚刚成军的红原民团具备了进入战场的能力。
红原大捷后,红原民团作为松藩本地第一支常备军保留了下来,其兵甲启用阵符也转交宗圣馆掌握,宗圣馆也就具备了掌控红原民团的关键钥匙。
赵然作为符爱好者,红原民团的创建者,储物扳指中也带有几张兵甲阵符以备不时之需,但却远远不够龙潭卫攻城所用,所以这也是他需要考虑的战备问题,当然也是张略甘冒危险,打算入城救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个问题赵然在来的路上局考虑过的,他打算先去离龙潭卫不远的三茅馆试试,如果不行他觉得很有可能不行,那就去茅山一趟,一来取符,二来问一问司马天师,京城都这幅模样了,你老人家还是不是道门修士!
考虑到邵大天师日趋明朗化的态度,如果茅山也行不通,那就只能依靠自己储物扳指中存放的兵甲启用阵符了。
他的阵符很少,中型一张,小型八张。一张符可开启三个时辰,中型可覆盖千人规模的作战,小型则为百人一下,赵然这几张阵符是按照红原民团的规模储备的,可满足民团八百人紧急之时打一场短暂的应急战斗。对于拥兵五千六百人的龙潭卫来说,明显不够,更别提攻城了。
但赵然依旧下定决心要尽快打这一战,实在不行,就只带千人精锐,到时直驱京城,搞一次突然袭击。无论如何,要尽快将这座隔绝中外的大阵毁去,自己师门一脉绝不能坐以待毙!
很快,燕小六便回来了,他的背太小,坐不下两个人,而是将送书的亲兵留在了栖霞山,任其自行返回,载回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文昌观监院顾腾嘉。
赵然有些吃惊:“顾监院怎么来了?”又连忙道歉:“自二月上任应天府方丈以来,少往省观向监院报告,是我的不是,还请监院恕罪。”
顾腾嘉摆手:“你这几个月忙成什么样子,我都听说了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上任之初,总观沈监院便来过书信,让我多支持你,你就放心吧。先不说闲话,京师这几日巨变,我和庄方丈都收到了消息,听说元福宫和玄坛宫都被上三宫抄检,庄方丈前天病倒了。致然打算出兵平乱,我第一个支持,所以我来了。我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只能代表南直隶十方丛林的所有俗道,来为致然站脚助威!”
赵然紧紧握住顾腾嘉的手,感动道:“有监院在,大军士气立涨三分!怎么能说没有作用呢?”
顾腾嘉问:“何时开拔?”
赵然道:“越快越好,但兵甲启用阵符不够,我打算去一趟栖霞山,看看能不能向三茅馆要一些出来。”
顾腾嘉道:“那致然不用去了,京城大变之后,我和庄方丈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去凤翔峰,想要拜见邵大天师,可山门已经关闭,护山大阵启动,谁也进不去。庄方丈就是为此病倒的……致然,你说邵大天师究竟在想什么?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竟然封山不出,任凭上三宫那群宵小肆意妄为!这天还是道门的天么?他邵元节还是道门的大天师么?希望真师堂尽快赶来吧……”
赵然道:“真师堂何时能到,真是说不好,为今之计,咱们必须先动起来。栖霞山不行,我现在就去茅山!”
顾腾嘉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么?”
赵然道:“龙潭卫有兵部的军甲库,劳请监院带兵取甲,若是那库使敢刁难,监院尽可果断处置!”
“致然放心,我理会得!”
当下分做两路,赵然乘燕小六飞往茅山,张略则让钟千户带了一营五百军士,跟随顾腾嘉,赶着大车前往不远处的军甲库。
顾腾嘉杀气腾腾的带兵来到军甲库,心中预想了好几遍夺甲的场景,只要那库使说出半个不字来,就果断杀之,也让人看一看,贫道不是只会伏案的文弱道士,也是拿得起刀、沙发决断的护道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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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阵符
顾腾嘉打定了痛下辣手的决心,可谁知,刚和那库使一个照面,这位兵部八品小官就忽然病倒在地他是真的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军甲库书办哀叹着,口称自家大使连日操劳,以致身心俱疲,积累至今,终于发了出来。
顾腾嘉看得一愣一愣,见这库使倒地之时,腰间还挂着一大串钥匙,顿时气乐了,伸手摘下钥匙交给钟千户,让他开库,同时向那库使道:“何至于此,贫道身为文昌观监院,还开不得你这军甲库了?也罢,给你写个条子,让你也交差便是,演什么戏?”
那库使一骨碌爬起来,谄笑道:“顾监院体恤下官,请受一拜!监院,下官可是一直心向道门的,还望监院明察。”
顾腾嘉这边开库顺利,赵然那边拜访茅山却不顺利,和栖霞山一样,茅山封山了。气得赵然在山门下跳着脚的破口大骂:“司马云清你个怂货,亏你还是真师堂的坐堂真师,半分担当也没有!京城闹成这样,道门的祖坟都快被人刨了,你却躲在山上当你的缩头乌龟!你不就是怕邵元节么,老子可不怕……”
他这番咒骂其实也是白骂,护山大阵开启了封山的功效后,山内山外音讯隔绝,光有骂声是传不进去的,除非出手破阵。但想破茅山的护山大阵,十个赵致然来了也没这本事,所以也就是宣泄一下这几天胸中这口恶气罢了。
不过也不能说骂了也没有用,他这么一骂,还真骂出一拨人来,当然不是茅山子弟,而是彭云翼和周克礼等元福宫修士。
这一下见面当真是意外的惊喜。赵然就说了,哎呀呀,我一直担心你们,看来大家都还不错啊。
彭云翼都快哭了,说赵师兄啊,今日可算是见到亲人了,我们当日逃出京城后就回师门,谁知山门关闭了,怎么叫都叫不开,我们这些三茅馆弟子心里那个哇凉哇凉的啊,没办法又逃来茅山,可是茅山也关门了,大家正在商量去哪避难呢,师兄你可算是来了啊!
周克礼拽着赵然的衣袖眼泪直流,哽咽着说,师叔啊,你老人家弄的这场戏也太大了吧,师侄我是真演不下去了哇。
亲人见面,诉说了一阵思念,赵然把话题拉回来,问彭云翼有没有三茅馆的兵甲启动阵符。彭云翼扔出个小盒子,说自己逃出元福宫之前把东西都带着的,三茅馆掌管的兵甲启动阵符都在元福宫放着,我都收好了,师兄你要干嘛?
赵然说我要干嘛还用问吗?当然是带兵打回去啊,你们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收复元福宫?
彭云翼当即发了狠,带着一帮师弟师侄要求加入队伍,咬着后槽牙表示,他这辈子还没吃过那么大的亏,今番就跟着赵师兄了,打回去夺回家园,让上三宫知道小锅原来是铁打的!
赵然带着这帮元福宫修士、修行球大赛组委会原班人马返回龙潭卫,路上,周克礼转哭为笑,捂着嘴跟那儿乐,赵然心说这家伙怕不是又犯病了吧?
一个师弟问:“周师兄你笑什么?”
周克礼笑道:“想起赵师叔堵在茅山脚下痛骂茅山道士,骂得他们无人敢于下山相见,这一幕大戏若是写成本子,演起来有多精彩!”
赵然眼皮狂跳,给了周克礼一个爆栗子,警告道:“刚才这事都给我忘了啊,谁要传出去,别怪我跟他翻脸!”
因为有了元福宫修士相随,赵然将燕小六放走,让他回去办两件事,一是告知老师和师娘,请他们在原地等候,二是去一趟莫愁湖畔的新购庄园,让古克薛师徒把灵妖都带到老师那里汇合。
返回龙潭卫时,已是卯时,大营中正在分发军甲兵刃,伙夫们也忙着准备饭食,人喊马嘶,一片沸腾。
江边的栈道上,已经泊满了各型船只,有龙潭卫自家用来转运兵力的楼船二十艘、征集来的大小渔船上百艘。龙潭镇的百姓们都已经收到了卫所发出的征集令,有的充当操船水手,检查着船只,有的充当民夫,正往船上搬运军锱。
辰时,张略一声令下,龙潭卫全军出营,各依分派上船。这就可以看出张略治军的水平了,无数次操演和训练,让一切都井井有条,不敢说完美无暇,但大都顺利完成,到了巳时初刻,全军已经登船完毕,静候出船。
赵然带着彭云翼等修士一通忙碌,在楼船上打上风符,每艘楼船又各以缆绳拖拽五六条船,向着上游的京城开动。
一时间,战旗如林,满江红缨。
有风符相助,船行相当快速,午时已至城北江面。
躲在江边“镇守后路”的宋雨乔、曲凤和、封唐三人吹了一夜江风,此刻都不由自主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张着大嘴好半天合不拢。看到最大那艘楼船上下来的赵然,宋雨乔好奇的问:“这是从哪搬来的兵?”
赵然道:“昨夜见城墙上驻军有点多,我寻思着咱也找点人来帮忙,就把他们拉过来了。”
曲凤和兴奋道:“小师叔,打仗啊,我最喜欢了!小师叔万岁!”
封唐终于把心思从修炼上挪了回来,瞪着眼珠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向赵然道:“小师叔,这回我终于可以跟师父说一嘴了,小师叔起码还是有一样比师父强的嘛。”
“你们不要听我大师兄的,干什么都让你们别学我,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是,小师叔至少有一件事比师父强,搬救兵的能力比他强多了……”
“你个兔崽子,不学好!”
江腾鹤等人从仪凤门外也赶了过来,望着眼前正在下船的大军,江腾鹤道:“不过是一个晚上,原以为你能搬来一两千人就到头了,没想到有那么多,这是整个龙潭卫都来了吧?有此大军在手,上三宫该束手了。”
赵然笑了:“这刚哪到哪啊,还没来全呢……”
正说着,从上游又开来一支庞大的船队,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合兵(为精确之路盟主加更并祝生日快乐)
赵然带着师门中人来到江边,正在指挥大军下船安置的张略把军务交给牛佥事,和文昌观监院顾腾嘉一道过来拜见江腾鹤。
江腾鹤问起上游来的船队,张略介绍:“大胜关的罗洪到了。”
八年前,赵然被招到庐山接受调查,在江边曾经和罗洪一起吃过酒。罗洪这几年也由千户升为武昌卫指挥佥事,统带驻扎于大胜关的三个本卫千户所。他和张略本就是战场上一起厮杀出来的至交好友,这几年和张略来往更为密切了。
等大胜关的船队靠岸,罗洪从船上跳了下来,赶过来拜见一番,两军合兵一处,军势更甚。
张略笑道:“仓促之间,我还怕你来不了呢。”
罗洪道:“我们那个朱指挥想拦着我不让出营,说是没有朝堂文书、兵部调令,一律不得妄动。我去他娘的文书调令,京城都乱成这样了,哪里可能有调令?我跟他说我要来清君侧,谁拦着我就砍了谁,把那狗入的吓个半死,躲回去了,哈哈!今日看见赵方丈和顾监院,还有江掌门,我就更放心了,清君侧的旗号都不用打了,咱直接打出道门的旗号来,更理直气壮!”
众人尽皆大笑。这也就是边将和中原内地普通守将的区别了,说好听了是随机应变,说难听了就是胆大妄为。
罗洪又问:“我手下三千六百儿郎可都来了,张大哥,兵甲可得指望你了,够不够?”
张略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托赵方丈和顾监院的福,兵甲足够,我把龙潭卫军甲库整个给你搬来了,下了船就立刻领取,速速配发下去,留给你的时间比较紧,明天一早就要攻城,来不来得及?”
罗洪大喜:“放心吧,我手下儿郎这几年一直在操练,可不是经营的那帮废物!”回头斥道:“李胖子,磨蹭什么呢?快些让弟兄们下船,半个时辰以后还上不了岸的,把船掀翻了喂鱼!”
大军上岸后分领营区,张略率龙潭卫往仪凤门驻扎,罗洪的武昌卫驻江边保障水营船只,“水寨”和“旱寨”互为犄角。
在修士的配备上,赵然让彭云翼带元福宫十多名修士入武昌卫,将燕小六配给罗洪,以为传递军情之用。如今飞符失效,只能靠他和南归道人了。武昌卫这边只是侧应,他们的任务是于神策门佯攻,牵制守军兵力,有彭云翼等人在就足矣。
自家师门及其余全部灵妖则配属在张略的龙潭卫,这是主攻方向。
仪凤门夹在狮子山和绣球山之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除了城门驻军外,两山之上也有兵营,分别驻扎着五军营步军左掖的前营和后营,相当于仪凤门伸出的两只铁拳,可以很灵活的打击攻城的敌人。因此,想要攻打仪凤门,必先拿下两山之一。
但要攻打两山,就要考虑护城河的问题,难度不小。另外,在护城河边,其实已经与城内无异,街道房舍极为密集,需要花时间肃清。
龙潭卫从江边出发,钟千户手下一个小队刚刚试探着小心翼翼进入街巷,立刻便有五军营一位百户上来招呼了:“是龙潭卫的弟兄么?我是五军营左掖前营的柳文龙,我和你们王千户很熟的,一起喝过酒!”
事情报上来,张略问王千户:“你跟这个柳文龙很熟?”
王千户冥思苦想多时,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去年有一次来兵部办差,和五军营几个营官斗酒,好像他也去了。”
王千户赶到前头,很快就回来了:“柳千户说要加入咱们。”
张略一怔:“真的假的?”
王千户道:“有上元县道院监院陆致羽作保,陆监院说,他要求见赵方丈……”
陆致羽见了赵然便大笑:“吉人自有天相,早就知道方丈不会有事。老柳一直跟我说仰慕方丈久矣,今日便带他过来拜见。”
旁边一员军将立刻山呼拜倒:“末将参拜赵方丈!”
收了柳文龙前营,狮子山就落入龙潭卫手中,护城河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登上狮子山西南麓的好大一片道庙,陆致羽跟在赵然身旁,向他和顾腾嘉、张略介绍:“此为静海庙,是上元县所属驻于城外的大庙,地方大、房舍多,挤一挤容纳千人不成问题。其余军士可分驻于周边各地……”
顾腾嘉道:“此地不错,我前年来过,的确适合坐镇指挥。”
赵然道:“惭愧,我这个应天府方丈反而没来过,路过几回都没有时间。”
张略大致看了看,点头同意,将中军驻扎于此。剩下的军务自有牛佥事带人去做,用不着他们几个操持。老师和师娘带着师门中人和一干灵妖去后面休息,赵然他们则开始考虑这一仗如何开打。
正议论间,柳文龙又进来禀告了:“方丈、张指挥,我们左掖后营的李千户到我营中了,听说是玄坛宫赵方丈来了,很是激动,李千户想把绣球山拱手送上,并带兵为方丈效力,不知方丈可愿收留?李千户说,若是方丈不收,他便自刎于山下以明心迹……”
赵然笑了笑,向张略道,你们先商议,我去看看。”
张略道:“方丈何必出门相迎,让其入营拜见就是。”
赵然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还是去一趟好。”
张略连忙让钟、王两位千户跟着,给赵然保驾护航。赵然挥挥手赶走道:“不用,贫道还用你们保护?”
随柳文龙出了静海庙,就见几名军校簇拥着个壮汉,那壮汉全身戎装,显得很是雄壮,望之而虎虎生威,见了赵然之后倒头便拜:“末将李三虎,拜见赵方丈!”
赵然双手虚扶,一抹法力荡出,将李三虎托起,温言道:“李千户来投,正当其时。”
李三虎抹着眼泪道:“早闻方丈盛名,以前只能远观,今日终于见到真神了,末将……末将当真情难自抑,呜……”
“这怎么还哭了呢?大好男儿,流什么眼泪!快擦了!”
“是……末将实在是激动的,还请方丈见谅……今日带兵投于方丈麾下,方丈说打哪,末将就带兵打哪,绝不含糊,否则立刻自刎!”
将这位莫名其妙见面就激动、一言不合就要自刎的李三虎安抚好,赵然让他回绣球山带兵,这李三虎却说不用,言道刚才来时已将本营军士安置进了柳千户的前营之中,他本人要护卫在赵然身边,保护赵然的安全,为赵然鞍前马后。
于是这厮看了看柳千户在赵然身后的位置,大步转到赵然身后另一侧站定,如同两名贴身护卫一般。
赵然哭笑不得,带着两位统兵大千户回去,刚走到一半,中军旗牌又报:“报方丈,三千营左司指挥使曾汝明,携麾下五营指挥千户拜山,求见方丈。”
赵然转身,柳李两大千户连忙往两侧一闪,重新立于身后,赵然接着转,二人在身后再次闪身,于他身后站定,配合得极为默契。
赵然哭笑不得:“你们停,贫道是有话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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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各路人等
赵然向新收的两个护卫打听:“这个曾汝明何许人也?他也是要入伙的?”
“方丈大旗在江上招展,四方响应,此为常理。末将以为,有方丈高举义帜,各方人马必然纷至影从,曾指挥也理应如此。”
“是,末将也以为,方丈可以一见,末将听说,三千营中司入城叛乱时,曾指挥使还带人前去阻拦,可惜没有成功。”
赵然纳谏如流,返回静海庙大门口,见到了这个圆的跟个球一样的曾指挥使。别看曾指挥使胖,行动可一点都不笨拙,极为灵活的向前一窜,抱着赵然的衣角就拜了下去,他身后五位指挥整整齐齐跪倒在地,也不知练了多少回。
于是,赵然又收了五营军士,在曾指挥使的强烈期盼下,给他们划了驻营防区各营原地不动,等候命令。于是曾指挥一脸严肃的部署军令,要求本司各营指挥按照赵方丈划分的营区有序入营,全面戒备,日夜操练,等候下一步的总攻军令。
一切就好似他们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于是,赵然身边又多了一位曾指挥使,勤勤恳恳的开始替他尽心筹谋军务。
其实赵然最想收编的是眼前驻守仪凤门的五军营右掖中营,可惜这厮是个墙头草,摇摆不定其实墙头草本来也没关系,赵然向来崇信不拘一格用人才,对墙头草毫无鄙夷轻视之心,尤其这并非国战。
可是,当墙头草摇摆得太厉害也很不好弄,城头上这位营指挥始终摇摆不定,等胡大顺亲率两营军士增援后,他便错失了最佳时机。而张略为了防止仪凤门外狮子山和绣球山的大树被焚毁,只得把善意收起,派兵登山。又为了防止城门下的街巷民宅被毁,将兵锋直接推到墙根下,算是有了些两军对垒、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到了晚间时分,赵然居然在静海庙里看见了户部主事时维明。
这个时维明以前赵然是不知道的,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又是朝堂一系,伸着脖子也够不上赵然这种高层了,不提赵然的背景和交游,一个十方丛林省观三都的级别,就让时维明望尘莫及了。
但三个月前,户部尚书甘书同那桩漂亮的操作,让赵然认识了这个小小的六品官。甘书同私下里亲口承认,说他当时确实是让户部出钱支持京师街道整治,但被时维明拦住了,他建议甘书同自己掏这笔钱,而且不用多,认捐一千两,就此埋下个大坑。果然,其后让时维明找到了机会,向杨一清吐露此事,于是掀起一股弹劾甘书同的风潮,将甘书同的个人声望推向高峰。
若不是之后的一系列变故,甘书同已经由此入阁了。因此,赵然对此人还是很欣赏的。至于有人说时维明为迎逢上司而出卖坐师杨一清,赵然并不认为这是个大问题,科举的时候闭着眼睛点出来的“学生”能叫学生吗?结党而已。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岁的时维明,赵然没看出什么心机深沉,什么手腕老辣,事实上他看到的同样是个胖子。这个胖子眯着眼睛,让随从打开了两个大箱子,里面是码放得满满当当的雪花官银,整整一万两!
“户部为大军进京平叛筹备了饷银十万两,这是第一批,先由下官解送而来,请方丈笑纳。甘大人说,城西丰盈仓中的粮米,也一并敞开向大军供应,还请方丈派出粮秣官随下官前去点验。”
赵然点了点头:“甘尚书有心了,户部诸位辛苦了。”
他对时维明如何将两大箱官银带出城外比较感兴趣,问了问,时维明当即笑了:“今日方丈大旗刚立,城中已是人人振奋,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出城劳军,下官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京城十三门,除仪凤门和左近的清凉门、钟阜门、神策门外,其余九门,下官可随意出入,无人敢于拦阻。”
闲谈片刻,赵然请张略将粮秣官找来接收,那粮秣官一见时维明,当即恭恭敬敬口称老师,原来当年白马山大战时,年轻的时维明作为户部观政进士,就主动要求前往白马山军前效力,用了半年时间掌握军中钱粮之法,再半年成为精通钱粮的专家,其后的三年里,不知带过多少军中的秀才文书,教过多少营中武官。
赵然沉吟片刻,道:“原来如此,我这里大军混集,营号繁杂,全靠牛佥事一力支应,恐怕有所不支,时主事可愿留下帮我?”
时维明笑道:“按说方丈发话,下官是绝不敢辞的,但时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主事不须客气,有话直说。”
“城中人心浮动,盼方丈如盼甘霖,方丈只要下令,短则半日、迟则一日,此城必破,因此时某可有可无。但方丈适才也说了,军中营号繁杂,互不统属,上下令行不一,若耽搁久了,反易乱由内生,留下时某也是无用。”
这是在劝谏赵然尽快进兵,赵然点了点头:“贫道懂了,多谢时主事建言。”
时维明的观点其实与张略的用兵计划在大方向上如出一辙,就是速胜,绝不能出现城内城外的对峙,对峙越久,对客军越不利。
能打的主力龙潭卫和武昌卫就是客军,而能称得上主军的柳文龙、李三虎及曾指挥使等营头倒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但指望他们攻城是不可能的,他们这些临阵”举义“的营头都不是朱先见的心腹,当日就没被朱先见”收容“,更别提得到战阵装备。没有战阵军甲,先不说能不能和城中装备齐全的营头硬拼,真打起来,他们连城墙都接近不了。
赵然给他们的定位,也就是开战的时候摇旗呐喊而已,等进了城,则帮忙维持秩序。
时维明回城了,向甘书同带去了赵然的口信,他走了没多久,严世蕃就到了静海庙。
严世蕃说,作为修行球大赛黄冠组的擂主,对于大赛的停办感到非常痛心,他也多次前往紫金山香炉轩和大修行球场查看损失情况,为此,他愿意捐献一万两白银,为大赛的重启尽一分自己的心意。
第二百四十五章 晚了
赵然看着他捧上来的木匣。沉吟片刻,直接问:“听说严阁老一力支持景王为太子?”
严世蕃答道:“景王是陛下选定的太子,陛下是道门选定的天子,我父身为内阁重臣,遵陛下旨意,便是遵道门的诏令。”
赵然又问:“城中形势如何?”
严世蕃道:“方丈大军一至,各方欢欣鼓舞,上三宫人人自危,朝夕之间,城可破矣。”
赵然看着他,真心感受到严世藩是个人物。他估摸着,今天来投的这些京营营头,很可能有一半都是严家在后面鼓弄的结果---刚才就见那个曾汝明向严世藩微微点头致意。可严世藩却对此只字不提,更无当面邀功之心,如此做派,当真令人心情舒畅。
除了严世蕃,前来拜见赵然的人络绎不绝,赵然大部分都没有时间接待,请顾腾嘉出面安抚,他只接见了几个关键人物,比如上元县令梁友诰。
梁友诰给赵然带来了一条重要消息,玄坛宫众俗道,以冷监院为首,已经被押到了仪凤门城内,据闻要以其为质。也正因为此,连上三宫许多人都惶恐不安了,私下里传言,说是朱先见已经疯了。
梁友诰兴奋道:“只需方丈令旗所向,京师旦夕可破!”
......
大军出现在城北江面上的时候,朱先见就得知了消息。他对此十分震惊,当即要求查证军队的来路。胡大顺先领兵增援北城,兵部张聪跟着胡大顺亲至城头查看,辨认旗号后向他禀告,是龙潭卫张略和大胜关罗洪,所部合计近万人。同时,还发现了赵致然的临时认旗,上书“道门招讨使、玄坛宫方丈赵”、”道录司副印、修行球大赛组委会总顾问赵“,同时还有“文昌观监院顾”等等。
在享殿之中,朱先见听闻之后咬牙道:“自封官职,什么道门招讨使?什么组委会总顾问?狗屁不通!原来这厮跑到龙潭卫去了,难怪搜寻不到!”又指着张聪鼻子骂道:“张略和罗洪叛乱、起兵附逆,都是你们兵部平素管辖不利,这样的人怎么做上领兵大将之职的?”
张聪暗暗叫苦,心说这样的任命是我兵部能做主的吗?但他这两天也看出来了,齐王越来越急躁,脾气越来越大,眼珠子里都透着一抹红色,杨一清被当街扑杀之例在前,哪里敢出声辩解,只能低头受骂。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朱先见忽然又大笑:“如此也好,正愁苦寻不得,这厮却自投罗网,省却了无数麻烦!来呀,点兵,孤要亲征!”
众人愕然间,朱先见已经当先出了享殿,几个起落就跃出太庙。众人都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形又如鬼魅一般倒翻回来,喝道:“差点忘了,快将那帮玄坛宫的道士押到城北去……”
一把提起张聪:“哪座门?”
张聪被他掐着脖子,双腿在空中乱蹬,勉力挣扎着挤出一句:“仪……仪凤门……”
朱先见扔下张聪,冲众人吼了一句:“愣着做甚,跟孤同去!”又一阵风似的出了太庙。
段朝用连忙招呼众人跟上,又分派人手去押解玄坛宫道士。
张聪瘫软在地上,咳喘了半天,蓝道行走过来给他背上拍了一记,张聪才止住咳嗽,吐出口血沫子。这口血沫子吐出来,张聪趴在殿上嚎啕大哭:“一日从贼,终身是贼,晚了,晚了啊……”
端坐于莲座上的太子一动不动,眼角流出两行泪水……
蓝道行望着地上大哭的张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玄坛宫中躲了一天一夜,赵孤羽耐不住性子了,自告奋勇出去看看。刚从配殿出来,就被流图道人挡住了:“站住,你去哪?”
赵孤羽道:“我去看看啊,总不能一直缩在这里当乌龟吧?”
流图道人不答应:“你想走?先把银子给了!”
赵孤羽气道:“都跟你说了,谁答应给你银子你找谁去,又不是我答应的!”
“可你是组织者,围攻太庙不就是你们组织的吗?”
“那我也没说参加的给银子啊!还金丹一百两、黄冠五十两、羽士二十两、道士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流图道人急了,抓着赵孤羽的衣袖不放:“你们中原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琥珀道人跃过来帮腔:“在我们东海那边,吐出来的钉子砸出来的坑!说过的话想耍赖,门都没有!你们要是没答应给银子,我们怎么会跟着去打太庙?如今打完了又不认账了?当我们好欺负?我告诉你,我们可都是有修行证的,持证者若遇不平事,可向道录司投诉,自有道录司为我们做主!”
灵鹰青鹏大圣扑棱着翅膀飞落于流图道人肩头,鹰眼环顾,盯着赵孤羽:“欺负我们边地散修就是不行,没银子本大圣怎么吃肉?”
莫不平走过来道:“我原本对三位还心存敬意,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品性!先不说这事不是我们答应的,我们付不着银子,既然说起道录司,我问你们,道录司谁给你们颁发的修行证?”
“道录司赵副印和黎副印!”
“你们还知道啊?那你们得了他两位老人家莫大好处,不思报恩解救,怎么还在这里纠缠着要银子?”
流图道人和琥珀道人不懂:“报恩自然要报的,解救是何意?”
赵孤羽气道:“你们都不知道去太庙干什么的吗?什么都不问清楚你们就胡乱参加?咱们打太庙是为了救赵方丈和黎院使啊,他们被上三宫抓进太庙去了!”
流图道人和琥珀道人面面相觑:“只听说帮打太庙给银子,没说救他们两位啊,他们被抓了?”
莫不平恨铁不成钢:“糊涂透顶!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中的天奖!大伙儿一直在说救赵方丈,你们既然在场,难道是耳聋吗?”
“赵副印就是赵方丈?没人告诉我们啊,一直都说他叫赵副印……”
莫不平哭笑不得:“副印也是赵方丈的职司,他既是玄坛宫方丈,又是道录司副印,还是修行球大赛组委会总顾问,他本名叫赵致然!”
流图道人向着琥珀道人抱怨:“我就说其中必有蹊跷,怎么可能两个人的名字都一样那么奇怪,你非说他和黎副印是重名……”
琥珀道人红着脸叫屈:“谁知道还有这么奇怪的官名……”
一直不言语的顾遂远忽然过来问:“你们总说有人答应出钱,这个答应你们出钱的人究竟是谁?”
“人家都说了给钱,这还能赖账不成?问那么详细怎么好意思?”
“你们边地和东海都那么......民风淳朴的吗?连谁答应给钱都不问清楚?那这银子总得有人发、有地方领吧?”
“琥珀老弟,你记得那个人叫什么吗?”
“那人姓严,好像名叫管家。他说了,事成之后会有领头的到我们住的客栈发放……你们不就是领头的吗?”
潘锦娘忍不住就笑了,安妙也在一旁捂嘴。
这下子明白了,顾遂远正要说话,就听灵鹰青鹏忽然道:“本大圣刚才听见街道外头有人在说,道门平叛大军已经到了城外,马上就要起兵攻城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小人物
赵然带大军攻城的消息,如狂风一般吹入城中,激起阵阵波澜,将这趟水搅动起了无数浪花。沉寂了数月的裕王府,在这个夜晚忽然就门庭若市了,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打了裕王府上上下下一个措手不及。
冯邦宁正和几个府中的管事闲极无聊,打着叶子牌消磨时间。如今齐王这架势,摆明了是要图谋篡位了,就是不知道在哪一天,或许明天一早,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闯入王府,将王府查封,将下人解散或者收押。
打出一张牌去,看了看对面的几个管事,冯邦宁暗暗叹了口气。虽说都是管事身份,但对面这几位可无性命之忧,而如自己这般心腹亲信可就当真不好说了。齐王登基之后,会不会饶过裕王?会不会斩草除根?自己和叔父冯保会不会陪着裕王殿下一盏毒酒、一条白绫?这都是很难说清的事。
正出神之间,有个小仆跑进来,招呼冯邦宁去王爷书房,说是冯保有急事找他。冯邦宁心头顿时一沉,也不知怎么起身的,浑浑噩噩间就到了南院书房。
冯保吩咐他:“换身衣服,去门外候着。”
冯邦宁颤声问:“是锦衣卫来么?”
冯保奇道:“锦衣卫来做什么?唔......也有可能,若有锦衣卫来......先安排他们进府。”
冯邦宁:“啊?”
冯保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笑了:“啊什么?快去!赵方丈带大军打回来了!”
冯邦宁闻言顿时如坠梦中,稀里糊涂来到王府门外,忽然一蹦三丈高,冲身边的小仆哈哈大笑:“爷们时来运转了!”
那小仆凑趣道:“恭贺管事了,小的没学问,只是听说书人说,管事似乎应当算作从龙之臣吧?”
冯邦宁复又大笑,随手就是二两银子抛了过去:“你这句话也算有学问了,赏!”
说笑了几句,冯邦宁期盼的冲着王府街前的路口张望,会是谁第一个过来拜见呢?
很快,第一顶小轿就从街口转了出来,至门外落轿处停下,轿帘掀开,下来一个中年书生,递上禀帖:“下官国子监丞张璁,求见裕王千岁。”
见是张璁,冯邦宁的笑脸慢慢收了回去,干咳了一声,道:“今日时候不巧,王爷正在府中见客,张大人还是请回吧。”
张璁上前拢手,塞了锭银块过去,赔笑:“不敢当‘大人’之称,冯兄叫我茂恭好了。”
冯邦宁连忙将手抽回来,银子也扔回去,冷笑:“哪里敢如此,莫要折煞了小人。”
张璁脸上极为尴尬,原地站了片刻,正要继续求告,旁边一驾马车驶了过来,张璁忙让到一旁,却见来人是大理寺少卿郑本公。
冯邦宁满脸堆笑,将郑本公迎入府门,张璁迈了两次脚,想要跟进去,却被王府仆人挡住,面子都削光了。可他却依旧不肯离去,就这么站在王府外干等着。
门口守候的两个王府家仆还在一边冷嘲热讽:“之前不是他带头上书立景王为储君的么?奏折里还说咱们家裕王千岁如何如何,现在倒好,第一个跑来叩门墙了。”
“说的就是啊,人心善变,当真令人感慨。”
“你说他当日上书的时候,话放得那么狠,就不懂留点余地么?”
“谁又能料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哈哈......”
张璁听得面红耳赤,几次想要甩袖离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前来王府拜见的官员络绎不绝,这一次不同往日,几乎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赶到了,左都御史张永明、刑部尚书方赞等中立人物都相继登门,就连原来偏向景王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袁炜都登门了。
袁炜虽然支持景王,但没有向张璁做得那么过分,从来没有把话说绝,所以调起头来也容易。他在门口见到了一脸期盼的张璁,冲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现在处于调头阶段,自身都很难保证,能够入府说话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能帮得上忙。
这就是张璁这类小人物的悲哀,在大争的时候,袁炜之流单靠一些偏向性的言语和举动就能引起足够的重视,而张璁他们这类微末小官,则必须把全服身家都赌进去,或许才能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又如杨慎,品阶虽然比张璁要高,但就实权而言,甚至不比张璁。他同样押下了全副身家,在之前的两个月里,他就如同现在的张璁一样狼狈,但一旦赌赢,就可以振翅高飞,一如今日。
杨慎今日就在裕王府上高谈阔论,以翰林院侍讲学士之身,坐于一帮尚书、侍郎、卿使、大夫之间,指点江山,分析时局,说得一帮重臣频频点头。为何?因为之前他就把全副身家赌在了裕王,不,或许应该说是赵致然身上。
谁都知道,在翰林院沉沦了二十多年的杨学士,几日间就要飞黄腾达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外放,可一步跨到一省参政,如他这样简在“帝心”中的人物,三年之内就可以上到布政使,再过几年,侍郎、尚书轻而易举,入阁值殿不是梦想!
如今杨慎说的就是北地军务,按例,裕王立为太子之后,将赴北直隶领政,杨慎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跟随前往,脱出眼前困顿了他二十多年的樊笼。
这帮文臣陪着裕王海阔天空,冯保则在接见几位京营的指挥。这几个指挥负责的是太平门、朝阳门、通济门、正阳门等地防务。
朱先见将最心腹的几个营头带去了京城西北的城墙,准备硬挡赵然带来的大军,城东、城南的这些城门,自然就交给了在他意识中不那么“精锐”的几个营,比如五军营步军右哨的四个营。
什么是不那么“精锐”,当然是非核心嫡系。原本这四个营头的指挥还羡慕嫉妒步军左掖和三千营中司,如今风水轮流转,这才几天工夫,他们已经开始庆幸自己的非“精锐”出身了。
谈论到了最后时段,冯保道:“咱家也不要你们写什么誓书,那玩意儿,不是修行中人没什么大用。咱家只想提醒诸位,关键时刻,怎么做才能保住脑袋,你们要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探监
大军扎营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赵然下了禁止扰民的严令之后。好在狮子山上有静海庙,与绣球山又各有一座现成的军营,这就解决了大部分问题。
剩下的一千多人,则就近在山下的酒楼、祠堂、大户人家宅院中借助,为此,赵然还特意叮嘱上元县方丈陆致羽和静海庙的庙祝分头行动,向借助之处的户主、东家专程说明原由,向他们支持道门平叛表示感谢。
谁都知道马上要打仗了,这些地方其实已经无人居住,早空了出来,陆致羽他们想找人致谢都找不到,按照赵方丈的指示,留了便条致歉。当然,便条上也注明了每天二两银子的房钱,欠款署名赵致然。
按理说,“协助道门平灭乱军是每一个信众应尽的义务”顾腾嘉语,但赵然自己打着小算盘:钱不多,也就是几十两、不到百两银子的事,但传出去以后给道门带来的声望会产生多少信力?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玄坛宫方丈的初心和使命,绞尽脑汁的一点一滴积攒着信力。
这次京城大乱,真不知道对信力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深夜之中,静海庙内还在军议,正面进攻之处当然是仪凤门。在张略的评估中,守军不强,没必要“迭行诡计”,堂堂之师击堂堂之阵便可,神策门方向由罗洪料理,他的任务是牵制一批守军。另外新加入了一个作战方向,也就是南边的三山门。这是临时调整的方案,改变来自于三千营中司两个营头傍晚的时候,由严世蕃牵线,这两个营头已经下定决心反正,约定恭迎大军入城。
届时,将有一支偏师入三山门,向北夹击囤积在仪凤门的乱军主力:五个营头近三千人。此战的目的是将守军主力瓦解,甚至不是消灭,赵然认为,需要消灭的是为首的朱先见等首恶,以及带兵的心腹将领,大部分守军其实都是协从或者说盲从。
赵然坐在旁边听着,但没有插话,他的心思一直在仪凤门内,根据接到的消息,玄坛宫冷监院、蒋高功、张居正及部分散修上百人被拉到了城楼下,预备作为朱先见的人质。按照朱先见的说法,要让赵致然亲自进城“领人”,当然,领完人以后赵然肯定就回不来了。
这对人性的考验是非常严峻的,如果赵然不进城,良心上不一定会受到谴责,但在修行的心性上肯定会出现心结。
赵然现在就是在等,到了子时三刻,终于等到了朱先见送来的书信,的确如同严世蕃所说,朱先见要他进城领人。看着这封书信,居然还是圣旨,赵然不禁气乐了。
顾腾嘉也看了这份圣旨,别人或许不熟悉,但他却对圣旨比较熟悉,当即笑了:”据闻天子已被软禁,看情形应当是真的了,印玺都对,就是签名也很像,惟妙惟肖。听闻齐王善于模仿他人笔迹,今日一见,果然精于此道。“
赵然没搭理这份”圣旨“,继续不动声色的等待……
寅时初刻,显灵宫**师、多情剑客林阿雨自栖身之地出来,悄然而至城楼下看押玄坛宫道士们的兵值囤房,这里原本是京营轮守仪凤门的驻地,可驻扎一营五百余人,此刻则成了关押玄坛宫冷监院等人的地方。
林阿雨磕着瓜子进了院子,身为上三宫的骨干战力,林阿雨拥有配得上自己身份的待遇,他几乎可以随意出入所有重要场所,当然也包括这里。
向负责看押的金丹修士问候了一声:“水道人,是你们七星修士看守此处?”
水道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就是这副冷淡的性子,林阿雨也不以为意。他旁边的火道人却要好打交道得多,接过话头:“这些人犯很重要,故此殿下特地让我们七个严加看管。怎么?林**师是要进去提审?”
林阿雨坦言:“谈不上提审,当年和冷监院有些交情,眼看他明日或许就要被拿来祭旗,所以想来叙叙旧,不枉一番相交。对了,二位道友伤好了么?”
火道人回答:“差不多痊愈了,江边渔村这一战当真凶险,差点就送命了。”
林阿雨好奇心大起:“听说火道人你们师兄弟是被赵飞枪打伤的?正主还没到,你们自己人怎么还自相杀戮起来了?”
火道人却忍不住有些洋洋自得:“当时有炼虚境高人在旁暗算我们,使用的是神识攻击的手段。这可是炼虚境高人啊,我们还能怎么办?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拼死力战的结果了。我兄弟七人能与炼虚高人一战,足堪终生铭记,其中的经验和感悟,一辈子都体会不完啊......”
林阿雨当时并不在场,不了解情况,但也不会相信七星修士能从炼虚高人手下“全身而退”,如果真是炼虚高人出手,他估计对方多半是手下留情了,由此成了火道人吹嘘的资本。
顺口捧了火道人两句,林阿雨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巨衡山呢?赵飞枪呢?螳螂三刀呢?”
火道人解释:“三班看守,下一班才轮到他们,如今都在后头屋中打坐修炼呢。你也知道,和炼虚高人斗法,我们损伤比较重,虽然已经两个月了,但依旧没能完全恢复,尤其是巨衡山和赵飞枪两个,脑子到现在还经常犯迷糊。”
“还有多久到他们轮值?”
“一个时辰吧。”
“他们在修炼,咱们那么大声不会吵着他们吧?”
“哈哈,放心吧,不会的,此处不比上三宫中清静,是以他们都给自己屋外设置了卫道符的,暂时隔绝声响。”
“原来如此,两位道友,我打算探监。我有个小友,和里面被抓的一位散修认识,嗯,债务关系,想进去问问,看能不能催债,两位道友懂的。”
“哈哈,明白明白,刚才也......”
火道人正说着,就见林阿雨冲后面一招手,转角处扶着墙探出个小脑袋来,小心翼翼的往这边打量。
水火二道看了过去,见此人像个孩童一般模样,身高不过三尺,于是问道:“林**师,这是你家......嗯?”
林阿雨道:“这是东海散修芊寻道童,其母是三娘子,在东海那头比较出名,这孩子来中原玩耍,前几日在与赵致然斗法时不慎受伤,今日方才复原。咱们去元福宫救人的时候,你们几位都没去,故此不识。”
芊寻道童来到近前,伸手向水火二道打了个招呼:“两位道友好。”
水火二道都低下头去,火道人微笑道:“小友好。”
水道人没说话,但目光却和缓了许多,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起做算术
芊寻道童转到水火二道身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只大虾,两只钳子在空中张牙舞爪的晃动比划着。
水火二道都很喜欢小孩子,看了两眼,见这小小童子玩虾玩得挺有意思,很是可爱,满是慈祥的微笑注目了一会儿,又扭回头来跟林阿雨说话:“刚才......”
忽见大虾向上一跃,爬到水道人脖子上,两只钳子捂住水道人的口鼻,水道人翻了个白眼,当即晕厥在地。火道人大惊,急道:“管好你的虾米......”正要伸手去扯那大虾,却被林阿雨兜头一记焖锅,身子原地晃了晃,砰然栽倒。
芊寻道童正要下死手,却被林阿雨阻止:“七星修士与我还算相熟,平素也没有为非作歹的劣迹,各为其主罢了,留着他们的命吧。”
芊寻道童耸了耸肩:“好吧,你们中原修士就是心慈手软。”又好奇的问:“林**师这是什么锅?”
林阿雨捏着手中的黑锅比划了一下,嘴里吐出一粒瓜子皮:“这是我林家祖传的丹锅。用这个炒瓜子,味道很好,你也尝过了的,对不对?”
芊寻道童点头道:“果然好吃。林**师还有么?再来一把......”
两人磕着瓜子就进了院子,见了一路站哨的的锦衣卫,林阿雨吐出瓜子皮,全部点倒。
关押玄坛宫道士的房舍在最里间,隔着一堵墙,原本是兵营中关押犯了军律的士卒或者擅闯城门者的小牢房。这座不大的牢房一面以栅栏为墙,里面关着上百人,人挨着人、脸贴着脸,挤得蹲都蹲不下来。
林阿雨和芊寻道童脚步轻快的转过来时,就见黑夜中,月门墙口躺着两个锦衣卫,也不知被谁放倒了。
林阿雨冲芊寻道童打了个手势,芊寻道童一跃而上林阿雨的肩膀,扒着墙头向里偷偷踅摸,看了两眼,双手扣在墙上,两只脚离开林阿雨,在空中吊着,不时用脚尖去捅林阿雨,示意林阿雨也上来看看。
借着墙头的掩护,林阿雨看见了一副新奇的画面,有人正蹲在牢房前,用树枝在地上不停的写着算着,牢房中挤满了的各色人等都在瞪着他,倒吊在牢房顶上的几个修士还在不停小声支招。
“算得不对,左三!”
“胡说!寅卯三八真,申酉四九金!明明是九!”
“怎么成酉数了?你对着柳大侠,所以是右,但你要在柳大侠的角度考虑,故此为左......”
看了一会儿,林阿雨才看明白,敢情七星修士在这座牢房外布设了一个法阵,想要把人救出来,就得破阵。蹲在门口的这个人便是无情剑客柳初九,他正跟地上演算呢。
林阿雨从墙后头闪身出来,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柳初九的演算,也加入了讨论:“五行相旺时用大数,休囚时用中数,死绝时才用小数。金木三六九,所以你应该选六。”
柳初九恍然:“原来如此,我再算一算。”
牢房内被挤得不成样子的一个道士奋力扭过脖子来,双手撑住栏杆防止自己被压扁,反驳道:“此为死绝之地,当用九!”
柳初九顿时又犹豫起来:“到底是死绝还是休囚?”
那道士坚持:“明日就要死了,当然是死绝之地。”
他头顶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修士反驳道:“已经有人来搭救了,这就不是死绝,赵方丈大军压于城外,柳大侠出奇于城内,哪里算得上死绝?”
那个扭着脖子的道士挣扎了一下:“贫道一生几十年,历无极院高功、西真武宫高功、天鹤宫高功、玄坛宫高功,毕生研究的就是这个,怎么会错?”
天花板上吊着的那个修士道:“蒋致标,你再做多少年高功也没用啊,可入了修行?我蔡致坤虽然研究得没有你时间那么长,但我研究到点子上了啊,要不为什么我在馆阁,你在宫院?”
旁边另一个倒吊着的修士讽刺:“拉倒吧蔡致坤,入没入修行,和研究没研究到点子上有屁的关系啊,你入修行是你撞大运根骨好,但要论研究阵法数理,就凭你这几句话,可以直接打落凡尘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打打球、跳跳舞,除了这个你还会啥?”
蔡致坤瞪眼道:“我还会说书,你会么?杨水墨,不服回头咱们球场上见!”
柳初九双手捂住耳朵,喊道:“别吵了,我每个数都算一遍,烦死人了!”说罢,用嘴叼着树枝继续在地上算起来。
芊寻道童看着牢房内两个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修士斗嘴,又看了看其他吊在上面的修士,好奇的问:“二位,嗯,诸位怎么吊在上面?”
蔡致坤白了他一眼:“你这小童不长眼睛的么,没见下面人多?上面空气好,我们在上头喘口气。”
杨水墨道:“蔡致坤,人家那么小的年岁,你就这么说话?不怕把孩子带坏了?”
柳初九忽然气得将树枝掰断:“这题谁会算谁来算,我是算不出了!”
林阿雨在旁安慰:“不算也行,咱们合力破阵就是。”
柳初九白了他一眼:“林兄怕不是在开玩笑?这一破阵,外头不就听到了?七星那帮家伙......”忽然反应过来,惊骇的跳着脚,指着林阿雨:“哎哎哎,你怎么来了?”同时还手忙脚乱的去拔剑。
林阿雨笑道:“柳兄不必如此,咱们一路人,你来做什么,林某就来做什么。”
柳初九下意识的辩解:“不要误会啊,柳某是来讨债的,他们中有人欠柳某一笔银子......”
芊寻道童在旁边顿时笑喷了:“果然都是一样的!”
一番解释之后,误会终于解除,柳初九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真是吓着柳某了。不过也好,原先别人并称你我为显灵宫双剑客,说实话,柳某还没怎么把你瞧在眼里,今日看来,其实你也勉强可以和我并驾齐驱,至少在识事务顺大势这方面,赶得上柳某的脚步了。”
林阿雨点了点头:“能够得柳兄如此称赞,林某之幸啊。话说柳兄是怎么看出齐王必败的?”
柳初九席地而坐,指了指对面:“说来话长,请。”
林阿雨欣然落座,招呼芊寻道童:“一起来。”说着,掏出黑锅,锅里已经炒好了几斤瓜子,飘着诱人的香味。
芊寻道童忍不住惊喜的问道:“这是何时炒好的?当真神奇!”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神不知鬼不觉
柳初九抓起一把瓜子开始嗑起来:“我跟你们说,自从上次围攻赵方丈失败,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为何那么多人过去都不行?四十八个人去,就被抓了四十八个,那一百个人去能不能成事呢?噗!”
“哎?你吐我鼻子上了!张主簿,劳驾帮我把瓜子皮吹掉,我手拿不出来,够不着......”
林阿雨“咔吧”一声脆响,问:“上一百个人也不成?”
柳初九继续“噗”道:“不行!这是气运,非是人力所能挽回!气运这个东西很玄,就好比我们之前埋伏赵方丈的时候......”
这两人吧啦一通神侃,侃的旁边芊寻道童连瓜子都忘了咳,睁着大眼睛,脑袋在柳初九和林阿雨之间来回晃悠,张着小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牢房顶上吊着的蔡致坤和蓝水墨都看呆了,两人面面相觑,蔡致坤问:“蓝师兄,他们是来干嘛的......”
蓝水墨:“好像是来救咱们的......”
蔡致坤又问:“那他们现在干嘛呢......”
蓝水墨:“......”
张居正插话:“外边那个小娃娃,小友,能不能劳驾,提醒两位仙师,先将我等救出去......”
芊寻道童回了一嘴:“你才是小娃娃!”扯了扯林阿雨的衣袖:“林**师,咱们是来救人的吧?”
林阿雨拍了拍脑门:“对哦,差点忘了。”起身道:“柳兄,咱们一起破阵吧?值守的水火道人已经被我们制住了,些许动静闹不大。”
柳初九问:“那些锦衣卫......”
“二十多个,也制住了。”
“不是说这里驻扎着三百锦衣卫么?”
“都在睡觉呢,不妨事,咱们打几张卫道符也就差不多了,凡夫俗子,听不清的。”
“那好!”
显灵宫两位大名鼎鼎的双剑客当即行动起来,各出飞剑开始破阵。这座法阵并不高端,囚禁的也是蔡致坤和蓝水墨这等黄冠境以下修士,顺道也关住了八十多个玄坛宫的俗道,所以破起来也相对容易。
两个**师全力打了片刻,法阵便摇摇欲坠了,芊寻道童一看,也召唤出自己的虾米:“大米,上!”
两个**师、一个金丹合力出手,这座法阵再也坚持不住,一声呜咽后,当即散去,只留下一地符纸和几件阵盘残片。
一百余人屏住呼吸,自院中出来,林阿雨抬头打量了一番旁边几十丈外不远处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墙上值守的修士,这些人都紧张的冲着城外,高度戒备,浑没看到这条街道的动静。
再仔细辨认了一番,齐王、蓝道行、段朝用、德王、龚可佩、胡大顺这些高修都没有身影出现,于是一招手,对面街道也有人闪出了脑袋,同样招了招手。
林阿雨和柳初九在这边掩护,芊寻道童带头,领着蔡致坤、蓝水墨等一干昨日被俘的修士,一个挨着一个沿着街道屋檐的阴暗处跑了出去。
那边街口接应的人也冒了出来,却是芊寻道童原来的东宫同仁们,这次都跟着他出来立功了。转过这个街口,大伙儿折而向南,小心翼翼继续顺着街角屋檐下走,他们的目标是三山门。
队伍最后押尾的林阿雨和柳初九一直高度关注着城墙上、城墙下,生怕被人察知,不过目前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林阿雨不禁感慨,自己这次行动当真神不知鬼不觉,上百人从城楼下悄无声息的逃之夭夭,这是周密安排和布置的结果,完美的实现了事先预定的效果。
被抓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走,走了好半天都没走完,林阿雨开始小声催促:“快!跟上!”
柳初九也在对面不停的划着胳膊:“快!快点!”
又走了一会儿,还是没走完,林阿雨微觉奇怪,回过头来仔细看去,就见人群还在挨个排着队往外走,院子里丢满了一地的飞鱼服号褂和绣春刀......
林阿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个排队的壮汉,扯过一人问:“怎么回事?你们瞎跟着干什么?”
那壮汉拱手哀求:“仙师给条活路吧!”
林阿雨看着这帮人乞求的目光,顿时心软,长叹一声,松手放行。
过了片刻,柳初九眯了眯眼睛,示意林阿雨,城门下有人来投。
就见一小队手卒,也不知是哪个营头的,赤手空拳跑了过来,在那小旗的指挥下,加了个塞挤进队列。
那小旗还冲林阿雨行了军礼:“林仙师,咱们弟兄早就注意到仙师的筹谋了,打您进去的时候我等就看见了。”
林阿雨张了张嘴:“你们......”
那小旗还在拱手:“多谢林仙师,您若不答应,我等只能喊人了。”
林阿雨无力的挥了挥手,这一挥手不要紧,周围房屋的门有一半都打开了,一瞬间涌出上百名军士来,为首的是个试千户,也不多话,倒提着腰刀向林阿雨和柳初九行了礼,带着队伍跟在了后面。
话说芊寻道童带队,潜过定淮门、清凉门、石城门,前方便是三山门。
三山门下同样有人接应,蔡致坤和蓝水墨一看,接应的不是旁人,正是京城公子严世藩。
双方顾不得寒暄,严世藩叫开城门,当先打头,带着一干人就出了城门。
这是严世藩整个计划的最后一环,原本老严嵩是想去裕王那里投个门路的,但被严世藩制止了,按照严世藩的话来说,裕王也一样是个摆设,真正关键的还在赵方丈这里。没必要腆着脸去捧臭脚,反而跌了严家的身份。
因此,严世藩定计,鼓动城中散修围攻太庙、联络三山门等驻军反正、搭救玄坛宫被抓的人质。这三桩事情办下来,甭管最终成没成功,赵方丈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拿严家开刀了。
至于赵方丈对严家的观感会不会就此扭转,严世藩倒不担心,地位保住了,扭转观感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
望着身后被救出来的人,严世藩终于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带着他们直奔狮子山“赵方丈辕门”。
等登高回望之时,严世藩也有些懵了,拉着芊寻道童问:“你们到底救出来多少人?”
芊寻道童不解:“一百多个吧,怎么了?”顺着严世藩的目光回头往下一看,当场也惊呆了,一条打着火把的长龙延伸到不知何处,这岂止百人?千人都有了!
第二百五十章 风大扇了舌头
赵然不喜欢严嵩和严世藩,但却不得不承认人家这几天的功绩,将这些玄坛宫道士们救出来顺便还“拯救”了十多名散修和近千名锦衣卫和军士,的确是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当下好言抚慰道:“你们严家做的事情,贫道已记在心中了。放心吧,等球赛恢复了,好好守擂,预祝你守擂成功。”
严世藩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哪怕看出赵然的语气略微有些勉强,却也已经满意了,当下躬身告退。
赵然终于在朱先见冒天子之名送来的战书上签了意见:“城头见!”由军士送上仪凤门。
六月初九,天蒙蒙亮,准备妥当的道门平叛大军已经开动了。
龙潭卫三千人正面强攻仪凤门,两千人悄悄开至三山门外,择机抢城。仪凤门前缺少的兵员,由新近投诚过来的几个五军营支撑,三千营左司的五千人则作为后续梯队入城,到时候维护城中秩序。与此同时,罗洪的武昌卫三千人也来到神策门下,从旁牵制。
当然,布置归布置,张略也授予了罗洪和牛佥事临机应变的权力,主攻佯攻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虚实之间可以转换,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尽快把京城打下来。
因为昨日大军来得突然,又有城外两山驻军的反正,张略可以把军队直接放到仪凤门下。狮子山和绣球山两座高地架上了攻城法器,包括重型法弩、法、火龙车等等,将占据城墙的守军地形优势抵消了大半。
城门下的主街道也在龙潭卫手上,两侧房屋已经被防护法阵所遮蔽,可以防止守军纵火,里面是最好的藏兵之处。龙潭卫钟千户指挥的一个主力营头已经提前布置于其中。
既然要将朱先见本人和他麾下主力牢牢吸引在仪凤门全歼,就肯定少不了赵然出面,于是赵然亲临仪凤门下,让人叫阵。
“文昌观监院顾、道门招讨使、玄坛宫方丈赵等有令,反贼朱先见及上三宫**师以上人等,立刻自缚请降,或可免凌迟之苦。城上京营各级校佐,速速开门,各归军营,可恕尔等受逆齐王蒙蔽之罪。限时一刻,否则大军进城,尔等难逃道戒国法严惩。何去何从,各自思量......”
朱先见手撑城墙垛口,向下张望,只见对方近千兵马沿着城门下的街道处一直列阵至尽头,旗门下拥簇着一群道士、军将,领头的顾腾嘉、赵致然、张略都是认识的,其他还有许多或眼熟或陌生的面孔。
回望自己这边,城墙上摆了最精锐的两个五军营的营头,这都是自己的心腹,拿银子喂饱了的,城下还有两个营头作为预备,另外周遭还有两个营头安置在街道民舍中,以此兵力守城,可谓绰绰有余。
因故仰天长笑,向城下道:“赵致然,出来说话!”
赵然骑着老驴向前晃晃悠悠挪出来几步,道:“朱先见,今日大难临头,更有何话可说?”
朱先见道:“你刚才不是限时一刻么?孤也给你一刻,速速自缚上城,否则你那些玄坛宫的下僚们恐怕就得因你而死了!”
赵然奇道:“什么玄坛宫下僚?朱先见,你是不是发梦说胡话呢?”
朱先见冷笑:“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休怪孤无情了,就你这一句话,先送你玄坛宫十颗人头再说!”回头吩咐:“来啊,将玄坛宫的贼子都带上来!”
有上三宫的修士下去传令,过不多时,七星修士跟了上来,一个个脸色都很是不好。
朱先见喝道:“人呢?”
那传令修士没好气的一指这七位:“就剩他们了。”
朱先见瞪着巨衡山:“那些贼子呢?”
巨衡山哆嗦了一下:“都......都跑了......”
朱先见不敢置信:“都跑了?一百多人就跑了?什么时候跑的?”
水火二道上前:“大约是今日凌晨丑时......”
巨衡山一把将这两位撸到身后:“闭嘴!我来说,跟你们无干!”向朱先见禀告:“今日凌晨丑时跑的,当时我失察了,正在修炼,请殿下治罪。”
段朝用也急了,一把拽着巨衡山问:“不是……巨衡山你可说清楚,一百多人跑了?在你们七星修士眼皮底下跑了?你在修炼?”
巨衡山道:“是显灵宫的林阿雨,他叛反了,应该还有柳初九,他们两个探视人质的借口都一样。水火道友不察,对他们太过信任,以至于......还有芊寻道童也反了......”
段朝用呆了呆,怒道:“这两个家伙,早就知道他们靠不住!”余怒未息,又向巨衡山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来报?那么大的动静,锦衣卫呢?那么多锦衣卫就没一个来报告的?陈胤!陈胤......”
旁边的陈胤头皮一阵发麻,磨磨蹭蹭过来,他尚不清楚究竟,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好歹是巨衡山给他解了围:“不用找了,陈指挥使指派来看守的三百锦衣卫都是内应,他们全跑了。”
这下连陈胤都呆住了,忽然大吼:“卓一!卓一给我死过来!”
找半天也没找到卓一,刚要发飙,旁边一个锦衣卫试千户凑过来禀告:“适才卑职似乎见过卓千户,卓千户出了仪凤街,看模样似乎是往家走。”
“他以为他还跑得了?去,把卓一给我带回来,今日非杀了他祭旗不可!”
朱先见刚才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心中那股憋着的怒火忽然间爆发出来,伸掌就向巨衡山脸上掴去,啪的一声,重重扇了个耳光,紧接着连续伸掌,赵飞枪、水火二道、螳螂三刀,每人脸上都挨了一记。
七星修士境界差他太远,哪里闪躲得开,又兼心中有愧,不敢闪躲,各自都强撑着认下这记耳光。
朱先见打过之后依旧没有撒完气,抬脚要去踹巨衡山,却被段朝用和德王赶紧拦住了。他是大炼师,这一脚含恨出手,不死也得伤啊,眼下用人之际,林阿雨和柳初九这两个骨干**师又都跑了,再把七星修士给打伤,这一仗又要少了出力之人,只会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效果。
赵然望见城头上似乎有所动静,只是由于有城垛阻隔,看得不是很真切,连忙将天上盘旋着的南归道人招下来,询问之后当即哈哈大笑:“朱先见,你不是要杀我玄坛宫道士么?还连杀十人?当真好笑,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
朱先见这口气没发完,又听了赵然的讥笑,眼中立刻通红,咬着牙不顾天不顾地的直接从城头上扑了下来,在一片惊呼声中,五指成抓,抓向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