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阳山书院
在逍遥道人的引导下,几人来到山阳,就见一处三面抱山的小坝子中,矗立着一座小庄园。庄园不大,白墙之内约莫十数间房舍,正门挂着个牌匾,上书“南山书院”四个大字。
王守愚见了,点头称赞:“远离闹市,结庐读书,的确有儒门风范,当为同道中人也。”又向春风和观云道:“你二人不可造次,咱们恭敬一些,将这位道友请去京城,便算完结一桩差事。”
春风道人正了正衣冠,答应了,观云则笑嘻嘻道:“损之道兄放心,我们一向对人才是礼敬有加的。”
来到近前,逍遥道人上前扣门:“孟道友在否?”
院门应声而开,孟言真身着灰色书生常服出门相迎:“今日早起,忽闻雀鸣于枝头,却原来是林道友来了,一别经年,道友登门,幸何如之……这几位是?”
逍遥道人忙介绍:“孟道友,小弟如今入了上三宫,这位是朝天宫供奉王道兄,字损之,这两位是灵济宫供奉,春风道长和观云道长。”
孟言真连忙施礼:“诸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请入内。”
进了书院,就在草堂中烹茶待客,孟言真道:“敢问诸位来此何事?”
王守愚道:“久闻孟道友大名,僻居川西,悠游林泉,一心研读圣贤之书,乃有济世之才。如今我朝大兴修士入世之风,简寂观下诏,令馆阁拣选修士出任道门方丈之职,不知孟道友可曾听说?”
孟言真点头:“我虽在乡间荒野,此事却也得闻。如我川省,各州府均有馆阁修士出任道门方丈,我有几位熟人也下山入世了的。此策极好,可为百姓谋福,长此以往,以修士之能,百姓的许多急难都可料理得了。”
王守愚笑道:“孟道友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果然高人也。实不相瞒,道门变革、天下震动,我上三宫身为大明修行界的举足轻重的一方,自也不甘落后,正努力参与。如今我们已在南直隶、河南拿到了七个县的方丈职司,明年还会更多,也算是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意,为我儒门的光大出一份气力。”
孟言真赞道:“上三宫愿意为天下谋福,大善!”
王守愚道:“说得不错,今日前来,便是想请孟道友出山的。”
孟言真作难道:“这……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未做过他想。”
王守愚劝道:“以孟道友之才,屈居山林,当真可惜了。为黎民解难,为天子分忧,这不正是咱们儒门信士所擅长的么?没有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谈什么读书?读书又有何用?”
孟言真又婉言推脱了几次,王守愚肃然道:“孟道友,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朝中又是奸党把持,天子政令不出京城,道友难道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天子蒙尘么?”
逍遥道人在旁跺脚道:“孟道友不出,奈天下苍生何!”
孟言真耸然动容,起身长揖:“若非几位分说,孟某险些铸成大错!也罢,便随诸位入京就是!”
众人大喜,顿时热络起来。王守愚当即向孟言真介绍了上三宫拿下道院方丈职司的县份,又请孟言真挑选。孟言真便选了南直隶溧阳县宝藏院,愿意出任宝藏院方丈。
围绕着今后入了上三宫的诸般事宜,众人又谈论多时,王守愚说,入了朝天宫后,将鼎力相助孟言真寄托神识,待将来入了**师境,便在朝天宫为他授。
天色渐晚,孟言真心情舒畅,道:“便请诸位留在此间用饭。”于是回到后园,不多时,带着一个手提食盒的丽人上来,笑道:“诸位道友请了,这是我刚纳的妾室婉娘,极擅烹饪,请诸位道友尝尝婉娘的手艺。”
食盒打开,菜肴一道一道取出,桌上顿时香气扑鼻。婉娘轻声介绍:“这是绿堤香酥鸭,这是过油金田鸡,这是翡翠素玉豆,这是香合竹叶鱼……”
春风和观云二道眼都看直了,看的却不是菜,而是婉娘。只觉婉娘这身段凹凸有致,圆润而不失风骨,窈窕而不失饱满,脸蛋长得更是俏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勾人的诱惑。
和婉娘相比,长乐楼的四大花魁根本不值一提,以蒲柳之姿来形容都嫌过分!
不单春风、观云二道,王守愚、逍遥道人也同样目不转睛盯着婉娘发呆,草堂中顿时一片呼吸粗重之声。
孟言真干咳了一声,道:“损之道兄?春风道长?观云道长?林道友?损之道兄?春风道友……”
王守愚堪堪回过神来:“啊?”
孟言真伸手相请:“用饭吧?”
“好的,好的……”回过神来的王守愚连忙招呼春风等人吃菜,众人这才抄起筷著,一边往嘴里扒拉饭粒,一边还盯着婉娘离去的身影,个个食不知味。
逍遥道人问:“孟道友好福气,敢问这原是谁家娘子?”
孟言真自豪道:“我上月去庆云馆拜望道友,返回时,见涪水之上有小船倾覆,便过去救人,正好将婉娘救了上来。婉娘父母早亡,身世孤苦,感孟某相救之恩,愿意以身相报,孟某便纳为妾室了。”
王守愚长叹:“这等奇缘,简直……恭贺孟道友了,孟道友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孟言真哈哈一笑:“婉娘还擅琵琶,等用罢饭食,便让她弹奏一曲,以助雅兴!”
“甚好甚好!”
“快快弹来!”
“孟道友,还吃什么饭?先听曲吧?”
孟言真大笑,便让婉娘取了琵琶出来,在草堂上弹奏曲目,以为佐饭之调。
果如孟言真所说,婉娘的琵琶弹得极好,孟言真摇头晃脑,闭着眼睛沉浸其间。王守愚等人也沉浸其间,但却非沉浸于曲调之上,而在乎勾股之中。观云的哈喇子都淌了下来,自家却丝毫不觉。
到了夜深,孟言真安排王守愚等人歇宿,一人一间,分别安置在客房之中。
观云哪里睡得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婉娘俏丽的身影、勾人的容貌,当真是辗转反侧,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第五十三章 偷窥
躺了一个时辰,观云再也躺不住了,起身出门,在书院中转来转去,转着转着,忍不住就转到了后院,一眼就看到主屋中亮着灯光,春风道人正靠在窗前使劲往里看。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观云过去凑到他旁边,春风见了,立时拉着他闪身到远处,打出卫道符,低声道:“你也来了?”
观云忙问:“道兄是来看婉娘的?”
春风干咳一嗓子,道:“今日我见婉娘面容依稀有几分相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所以过来,嗯,问问。”
观云嘿嘿贼笑:“我也看婉娘似乎相熟,莫不是以前哪个相好的?对了,师兄刚才看见什么了?”
春风“嘘”了一声,拉着观云回到主屋床前,透过破开的小洞,观云眼前顿时出现一幅活色生香的场景:孟言真坐于大木桶中,婉娘浑身不着寸缕,正坐在他身后为他擦背!
观云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血脉贲张,双手继续去开窗户纸,咔嚓一声,窗梁被他不小心直接掰断。
孟言真转身就冲这边打出一掌,掌风凌厉,直扑窗棂,口中喝道:“哪里来的贼子?”
却见观云直接从袖中挥出一片白云,将掌风消弭的同时打入房中,旋即纵身而入,以云团罩住孟言真,将孟言真从木桶中卷了出来。
春风捂着脸哀叹一声,迈步跟了进去,双掌如同幻影,直拍孟言真。
孟言真虽是金丹,但此刻身上不着寸缕,没有法器在手,哪里是观云和春风两个金丹修士的对手,又兼准备不足,三下五除二便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观云也不去管他,一把抱住婉娘直接送上床榻,就跟床榻之上做起了丑事。
春风摇了摇头,见地上的孟言真须发皆张,圆睁双眼,死死盯着床榻上的观云,因为发不出声来,牙齿咬着嘴唇,数道血丝自嘴角淌了下来,其状极为可怖。
叹了口气走到孟言真跟前:“孟道友,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婉娘请出来与我等相见。如婉娘这般佳人,哪里是孟道友你消受得起的?唉,孟道友,得罪了……”
孟言真抬头瞪着春风,嗓子里“荷荷”嘶吼,瞪得眼珠子都好似要掉出来了。
春风打了个稽:“福生无量天尊,道友错已铸成,无可挽回,贫道便送道友脱离苦海吧。”手指轻挥,劲风自指尖发出,如利刃般割过他的咽喉,孟言真顿时一命呜呼。
解决了孟言真,春风来到床榻边,脱了衣褂上床,口中催促道:“观云往边上挪一挪,一起一起,快些快些。”
二道正干得欢畅,王守愚和逍遥道人听闻动静,都赶了过来。见了地上死去的孟言真尸首,王守愚气得嘴唇都哆嗦,闭上眼睛良久,方才长叹一声:“怎会如此……”
逍遥道人在床边睁大了眼睛看着春风和观云二道努力干活,顿时口干舌燥。
观云在床上道:“损之道友稍待,马上完事跟你解释……啊呀……”
等收了工,两个道人下了床,一边束衣整带,一边解释,讲完之后还道:“真怪不得我们,是他先动的手。”
王守愚指着二人恨铁不成钢:“你们当真是精虫上脑了,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四川,好不容易说服一个志同道合的道友,转眼就被你们杀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你们真是出息得很!”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守愚总不可能为了主持正义给孟言真报仇,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掏出药粉洒在孟言真尸首上,将他化了。同时以眼神示意床上缩在角落里的婉娘,那意思把婉娘也处理了。
却见婉娘猛然从床榻上扑了下来,一丝不挂的跪伏在地上,拼命磕头:“多谢几位仙师替奴家报了血海深仇,奴家给几位仙师磕头了!”
王守愚一怔:“什么意思?”
婉娘放声痛哭:“这姓孟的贼子杀了我父亲和弟弟,将我掳掠至此,若我不从便还要杀我……呜……奴家本欲随了父亲而去,但这一去却怕大仇无法得报,沉冤不能昭雪,只得忍辱偷生……呜……如今几位仙师替奴家报了大仇,奴家从此便了无牵挂,可以去了……”
哭着,婉娘从床边摸索出一根金簪,抖手便向自己咽喉刺去。
观云眼疾手快,手指一弹,将她掌中的金簪击飞,然后将她扶起,安抚道:“乖乖莫哭,道爷是个怜香惜玉的,怎舍得你死?嘿嘿……既然道爷替你报了大仇,你又如何报答道爷呢?”
婉娘依偎在观云怀里,泪水兀自流着,道:“奴家除了这身子外,再无别物,只求仙师怜惜。”
春风向王守愚道:“损之道兄,原来咱们还办了件好事,哪里想得到,这孟言真竟是强抢民女的恶人,咱们这算是惩恶扬善,为民解忧了吧?那个……不如损之道兄过去安抚一下这弱女子,她瞧着也怪可怜的。她有了轻生之念,咱们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损之道兄以为如何?”
王守愚今天尽在这里叹气了,此刻再次叹息:“那我就安慰一下婉娘吧,定不能再让她起轻生之念才好。”
春风向观云招了招手:“走,咱们出去转转。”
逍遥道人犹豫着,却被春风一把推了过去,你跟这里好生看顾着。”
春风和观云出来后,在阳山书院中转了两圈,将孟言真的财物、法器、符种种,全部搜刮了一番,又灭去各种痕迹,这才回屋。
如此,四人又在阳山书院玩了几日,这才兴致稍减。婉娘为酬大恩,曲意伺候四人,哪怕是累得不行了,都咬牙坚持着,搏得了四人的夸赞。离开阳山书院的时候,干脆就将她带在身边。
一行在绵州将事情办砸了,重新折返都府,这回却来到了青城山。王守愚向几人道:“等会儿我去将叶云轩请下来,一起坐坐,都是同道,既然来到川省,自然要去见个面的。别看他是个俗道,但交游却很广,与顾师伯、水师叔都是至交好友,你们切切不可怠慢。”
第五十四章 酒楼
与叶云轩的相见不用多言,如王守愚所言,都是同道中人,见面时自是其乐融融。www.uu234.netwww.uu234.net其间,叶云轩见了婉娘,顿时走不动道了,一边说话一边去看婉娘。
王守愚哈哈一笑,将婉娘拉过来道:“这是我们路上行侠仗义救下的女子,身世甚苦,想为她寻求一个安生寄命的所在,不知叶都讲肯收留否?”
婉娘当即上前跪拜,按照王守愚事先指点的说法,只讲孤苦飘零,略过被孟言真强掳一段不提。
叶云轩听了婉娘自诉的凄苦,眼眶都红了,一口答应下来:“婉娘今后便住在贫道宅中吧,吃穿用度都不会少了你的。”
婉娘万福道:“多谢都讲道爷!”
观云不干,刚要发作,却被王守愚一脚踩住脚面,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又被春风以眼色制止,这才作罢,眼睁睁看着佳人被送了叶老道。
王守愚见了观云的一副不忿的表情,笑道:“你还想带回京城么?带回去你自己保得住?女人嘛,尝过了就好了,莫非你还想娶进家门?”
观云道:“怎么可能娶她?凡俗之别且不说,道友们都玩过了的,娶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只是便宜了这个老头,总觉得窝火……”
王守愚道:“以一个女人换四川两个县的道院方丈,值了。再者,咱们此来川省,并无尺寸之功,不在叶云轩枕边安插个内线之人,回去如何交代?”
逍遥道人犹豫道:“就怕这娘们乱说话,不听使唤……”
王守愚一笑:“我昨夜已喂她吞了迷离丹,每隔三月必须服一次解药,否则神智不清,如中疯魔。她怎么敢不听使唤?”
春风大赞:“损之道兄高啊,实在是高!”
逍遥道人也狂拍一通马屁,吹得王守愚哈哈大笑。拍完之后忽然冒出一句:“只是每三月服一次解药,这却有些麻烦,不知损之道兄安排得开送解药的人手么?”
王守愚顿时为之一滞,旋即有些恼羞成怒的道:“那此事就劳烦林师弟你吧!”
逍遥道人立马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观云还在为送出去一个翩翩佳人而愁眉苦脸,王守愚气道:“你心里除了那点事情外,还能想点别的么?咱们是做大事的人,岂可儿女情长?”
春风和逍遥两个道人都在旁边捂着嘴乐:“哪里是儿女情长,分明是儿女深长。”
观云怒道:“笑什么?总之道爷心里不舒坦!”
王守愚道:“好了,心里是不是憋着火?那咱们就去找人出气!”
观云眼睛一亮:“损之道兄又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王守愚道:“既然来了四川,那就顺道去一趟松藩,姓赵的不是在松藩么?你们不想找他出出气?上回在京城那一场,咱们都被白打了?”
春风皱眉道:“松藩是宗圣馆的地盘,就怕他门中师长护着他。一对一和他约战,咱们自然不怕,但此人一贯依多为胜,又常让长辈出头,这却为难得紧。听说江腾鹤已晋大炼师,魏致真也入了**师境,我等恐怕不是敌手。”
王守愚道:“若非上回有大真人为他后盾,我早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次我也想好了,咱们悄悄进松藩,谁都别惊动,就等在大君山下,摸清了姓赵的行踪,出其不意围上去,咱们也不欺负他,我先和他动手,打完之后你们再挨个上去和他打,一对一斗法,都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出了这口气,咱们就赶紧撤出来,免得被他知会师门追上咱们寻仇。”
几人顿时摩拳擦掌,欢呼雀跃,跟随王守愚向松藩赶去。
春风和观云都牢记着当年挨板子的大仇,为了抓紧报仇,连玩女人都顾不上了,极为踊跃的跟着王守愚,三天内就从都府赶到了红原。
王守愚也是做过功课的,知道赵然如今身兼白马院方丈和宗圣馆行走两个职司,是要时常下山走动的,故此也不在大君山下傻等,直接去了红原城。
他们几个衣装甚是扎眼,尤其是春风和观云穿的都是道袍,道袍上还绘着灵济宫的标志,这要是进了城,难免被人发现后报给赵然,到时候赵然一喊师门长辈出头,那就万事皆休。故此都换了衣装,扮成商贾模样,就这么进了红原城。
进城之后,径直来到白马院所在的主街,左右一看,便上了白马院大门斜对面装饰最豪华的酒楼,在二楼临窗订了个桌子,一边喝酒一边耐心等候。
等了许久,只见白马院道士们进进出出,却不见赵然的身影,这几位便有点沉不住气了。张守愚向逍遥道人吩咐:“要打听事情,找酒楼的跑堂最为贴谱,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把跑堂的叫来问问,赵然此刻在不在白马院,咱们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你是川人,你的口音跑堂的不会起疑。”
逍遥道人向外面喊:“小二哥!”
跑堂的连忙凑过来:“来了来了,老爷有啥子事的嘛?”
逍遥道人问:“我们来这边做点买卖,想拜见赵方丈,赵方丈这下子在不在道院里头?”
跑堂的回道:“应该是在的嘛,不过赵方丈是仙师,他有时候唰一下子出门,我们都看不到的,也不敢说一定就在。老爷们想见赵方丈,直接去递帖子噻?你们放心好了,白马院的客堂道长们最是热情客气的。”
跑堂的下去后,王守愚道:“既然说姓赵的应该在里面,咱们就多等一会儿。”
观云道:“干脆直接杀进去好了,揍他一顿咱们就走。”
王守愚瞪着他道:“哪儿有那么简单?你知道他师门有谁在白马院里?你知道城中有没有宗圣馆的修士?你知道这些修士会不会就在白马院附近?比方说,这酒楼里要是正好有几个修士,咱们一冲进去,人家立马就给宗圣馆报信,到时候怎么办?”
见春风和观云四处踅摸,王守愚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就是打个比方。这酒楼里没有,那旁边那家肉铺呢?嗯,肉铺当然也不会有……总之就是个比方,懂么?沉住气,再等会儿!”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那头跑堂的小二哥下了楼,跟账台处掀开帘子进了后院,向院中正陪着屠夫对坐饮酒的沈财主低声道:“东家,楼上来了四个客人,在打听赵方丈。”
“嗯?打听什么?”
“问赵方丈在不在白马院,说是做买卖的,要拜见赵方丈。但我瞧着不大像,穿的衣服干干净净,鞋上也没有泥灰,不像是走远道的。”
“你怎么回的?”
“我说让他们直接去递拜帖,他们也没动,还在那里喝酒,已经喝了两坛了。”
沈财主和屠夫同时起身,上了二楼,就在楼梯上冒了个头,偷瞧王守愚等人片刻,然后下来。
“瞧着一举一动都像有修行的,不是买卖人。”
“老兄你没瞧错,必是修行中人无疑,你看右边那个胖子,我似乎在哪见过?哎呀呀……真的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眼熟,还真是想不起来……见过是肯定的了,就是看不出修为深浅来,无论如何知会一声吧。”
第五十五章 雷善
赵然正在方丈书房中翻看今年的秋收成果,因为有了三部的加入,可谓成果颇丰。顶 点 X 23 U S总计收获青稞两万九千石、黍米三万六千石,乳牛存栏三千八百头、羊存栏十八万八千九百余只,马也积攒到了八百余匹。
他打算以保忠为首,组建一支两百人的马队,这样可以减轻各村寨保甲自卫的训练和调动压力。
看完上报的文书,他又翻开一份新的公文,当即皱了眉头,川西总督府转来公文,接四川布政使司的调令,白马院都厨调离松藩,另有任用。
雷善的调令是由四川布政使司发出的,去的地方是叙州,出任正七品通判。雷善作为白马院的都厨,调任叙州通判,七品迁七品,等于平调,但去了叙州之后,这是个州府一级的平台,红原哪怕规格上算是个半州府的县,毕竟还是县。
何况叙州是川中,比松藩这等边陲之地要富庶得多,赵然估计雷善可能是愿意去的。
从大面上来说,雷善的调动当然是件好事,赵然的威信会获得提高。毕竟大伙儿在赵然手下辛辛苦苦了三年,虽说口头上“奉献”两个字叫得山响,但赵然身为白马院的掌舵者,真要拿“奉献”两个字去糊弄人,那他就太不合格了。
之前是罗典造,现在是雷都厨,一个得到了晋升,另一个平调重用,这都是很好的出路,这是给手下的回报,这表明给赵然做事是有前途的,未来是光明的,没有这个回报,谁给你真心干活?
可问题是这两个回报都不是赵然规划中的,不是他的本意,让赵然相当被动。赵然原本的计划是将罗典造和雷都厨都安排在松藩体系内晋升,这都是他将来彻底掌控松藩的重要人才储备,如今却纷纷调离松藩,真是让他感到很别扭。
偏偏他还没法阻止,以他和天鹤宫杜腾会、川西总督府夏吉的关系,他认为要阻止迁调或许不难,但阻止人家离开松藩就得拿出相应的位置来,否则就等于跟自己的手下结仇了,智者所不取。
赵然现在能给雷善在松藩找到位置吗?比如天鹤宫的八大执事?比如川西总督府书记、主簿、通判之类的职司?显然不能。既然不能,他就没法开口挽留。
看着这份调令,赵然很是头疼,他开始盘算,雷善走后,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正琢磨着,一点白光掠过眼前,赵然抄手接住,忍不住有些奇怪,四个修士?还在打听自己的行踪?
赵然正准备去一趟红原守御所,决定干脆顺道试探一下这四个人的来意,便暂时将雷善的事情放下,吩咐道:“准备车驾,去月亮渡。”
上了马车,由两个方堂巡查赶着车,一行大大方方从正门而出,沿着主街向西门而去。路过沈财主的酒楼时,赵然透过马车的轿帘向二楼瞄了几眼,却只看到两个肩膀的侧影,看不出这几人的模样。
出了西门,赵然收到屠夫的飞符:“他们下了酒楼,也向西门去了。我和沈老弟跟在他们后面。”
赵然连忙阻止:“翼德兄你们不要跟着,我这头有灵妖护卫,你们跟在后面我怕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是一方面,关键是赵然搞不清这四个人的底细,如果修为高深的话,以屠夫和沈财主黄冠的修为,跟在后面就是送菜,不仅打起来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赵然还得分心照看。
屠夫和沈财主也懂其中的关窍,跟到城门口就停住了,飞符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
赵然出了西门之后,让南归道人飞在自己头顶,如果对方修为高深,一俟情况不妙,可以当场乘雁逃走。
但对方却没有加速追赶的迹象,于是赵然安坐车驾之中,只是催促加快前行,半个时辰便远远看见守御所军营。赵然吩咐车轿停步,南归道人落了下来,停在赵然肩膀上:“这四个家伙跟在后面七八里外,也不知是什么人,瞧他们身法,修为应该不弱。”
“黄冠还是金丹?或者**师?炼师?”
“瞧不出来。”
“申姜子道友呢?”
“就在西南方向,我在天上一招呼,他片刻就能赶到。怎样,需不需要把仙子她们招来?”
“不急,这里与大军军营近在咫尺,咱们且等等吧。”
如果这几个人无不轨企图,这个时候应该会追上来相见,如果心中有鬼,则不敢靠近大营。
等了片刻,不用南归道人回报,赵然透过轿帘已然注意到,远处几个身影在大约三里外驻足,应该是看到了军营和自己的车驾,故此不再前行,反而矮下了身子,躲避在缓坡后的草丛中。
赵然凝目望去,因为隔得太远,实在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人在跟着自己。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意图,但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差不多可以判定是敌非友了。
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去年党项人阿奇毡房中,准备刺杀自己的那个疑似景致武的灰衣人。到现在为止,东极阁和三清阁依旧没有证据确定灰衣人就是景致武,大海捞针般的“普查”中,也没有最后确定石头中的骨灰属于哪一位失踪的修士。上个月东方礼给他的案情通报中,这个范围已经由最初的两百三十八人压缩到了七十八人,两阁依旧在一个一个排查。
但这个念头刚起,赵然就觉得可能性不太大,这四个家伙和灰衣人的行动方式相比,实在太过业余,不像一路人。
又沉吟片刻,推测出四个人的修为应当不会超过炼师,炼师可做不出这种藏身草丛中的勾当实在有些掉价。如果真是炼师级数高修的话,是不会这么鬼鬼祟祟的搞跟踪,出了红原就会追上来拦下自己。
有了大致判断,赵然开始思考对策,一开始打算飞符近在咫尺的裴中泽,裴中泽驻防红原守御所,带着十来个修士,其中有四个金丹,更有一批大威力的飞符和法器,拿下这四个家伙绰绰有余。
但考虑片刻,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想再看一看,这四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第五十六章 大禁术的新用法
赵然一道飞符发往大君山洞天,将情况告知了魏致真,魏致真回复赵然,让他把人往海子山方向引过去,他会带着骆致清在海子山下设伏,争取一举成擒。www.uu234.net
赵然叮嘱:“师兄多带些人手,把蟾宫仙子她们也带上。”
魏致真回复:“晓得了,不会大意的,青衣道人和裴小师妹也去,她们就在我旁边。对了,师弟知道老师在哪吗?”
赵然吩咐车驾拐向东南,同时问:“不知道啊,老师出什么事了?”
魏致真回答:“北道堂那位这几个月一直缠着老师斗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老师实在没办法,躲出去了,北道堂那位也追出去了,这都消失两天了,发飞符也不回,我们正商量一起出去找找。”
赵然飞符道:“应该没事吧?”
魏致真回复:“谁知道呢?就怕他们俩斗出真火来,老师万一把北道堂那位打伤了怎么办?”
从红原守御所转向东南,赵然吩咐加速,车驾在广袤的草原上飞驰起来。大车是赵然特意加固过的,行驶起来很稳,不多时就上了红原的南线官道。
南归道人按照约定,在天上鸣叫了一声,表明后面的四人开始提速接近了,于是赵然在车驾后贴了张风符,速度陡然又提高了一截。
跑了多半个时辰,离海子山已经不远,赵然让方堂护卫驾车往小街庙继续前行,自己则下了车站定当道,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半柱香后,四条人影出现在官道的地平线上,赵然下了官道,折向东北而去。
行了片刻回身张望,那四人也拐下了官道,发力向自己追来。赵然一时间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如果对方真是敌人,怎么就敢接着追呢?怎么就不起疑心呢?
急行数里,来到一处偏僻的荒野中,上到一座数丈高的土山上站定。
别看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山包,甚至连“山”都算不上,但这的确是海子山下比较有名的所在,被赵然命名“解放岭”,乃是袁灏代表白马院和筇河部土司美思盟誓签约之处。
赵然从来就是个惜命的,他一向信奉能不斗法绝不斗法,能以众欺寡绝不单枪匹马,为了不损毫毛绝对穿盔戴甲,如今敌情不明,自是防护全开,月鸣幻境八卦阵盘提前布下,手上拥有的几件防护法器包括佛门法器,甭管使得熟不熟,全都打开,扳指中的金兵金甲符也调了出来随时准备启用……整个人都几乎成了人盾!
就算如此也依旧不放心,干脆把九天玄龙大禁术第四层功德庆云也打开了,一道淡淡的透明薄云在头顶瞬间生成,可消咒术、邪祟和不可知神秘因果对自己的伤害,由此而确保万无一失。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这些古怪法术,先备上再说!
望着远处渐渐接近的几个身影,赵然心血来潮,忽然特别想算一算卦!上回不知情的条件下踢了块石头,得了个奇特的卦象,这回情势明朗,如果启用梅花易数,不知道又会算出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就有些压不下来,能够算出对未来的预测,这门道术真的会上瘾啊!唯一顾虑的就是折寿,三五个时辰,甚者三五日,这个代价有点高昂。
赵然抬头看了看顶上薄薄的一层功德庆云,这玩意儿能消解因果,能不能消解占卦所导致的折寿之果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果断一试!
依旧以时入卦,年月日初八,余数为上卦,年月日加时除八,余数为下卦,再除六为变爻。代入风向、山势、云霭等等,卦象初成。
最后开天眼,加入天地气机流动的方位,自己所处之位为艮,对面四人所处之位为离天地气机是赵然的天赋,此变量是所有参数中最为关健的参数,也是赵然起梅花易数的重要凭恃。
算到此处,头上功德庆云传来一道明悟,令赵然心头一动:减寿五个时辰。
原来功德庆云不能抵消使用梅花易数的代价,却能将付出的代价转化为折寿的具体时辰,并将结果告知赵然。
赵然大喜,五个时辰罢了,这个可以有。于是咬牙完成最后的演算。
卦成:水火既济,九三。亨,利贞,武丁伐鬼方,三年克之。
赵然怔住了,这是用的武丁征伐西北的鬼方国,三年成功的典故。卦象是吉卦,但三年克之是个什么鬼?难不成自己和对方要打三年?不可能啊……
正琢磨间,四条身影已经清晰可辨,赵然顿时笑了,都是熟人啊,一个朝天宫的王守愚,另三个是灵济宫的春风、观云,以及被他们拐到京城的四川本地散修逍遥道人林志彬。
这几位四年前在元福宫被陈善道、武阳钟等真师罚蹲墙根,着实吃了些苦头的,今番莫不是来找回颜面的么?早知道是他们,赵然还费那么多工夫做什么,直接招蟾宫仙子等灵妖出来收拾了便是,自家根本不用露面,更不用费半天心思出来转圈。
既然是这几位,赵然就没那么在意了,转念之间便开始继续他的演算。有了功德庆云能够测算折寿的具体代价,他决定鼓起勇气进行更为精确的推演真是需要勇气的,把四个人的所有数据,包括名字、性别、修为、所属上三宫等参数全部纳入梅花易数之中……
这是赵然头一回进行已知参数极为明确的推演,演算出结果之前,功德庆云适时传来一道明悟折寿三个月!
赵然顿时一哆嗦,没敢导出最终的推演结果。三个月可不是三个时辰,以他如今修为能够活命的岁数计算,这可是很大的代价,为了这几个家伙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绝对是不划算的。
王守愚等人已经在远处散开,从四面将赵然所在的解放岭包围起来,但赵然浑不在意,他的心思完全被梅花易数占住了。
梅花易数已知参数越充分,推导出的结果想必越准确,是不是预测越精准、越明了,或者说越方便自己进行选择,付出的寿元就越多呢?
第五十七章 上三宫的菜菜
此时,王守愚等人已经分守四个方位,各自笑得极为欢畅。顶 点 X 23 U S
“赵致然,没想到吧?上回在元福宫就让你逃了一回,这次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你们楼观总是倚多为胜,今日也尝尝被围住的滋味!”
“奸贼,上回平白无故挨了你的板子,这回非打回来不可!”
“赵致然,我们也不欺负你,一对一公平斗法,看是你楼观道法厉害,还是我儒门功法更强!”
王守愚见赵然站在小土丘上发呆,不由嗤笑道:“赵致然,你也不用惧怕。放心吧,不会伤你性命就是……”
正说着,忽见一道如门板宽的巨大剑光向自己头顶拍来,不知其所起。大惊之下想要躲闪,却觉那剑光如同了无痕迹般不知拍向何处,却又将整个上方天空盖住,一时间搞不清该往哪里去躲。
他也是上三宫中有数的斗法高手,紧急之中抛出一方宝砚,乃是他神识所寄,为身边最强的本命宝砚。
宝砚仓促间升上头顶,立刻渲染出大片黑幕,在上方撑起一道漆黑乌亮的屏障。
王守愚精神一振,手中多了支大号狼毫笔,笔尖卷住上方一团墨汁,便要写字。
却听一声闷响,狼毫笔尖顿时凝滞,墨汁顺着笔尖滴落于地。王守愚气血不畅,胸口处如遭重击,险些吐血。他连忙运转功法努力调息,掌中翻出一瓶养心丹,连服三粒。
长出了口浊气后,手腕再抖,笔尖重新卷起团墨汁……又是一声闷响,如中败革,墨汁再次滴落。
王守愚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这个字写不出来,满腔的豪情无法宣泄,简直憋得想要发狂。
继而疯狂凝聚全身法力,暗自发狠,拼着受伤也要把这个字写出来!
又是一声闷响,王守愚嘴角流出血丝……
他在朝天宫修行三十余年,自拜入朱先见门下后,修行突飞猛进,在应天鲜有敌手,没想到这次在边陲之地一上来就遇到硬手,刚开始就逼的自己使出本命法器,但就算如此,自己竟然也一招都打不出去!
王守愚哪里甘心,奋起余勇,还待再搏,只听“咦”的一声诧异,紧接着,门板大的剑光陡然加快,劈头盖脸连连斩落。只见黑漆漆的天幕上咔嚓声响起,一缕日光透了进来。
本命宝砚呜咽声中化作黑光,缩回气海之中,已然受损。王守愚本命神识遭受重创,脸色惨白,委顿于地,盯着对面一脸木然的道人:“你是江……”
觑见对方道袍上的四个楼观标识,呆了呆,改口怒道:“你是何人,竟然偷袭于我,好不要脸!”
“我是骆致清。”
“你们楼观一向是这副作派么?不敢正大光明的比斗,只会埋伏偷袭,鬼鬼祟祟,阴险狡诈……”本待说对方“倚多为胜”,发现对方只有骆致清和赵致然二人,这话便没说出口。
再找春风、观云,这两位却躺在半人深的坑里,鼻额与地面平齐,满脸鲜血,挣扎着起不来,却是骆致清在斗他的时候,顺手分出剑光把这二道拍进地里去了。
另有逍遥道人林致彬全身趴伏于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他是识得“骆木头”的,一见这位现身,压根儿没有反抗的念头,直接趴倒认输,故此没有挨打。
赵然赞道:“恭贺师兄,这招分光剑影大成了。”
骆致清没搭理赵然这茬,向王守愚点头道:“挡我九剑,很好!再来!”
王守愚哪里敢再来,此刻也没本事再来了,本命法器受了损伤,不赶回朝天宫修养半年,根本恢复不过来,若是再打下去,恐怕境界就要跌落。
当下破口大骂:“卑鄙无耻,只会偷袭取胜,待我回去养好伤,再来向你领教!”
骆致清皱眉道:“我第一招已经很慢了……”他不喜言辞,这话的意思是,我给你时间反应了,算不得偷袭吧?
赵然伸手止住骆致清,问王守愚:“你们来松藩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说想光明磊落的斗法,为何不上宗圣馆拜帖约战?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想打我个出其不意,这种勾当还用狡辩吗?也是我家师兄留手,否则你已经死了知道吗?以刺客的身份被我宗圣馆杀掉,死都没地方伸冤去!这里是边陲,是与西夏佛门对峙的前沿战区,不是你们在上三宫里过家家,在这边胡闹,是会死人的!”
王守愚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生死,骨子里不自觉生起一股寒气,不敢再接这茬,强撑着道:“下回我们自会登门约战,你楼观可不许倚多为胜,更不能偷袭埋伏!”
赵然摆了摆手:“什么倚多为胜,什么偷袭埋伏,究竟如何,都是明白人,狡辩没有任何意义。真想好好比划两下子,完全没有问题,不管你们上三宫来的是谁,不管你们来多少人,我们宗圣馆都接着。不过事先跟你说好,要来就光明正大的来,再搞这种阴谋伎俩,别怪我们楼观将你们当西夏细作误杀了!行了,若是没有什么事了,就赶紧滚蛋吧。”
哪怕赵然道理说得很透彻了,王守愚依旧不服,但形势比人强,却也不敢再强辩,只是心里嘀咕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上前将被拍进土里的春风和观云提了出来,又一屁股将蜷缩在地上的逍遥道人踢起来,让他搀扶受伤的两个道人,一行瘸瘸拐拐离开了此间。
这几个家伙走后,魏致真等人这才现身,包括青君、蟾宫仙子、黄山君、申姜子、南归道人等都在,他们此前一直藏在不远处的海子山脚下,早做好了准备。
赵然道:“大师兄,我还以为只有三师兄来了”
魏致真道:“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早看清楚了,就这个人物,不值一提,所以只让三师弟出面了,省得他们到时候又说咱们倚多为胜。”
“还是师兄想得周到,呵呵。”赵然又转向青衣道人:“见过青衣道人,这点小事也让青衣道人下山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让青衣道人见笑了。”
第五十八章 裴中泽任满
青衣抿嘴一笑:“我还当来了什么高人,不过如此……也非专程为此下山,正巧龙阳祖师让我下山寻找赵前辈,顺道劝劝她,她如今和江掌门斗出真火来了,再这么打下去,怕彼此将来不好再相见。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魏致真摇头道:“这位赵前辈……说实话修为还是有的,但跟谁动手不好,非挑老师动手,打不过又不服输,当真是让人头疼得紧。老师无奈,只得暂时离山避让,谁想赵前辈不依不饶,还追出来了,什么时候真吃了大亏,才知道什么叫小锅是铁打的。”
赵然怔了怔:“大师兄,你这话听着很熟悉啊。”
魏致真一笑道:“熟不熟的再说,总之是尽快把老师他们找回去,劝说一二,不要再闹下去了,传扬出去,丢了宗圣馆的颜面。我们现在要去找人,你有没有时间?”
赵然道:“我还是算了吧,白马院、守御所一堆事务,忙得要死。”
魏致真道:“那我和三师弟、青衣道人去找老师和赵前辈,你这边再有什么危险,直接和蟾宫仙子飞符联络,由她调派人手支援你。”
赵然点头:“行,没问题的。”忽然怔住了,转向蟾宫仙子,一阵惊喜道:“仙子是要化形了?”
能够使用符,这是灵妖即将化形的一个重要特征,没到这一步,灵妖因为身体与天不合,是无法使用符的。
蟾宫仙子“哼”了一声,背过手去,优哉游哉的缓步踱开。
赵然哎呀一声,又围了上去,前后左右打量:“仙子,你这小爪子变长了,居然能背到身后了!耳朵却变短了……嗯,还有你两条小后腿,也长出来了……”
蟾宫仙子怒道:“别看来看去的,这不是很正常么?本宫早几年就要准备化形的了,若非为你的事情忙前忙后耽搁了,如今怕是早就化形了。”
赵然伸手去刁蟾宫仙子的小爪子:“来来来,我看看根骨,长出来没。”
却被蟾宫仙子一爪子拍开:“有什么好看的?真正化形是需要闭关的,估计再有两年吧。”
赵然喜滋滋道:“那就静候佳音了!”
了却这桩插曲,赵然重新回到月亮渡,进了守御所军营。裴中泽、宁德寿都在,见了之后一番寒暄。
裴中泽道:“参加嘉靖二十五年第三次大君山书画笔会的西夏交流团到了,现在就在河对岸,等了你三天了。”
赵然道:“我这不是过来接人了,裴师兄怎么了,似乎有些着急?”
裴中泽道:“我轮值前线三年了,按规矩应当换人了,和你交接完最后这件事,我就要回庆云馆了。”
赵然不禁感慨道:“不知不觉,咱们来红原已经三年了……”
裴中泽也感触良多,叹道:“转眼之间,你我相识也十一年了,逝者如斯啊……”
默然片刻,赵然问:“接替你轮值的是哪位?我认识么?”
裴中泽笑道:“你肯定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敬师兄。”
赵然喜道:“敬师兄啊,真是太好了,这下子可以和他好好喝几杯了!他什么时候到?”
“也就是这两天吧,或许今日,或许明日。”
“那我干脆在这里等他好了。”
“西夏交流团的人,你什么时候领过来?”
“不急,等接到敬师兄再说。”
等到晚间时分,东方敬就到了守御所大营,陪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东方礼。
宁德寿在大营中排下酒宴,聚齐守御所众将、驻防的十多位修士,一起为东方敬洗尘,东方礼照例不参加这种活动,独个在营帐中等候,赵然也知道这位礼师兄的脾性,约好了酒宴之后再去拜见。
东方敬是川省年轻一辈修士的标杆,他的到来,令守御所驻守的这帮修士们大感振奋,人气值甩了裴中泽几条街,赵然打趣裴中泽:“你这人还没走,茶就凉了,裴师兄,你这三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部下们集体倒戈啊,哈哈。”
裴中泽笑道:“换我我也倒戈,没办法,敬师兄是真有威望啊。”
东方敬端着酒杯来找赵然:“致然,听说你被退婚了,当真是要祝贺你啊,同饮一杯。”
如果是别人这么“祝贺”赵然,多半是挖苦带讽刺,但换做东方敬说这句话,那就是真心祝贺了,因此赵然也不虚伪,接受了这番祝贺,同时反过来安慰东方敬:“敬师兄……这都是命,命里注定的,哪里躲得过去,认命吧。”
东方敬苦笑,举杯干了,向赵然道:“若是有心仪之人,就抓紧些,主动向江师叔提出来,成与不成,都尽早决定,这么迟迟无果的拖下去,不仅害己,而且害人。”
赵然摇了摇头:“没用的,明明喜欢,但就是不嫁,我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
东方敬劝道:“那就别在一棵树上吊着,抬眼望望四周,这世间的好女子还是有的。”
赵然道:“我明白的,敬师兄放心,有你这前车之鉴在,我必会留意,避免重蹈你的覆辙。”
东方敬顿时大笑,差点笑岔了气。
宴罢,裴中泽引着东方敬去交接各种手续,赵然则前去拜见东方礼。
“礼师兄,你这几个月在忙些什么?”
东方礼道:“这两个月查一桩案子,浙江金华道宫的监院犯事了。”
赵然不解:“一个十方丛林的道宫监院犯事,也需要你这个三清阁西堂的堂主去查案?”
东方礼道:“别看是个俗道,却是天龙院策反了十八年的细作。”
赵然顿时有些惊了:“都混到一府监院了,居然都能被策反?这是什么道理?佛门给他什么好处?”
东方礼摇了摇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当年在浦江县院为巡照房水头,结识了一个贩货的小商贾,那商贾说是想了解朝廷和道门的动向,方便自家跑买卖,请他出手帮忙,一份朝廷的邸报付一两银子,一份道门内部的通报付一两五钱银子。这厮觉得这件事很简单,又能挣点银子,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将每旬的邸报和通报都抄一份卖给了小商贾。”
赵然明白了:“上了船就下不来了。”
第五十九章 秀庵
东方礼叹道:“正是如此,抄了有三年左右,那小商贾开始向他要求涉及朝廷和道门隐秘的文书了,依旧是这个价钱。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他此时醒悟过来却已迟了,三年来他抄了上百份邸报和通报给这位西夏商贾,收了人家不到三百两银子,他想抽身,人家哪里肯答应,他若想退出,人家就要写信揭发他,因此他一发而不可收拾,乖乖被人控制,直到事情败露。”
赵然也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堂堂府宫监院,为了这么点小钱就把自己不知不觉中卖了,当真令人痛惜。
只听东方礼又问:“你知道他怎么暴露的吗?”
“礼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挖出萝卜带出泥?”
“的确如此。这监院了不起啊,利用号房提供的财物,在郊外兴建了一个女庵,专从各地搜罗年轻女子加以调教,传授曲乐歌舞,专修闺房秘术。这件事一干就干了八年,若非三个月前从庵中逃出来两个,此事怕是依旧没人察觉。”
这是赵然第二回听说道门内部发生的这种事情,上一回是在庐山接受审查时听杜腾会提过,记得杜腾会说的是武昌青元宫,没想到浙江也出了这种事。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江南烟花之地向来就有调教瘦马的风气,在这种地方当监院,又是个被人拐入歧途的,手中有权、前途无望,不拼命享受还能做啥?
“这监院奢靡享受了八年,如今落马,也算是得其所哉。”
东方礼道:“如果仅仅如此,也不至于将我们三清阁卷进去。此事爆出来后,先由浙江万化观和总观方堂联合查处,这厮一进去之后便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情全招了……”
“倒也光棍。”
“他只求速死。”
赵然暗暗叹息一声,接着问:“礼师兄继续。”
“他交待的大罪主要是两条,其一,就是被迫当了西夏十多年的细作,这也是我去调查案子的因由。策反他的西夏商贾如今不知逃到了哪里,浙江周边各省都在通缉。其二,按照他的交待,这座女庵共有十二名女修,嗯,按他的说法,称这些女子为女修……除了他自己享受外,最大的用途,便是选拔比较出色‘女修’,然后送往上三宫。”
“去上三宫查了么?”
“涉及上三宫修士,方堂无法插手,此案移交上观东极阁,于是东极阁和咱们三清阁再次组成联合调查组,想要进驻上三宫,却被陈善道挡住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比较激烈了,东极阁李天师和赵真人带着调查组前往京城元福宫,来找总摄上三宫的元福宫卫道高士陈善道,再次被陈善道否决。
陈善道的理由是,此乃金华府道宫监院诬陷之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女子是送往了上三宫,仅凭一个十方丛林监院的口供就要审查上三宫,这是在给他陈善道泼脏水,在给他堂堂天师栽赃,更是对大明朝堂的不敬!哪怕天子和朝堂是由道门所立,但这毕竟是大明的天子,是大明的门面,岂能随意乱来?
双方在元福宫发生争执,陈善道撂下狠话,如果东极阁没有确凿证据就乱来,他不惜为了自己的名誉一战!
赵然听得十分兴奋:“打起来没有?陈善道就自己一个人,想必李天师和赵真人能把他干翻吧?”
东方礼翻了个白眼:“致然说什么笑话?”
“哈哈,开个玩笑。最后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可以查上三宫?”
东方礼道:“还真没有,的确只是那监院的证词,按照他的说法,每年上三宫会派人前来金华,遇到调教得不错的,就挑走一个或者两个,如果没有,就一个都不带。这八年共计挑走了六个。关键是每次来的人都带了面罩,不知是谁,出示的也是当年约好的信物。”
“当年约好的?那当年怎么约定的?”
“当年去找他的人也是带着面具,不知道是谁,就是自称上三宫的修士,给了他五千两银子筹办费。只让他打了收条,然后就离开了。他那会儿还是号房的迎宾,人家当时言明,办不起来,他这个号房迎宾就别想当了,如果办得好,三年内让他当监院。”
“他就信了?”
“直接给你甩出五千两银票,只要个收条,然后给你两条选择,换做你,你会怎么选?”
赵然道:“我会把银票上交。”
东方礼乐了:“你这就是抬杠了。他自己身上都不干净,他敢这么干么?”
赵然叹了口气:“看来还真是只能试一试。”
“对啊,所以他试了,用了一年时间就办起来了,第二年就从号房转为巡照。第五年直升监院。”
“谁提拔的他?看看能否查一查!”
“没用,提拔他的老监院三年前辞道了,两年前病故。我们查了他提职的相应手续,全部符合法度。又询问了当年道宫的三都,三都议事中,他的推选是由都厨、都管联合提名的,监院和都讲同意,报万化观同意后,经公推获得全部票数,继而升座。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疑点,或者说我们找不到疑点。但的的确确他就是升迁了。”
“礼师兄,听你说完,我怎么觉得有点背脊发凉呢?”
“要么他碰到了一个骗子,要么他陷入了一张大网。”
“花费五千两银子巨资让他筹办道庵,八年只选走六个,这样的骗子在哪里?我也想遇到一个。”
“呵呵……十天前在庐山为此事召集了真师堂议事,最后的结论是,东极阁和三清阁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搜查任意一家修行馆阁,哪怕是上三宫。按照云意大天师和常宇大真人的说法,此风绝不可开,否则天下馆阁人人自危。”
赵然默然片刻,道:“我同意。”
东方礼笑道:“你看,连你都同意这个决议……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除非东极阁拿出明确的证据,否则搜查上三宫的意图肯定实现不了。”
第六十章 书画笔会交流团
这桩案子远在浙江,和赵然关系不大,所以他也只能当听书一般听个乐子,接下来就是他的事情了。
“这是六月份,我白马院平定红原三部的时候,从查马部两个大巫师手上收缴到的,两个大巫师说,这叫子母连环刀,据说是他们的师父,一个四年前游历至查马部的修士所传。这位修士姓鲁,名讳不知,当然,也不知这是否是他的真姓。这位姓鲁的修士被查马部供奉为大巫师,并且指点他们修行秘要。”
“这两个家伙在哪里?”
“就关在我大君山洞天之中,回头交给你,一个叫井泰,一个叫匡林。”
“行,我回头把人带走,好生问问,看看这个姓鲁的何许人物,是不是在失踪修士的名单之中。姓鲁的这个修士在查马部生活了四年,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我亲自去勘察过,走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应该说,他在羊拱山中的这四年,根本就没有和查马部部民一起生活,也不知平日住在何处。只是偶尔出现,指点部族巫士们修行,或者显圣一番。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行踪诡异之人,必有诡异之事。我好好查查。”
“东极阁统算的失踪修士有多少?范围缩减下来了么?”
“还有四十二名失踪修士无法确定是否与景致武一案有关。”
赵然叹了口气:“希望这套子母连环刀能够帮我们破解这桩悬案吧。礼师兄,距张云兆监院被刺已经整整十年了……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啊……”
东方礼当晚就离开了红原守御所,前往大君山洞天,赵然飞符蟾宫仙子,让她将井泰和匡林交给东方礼。
第二天,裴中泽带着东方敬在大营和周边地区转了一圈,将战阵法器和一应档案移交给了东方敬,东方敬便正式履任了。他履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放开河岸,让西夏书画笔会交流团踏上红原的土地。
这次西夏交流团共有七人,带队的依旧是明觉,交流团中还有赵然熟悉的阳梵小和尚。
“阳梵师傅也来了,有一年没见了,哈哈。”
“是啊,想过来参加笔会的很多,名额很紧张,来一次不容易。小僧这次来,除了去刷经……君山庙外,还想参拜一下贵派的几处殿阁,比如四圣殿、斗母殿、讲道台等等,另外还想借阅几部道经,不知赵行走可否通融。”
“先到大君山吧,回头咱们细细参详。”
除了阳梵小和尚外,赵然眼熟的还有一个,却是西夏很著名的一位画师,来自银州的东武子。
这位画师参加过柔安郡主举办的山间客书画作品展,其后又有多幅画作在金波书画专题拍卖会上以高价成交,赵然戴着“成东家”的面具时,曾与他多次见面。
但此时他是山间客,非是成东家,故此只能装作不知,倒是东武子对“山间客”久仰大名,主动上前施礼,并拉着赵然的手表达仰慕之情。
赵然怔了怔,随即将他塞过来的纸条没入袖中,热情道:“贫道也早知贵客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幸何如至,回头咱们再切磋一番。”
东武子捋着三缕美髯,大笑道:“哪里敢当切磋二字,此来大明,特为请教而已。”
赵然道:“贵客实在客气,我大君山洞天中还有一位极高明的画师,姓杨,到时一起交流便是。”
和这帮人见了面,赵然辞别东方敬和宁德寿,当先带路,径往大君山而来。
一行入住天上人间,除了明觉和阳梵之外,其余五人都是首次得进这等道家修行洞天,见了什么都新奇,又被天上人间的奢华和迎客松、马上功两个灵妖所震慑,也顾不得说旁的,纷纷铺开笔墨纸砚,当场开画。
尤其东武子,他本就以描摹人物为专长,见了两个灵妖后赞叹不已,经小意询问后当即自掏腰包,以五十两银子的代价,请了两位灵妖配合,作了一幅马上松鼠迎客图。
明觉找了个空隙将赵然拉到一边,直接道:“道长上回说的‘高送转’可还有效?”
赵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什么高送转?”
明觉从怀中摸出一张四四方方的黄纸:“君山股票。”
赵然这才想起来,当时从西夏出使回来的路上,明觉曾经花了一千两银子,当着自己的面,从觉远手上收购了二十股君山股票的事,于是笑道:“怎么?大师和梁掌柜已有成算?”
明觉道:“我前年和梁掌柜相约,放了十股出去,在坊间流转,但价格一直起不来。但从去年开始,随着君山书画笔会的不断举办,君山的名气在兴庆府开始慢慢打响,再加上山间客的名头,股票便开始涨起来了。你可知如今一股价值几何?上个月在金波拍卖会上,高衙内试着出手了两股,以一百六十两成交!”
赵然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君山笔会的名头?大师,这个君山是大君山洞天,和君山股份是两码事,君山股份的君山是谷阳县的小君山。”
明觉道:“你不是当时承诺过要在大君山开设君山股份的字号么?”
赵然对明觉还是比较认可的,不好意思坑他,实话实说道:“这几年我在红原忙于政务,这方面的事情疏忽了……”
明觉问:“那就是没开起来?”
赵然道:“君山药业是有所进展的,在大君山已经有了两处药园,但至今还在培育期,没有产出,药材这个东西你也知道,普通药材还好说,但灵药灵草就难了些,没有五年八年是出不来成果的。”
明觉松了口气:“那就行,至少将来可期!君山陶瓷作坊和木材作坊呢?你承包的两万亩君山田地呢?”
赵然不好意思道:“疏忽,疏忽了,两家作坊还没迁到红原,至于承包的田地,受益是有一些的,但都投入在大君山的药园开发上了。”
明觉顿感无语,片刻后方道:“赵方丈,咱们不能说得比唱得好听,想要炒作股票,还是要做一点表明文章的。”
第六十一章 关于拆分
被明觉批评一通,赵然当即认错:“大师说得是,贫道知错了。”
明觉想了想道:“无妨,大君山也好,小君山也罢,都是君山,兴庆那边也没人分得清楚,再者,大小君山都是你赵道长的地盘,都一样。我和梁掌柜的商议过了,君山股票在兴庆已经受到了认可,接下来需要一股作气打出知名度来!”
赵然看着这个和尚一本正经的在和自己谈生意经,不觉有些好笑:“那大师的意思是?”
“单股价格太高,不利于流通,除了大金主外,很少有人敢于花几十两银子买一股股票。我和梁掌柜商议的时候,他也很头疼这个问题,我便将你当时所言‘高送转’的说法讲给他听,梁掌柜当即对道长推崇备至。所以这次过来,也是打算和你商谈一下君山股票的事情。”
“这个简单,咱们可以一股转增三股,再送一股,把君山股票一股拆成五股,每股价格便自然降下来了,如此一来会好很多。”
明觉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与我和梁掌柜所谋一样!借着这次高送转的由头,梁掌柜打算正式将君山股票推到市面上,在金波拍卖会上拍一次试试。”
说着,明觉又掏出一份文书来递给赵然:“这是我和梁掌柜商议的高送转文告,你看看对不对?”
赵然大感兴味,接过来仔细端详,别说,意思基本上正确,除了用词用句需要重新斟酌外,只需要改变一下‘送一股’的缘由便可。
于是当场提笔修改,完成了《君山股份权益分派实施公告》。公告指出:
几年来,君山股份收入实现连年增长,归属于股东的收益从负值向净值转变,前景可期,去年基本每股收益达到五两银子。为了加大对药材种植的进一步投入,培育和做强旗下君山药业的根基,君山股份拟暂不分红,向全体股东每一股转增三股,并以收益折算为股份赠送一股。未来,君山股份将打造以君山药业为龙头、君山农业和君山牧业为根基、君山陶瓷和君山木器为辅助的多元化集团,为股东争取更大的收益。
明觉看罢连连点头:“还是道长写得比较中肯,这份公告请道长签名,贫僧带回去后,立即制作新的君山股票,按照公告送转。新的君山股票上市起拍价是多少,道长有没有好的建议?”
赵然道:“我在公告中提到,去年每股收益五两,送转之后,每股收益也要同比率除以五,也就是一两,以此乘以二十三,我们就将新股的拍卖底价定为二十三两。”
明觉呆了呆:“为什么乘二十三?”
赵然想了想,懒得解释,直接道:“天机不可泄露。”
明觉见赵然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好再追问,只得压下好奇心,默默计算。
他手头现在还有十股君山股票,公告送转后就是五十股,每股若是能在二十三两底价成交,手中的君山股票总值便是一千一百五十两。加上这两年陆续出手试水了十股所赚的六百余两,相当于净赚七百多两。
而手中股票若是能够翻翻的话……算到这里,顿时忍不住微笑起来。
只听赵然又道:“施行送转后,君山股票总计四千股,我手上还有三千八百股,我可以再拿出八百股来由你们承销,销售总值的一成作为你们的承销费用,如何?”
明觉大喜:“一言为定!”旋即又道:“要不再多送转一些?一转送五,似乎还少了些,要不一转送十呢?光是你那两万亩田的五十年租约,就远远不止这点银子。”
赵然微笑:“着什么急,总得让大家适应适应嘛。”
陪着西夏书画笔会交流团在洞天中转悠了七天,在君山庙中描摹三次,在湖畔亭边与余致川、杨致温、灵狼月影、裴中泞等笔会两次,天上人间赚了二百余两银子后,赵然将交流团送过白河。
目送交流团回到河对岸,远远望着对岸那位身着大皮氅,跨在高头战马上,被西夏官兵团团簇拥着的军将,东方敬若有所思的问:“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化纹了?”
赵然点了点头:“正是此獠。”
宁德寿恨恨道:“瞧这厮的做派,真恨不得亲手斩之!”
赵然轻声道:“会有机会的,敬师兄、宁守御,让儿郎们准备好,快了。”
回到白马院,赵然再次抄起转调雷善的公文,叹了口气,将袁灏、雷善请到自己书房。
“这份调令,你们都看了吧?咱们白马院闯下好大名声啊,先有罗典造,现有雷都厨,都引起了上头的关注。我先恭贺雷都厨了,不容易,这是老雷凭自己真本事干出来的。”
袁灏微笑道:“应该说,是方丈带着我们大伙儿干出来的。”
赵然问雷善:“怎么样?马上要离开红原了,我这做方丈的为你深感欣慰,也为白马院同道们高兴啊。前有老罗升迁,如今又有老雷你迈上一个新的平台……”
正说着,却被雷善打断:“方丈,我不想走。今日既然说到这里,我也跟方丈交个底,我不是客套,也不是故作矫情,我是真不想走。下官以举人之身选官,初为潼川府蓬溪县教谕,后转主簿,十年前押运粮草赶赴白马山,被总督府留在军前听用,后来被周总督保举为白马院都厨。雷某仕途二十年,自认为不会做官,只会做事,如果不能遇到个好上司,雷某哪怕去了叙州,这通判的官也绝对做不长。故此,恳请方丈,能否帮我将这次调任消解掉,雷某不愿意去叙州,只想留下来。”
袁灏抚掌叹息,帮着雷善道:“方丈不在的这几天,老雷来找我谈过几次,他对白马院同道们的感情是真挚的,对这份做事的环境和氛围很喜欢。他跟我言道,别说只是平调川中,哪怕是升迁,若是要离开白马院,他都不愿意。不知方丈能否想想法子?”
赵然点了点头,沉吟起来。
第六十二章 总督府军议(上)
四川布政使司的调令已下,雷善固然可以不去叙州出任通判,但只要拒绝,现在的差遣便也就丢了,相当于辞官。顶 点 X 23 U S如他这等级别的官员,与罗典造还有所不同,每一次迁转都是很引入注目的,想要让布政使司撤销这份调令,难度相当大。
但赵然依旧决定一试,不惟雷善不想离开白马院,他更不希望雷善被调走,要升迁也在松藩内部升迁才好嘛。
于是道:“老雷的心意我明白了,白马院同样离不开老雷,这件事情我回头去想办法,尽量挽回。”
三天之后,赵然来到松藩,进入川西总督府衙门。
节堂之中只有十一个人,但规格却很高,川西总督夏吉亲自主持军议,驻守松藩卫的带队修士严云亦、天鹤宫杜腾会、松藩卫曹指挥使及辖下宁万许三守御,以及驻守在小河及永镇、作为松藩卫后备的小河千户所张千户、赤水千户所李千户,最后两位,则是白马院方丈赵然和总督府掌书记徐江川。
巨大的沙盘被几张桌子支撑着,捏塑出整个松藩与西夏交界处的大致地形,标注着明军和已知夏军的驻地。双方态势一目了然。
夏总督指着沙盘,主要是向杜腾会和赵然介绍了目前明军和夏军的最新态势。
“白河一线,我方仍然以切瓦河谷为据守要冲,由曹指挥使率中军和白河守御所驻防,沿白河下游,宁守御驻防红原守御所、许守御驻防安曲守御所。与杜监院和致然之前了解的情况有所不同的是,安曲、红原和白河三个守御所,借之前轮换调防的名义,各自抽调了一个千户北上若尔盖,加强小山卫和娄山卫的力量。所以,实际上白河沿线驻守的兵力比三个月前少了三个千户,连同中军,共计仅有五千余人。”
赵然略有耳闻,实际上从三个月前起,西夏便在北线若尔盖一带制造事端,黑山威福监军司辖下各指挥经常至军前挑衅,给当面的小山卫造成很大的压力。
为了应对压力,总督府以轮调的名义,用三个月时间,从相对平稳的松藩卫抽调了三个千户加强小山卫,将若尔盖的局面重新稳定了下来。
杜腾会和赵然点头,对夏总督的亲自讲解表示感激,就听夏总督道:“今日商议军情,各位都是军中老人了,知道规矩,应当不用我多说,若是传扬出去,定斩不饶。下面,请致然通报一个情况。”
赵然起身道:“刚收到一个消息,西夏黑山威福监军司在若尔盖一带的挑衅是有明确意图的,但其意图并不在北线,而是在西线。西夏在若尔盖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配合即将展开的西线进攻,也就是白马强镇监军司负责的白河一线。我们还收到明确的消息,这次负责指挥的主将,是白马左厢指挥使吴化纹。”
这个消息一公布,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曹指挥使问:“赵方丈的军情是从哪里得来的?是否可靠?”
赵然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也无权回答,只能说,这个情报得到了三清阁西堂的首肯。”
曹指挥皱着眉又道:“非常奇怪,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我很难理解西夏的战法。放着北面若尔盖不打,非要走最难渡的白河天险,西夏枢密院是怎么考虑的?”
赵然想了想,解释道:“或许有个情况,能够为西夏人的行为做一个注解。在如今的西夏朝堂之上,后党和帝党的斗争已经越来越激烈,斗争的矛盾焦点之一,就是我们对面的白马左厢指挥使吴化纹。他当年为了配合帝党一系,曾经上书,指正野利家的野利怀德临阵脱逃。这次上书导致野利家遭受重创,也削弱了后党的力量。我们获得的情报显示,后党想要挽回局面,他们主攻的方向,就是吴化纹。”
总督府掌书记蒋若冰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是帝党一系的自保之举?难怪北线只有黑山威福监军司在挑衅,祥佑监军司却按兵不动。我们当时还奇怪,两者反差太大,也曾一度怀疑,西夏的主攻会由祥佑监军司发起,行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如今看来,果然是声东击西,但击的方向却是白河之西。”
见几个守御和千户没太明白,尤其是小河所的张千户和赤水所的李千户有点发懵,蒋若冰解释道:“咱们松藩当面的三个监军司,祥佑监军司是后党一系的,白马和黑山两个监军司是帝党一系的。”
赵然点头:“蒋书记对西夏大局洞若观火,贫道佩服。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而今在朝堂之中,吴化纹的处境很是不妙,所以帝党想要帮吴化纹立些功劳,这也是吴化纹的迫切之愿。”
蒋若冰问:“赵方丈,吴化纹出了什么事?他有什么把柄被后党一系拿住了么?”
赵然微笑道:“主要还是当年白马山一战惨败的肇因,后党方面或许是拿到了不利于吴化纹的证据,这厮有点急了,所谓狗急跳墙,他准备冒险跳一回墙,看看墙里面有没有肉吃。”
几个军将顿时笑了,曹指挥使道:“那就来一次关门打狗!”
通报的军情大致就到这个地步,无法进一步细致到何时何地发动进攻,但能够得知对方的进攻意图,已经足够。
按照这则情报,能够推测出吴化纹的进攻目的应当只是为了捞一票,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属于奇兵偷袭。
奇兵偷袭讲究打了就跑,兵力应该不会很多,兵力太多的话,也不可能形成偷袭的效果,白河天险不是说不能渡河,而是不满足短时期大规模渡河的条件。
明军五六年前曾经做过测算,哪怕选择在三个渡口渡河,想要以船只渡过去一千人,并且让这一千人爬上河堤,需要至少一个整天时间,光是运兵就至少需要四五十条船白河行不了大船,更遑论还要运送战阵法器、粮草辎重,需要的时日就更多了。
第六十三章 总督府军议(下)
至于其他河段,并不具备大规模乘船渡河的条件。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不携带战阵所用的特殊兵甲、法器、符,过来了也顶不上用场,纯粹属于送菜。
最好的抢渡方式是先渡过去一些修士,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设立起大型防御法阵,然后迅速铺建浮桥,通过浮桥快速运兵,等巩固了渡河点之后再转运粮草辎重。
采用这个方法渡河,最危险的是头一天,一旦先期渡河的修士被发现,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很容易被聚歼,由此形成重大损失。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两军沿白河对峙多年之后的今天,这个方法就更难实现了,两军沿着河岸已经各自修建起了大量观察哨所,只要一处哨所的飞符发动,大营中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想来想去,吴化纹最后剩下的办法也许就是利用飞行法器,但如此一来,这股奇兵的数量将少得可怜。一件宝贵的飞行法器,通常也就只能载上二三十人,或者十名军士外加他们的装备。想要将一千人连同粮草辎重都运过来,他需要十件飞行法器来回跑上十多次。
楼观派也只有一件飞行法器,吴化纹又能调动几件呢?何况真有那么多飞行法器过来的话,明军会笑到脸上开花,四阶战阵弩炮是飞行法器的克星,打飞行法器又快又准!
所以无论怎么想,大家都觉得吴化纹派出的兵力超不过一千人,甚至都不会超过八百人。而就连这八百人采用什么方法安全过河,大家争论半天也没争论出个所以然。
暂时将吴化纹怎么过河抛到一边,开始讨论他的用兵范围和攻击目标。
在场的都是打来了仗的军将,按照兵力调动、辎重补给的规模,当即就在沙盘上拉出一条线来。
吴化纹渡河后肯定不会太过深入,这条线的西部、白河的东部,之间的区域,便是吴化纹力所能及的范围,再想向东深入,那属于自杀性进兵,相信吴化纹不会那么傻。
在这个范围之内,首先刨除三处最易过河的渡口,即切瓦河谷、月亮渡、安曲村,这三个地方都有明军大营牢牢镇守,轻兵偷袭重寨能够成功的战例,自古以来不敢说千中无一,但至少也百战难得一见,属于撞大运。
除去这三个点,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松藩卫的转运粮台红原城。
讨论到这里,众人齐刷刷看向赵然,赵然笑了笑,道:“贫道虽是宗圣馆道门行走、白马院方丈,但说实话从未历练过战阵厮杀。不过这两年主持红原,倒也没有耽误城墙的修筑。如今红原有两层城墙,其一为内城墙,我们称之为内环,虽然不高,但足够牢固,同时这道城墙最显著的功效无疑是往来方便,换句话说,拥有很强的内线优势。”
顿了顿,又道:“外城墙,也就是我们红原所说的外环,墙高一丈五,厚一丈至一丈五,虽然依旧不高,但胜在结实。宁守御看过多次,他比较清楚。”
宁德寿点头道:“应付大军比较吃力,但顶住数百人的攻城,完全不是问题,只需做好戒备就是。”
夏吉道:“如果吴化纹的意图是打破红原城,那咱们可以如此安排。赤水千户所偃旗息鼓,以各种掩人耳目的方式进驻红原西南,藏于红原城左翼。赵方丈,有没有合适的地点可资隐秘屯兵?”
赵然想了想道:“格勇寨。”在沙盘上将寨子的方位指了出来。
夏吉点了点头:“就以此为左翼!小河千户所同样向红原城靠拢,必须悄然、隐秘,移驻……”
赵然指着沙盘道:“猛水寨。”
夏吉看了看位置,点头道:“就是猛水寨!你们两个千户,半月内移驻完毕,能否做到?”
张、李两位千户口中应道:“遵令!”
夏吉又向曹指挥使道:“你从本卫抽调兵力,皆时将吴化纹合围于城下,务必不得使其逃脱!”
大致军略讲完,众将士都齐刷刷看向严云亦。赵然同样望向严云亦,等待他对这一军略在修士助战方面的判断。
严云亦是华云馆排在第二位的长老,他本是龙阳祖师门下弟子,专擅法阵布设及法器的炼制。龙阳祖师数十年前散馆之后,门下众弟子被遣散,严云亦受华云馆离山宗的邀请,加入了这个同样以研修法阵为主的流派,并在华云馆中晋升为炼师,成为长老堂的一名长老。
三年前受命轮值松藩卫,成为松藩卫中军及白河、红原、安曲三守御所数十名轮值镇守修士的领头人。裴中泽期满离任后,他本也是要返回华云山的,奈何突然出了西夏准备偷袭白河防线这么一出变故,故此只能暂时留下,等应对完这次战事之后再交出差遣。
赵然这几年也去过切瓦河谷几次,谈及修士轮战松藩卫,他对此还是很拥护的。
因为宗圣馆新立且又人少,玉皇阁言明五年内不会给宗圣馆分派轮战名额,等到第六年之后再视具体情况而定。但赵然已经有所打算,拟和老师江腾鹤、大师兄魏致真商量,从第四年也就是明年起,便派人至松藩卫参战。
在他的观念中,战事是磨砺道法和道心的极好平台,闭门造车是行不通的,将来宗圣馆走出去的修士必须能打,这是毫无疑问的发展方向。
先不提宗圣馆轮战之事,单说严云亦对夏总督方略的意见,他对此没有任何更改,只是道:“此策可行,就不知西夏帝党一系敢不敢冒险,派出罗汉境巅峰的修士渡河。若是能来一两个,那就实在妙不可言了。”
罗汉境巅峰相当于道门大炼师境界中的初阶,或者说是弱化版的大炼师,在不知情的条件下,想要消灭一个罗汉境巅峰的佛门修士也是相当不易的。但既然知道了西夏即将发动一次奇兵偷袭,又对进兵方向和目的有大致判断,那么借机留下一个就具备了可操作性。
这是严云亦最希望看到的。
第六十四章 民团
罗汉境巅峰,或者说大炼师级数的修士,基本上已经是两军战阵之中会出现的最高级别修士了。www.uu234.net无论是佛门的菩萨境、佛陀境也好,还是道门的天师真人境、大天师大真人境,都不会轻易卷入面对面的军阵厮杀。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已经能逐渐触摸到因果之律,什么事情会引发因果,什么因果对证道不利,都会有一丝模糊的感受。
天道之下,修为越高,所受到的因果牵扯就越大。比如封唐、赵然和龙阳祖师做同一件事,如果封唐沾惹的因果为一,那么赵然沾惹的因果就是十,而龙阳祖师沾惹的因果就是一千。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重的另一角度解释。
对于因果,大修士们会由心底生出很大的敬畏,这种敬畏来自于想要涅、想要飞升的渴望,来自于对长生不灭、对不堕轮回的追求。
身上沾惹的因果若是太多,道门修士在飞升时所要遭受的劫雷就越重,消解的代价就越大,稍不留神就会被劫雷兵解。
换做佛门修士的话,在打开接引虹桥时,会受因果之力拉扯,方向产生偏差,偏差越大,越接近地狱,有的甚至会直接引向地狱,连消解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修行一世,沾惹人命因果或许不能避免,这就需要修士权衡轻重、仔细考量了。
道行中允,因果相循,阴阳平衡,所谓人命关天,在所有的因果中,人命是最大的因果。众生平等,这是大道至理,随意杀伤人命,为天道所不许。
既然众生平等,一个普通人的人命因果和一个合道境修士的人命因果就是相同的,换言之,杀一个普通人和杀一个大修士,所沾惹的人命因果没什么区别。
因此,大修士们如无特殊缘故,基本上不会向普通人或者低阶修士动手,都是沾惹同样的因果,杀普通人和低阶修士实在是件血亏的事情,与自残无异。
他们更不会出现在当面厮杀的战阵上露上一面就极有可能沾惹大把的人命因果,何苦来哉?
……
这次军议定下了应对方略,整个松藩的军事重心开始向西线转移。
重心向西线白河方向转移,并不意味着大规模从北线往西调兵,相反,不仅不能调,而且还要在北线摆出一副准备大战的架势。经过增强之后的小山卫开始主动向黑山威福监军司进行反击,在一个月内连续挑起了大至数百人、少则数十人的战斗。一时间,若尔盖方向战云密布。
北线的反击是告诉西夏,我来了,同时掩护西线方向的暗中集结。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小河千户所、赤水千户所的三千余明军通过分批、夜行等方式,分别进驻格勇寨和猛水寨,在红原城的南北两个侧后方形成两只蓄积力量的拳头。
白河当面,松藩卫以内紧外松之势加强了作战准备,严密关注绵延二百里的各处河道。红原城中,白马院也开始募集百姓,加高红原城的外城城墙。
为了防止泄露消息,总督府没有派出兵马驻守红原城,而是给了赵然八百人的名额,组建红原民团,并将红原城的防守之责交由白马院负责。
赵然让关二在周边村寨村民保甲自卫队中抽掉了五百多名勇士进山秘密操练,同时让君度山匪寨中的数十名前悍匪们日夜兼程赶至松藩,作为骨干力量加入,凑成了六百之数。又让保忠在三部藩民和党项人、汉人中精选了两百名骑术精湛的牧民,配上宝贵的战马,组建了一支骑兵。
这支总兵力八百人的红原民团被拉到大君山的一处谷地中扎营,红原守御所宁德寿调配了十多名军官前来整训,这支军官队由一个姓张的百户统带,包括了总旗、小旗等具备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军士。
大明与西夏、吐蕃、北元始终保持着低烈度战争状态,所以边军战力非常强悍,虽然依旧是冠以卫所之名、之编,但其实早已和卫所制没有半点关系了。
朝野之间一直有着“卫不如募、募不如边”的说法,也就是说,大明兵部籍册上的近百万兵额中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各地卫所打不过募兵,募兵中又以边军最是能打。
所以,宁德寿抽调来的十多名底层军官对于练兵都是驾轻就熟的行家里手。赵然在他们抵达后的当晚接风宴上不仅亲自出席,而且逐一敬酒,高度评价他们为“国之栋梁、军之柱石”,把这些小军官感动得个个眼眶通红,几欲流泪。
如果单单把民团组建起来,剿匪是足够了,但军阵杀伐却远远不能。必须要有完备的甲具兵器,再据此进行大量适应性的特殊训练,兵和军甲紧密结合,如此才是一支能够拉上战阵作战的军队。
赵然再次赶到松藩县的总督府,经过严格的流程和手续,在总督府掌书记蒋若冰的亲自陪同下,前往军器库领取装备。
见赵然孤身前来,蒋若冰也是此中老手,当即道:“赵方丈带着大型储物法器?”
赵然掏出锦帕晃了晃:“蒋书记见笑。”
蒋若冰当即有些惊异:“子午锦囊?”
赵然笑问:“这锦囊可还能用?”
蒋若冰咋舌:“可还能用?方丈怕不是在说笑?我为官数十载,也算博览群书,据我所知,这子午锦囊天下间仅有三个,不意其中一个竟是在宗圣馆,楼观果然底蕴深厚。”
赵然想了想,试探问道:“此物得来的确不易,当年也是耗费了三个炼虚修士、八位大炼师合计半年之功的。嗯,只是,此物用途很大,为何不再炼制一批呢?无论是军阵之杀伐,还是运送钱粮辎重,又或者在各地官府中转运物资,都是很有用的。”
将若冰摇头:“谈何容易。我看过记载,子午锦囊为通真达灵先生所创,当时炼制了五个,三百年间相继因为各种原因损毁。其后,秉诚致一大天师依据通真达灵先生的方子,于六十年前续炼,合龙虎、茅山之力,也才得了三个,你说难是不难。”
又叹道:“听说这三个子午锦囊,远远不及通真达灵先生所炼制的那一批,遥想先生风致,真乃高人也……”
第六十五章 军甲
通真达灵先生就是数百年前的大修士林灵素,秉诚致一大天师就是阁皂山端木崇庆。www.uu234.net赵然以前曾听东方礼说过这锦囊的珍贵,但今日再听蒋若冰补充,这才知道究竟有多么珍贵。心下对蓉娘所赠之礼也不免有些忐忑起来,暗想,蓉娘这是哪儿弄来的子午锦囊,不会来路不正吧?看来这玩意还不能随便拿出来显摆,不然到时候把两个人一起坑了。
想了想,当场便有些沉不住气,向蒋若冰叨了罪,走到一旁飞符蓉娘:“打听个事儿。你送我的子午锦囊哪儿弄的?这玩意太贵重了吧?我怎么觉得有点悬啊?”
很快便收到飞符回复:“这都哪年的事啊,你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特别迟钝啊?行了,你就踏实用吧,保你没事。”
赵然又问:“听说天下只有三个子午锦囊,一个在三清阁我是知道的,还有一个在哪里?”
“你问那么多干嘛?”
“听说这玩意儿是阁皂山端木大天师炼制的,蓉娘是怎么拿到的?”
“你很烦你知不知道?不愿要还给我!”
“误会误会,哈哈,主要是太珍贵,很忐忑啊。”
“忐忑个鬼!行了,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赵然顿时哑然,琢磨着回头打听一下。暂时将这个心结放下,赵然便跟随蒋若冰进了兵器库。
蒋若冰指着整齐堆放的一个个大木箱子:“这是盔甲,给你们分配的是重甲五十领,轻甲二百领。”
赵然拣出一领重甲验看,见这重甲为六层牛皮所制,十分坚韧,从头到脚都遮护得严严实实。前心、头盔、双臂、前腰、双踝上都镌刻着一串串符文,这些符文各具不同的用途,组合起来便具备了对一些低等法力的防护能力。
蒋若冰又道:“这些符文都是总观器符阁下炼符作坊所炼,甲与甲之间能够形成匹配,列阵之时又能自行组成防护法阵。”
赵然再看那领轻甲,皮为三层,少了护臂、护腿,头盔上也没有遮面,甲上所刻符文更加简单一些。
赵然对价值一贯追求的属性发作,问:“重甲一领需要多少银子?轻甲呢?”
蒋若冰呆了呆,道:“去年户部拨付十万两,成重甲一千领、轻甲三千领,其后送交总观器符阁的符文作坊炼制,炼制的材料和银子就不知晓了。”
赵然看那符文,对炼制所需的材料有所估算,重甲应当是六七十两每领,轻甲大约也就是个十两的样子,但这都不包括修士投入的法力和精力修士的人工费是没法衡量的。
转到另一处,则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盾、弩、弓等等作战的兵刃。
蒋若冰继续点数:“长枪两百杆、重盾五十副、斩马刀五十、轻兵刀盾两百套、弩五十张、弓一百张、箭矢六千、骑枪百根、骑刀百副、马弓二百……”
“军士们都是普通士卒,这些兵甲虽然简单,但都是法器兵刃,他们怎么使用呢?”
“上阵之时,需要主持的修士发动启用阵符,启用阵符一动,全军所有法器兵甲便都启动,依照军士多寡,有不同等级的启用阵符,如方丈所建的红原民团,需要中阶阵符才能启动,若是百人以内作战,只需低阶阵符便可。另外还有配给方丈的各色法符、守城法器之类,包括阵符在内,这些却都要去红原守御所找带队的东方仙师领取,我这里是没有的。”
赵然一听就明白了,军甲兵器是国之重器,明军将军甲和阵符分开管辖,可以避免遭到偷盗或被敌人缴获后产生重大损失。
比如某地出现叛乱,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被叛军缴获了军甲兵器,没有启用阵符,这些军甲兵器就仅仅是普通货色,对官军构不成重大威胁。同理,若是战场上被西夏、吐蕃、北元攻陷了城池或者粮台,对方没有启用阵符,这些军甲兵器就不能反过来为敌所用。
再想深一点,这更是道门控制军力的重要手段,控制住了启用阵符,就控制住了军事力量,朝廷什么幺蛾子都玩不出来。
赵然一样一样接过来验看,见这些兵刃上,基本都刻着符文,有的简单、有的复杂,其中少许还配有法器附件这些都是小军官和骨干军士所用。
所有这些兵甲器具都是器符阁符文作坊特别炼制过的,能够保证普通军士使用的时候自行发挥作用。
赵然问:“这些兵甲器具功效如何?上了战场,能否挡得住佛法?”
蒋若冰答:“这么说吧。一个、两个重甲军士对一个最普通的和尚境佛门修士,肯定是打不过的,但五个重甲军士成阵,和尚境的佛门修士就拿咱们的重甲军士没有办法了。若是一个小旗的重甲军士,配合得当的话,应付沙弥境修士也是可以的,这在以前有过无数次战例的实证。”
赵然暗自点头,想要练就一只能征善战的强军可真不容易,一个普通士卒的战阵装备就得将近一百两银子,难怪以大明之富庶、丁口之众多,精锐的边军也就是十多万人而已,实在是太过靡费了。打了八年之久的白马山大战,最高峰时维持的一线重兵也不过堪堪七、八万人,也是因为装备太过昂贵,朝廷负担不起。
东西清点完毕,又装了不少军粮供给,八百人的辎重按照蒋若冰的说法,属于“不完全”装备,已将子午锦囊塞了个满满当当,连赵然自家的储物扳指也塞满了,也不知“完全”状态下的装备会有多少。
签了文书,掏出三粒养心丹送给蒋若冰,约定待此战之后请他到大君山参观,于是相互道别。
回了大君山,赵然将辎重取出分配下去,红原民团才算开始了正规的训练。每一种兵器都是带有法力的,都有具体的结阵之法,需要相互之间衔接配合。三五人有三五人的战法,百人有百人的战法,千人的战法更是不同,不带着器械训练,根本无法掌握兵刃在战阵间的使用门道。
换句话说,能够上得阵的军士,都是利用配合和队形发挥法器威力的行家里手。
忽然想起来,这批军官既然是战阵的好手,会不会藏着几个具备资质根骨的修行好材料呢?于是连忙挨个查验,可惜看了一遍,发现竟然无人拥有资质根骨,只得怏怏作罢。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军中的作战方式以发挥法器功效为主,想必军士们基本上都被助阵修士们验看过了,如封唐这种以戴罪之身入营而未被查验过得肯定少之又少。
第六十六章 守战法器
除了士兵的普通军甲兵刃,还需要战守法器,于是赵然又赶到红原守御所拜见东方敬。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东方敬笑道:“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看一下。”说着,取出几沓符来交给赵然。
“这些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法符,都是一阶、二阶的,二百张左右,别看阶别低,战场上还真是缺之不可……这是聚灵符,三十张,省着点用……传讯飞符八十张,这个不用省,军情要紧,用完还有……这是十张中阶和二十张低阶军甲兵刃的启用阵符,总督府那边跟你说过了吧?”
“蒋若冰跟我说过,没这东西,军士们的军甲和兵刃就没办法和西夏军士抗衡。全军大战时用中阶,百人以下小规模战斗时用低阶。”
“的确如此,这是最为至关紧要的符,每张启用阵符可启用三个时辰,过时失效,需要再发动新的一张。用完之后剩下的不得藏私,要如数归还。建议你最好分给几位可靠修士同时掌握,否则一旦你战殁……”
“敬师兄……盼我点好行么?”
“哈哈,好吧。一旦你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的时候,他们也能发动,确保军甲兵刃可用。你们宗圣馆人头够么?需不需要我这里分几个给你派过去?”
“敬师兄放心,守一座小小的红原,我宗圣馆人手足够的。再说了,咱们是城下聚歼的策略,也用不了我守多久。兼且对头也来不了什么高手大修士,真要来了,哪怕舍弃这座红原城,咱们把他的大修士留下来,也值了。”
东方敬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大修士真要来了,也不会冲着你红原去的,自有龙阳祖师应付,我玉皇阁也有三位炼虚,随时可以应援。”
给了法符,赵然跟着东方敬来到一座大营帐中,里面排列着数十件半人高的法器,赵然知道这就是战阵法器了,立刻为之精神一振。
“对方既然轻兵偷袭,想来也带不了许多攻城法器,我这里给你拨付五件,差不多也足够了。”
说着,东方敬指着一件半人高的弩炮,手中掐了个诀,那弩炮眨眼间伸缩开阖,涨到一人多高。
这种战阵法器由总观器符阁的炼器作坊炼制,炼制手段与孙碧云真人炼制殿宇相似,不同的是缩涨幅度只有一倍而已,既满足了军士拖运的方便,又极大减小了炼制的难度。
“致然你看,聚灵符安置于此……对……拨开这个关卡……这是弩箭,若是可能,使用之后尽量回收,材料不易……对,三个人操炮……什么一炮糜烂十里,不要瞎说,也就是一里左右,主要打对方的修士、法器或者大将,否则亏得慌……”
“敬师兄,这三尊弩炮都是我的?”
“对,你取三尊弩炮,足够了。这件是五行护城盾,需要三张聚灵符才能维持,可发大型盾光,抵消对头的佛法攻击,遮蔽正面城墙。佛法说到底,还是走的五行,不拘五行中的哪条路子,这光盾都能抵挡。”
“这个好怪,怎么用?”
“拆开用,城墙最左立左盾,最右立右盾,两盾之间相对之处,都在盾光遮护之下。”
“明白了!这个是……”
“这个是水舞龙,也是三张聚灵符,提前储备好清水,若是城墙被烧着,可以此法器灭火……放心吧,找条小河把水舞龙放进去,充一天一夜才能充满,足够使用了。这件法器一定要小心保管,最大的作用其实不是灭火,而是储备饮水,有此法器在手,便无缺水之忧。”
辞别东方敬,赵然赶回了大君山,大君山的隐秘谷地中,红原民团正在如火如荼的训练当中。
训练一名合格的军士是很不容易的,没有半年以上很难说能够出来成果,但时间不允许,谁也不知道吴化纹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所以只能一切从简。
六百步卒在灵妖们赶工修筑的一道模拟红原城墙的土墙上进行训练,训练的唯一内容就是如何守城。什么战阵队列、行军扎营一概不管。
一半人站在城墙上,训练如何使用手上的兵刃、如何以三人或五人一组与修士拼杀。另一半人模拟西夏军队攀爬城墙,或往城头射箭等等。
骆致清正在城下扮演“敌军火力输出”的角色,时不时发出一道剑光扫向城头,或者偶尔向着上方打出一两道火符。
他的身旁是不停嘶吼着的灵虎黄山君、灵猿通臂神君、灵羊黄角大仙等等。这几个灵妖都是攀爬的高手,登城如履平地,他们轮番上前施压,给守城的民团增加了巨大的压力。
城头上则以蟾宫仙子为主,手中挥舞着她那杆铜臼,在一面大木鼓上不时敲击着,在训导军官的指点下掌握着反击的节奏。五色大师、飞龙子、黑白道人等等都在城墙上协助防守,或是顶住黄山君等妖的登城,或是遮挡住城下骆致清发来的剑光和飞符。
在旁边的不远处,余致川正在奋笔疾书,杨致温则挥毫泼墨,他们两人的身边,则是忙着研墨调色、裁剪稿纸的灵狼月影。
在城头上,赵然还看见了裴中泽、裴中泞的身影,略感诧异,连忙上前招呼。
“裴师兄,中泞师妹,你们也来了?”
裴中泞微笑:“赵师兄,这里很好玩啊,我过来一起加入,也学点东西。”
裴中泽道:“我卸下了守御所带队修士之职,如今无事一身轻,你这里不是在整训红原民团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巧中泞妹子也要过来凑热闹,我便一起来了,给你添麻烦了。”
赵然忙道:“裴师兄说哪里话,你是有三年战事经验的,正好过来指点一下这帮新兵怎么作战,欢迎都来不及呢。”
“三年倒是有的,真正的大战却没有遇到过一次,惭愧啊。”
“总比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丁强吧,哈哈。”说着,赵然又将裴中泽拉到一边,低声道:“裴师兄,你看是不是先带中泞师妹回去?或者劝说她回大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