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绿地、灵气、阳光和道友
赵然来到三清阁球场的时候,武天师又赢了一局,正在谈笑风生中指点李天师球技:“你用万元归真术虽然很巧妙,但缺乏了硬碰硬的底气,球场如战场,斗球就是斗法,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的球路虽然变化多端,但缺乏硬碰硬的气概,当然拦不住我入洞……”
赵然听得有些汗颜,站在一旁耐心等候着,等两位天师说完,这才道:“见过武天师,见过李天师。”
武天师笑问:“这些日子去哪了?说真的,要不要上来试试?我让你五十六杆,只要有一个洞多用一杆,便算我输。”
赵然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还是等我结了丹后再来向您老讨教吧。”
见李天师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于是又道:“李天师,我和老师想好了,我们楼观愿意和问情谷一道守护刷经寺洞天。”
李天师道:“那好得很呐,如此,我就多谢你们师徒了。”
赵然忙道:“岂敢岂敢,您老是为我楼观考虑,有问情谷相助,我们守护起来就更把稳得多了。我老师正在向庐山赶来,过两天便到,他说让我多谢李天师大力相助,到了庐山后一定前来拜见您老。”
李天师很满意:“你们有这个想法,说明我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我甚感欣慰啊。”
武天师在旁边笑道:“如此最好。老李的确是在为你们楼观考虑,这不是空话。问情谷一脉都是绝佳的女冠,你们师兄弟几个大可套套近乎,若是能够一起双修,岂不美哉!哈哈……”
赵然陪笑道:“我们几个做弟子的,倒还无所谓,主要还是我老师,他至今还孑然一身,实在是让我们这几个做弟子的操碎了心。”
话音刚落,李天师便大笑起来,指着赵然道:“你这个小家伙,实在有趣,哈哈,当真有趣……”
武天师也捧腹道:“放心,见了江腾鹤我跟他说,一定不让你们做弟子的操这份心,哈哈!”
说笑了几句,将李天师这一票牢牢拿在手中,赵然算是松了口气,于是打算离开后再去一趟九州阁。
九州阁两位真师,周真人不参与议事,很难说动她这一票,可那里还有一位宋阳石天师。上次去九州阁的时候,宋天师不在庐山,现在离真师堂议事只剩五天了,想来他有可能已经回来了吧?
却见武天师冲卓云峰使了个眼色,卓云峰上前道:“李天师,我这两日又新琢磨出个招数,向您请教请教。”
李天师道:“好啊,使出来我看看,这回还是让你三十六杆?”
卓云峰道:“三十杆吧,这回想必能多打六杆。”
李天师大感兴趣:“哦?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卓云峰上前和李天师切磋起来,武天师走到一旁,传音道:“你那里还有没有苦参果?”
赵然一愣,这事儿武天师也知道?他一共有三枚苦参果,给了自家老师一枚,送给东方礼一枚,身上还揣着一枚。
当日被玄慈大和尚近身,性命危急,情急之下他连同扳指里的所有物件全都扔了出来去打玄慈,希图保命,这枚苦参果也在其中,当时差一点就毁损了。
后来收捡的时候,赵然还后怕了很久,这可是能够重构气海,保修为不跌落的伤中圣药,整个大明都没有出产的宝贝!
张老道和龙阳子不是多嘴的人,嚼舌根也嚼不到武天师这里,难不成东方礼收了自家的礼物,还向上禀告了?需要那么清廉么?
既然武天师问起,那就说明人家有大用,此时此刻说不得也只能献出来了:“额……还剩最后一枚,原本就想单独找机会给您老的,只是一时间……”说着,就要往外掏。
武天师以手制止,道:“别慌,看我眼色行事。”
赵然正在琢磨,就见场外一人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正是九州阁坐堂天师宋阳石。
宋天师来到近前,看着正在打球的李天师和卓云峰,笑道:“一直听你们说得有趣,今日便来凑凑热闹,看看是什么物件。”
武天师笑指赵然:“这玩意儿他捣鼓出来的,你问他。”
宋天师道:“致然也在呢,许久不见了,呵呵。这玩意儿不是捶丸么?你弄出来的新规矩?老武和老李赞不绝口,我刚好今日回的庐山,便过来见识见识。”
赵然先恭恭敬敬见了礼,然后解释:“这是我想出来的玩法,倒让诸位天师见笑了。此球已经不同于捶丸之戏,我将之命名为修行球戏,绿地、灵气、阳光、道友,这是构架此戏的四要素,一边玩球,一边修行,最是轻松惬意……”
赵然很快将规则细致讲解了一遍,听完之后,宋天师笑道:“似乎很是有趣,试试!”
武天师摸出两根球杆,带着宋天师来到场地另一头,开始教宋天师上手,赵然则在旁边相陪,一边看一边给宋天师解说,同时帮两人掏球。
才打了几杆,宋天师就迷上了。赵然对规则的改进的确很符合修士的喜好,既有优美的场地景致,又有激烈的道术比拼,还可以一边玩一边谈事,宋天师不能免俗,立刻堕入其中。
宋天师打出第一记“老鹰”之后,满脸红光,哈哈大笑。武天师道:“老宋,你很有天赋嘛。”
宋天师嘿嘿一笑:“承让承让!”
武天师问道:“家里情况如何了?”
宋天师摇了摇头,默然片刻,叹道:“废了。”
武天师诧异道:“有那么严重?”
“没想到北元也有高人啊,我那孙儿金丹已碎,气海残破,如今已是废人一个。”
武天师道:“腾泰天纵之资,如此断了修行,岂不令人嗟叹?”
宋天师道:“我是打算再想想办法的。听说铁冠道人也要去武当,待此间事了,张大真人飞升大典之上我去求一求,请他指点条路子。”
武天师道:“请铁冠道人神算,怕是他轻易不会答应,泄露天机之责,会令他渡劫艰难的。他这么多年不出世,就是为了避免麻烦。”
宋天师默然,良久方道:“我也知道的,却又奈何?若是行不通的话,我便去西域一趟。”
武天师道:“万不得已,不要轻涉险地,你这身份若是去了佛门那边,怕是要被算计。你去西域是要寻找伤药吧?”
“不错,若能找到苦参果,我便有办法令我那不肖孙儿复原如初。”
“那就更不用去了。”
“老武什么意思?”
武天师指了指赵然:“据我所知,他们楼观派一直珍藏着一枚苦参果。”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议事临近
赵然在旁边陪着,听两位天师的闲谈,他起初还不明所以,不知道武天师问起苦参果是卖的什么关子,后来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彻底懂了,心里对这位顶头的最高上司感激涕零。
有这么一位上司,当真是一生,不,三生之幸啊!啥也不用说了,赶紧配合起来吧!
宋天师霍然转身,望向赵然:“致然,此话当真?你们楼观有苦参果?”
赵然躬身道:“回您老人家的话,我听老师曾经提过,的确是有的,一直被我楼观珍藏于门中,以备门中弟子出了危难之时,可重入修行。”
宋天师喜道:“你老师在哪里?”
赵然道:“我老师三天后就到庐山,我提前和老师飞符说一下,到时候来拜望宋天师。宋天师也莫急,我老师一向慷慨,最是急公好义,若是知道宋天师是拿来救人,想必是愿意相让的。”
宋天师忽然想起来,问道:“过几日真师堂就要议决刷经寺洞天一事,想必你和老师是来等消息的了?”
赵然点头,坦诚道:“的确如此。刷经寺洞天于我师门而言,至关重要,我老师特地赶来等候真师堂议决此事。”
宋天师道:“明白了。你既然如此坦诚,我也绝不趁人之危。无论你师门是否愿意取出苦参果,真师堂议事时,我都会投你楼观派。至于苦参果,等你老师来了以后再议,需要什么,我必尽力拿出来交换。”
有了这么个确定的消息,当真是皆大欢喜,宋天师心里大为舒畅,一扫阴霾,高高兴兴的和武天师两人打起了修行球,赵然则在旁一边伺候着,一边盘算着。
武天师、李天师、宋天师是自己搞定的,老师通过许真人的关系,拉到了杨真人、赵真人、沈方丈,这是已经确定的七票!有这七票,便立于不败之地了。
大天师张云意、监院张阳明、杜天师这三票存疑,但应该是善意的,有很大可能倾向自己这边。
到目前为止,金辉派能够拿到的只有四票,即大真人王常宇、司马天师、陈善道和郭弘经。
可惜了陈真人和周真人,其中陈真人尤其可惜,他是许真人的好友,若非闭关修行,这一票基本上就能确保刷经寺的归属了。
想起来他还有点不甘心,找了个机会问武天师:“也不知陈真人何时能够出关?这都闭关一年多了吧……”
武天师道:“两年了,这也正常,他这次冲境关系极大,这是修行的最后一道障碍,急不得。”
随着真师堂议事的临近,真师们都开始陆陆续续汇聚于总观。
先是器符阁的杨云梦真人,她到来的时候,赵然硬着头皮赶去拜会。好在杨真人并没有重提赵然的婚事,只是欣然表示自己会选择楼观,令赵然大松了一口气。
接着到达庐山的是东极阁的赵真人,这位赵真人和赵然是本家,但却从未见过,赵然厚着脸皮也去东极阁拜见了一回,却没说上几句话,赵真人表示会支持楼观后,便端茶了。
赵然知道这位本家真人是看在许云的面子上答允的楼观,和楼观并无什么交情可言,至于自己,身份修为相差都太过悬殊,实在是没什么好聊的,赵然不过是去加深一下印象罢了。
三天之后,老师江腾鹤风尘仆仆赶到了庐山,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雷霄阁坐堂真人许云、雷霄阁坐堂天师杜阳鸿。
见是这三人结伴而至,赵然大喜,多半杜天师这一票到手了!
果然,江腾鹤一见面就到:“致然,快点拜见许真人和杜天师,这次我楼观拿下刷经寺洞天,就靠两位前辈了。”
赵然喜滋滋上前拜见:“多谢许真人,多谢杜天师,有两位前辈主持,我楼观重兴有望了!今后有用得着弟子之处,两位前辈尽管开口,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腾鹤笑骂:“你个臭小子,你有什么本事,当得起两位前辈向你开口?”
杜天师笑道:“腾鹤你这话还真不好这么说,哈哈,你这弟子还是很有机缘的。他帮我杜氏找回了流失已久的《神仙感遇传》续篇,此事子腾跟我提过了。说不定哪天我还真有事情让他去跑跑腿呢!”
许真人顾不得寒暄,直接问:“你在庐山待了快一个月了吧,这边如何了?我听你老师说,武天师和李天师都点头了?”
赵然道:“武天师和李天师已经答应了,肯定支持楼观。还有九州阁的宋天师,他也同意了的……”
许真人喜道:“那就太好了,如此便已稳操胜券!回头我和杜天师再去见一见各位真师,确保他们支持楼观。”
许云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即就要行动,于是向江腾鹤道:“腾鹤先去我那里歇息?”
杜阳鸿道:“我那院子也经常空着。”
赵然道:“两位前辈不用操心,我带家师去云水堂歇宿便可,那里很大,尽住得下的。”
许、杜二人都有些惊讶,许云疑惑道:“这里有云水堂么?”
杜阳鸿也摇头道:“没听说过。”
两位真师大感好奇,于是赵然便干脆带着他们来到云水堂所在的小河边。将来龙去脉一讲,这两位顿时啧啧不已。
许云向江腾鹤叹道:“我任坐堂真师都二十多年了,居然比不过你这一个弟子,他这是第几次来总观?”
赵然挠了挠头:“第二次,第二次了……”
杜阳鸿也哭笑不得:“老许你才干了二十年,我都干了四十年了,不一样没听说么?老喽,真是不比年轻人了。”
江腾鹤笑道:“您二位心里装着的都是天大的事儿,哪儿像我这弟子,一天到晚闲得……我就住这里,二位前辈有事随时飞符告知,我必立刻前往。”
待许云和杜阳鸿离去后,江腾鹤抬首仰望,指着门楣上的横匾道:“这处名字谁取的?倒也颇有意境!”
赵然嬉笑道:“反正这里也没人来,弟子寻思着,干脆在这里留下一笔,只是这地方少了些人、少了些物件,就差了些意思。”
说罢,推着江腾鹤进门:“老师请进,将来若是能将刷经寺洞天拿到手,弟子再好好搞一个真正的天上人间,也请您老人家享享福……”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点眼药水
当夜,赵然拉着江腾鹤去了九州阁,宋天师早已吩咐了值守的修士,因此师徒二人顺利登上了高峰。
江腾鹤是头一次登上九州阁,故此宋天师带着他们又看了一遍。九州阁的正堂是吸纳各地信力、并予以转化的地方,四面各州府县的铜管、正中悬空的那座九州方圆鼎,以及鼎下的信力池,这些都让江腾鹤看得连连感叹。
看完之后,宋天师将他们带至自己的书房,也不客气,直接道:“江炼师……”
江腾鹤忙道:“宋天师,您叫我腾鹤便好。”
宋天师点点头道:“腾鹤,我也不与你客套,前一阵子,我那孙儿在北方遭遇北元的喇嘛,对方甚是了得,我那孙儿不敌,被击碎了金丹,气海也残破不堪,若是不能修复,此生便与大道无缘了。我听武天师说,你们楼观一脉有枚苦参果,正是重建气海的圣药,不知腾鹤能否割爱?”
江腾鹤正要说话,宋天师摆手示意,续道:“我也知此药极为珍贵,但实在是不忍爱孙沉沦,我这也是不情之请,只是如今无法可施,只能向贵派开口了。望腾鹤能够相助,不论楼观需要什么,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江腾鹤忙道:“宋天师说哪里话?我这小徒也跟我说了此事,我当时就跟他讲,灵药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拿来治伤的么?宋腾泰道友是为了道门受的伤,道门上上下下但凡有能力的,都应该出手相助。故此,我便将这枚苦参果带了过来,天师也不要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只要能让小宋道友伤势复原,那这枚苦参果便算得其所哉,这就是对我楼观的最大回报了!”
说着,示意赵然从扳指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恭恭敬敬呈放在宋天师案几上。
宋天师打开盒子,凝视着盒中的那枚苦参果,长长出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便承情了,嗯,今后但凡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从九州阁下来,漫步于总观山林之中,和赵然不时说着闲话,江腾鹤每每会心微笑之时,眼中都满是憧憬。
天亮之后,陈善道、郭弘经、司马云清也一并抵达了庐山。跟随这三位真师前来总观的,还有金辉派的修士。
得到三清阁卓云峰知会的赵然,提前拉着老师来到山门处旁观,就见长长的队列跟在司马云清身后,个个道袍齐整、道冠巍峨,手捧各色道门法器,目不斜视,向内鱼贯而入,当真是极富大宗门的底蕴和成色。
三十六位修士,三十六位坤道,全部都在黄冠以上,当先的两位,更是大炼师境的高道,和楼观派相比,当真不在一个级数之上。
司马天师远远看见赵然师徒二人,向着江腾鹤微微点头致意,他身后的两名金辉派大炼师有所察觉,齐齐扭头看了过来,也同时微笑点头。
江腾鹤脸上平静如水,微笑回礼,看着他们走远之后,才缓缓道:“果然是大宗门。”
赵然冷笑:“好大的排场!”
他见镇门灵官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吊着,于是走过去道:“见过灵官!”
那灵官从树上跃下来,问:“赵卫使,你来作甚?是要出去么?”
赵然道:“听说金辉派来拜总观山门,我特意过来看看。他们金辉派家底雄厚,财大气粗,巴结好了关系,将来不拘是灵果、灵食、灵酒、法器、符,都可以拿到好处!”
灵官挠了挠腮帮子,好奇道:“他们有那么多好东西?”
赵然道:“有!怎么没有!多着呢!听说上回他们去龙门派拜山门,光打赏看门道士就那么一大筐灵果!”说着,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喏,你看,那么大的筐子!这还不算完,进去以后,人人有份,龙门派那些护山灵兽都得了不少,什么灵草、灵花、灵药、灵酒,储物袋中应有尽有!”
灵官眨着眼睛问:“那么厉害?”
“金辉派啊!看看名字就知道啦,当然厉害!”
“那为何刚才没给我呢?我可是镇门灵官啊……”
赵然奇道:“没给么?不应该啊?”
灵官顿时急得上蹿下跳,吱吱道:“确实没给,你看我手上哪里有?”
赵然摇了摇头,疑惑道:“难道我听错了?不对吧……额,也许我听错了,灵官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好不好?”
“怎么是听错了呢?你都说了,金辉派啊,很大的宗派嘛……”
“这我就不清楚了,为什么没给你呢?奇怪…..”
赵然塞了个朱火灵果的篮子过去,道:“灵官别急,金辉派不给你,我给你。”
江腾鹤向赵然招了招手,赵然忙过去问:“老师何事?”
江腾鹤道:“你跟灵君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
“恩,那就好,回去吧。”
到了晚间时分,江腾鹤接了个飞符,是司马天师发来的,江腾鹤笑了笑,向赵然道:“金辉派的两位大炼师要和我谈一谈,走,随为师去器符阁。”
赵然问:“这有什么好谈的?”
江腾鹤道:“想让咱们楼观去刷经寺洞天帮衬她们吧。”
“她们有那么好心?”
“不过是想给通微显化大真人一个台阶罢了。大真人已经透露过意思,想要照顾楼观,她们只要将楼观也带过去,便算是给了大真人一个交代。”
赵然警惕道:“老师,咱可不能犯糊涂啊,别给她们这个机会。”
江腾鹤笑道:“为师心中有数。”
赵然道:“那还谈什么?”
江腾鹤道:“反正也没事,过去见见面,交个朋友也是好的。想来这么大一桩事情,怎么可能是我小小楼观派能够做主?无论咱们说什么都没用,这是真师堂议决的大事,她们愿意谈,那就谈好了,谈什么咱们都答应。”
赵然醒悟,大拍马屁:“高!老师实在是高!”
器符阁是一大片殿堂,其中大部分都是设置了高等级守护法阵的库房,内中存放着总观积攒了六百余年的宝物。赵然很想进去看看,可惜上次见杨真人的时候,杨真人没答应恐怕一般情况下也是不让看的。
在器符阁的一间堂屋中,金辉派和楼观派开始了关于刷经寺洞天的会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意你的观点
堂屋内,司马天师坐于上首蒲团上,指着右边先行介绍:“这两位便是楼观修士,执掌楼观一脉的江炼师和江炼师弟子赵致然。”
金辉派众坤道动作齐整,齐齐抱拳:“见过楼观同道!”
司马天师又指着右侧道:“中间这两位是齐氏姐妹,共同执掌金辉派,师姐法号静虚,师妹法号静慧,这二位是孪生姐妹,同为大炼师境,说起来也是我道门一段传奇。其余诸人我就不一一详述了,今后你们还有的是时间认识。”
江腾鹤和赵然也向对面行礼:“见过金辉派诸位道友。”
司马天师含笑看着左右两边道:“说来说去都是同道,尊的是三清,一家人而已,诸位有什么都拿出来好好谈,谈得拢谈不拢都不要影响同道之谊。老道我呢,就坐在这里听,但只是听着,你们不用问我,我也不会说什么意见。好了,你们开始吧。”
左首处是金辉派三十六名修士,因为此间堂屋不大,故此前面坐了一排,后面又站了一排。三十六位坤道齐聚一堂,当真是道门中的“一景”。修道之人,修为越高越显气质,尤其是坤道,此刻赵然一眼望去,前一排或端庄或风韵,后一排或明艳、或俊俏,简直有点看花了眼。
右首处楼观派则只有两位,江腾鹤坐了个蒲团,赵然站在他身后。
静虚道长看上去岁数不小,但面相却很清秀端庄,她先道:“今日能与楼观同道会于庐山,贫道深感荣幸。请江炼师过来,主要想谈一谈守护刷经寺洞天一事。”
江腾鹤微微颌首,示意对方继续。
静虚接着道:“通微显化大真人发现刷经寺洞天,这是百年未有之大事,是我道门之幸。大真人心怀天地,将其交与总观处置,准备选择合适的宗门予以守护,我同道便当不惜此身,戮力同心,誓死相互……”
她口若悬河,巴拉巴拉说了半天,见江腾鹤含笑点头以示同意,于是道:“……故此,我以为,守护新洞天的宗门应当具备三个条件。其一,宗门实力雄厚,有能力守住洞天。众所周知,新洞天位于松藩,在鹧鸪山上,此地距西夏太近,到白河战场不过百里,随时随地面临着与佛门之间的争斗,没有较强的实力,是绝对看不住山门的。”
他旁边的师妹静慧忽然插了一嘴:“刷经寺洞天这个名字应当改一改,佛门气息太浓,听上去不像样子。我以为,既然是在鹧鸪山中,或许可以改为鹧鸪山洞天,既方便又好记。”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几位金辉派门人便立刻出声附和。
“正是,如今已是我道门的洞天,如何还能称刷经寺洞天?我看连刷经寺这个地名都要弃之方可!”
“静慧长老之言甚合吾意,就叫鹧鸪山洞天好了,这是我道门各处洞天福地命名的规矩,听着也顺耳。”
“实在不行,将鹧鸪山更名为金辉山,改称金辉山洞天也无不可,呵呵,”
“此言大妙!”
在一片附和声中,江腾鹤大赞:“好主意!”然后抬了抬手,请对面继续说。
静虚点了点头道:“其二,入驻鹧鸪山洞天的宗门,当为无本山山门的宗门,那些实力虽强,但为某大宗分枝的小派,不当属于此列。”
赵然插了一嘴,提了个问题,不过他询问的不是对面,而是江腾鹤:“老师,弟子听说,金辉派乃邱祖龙门分枝,不知是否属实?”
江腾鹤斥道:“少多嘴,且听金辉派道友怎么解释。”
静虚笑道:“此为世人误解,我金辉派以邱祖为源,却非龙门分枝,就好比我道门俱尊三清,但实为各派,如果非要说都是道门分枝,那我金辉派也认。”
每一家修道流派的形成,都是一个源远流长的过程,不仅考虑功法、道统,而且要看历史的演变,门人弟子的实力,所以是分枝还是流派,其实各说各有理。就好比龙门派认为金辉派是本派分枝,但金辉派自家私下里不认,他们认为和龙门派的关系,就是共尊邱祖的关系。
这个问题是扯不清楚的,赵然点出来,只是针对静虚所提的三个条件的第二条,点明一下己方的态度。
静虚接着侃侃而谈:“至于第三条,这是我们坤道的一点想法,说出来也请江炼师不要笑话。天地分阴阳,定乾坤,阴阳平衡、乾坤转化,此为两仪,谓二生三,三生万物者也。夫天名阴阳男女者,本元气所始起,阴阳之门户也。我道门自古并尊男女,无贵贱之分,男承天统,女承地统,皆为三清道尊座下弟子,江炼师以为然否?”
道门向重男女平等,对于修行中的坤道是给予较高地位的,这是原则性的大是大非,江腾鹤当即明确点头:“贫道深以为然。”
静虚一笑道:“古有魏华存被尊为茅山祖师,有文逸真人著《灵源大道歌》,更有清净散人开创内丹清净一脉,我坤道为道门可谓贡献实多。数遍天下,坤道宗门不在少数,但几百年来,成馆立阁者不出双掌之数,占据洞天福地者更是寥寥无几,此为我道门对待坤道宗门之理吗?”
好家伙,赵然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他看来,金辉派所提三个适合条件中的前两个都是扯淡,唯有这第三条才是真正的杀招。这条提出来,怕是杨真人都有可能动摇吧。一向不参与议事的周真人会不会蹦出来为之摇旗呐喊呢?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啊!
静虚最后道:“故此,常宇大真人、司马天师、陈天师、郭真人都表示,愿意为我金辉派入驻鹧鸪山洞天出力相助。这是深明大义之举,我金辉派上下无不感激,天下坤道宗门无不振奋。”
江腾鹤微笑点头鼓掌:“贫道同感振奋,为金辉派诸位道友欢心喜悦!”
赵然跟着老师击掌赞叹:“说得太好了,完全同意!”
静虚和静慧对视一眼,都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猴门关
金辉派精心准备了一番长篇大论,其后还跟着很多说辞,以应对楼观派可能会有的各种反驳,目的当然是要说服对方赞同、至少理屈词穷。可谁想对方大大方方直接就同意了,后边的话怕是不用说了吧?
可是,为何会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静慧忍不住道:“那楼观的意思,是同意和我金辉派共守松藩了?”
江腾鹤微笑道:“无论怎样,我楼观都同意。真师堂只要做出决议,任何决议,我楼观都愿遵从。”
静慧道:“那便请楼观与通微显化大真人说一说,鹧鸪山中的洞天,由金辉派和楼观一起看护。”
江腾鹤失笑道:“我楼观何德何能,敢去通微显化大真人面前提及此事?我刚才也说了,无论张大真人和真师堂诸位真师做出什么决定,我楼观都只有遵从的本分。若是真师堂让我楼观和金辉派共护刷经寺洞天,我楼观感恩戴德,若是真师堂认为我楼观势孤力单,没有这个资格,那我楼观也双手拥护,决不抱怨。”
静慧道:“如何没有资格?听说攻破鹧鸪山中洞天,也有你楼观弟子的功劳,似乎参与者,就是这位赵致然吧?”
赵然摇头道:“区区微末之功,不足挂齿。我老师平常教导我,做人一定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以功劳自矜、不为成就自满。我当日所做的,不过是一点点小事,若是因此而时常挂在嘴边,开口要这要那,就违了修道之人的本分了。”
静慧为之语塞,顿了顿,问道:“那你们楼观派来总观做什么?”
江腾鹤道:“我师徒二人是来听结果,等候真师堂安排的,仅此而已。”
楼观派师徒二人离开后,金辉派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有人便道:“楼观派当真没落了,这师徒两个一点胆色都没有,连向大真人提一提建议都不敢。”
也有的道:“这师徒二人莫非打算坐享其成?我金辉派在前面忙碌操持,他们躲在后面看热闹,真是打的好盘算!”
更有人道:“楼观派有些不识抬举,依我看,也别和他们一起共守了,咱们自己占了鹧鸪山的洞天,让他们打道回府,从华云山来,便回华云山去!”
静虚斥道:“都别吵了!”等一众女冠安静下来,便向司马天师请教:“观他师徒表现,也不知是故意推脱,还是的确畏首畏尾,您老以为呢。”
司马天师皱眉道:“我和楼观一脉接触极少,但上次元福宫议事的时候,这赵致然曾经差点向一个俗道下跪求情,贫道当时差点被他气死,莫非这便是他师门一贯以来的作派?”于是便将赵然当时向景致摩苦苦哀求,请景致摩不要断他修行大道的故事说了。
听罢,许多女冠都露出鄙夷之色,当场便有人笑道:“莫非是被咱们金辉派的阵势吓着了,不敢与我相争?”
有女冠俏皮道:“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楼观一派深得大道之真义啊,哈哈。”
还有的干脆道:“和这样的宗门同守松藩,这不是让天下同道取笑么?大师伯,还请慎重啊……”
静虚无奈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吗?通微显化大真人或许与楼观有旧,想要提携楼观,咱们总得卖大真人一个面子罢,这处洞天毕竟是大真人打下来的,一点都不顾及大真人的感受,怎么说得过去?其实也无妨,既然楼观不打算出面,那就看咱们金辉派的吧!明日还剩最后一天,大伙都打起精神来,该拜访的诸位真师都要拜访到,不要有所遗漏。让各位真师们都知道,以金辉派的实力,有能力守护好鹧鸪山!”
众女修齐声应是,个个精神振奋,气势十足。
司马天师问:“你们这几日的歇宿都安排好了么?”
静虚道:“多谢天师关心,已经提前和下观云水堂定好了的,要了他们整个西院。”
司马天师点头:“那就好,本来我这里也是有空屋可宿的,但你们毕竟是女修……那就不留你们了……等此事过了,我也该向真师堂提议,在上观建个云水堂了,没有云水堂还是不太方便!”
当晚,金辉派众修士出了上观,往下观寄宿自不用提,且说第二天天亮以后,司马天师等了许久,还是没见到金辉派众人,不禁有些奇怪,正要发符相询,却收到了静虚的求助飞符。
司马天师连忙赶至山门处,却见金辉派众人被观中的一群灵妖拦住,打头的便是镇门灵官金毛灵猴。
静慧一脸愤愤向司马天师告状:“天师你老人家可要为我们做主,这群灵妖实在不像话,故意刁难我等,就是不让进门!”
司马天师皱着眉头上前,询问镇门灵官:“这是做什么?”
镇门灵官叉手禀道:“禀天师,小修我未得告知,不敢擅自放行,请她们先行回转,待小修收到知会后再让她们进来。可这些人却不依不饶,和我等争来吵去,小修正打算召集人手将她们拿下!”
司马天师不悦道:“你这泼猴,明明知道此乃金辉派修士,昨日跟在我身边一起进来的,怎么今日却不让进了?莫非真是在故意刁难?”
镇门灵官不慌不忙道:“昨日接到知会,所以放她们入山,今日却没收到,故此不能让进。”
司马天师怔了怔:“还要重新告知?”
镇门灵官道:“上观乃是道门重地,怎好让人轻易混入?若其中有什么歹人,小修可就百死莫赎了。”
司马天师道:“我现在知会你,放行吧。”
镇门灵官让左右两个妖修取过纸笔道:“便请天师将名姓写出来,小修就尽快放行。”
司马天师将纸笔交给静虚,静虚很快拟了三十六个名字,交给司马天师,司马天师看了一眼,直接落笔签字。
镇门灵官接过来后,便开始念名字,念一个名字便上下打量好半天,有时候还问上两个问题。
司马天师怒道:“怎么如此耽搁?”
镇门灵官道:“禀天师,这都是小修的职司,是正常手续,您老回去一查便知,东极阁给我们下的规矩,必须仔细核实方可入内。其实这已经很快了,奈何她们人多。”
司马天师道:“为何昨日不这样?昨日她们跟着我直接就进来了,也没见你核实!”
镇门灵官道:“昨日的的确确是小修的错,小修失职了,小修被她们那么多人吓着了。痛定思痛,小修不能一错再错,还请天师恕罪。”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平等的问题(为冲冲宝盟主加更)
司马天师心里不爽,却又无法发火,只能忍着气让镇门灵官继续核实。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金辉派众人才算完成了进入山门的手续。
等金辉派众人跟随司马天师入内后,镇门灵官气道:“想必好处都给了司马天师,没有我等的份了!”
众灵妖皆以为然。
被招去参与“审核”的迎客松和马上功怏怏回到天上人间,忍不住向赵然诉苦,诉说着金辉派的跋扈,信誓旦旦的推断司马天师拿了多少好处,惹得赵然窃笑不已,口中好言安抚了几句,一人打赏了几颗灵果,才将这两妖哄的转怒为喜,屁颠屁颠跑去打扫客栈。
到了下午时分,张老道、张云意、王常宇等合道境大修士都陆续赶到。江腾鹤和赵然没有主动拜会张老道,只是由赵然发了个飞符问候张老道,把金辉派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老道回复:此事早已知晓。
知道了就好,赵然心中大定,随后又犹豫良久,到底去不去求见张云意,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张云意那么高的修为,总不会是个糊涂人,自己拿七万两银子示好,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想法。现在再去找他,挟“恩”求报的意图就太明显了,搞不好还会起到反作用。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反倒是江腾鹤比赵然沉得住气,悠哉悠哉的陪许云去三清阁的球场打修行球去了。
正琢磨间,江腾鹤发了个飞符过来:杨真人有话要问咱们楼观,为师正和许真人、武天师和李天师打联球,关键时刻走不开,你便去一趟,若是当真有要紧的事情,再知会为师过去。
老师这到底是玩物丧志还是稳如泰山啊?杨真人召见,您老人家居然不去!赵然一时间有点搞不懂老师怎么想的,于是赶紧奉了师命前往器符阁拜会杨真人。
赵然路上还在盘算,若是杨真人问及自己的婚事,自己要不要从了呢?若是继续婉拒的话,会不会惹杨真人不快,进而影响到真师堂的投票呢?按理说应该不会,可女人的事情,谁说得准?
盘算来盘算去,赵然决定先把老师推出去当挡箭牌,请杨真人给老师作媒,如果杨真人依旧紧咬着自己不放,实在不行就从了吧……想到自己为了师门的未来而付出自己的未来,赵然还颇有些悲壮的感觉,忍不住一阵黯然神伤。
等到见了杨真人,赵然才知道自己想岔了,杨真人压根儿没有牵线作媒的意思,而是直接告诉赵然,她对洞天归属一事有些犹豫不决。
“杨真人,这是为何?”赵然沉住气追问原因。
“金辉派是女修宗门,她们希望我能为女修争取到更多的洞天福地,我身为女修,责无旁贷啊。”
“杨真人,这是您犹豫的唯一原因吗?还有没有别的缘故?”
“那倒没有,就是这一条,我觉得很难回绝金辉派道友的请求,她们的请求很正当。”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希望您可以考虑其他女修宗门,并不一定非要局限在金辉派身上。”
“致然是什么意思?”
“杨真人,其实我楼观一脉也是充分尊重女修权利的,在修行一事上向来秉持男女平等的宗旨,认为女修是道门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女修传承是道门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我老师曾经跟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说,女修能顶半边天,我们必须持之以恒的支持女修建功立业、实现修行理想和飞升梦想。我老师还说,不论是历史还是将来,我道门女修们必将通过自身发展不断促进道门各项事业的发展,为布洒道尊的荣光而作出更大贡献!”
杨真人怔怔片刻,问:“你老师……真这么说?”
赵然斩钉截铁道:“不仅这么说,而且一直这么做!这次守护刷经寺洞天,我楼观已经邀请了女修宗门问情谷一脉同往,相关的修行资源也将分配给她们。我楼观一脉做事向来不喜张扬,故此杨真人可能未曾听说。”
“是么?问情谷?似乎是曹祖的传承?”
“的确是的,问情谷先辈祖师创新了修行理念,于是自成一脉,但因为没有自己的地盘,故而为华云馆接纳,成为华云山十八流派之一。杨真人,试问大明两京十三省,有哪一家道馆挤进去十八家宗门?绝无仅有!故此,我楼观愿意和问情谷一道迁离出去,不仅我们两家流派受益,华云山其余十六家宗门也将一并受益!”
听完赵然的解释,杨真人如释重负,笑道:“原来还有问情谷一脉女修宗门在其中,那我便清楚了。你说的不错,解决华云馆的问题是当务之急,明日议事,我一定帮你们楼观!”
从器符阁出来,赵然又是一身冷汗,匆匆赶往三清阁球场,看到老师正在挥杆,因为被李天师以球拦住而未能进洞而正在懊恼,他想了想,便没将此事告诉老师。
还是让老师愉快的玩耍吧,老师为了楼观的崛起,已经太过操劳,些许小事,自己摆平就好了,不要打扰到老师的兴致吧!
江腾鹤看见赵然,招招手让他过去,赵然便在一旁笑吟吟的看几位长辈击球,一直看到晚间。
第二天,赵然和老师吃罢早饭,来到真师堂外等候。真师堂是一座孤零零的殿堂,坐落于半山腰上,三面都是山峰环抱,一面临湖。
与其说这是一座议事堂,不如说就是一座三清殿,一众真师们陆陆续续进了大殿,向三清道尊敬香。敬香之后一声钟磬,殿门关闭,将楼观和金辉两派修士隔在殿外。
金辉派三十六名修士排成整齐的队列,各自坐于广场外的蒲团之上,俱是一言不发,气氛十分肃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楼观的师徒二人,迈着悠闲的脚步,在真师堂四周来回走动,品评着真师堂的飞檐和梁画,欣赏着殿前紫薇湖的优美景致。
过了一会儿,赵然取了两根鱼竿出来,一根纯金打造,精致奢华大气,这是前几日曲家专门为赵然打造的鱼竿,以为感谢之礼;另一根则显得格外简陋,看上去就是根最简单的竹竿。
“老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钓鱼吧。您看您选哪一根?”
江腾鹤欣然同意,毫不迟疑的将极为简陋的那根鱼竿抄在手中。
赵然嘀咕道:“老师你还真是不跟弟子客气啊。”
江腾鹤一笑,也不搭话,直接将鱼线甩进湖中。顷刻之间,便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的往上扯鱼。
第一百三十六章 周真人(为bear_0408盟主加更)
赵然就在旁边仔细揣摩着老师甩鱼竿的手法,不时问上几句功法的运转问题。
身为老师,江腾鹤当然是尽心尽力指点着,过不多时,赵然取出来的竹篓中已经盛满了湖鱼。当老师的十分尽责,做弟子的资质也了得,赵然很快就学得差不多了。
“致然,该讲的也讲了,通微显化大真人这根鱼竿,巧夺天工,威力惊人,你先上手试试,不懂之处为师再教你。”
“好嘞!”赵然接过鱼竿,照着老师所传法门,在湖面上甩起了鱼竿,甩十多次后便渐渐摸清了其中的门道。
“致然你试着钓几条鱼上来,用刚才教的法门。”
赵然道:“再等会。”
“也好,再多揣摩几次。”
过了一会儿,赵然这才将鱼竿甩入湖中,道:“看来在总观钓鱼是没人管了,可以放心钓了……”
江腾鹤一阵失神,正要开口斥责,却见一位女修自远处而来,再眨眼已至真师堂外。
赵然师徒都没见过这女修,见她清丽脱俗,正暗生好感,却见金辉派众女修齐齐向她施礼:“见过周真人!”
原来是九州阁座堂的周真人,赵然向老师嘀咕:“这位周真人向不参与真师堂议事,前几日弟子去拜见她,她也没见弟子,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就见周真人向金辉派众女修颌首:“来迟了,我进去为你们说几句,管用不管用我也不知。”
静虚喜道:“多谢周真人大恩!”
周真人摆了摆手道:“你们说得有道理,我便出手相助,算什么恩?不须如此。”说罢,直入真师堂。
赵然怔怔看着周真人进去,看着殿门开了又关,嘴皮子动了动,暗道一声“制怒”,转头向老师认错:“这是我没提前做好功课,请老师责罚!”
江腾鹤摇头:“致然不必如此,我们不可能取得所有人的谅解和支持,那是圣人!我们只要每一次都能争取到多数人,就足够了。”
虽然老师话是这么说,但赵然心里的确很不舒服。周真人以向不参加议事为由,连见都不见楼观的人,但过了两天却忽然跑去替金辉派出头,这一巴掌扇得还是很响的。只不过人家是坐堂真师,扇了你又能如何?
金辉派众女修欢欣鼓舞的目送着周真人进殿,静虚和静慧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脸露微笑。
静慧喜动于色道:“周真人说考虑考虑,最终还是来了,有周、杨两位真人,支持咱们的真师就有六位了!”
静虚道:“静慧你要沉住气,杨真人的意见还不知道。”
静慧道:“都是女修,她不向着咱们还能向着谁?”
静虚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向一位女弟子道:“安妙,你去将楼观派江炼师请来,为师有话要和他们说。”
安妙答应着来到湖边,见赵然正提着鱼竿往上拽一条肥大的白鱼,那鱼被鱼线拖着,在湖面上扑打挣扎着,溅起一团团水花,于是皱眉道:“赵师兄,你能不能把鱼放了?”
赵然一愣:“啊?放了是什么意思?”
安妙道:“这条鱼好生生在湖中自由自在,你把它钓上来,岂不是断了它的生路。何其残忍!”
赵然一笑:“原来贵派还有不杀生的规矩?”
安妙摇头:“那也不是,是我看了于心不忍,想请你放了。”
赵然打了个哈哈:“原来如此,呵呵,那行,放了吧。”手腕一抖,那鱼线上本来也没有鱼钩,自行脱开了鱼嘴。
安妙道:“多谢师兄。”又向江腾鹤行礼:“江师叔,我老师请您二位过去,有话要说。”
江腾鹤和赵然来到金辉派面前,静虚道:“江炼师,请你过来,是想商议一下,我们金辉派打算在三个月内迁至鹧鸪山,不知贵派何时能至?”
江腾鹤道:“我楼观一切都听真师堂的吩咐,真师堂让我们什么时候迁,我们便什么时候动身。”
静虚道:“还是早一些去的好。贵派离松藩不远,去了以后,请贵派先将里面收拾一下,修建几座庵堂,以供我金辉派女修暂住,其余的待将来再慢慢营建。需要多少银两,江炼师可与我门下弟子安妙接洽,等会我让她先拨付三千两银子给你们。我的意见,楼观派和我金辉派离得远一些比较合适,毕竟我金辉派是女修宗门……”
静虚说完,静慧补充:“我和姐姐商议,将来在鹧鸪山洞天中也立一个长老堂,一共七位长老,特意给江炼师留了一个长老之位,待将来楼观再有进炼师者,可补入长老堂。”
赵然和江腾鹤眼巴巴的听着金辉派女修自说自话,正强撑笑脸、强打耐心的时候,真师堂大门开启,众真师鱼贯而出。打头的正是刚才迟到入内的周真人。
周真人面沉似水、双眉紧蹙,径直来到江腾鹤身边,冷冷问道:“你就是楼观的江腾鹤?”
江腾鹤躬身抱拳:“见过周真人,正是贫道。”
周真人板着脸道:“既然愿与问情谷共赴松藩,为何不早说?”
江腾鹤避过这个问题不答,只是道:“无论如何,我楼观总是听诸位真师的安排。”
周真人粉脸恚怒,不依不饶:“我是问你为何不早说!”
赵然上前询问一步,替老师解围:“我老师曾想拜见周真人,故此小道前些日子曾上九州阁约见真人,但真人说向不参与真师堂议事,不愿见客,今日真人出现于此,实是我师徒始料不及,还请真人恕罪。”
周真人顿时说不出话来,怔了片刻道:“你们楼观好得很!”言罢拂袖而去。
周真人离去后,其他真师在真师堂殿前一字排开,张云意道:“金辉、楼观二位掌门上前。”
静虚和江腾鹤上前几步,静虚心中已感不妙,眼望王常宇、司马云清、陈善道、郭弘经几人,这几位和其他所有真师一样,脸上毫无表情,静虚一时间无法判断刚才的议事结果。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惊无险的结果
此刻也不需要静虚再判断了,张云意直接宣布:“真师堂今日议决,松藩地区鹧鸪山中刷经寺洞天,暂由龙阳子大天师驻跸清修,龙阳子大天师清修期间,由楼观派看护、问情宗协助,看护期十年,十年之后,由龙阳子大天师向真师堂提议,是否更换看护的宗门。此议由通微显化大真人建言,真师堂十五位真师中,十位真师同意,已成决议。”
顿了顿,张云意接着道:“看护期内,一切仪制仿照道馆之例,以松藩之所出为修行给养,楼观派十五日内与九州阁完成文契手续,道馆之名、洞天之名由龙阳子大天师、楼观派、九州阁商定。”
张云意宣布之后,此事便成定论,再无更改的可能。江腾鹤与赵然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是笑意。江腾鹤上前躬身道:“谨遵真师堂诏令!”
金辉派众女修鸦雀无声,静虚和静慧满嘴苦涩,呆呆立在原地。静虚的关门弟子安妙眼中泪珠滚动,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深吸一口气,问旁边的赵然:“赵师兄,问情宗是哪一家?以前从没听说过……”
赵然解释:“问情宗出自问情谷,是我华云山十八宗门之一,我华云山拥挤啊,实在是苦不堪言,真师堂诸位真师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方才考虑为华云山缓解一二。对了,问情宗也尽是坤道,乃当年曹仙姑的传承。”
安妙喃喃道:“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却没得到,你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就得到了……”
赵然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此为大道真义……”
一句话,安妙顿时止不住泪如雨下,赵然不忍,安抚道:“其实吧还有句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忽然有金辉派女弟子在人群中哭了出来,带动一片泣声,静虚回头喝道:“都闭嘴,我金辉派怎可如此软弱!”将弟子们的哭声喝止,静虚向江腾鹤道:“恭贺江炼师,恭贺楼观。”
江腾鹤连忙还礼:“多谢金辉派诸位道友,不能与金辉派共护松藩,实为憾事!若是有暇,楼观欢迎各位前往做客。”
金辉派很快就离去了,王常宇和张云意点头打了招呼,当先离去,紧接着陈善道、郭弘经、司马云清的身影都很快从真师堂前消失,剩下的则脸露笑意,纷纷向江腾鹤师徒道贺。
许云真人低声笑道:“票决之后,那几个还不服气,说要征求龙阳祖师的意见,说是金辉派实力雄厚,护卫龙阳祖师也更得力。结果大真人当即飞符询问龙阳祖师,你猜龙阳祖师怎么说?”
赵然凑趣:“哦?怎么说的?”
许云嘿嘿道:“龙阳祖师说,人多了反而不美,不清净!哈哈!”
江腾鹤抚须道:“还是龙阳祖师看得明白啊,呵呵。”
师徒二人转着圈的表示感激之意,赵然还特地来到张云意面前,向这位送上了两票的龙虎山张家之主由衷拜谢:“多谢大天师援手之恩,我楼观上下必铭记于心!”
张云意温言道:“楼观本为大派,传承悠久,底蕴深厚,但因故却式微了六百年,望你师徒奋发努力,重振楼观声威。”
应酬完一轮,九州阁的宋天师将他们俩抓了过来:“左右你们也在,就不要耽搁了,去我那里把文契签了,今天就办妥。你们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兴建洞天中的殿宇,设立神像,布设守山大阵,对了,还有两个名字要商量,今后要入档牒。”
按照道门的规矩,正一的宗门一般都由坐堂天师处理,全真的宗门则由坐堂真人处理,从楼观的历史传承和修行道法来讲,他们既可找坐堂天师,也可找坐堂真人,但此刻肯定是找宋天师办理了。
在宋天师的公事房中,江腾鹤心怀忐忑的等待着张老道向龙阳子的问询结果,片刻之后,一点白光飞至张老道面前,张老道看罢,冲江腾鹤和赵然道:“龙阳子说,你们楼观派看着办就好。”
江腾鹤向西方拱手:“多谢龙阳祖师!”然后郑重的提起笔来,在馆阁一栏中填上“宗圣馆”三个字。宗圣,为楼观最辉煌时的总观之名,曾有弟子三千、修士八百,如今二字重现,江腾鹤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老道、张云意、许云、武阳钟、杜阳鸿等在场之人见此一幕,都跟着唏嘘感叹,杨真人为此情此景感染,陪着掉了几滴泪。
俄顷,宋阳石问在场诸人,此洞天当以何名为佳,众真师都道“无妨”,请江腾鹤继续题写,这是好人做到底的意思,江腾鹤领着赵然向真师们团团作揖,以示感激。
刷经寺洞天当然不是正名,本来“鹧鸪山洞某某天”也不错,但被金辉派提前拿了出来,弄得尽人皆知,此刻再要沿用的话,总是感觉别扭,想来想去,江腾鹤一时间也无法决定。
看了看赵然,江腾鹤温言道:“致然,我楼观有此际遇,除了仰赖诸位前辈外,你在其中功不可没,这个洞天的名字,你来参详参详。”
赵然谦逊道:“弟子只是做了当做的,一点点小事,不足挂齿。”
江腾鹤鼓励道:“你的功劳有多大,为师心里清楚,既然诸位前辈将这个机会让给我们楼观,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赵然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接过江腾鹤递上来的笔,在“洞天”栏上顿了顿,问:“叫终南山洞行不行?让现在的终南山改名叫鹧鸪山行不行?”
一众真师们脸都黑了,江腾鹤斥道:“休得胡言乱语!”
赵然于是落笔,书就“大君山洞通道玄都天”。通道和玄都是两个楼观派最鼎盛时代的道观名,类似宗圣,宗圣已经被老师取为馆阁名,赵然便照猫画虎,干脆将这两个也合起来用作洞天之名,感觉还不错。
江腾鹤怔了怔,点了点头,却又皱眉道:“君山不是已经有了么?”
赵然看着自己写下的几个字,满意的解释道:“那叫君度山,我那庙后头的小山头是小君山,把这鹧鸪山改为大君山,不存在重名问题。”
张老道摇头笑道:“臭小子不忘本,还不错,哈哈。”
道馆名“宗圣”,洞天名“大君山洞通道玄都天”,俗称“君山洞天”,这便是楼观派的立派之基了。
大事底定,张老道又了却一桩因果,于是向众真师道:“下月初一,老道我在武当山等候诸位。”
众真师齐声道:“我等必定前往,为大真人送行!”
张老道向江腾鹤道:“腾鹤到时候也来。”
江腾鹤躬身道:“多谢大真人!”张老道的飞升大典和楚阳成的双修大典不在同一层次,不是谁都能参逢的,武当山也不比青城山混元顶,容不下那么多人。江腾鹤能得到张老道的亲口邀请,堪称荣幸之至。
张老道又道:“我还要借你弟子赵致然一用,帮老道我做点接待的俗务,我武当那些后辈怕是搞不来。”
江腾鹤笑着道:“为大真人操持事务,是我这弟子的荣幸。致然,你跟大真人先去武当,定要尽心尽责,不可稍有懈怠,为师先回趟华云山,随后就到。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定不饶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武当
张老道开口让赵然去帮忙干活,赵然怎么敢推辞,忙答应了,跟着张老道出了九州阁,被老道提着衣领高高飞起,向着武当山而去。
武当山乃道门第九福地,东接重镇襄阳,北临高峡平湖,是隐仙派的道场。隐仙派为道家重要流派,多出神隐莫测的高道,如麻衣子、陈抟老祖、火龙道人等,皆为不耐红尘俗世、一门心思隐居山林求道的高士,张老道也同样如此,常年在外云游,极少回山。
张老道一路上就在念叨,说是武当山上人丁不旺,且多为隐居避世的修士,刚见了楚阳成双修大典的盛况,看到玉皇阁修士们的焦头烂额,很担心自家的飞升大典会弄砸,到时候传出去成了笑话。
赵然安慰道:“您老还操这份闲心?要相信后辈,相信弟子们,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总能办好的,不要担心太多。”
张老道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我武当山这些后辈,没个人主持此事还当真不行。都到现在了,请柬还没发出去……”
赵然吃了一惊,不敢置信:“不会吧?都这时候了……您老不是开玩笑吧?”
到了武当山紫霄阁,赵然才确信张老道并没有开玩笑,距张老道飞升只差十日了,整个武当山却几乎没做什么认真的准备!
匆匆赶来迎接的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赵然很吃惊的发现,这位老人家是孤零零一个人赶过来的,身后竟然没有侍奉的弟子门人,不仅他身后没有,整个紫霄阁中似乎都没见到什么人影。
平时倒也罢了,你说你们隐仙派的修士都喜静不喜闹,各自找个无人之处清修,这一点完全能够理解,可现在是门中老祖要飞升了啊,你们大家都那么不上心吗?
张老道介绍:“这是我徒孙,孙碧云,炼虚境。虽为徒孙,但他老师去得早,一身修为都是我传授的。这是我的小友赵致然,楼观派江腾鹤的弟子。”
赵然连忙见礼:“晚辈拜见孙真人。”
孙碧云摆了摆手:“赵小友好,不须客套。”
赵然路上曾向张老道问过武当的一些情况,知道他门下弟子没一个飞升的,都死得早,留下的很多三代传人均是张老道亲传,等于实质上的徒弟,这孙碧云便是其中最出色的两个之一,另一个是三清阁坐堂的陈真人,此君常常闭关或者云游,神龙见首不见尾。
别看孙碧云名字里有个云字,但并不是道门排序字辈的那个“云”,隐仙派崇尚无拘无束,哪怕是个字辈的排序,于他们而言也是束缚。
总观虽然颁布了字辈排序,但严格遵守的只有十方丛林,很多修行馆阁都不按这一套来,这种现象尤以全真最为明显。实际上赵然自己对这一套的感官也挺矛盾的,有了字辈排序,相互见面时一听名字就能大概判断辈份和称呼,但那么多相同的名字,有时候也容易混淆。
张老道问:“其他人呢?”
孙碧云回答:“师祖飞升大典即将临近,他们都在炼器。”
炼器是什么鬼?赵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却见张老道大袖一挥,道:“我把赵致然带来,就是帮你举办大典的,这事情我就不多问了,还要全力准备应对天劫,你们多上上心。”
说罢,张老道飘然而去,剩下赵然和孙碧云大眼瞪小眼。
赵然不好意思道:“孙真人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道定竭尽全力相助。”
孙碧云却好似忽然才听明白张老道的话一般,满脸的喜悦,道:“致然能来帮我,实在是妙不可言,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你发号施令,我来协助!”
赵然连忙道:“孙真人说笑了,您老面前,怎么着也轮不到小道说话的地步,还请您老主持。”
孙碧云摇头道:“这些琐事颇为头疼,我是搞不懂的,致然就莫要推辞了,好不好?”
赵然道:“您老可是真人啊,我一个小小黄冠,怎么敢发号施令,您老别给小道我说笑了好不好?”
孙碧云吹胡子瞪眼道:“怎么就不能发号施令呢?让你主持你就主持,再不答应,休怪老道我翻脸!”
赵然察言观色,发现这老头还真有些生气,不似作伪,于是小心翼翼道:“那这样吧,主持之人还是您老,小道我就提些建议,您老觉得可行,咱们就照此办理,您老觉着不妥,小道我再另行想办法,您看好不好?”
孙碧云想了想,板着的面孔渐渐松弛下来,道:“也好,那我主持此事,我下的决定,你听不听?”
“当然是听的。”
“我的决定是,此事由你赵致然来全权负责!”说罢,孙碧云指着赵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赵然无语了,等孙碧云笑够了,方才无奈道:“那便请您老给写个手令,小道我才好依令行事。”
孙碧云立刻写了张条子给赵然,表明飞升大典诸事俱由赵然负责掌总办理,武当山众弟子须遵令行事,不得违背云云。
写完之后,孙碧云就要跑路:“致然,一切交给你了,老道我还有事,便回南岩宫了。”
赵然顿时惊了,什么叫做都交给我了?您老人家交给我什么了?
“您老这是有什么要事啊?现在还有比大真人飞升更要紧的事吗?”
孙碧云解释:“就是祖师飞升的事啊!我上个月开建了张仙楼,正为了庆贺祖师证就大道,如今工期较紧,还有些地方需要改动!”说着,眼睛放光,道:“这楼雕梁画栋、精工细琢,极是考究,等到大典之时,请祖师在楼中飞升,也算老道我为祖师尽的一份心意!致然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这个……原来您老有此心意,倒也不错,您老建的楼想必是极好的,小道我届时一定去看……”
“的确好得很,比我之前几年营造的殿宇都好!”
“是是是,必是好的!不过现在您老还是先告知小道关于大典的情形吧?大典筹备进展如何?现在到了哪一步?谁在负责此事?如今时日无多,可得抓紧了。”
孙碧云拍了拍脑门,知道赵然这是正理,于是打了飞符,将门下弟子招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渡劫流程
赵然一看孙真人这一门,两个徒弟、三个徒孙,加上孙碧云自己,大猫、小猫统共六只,跟楼观也差不多了!好吧,人家境界确实要高些,修为最差的那个徒孙都是金丹法师。
“孙真人,咱们隐仙派,就这么几个人?不会吧?”赵然有些不敢置信。
孙碧云道:“那也不至于,这是我这一支的门人。老祖传法甚多,都分居紫霄阁各处宫殿。我们所在之处为紫霄宫,我这一脉居于大圣南岩宫,那是在南岩,据此约二里地;老祖遗脉居于玉虚宫,那又是另一处胜景,我营建的张仙楼便建于玉虚宫旁。其余还有太和宫、自然庵、复真宫、净乐宫、磨针井、金殿等处,整个紫霄阁散布于武当山福地之内,依山势地形而建,山中有楼,楼复容山,谐趣、自然、隐逸、静谧,正合我隐仙派的修行之道!先拿这紫霄宫来说,当年我修缮重建之时,先仔细查探了这里的岩土……”
提起营造殿宇,这位孙真人立马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直说了小半个时辰,听得赵然一阵头大,但他这几个徒子徒孙却都聚精会神,竖着耳朵认真聆听,如听仙乐般享受。
赵然实在耐不住了,只得强行打断:“您老的营造法式必是好的,堪称大师!那个,能否请真人介绍一下这几位前辈?”
孙碧云愣了愣:“嗯?老道我刚才没介绍吗?”
“您老刚才只说,这两位是您弟子,那三位是您徒孙,又是什么修为,没说名姓……”
“哦……来,我这两个弟子都姓伏,一个四海、一个九方,你看他们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哈哈,他们是孪生兄弟,有一年家里遭了灾,正巧被我碰上,就收养了,名字都是老道我取的,这名字还不赖吧?”
赵然笑道:“见过两位前辈,话说金辉派也有两位前辈是孪生姐妹,还真是巧得很……却不知哪位是四海前辈,哪位是九方前辈……”
孙碧云挠了挠头:“我也分不太清,平常都叫他们徒儿。”
这真的是你徒弟吗?看这两位的岁数,你怕也是教导了几十年的吧,这样都认不清?赵然真是被这位孙真人彻底打败了。
这两位向赵然微笑点头,却不知该叫什么好,赵然见孙碧云也没有介绍自己的想法,只得道:“小道赵致然,是楼观弟子,两位前辈叫我致然便可……”
刚说到这里,就被孙碧云硬生生打断:“叫师叔!”
赵然忙道:“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孙碧云道:“老祖称你为小友,让他们叫你师叔已经是我倚老卖老了,你若是不同意,那干脆我叫你师叔,让他们叫你师叔祖!”
这更不可能了,赵然无奈,只得认了两位炼师级数的师侄,一开始他还不习惯,不过想想东方礼也是炼师,不一样师兄弟相称吗?这两位也只降了一级而已,于是便也释然了。
“师叔好!”
“见过师叔!”
“见过两位!”
“拜见师叔祖!”紧跟着的是三个岁数比自己大得多的师侄孙,这让赵然分外别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孙碧云道:“致然如今已经当了老祖飞升大典的筹办总管,这几天你们都要听他的,连我都要听他的,你们不得稍有违背,明不明白?”
“明白!”
“师叔有何吩咐,无有不遵!”
“听凭师叔祖安排!”
赵然干咳了两嗓子,问道:“只有这几个人么?孙真人为何不多调些人手过来做事?”
孙碧云解释:“我虽是紫霄阁掌教,但我隐仙派各脉自成一体,我平日也不管的,这次筹办大典就没让他们出人。一来调派麻烦,二来也用不着这许多人……”
赵然忍不住了,道:“您老刚才也说了,这武当山福地中的宫殿楼宇都是您老设计督造的。那么多工匠的吃喝拉撒,这是多大的事情,需要多少人来调度……”
孙碧云道:“不需要吧,就我们师徒几个为主,慢慢炼制即可。”
“炼制?”
“对啊,将模子先做出来,据此炼制,然后选择地段做好地基,将炼制而成的楼宇放置其中,掐诀……用不着几个人,人多了也没用。”
赵然终于明白了:“您老是说这些宫殿都是法器?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紫霄阁?”
孙碧云摇头:“也不是真正的法器,这宫殿是没有法力的,不可以之御敌……”
赵然很是好奇,连连追问之下才搞清楚,孙碧云师徒营造的确实是房子,而不是楼观派剑阁、赵然坛城,甚至大和尚玄慈金身罗汉塔之类的法宝。
这些宫殿的用材虽然名贵,但也非炼制法宝的那些天材地宝,否则造那么多宫殿,隐仙派早就破家了当然,孙碧云也没那本事炼制法宝。其建造过程其实就是用一种符阵,将建材缩小比尺,然后出手炼制“缩小了”的宫殿。建好之后再将其“还原”,于是便大功告成了!
把个赵然听得一愣一愣的,深感自己孤陋寡闻。听了许久,这才想起来跑题了,于是连忙把话题拽回来:“先说大典筹办的进展情况吧?”
孙碧云道:“四海,你说说。”
伏四海道:“赵师叔,目前张仙楼已经快要炼制成功,大概再换三次火便可。我们打算五天后冷却,第七天安置。老祖飞升之日,于楼中历天劫。此楼不比武当山其他楼宇,用了很多灵材,可将天劫之威遮护住,不使之毁坏武当。老祖历劫之后,便上青词拜表,待天庭符诏下达之后,可于张仙楼羽化升仙。老祖飞升后,不拘肉身或遗物,都可封存于楼中,供后世弟子瞻仰。”
赵然认真听着,等伏四海说完之后道:“流程很明白了,恕我孤陋寡闻,有个问题想要明确,天劫之时,贵门炼制的张仙楼能护住玉虚宫?不需要再有旁的准备了?到时会否伤及观礼来宾?”
孙碧云道:“二十多年前我去青城山混元顶观礼松雪道人飞升,玉皇阁布设的大阵威力不一定有我这张仙楼大,但也足够了,当时劫雷于松雪道人周遭三丈之内便被消弭,未曾波及旁处。”
“如此说来,劫雷可扛?”
孙碧云明白赵然的意思,于是解释:“以我道门手段,劫雷当然可扛,但这不是历劫的正道。须以肉身直面劫雷,能够借助的顶多是本命符宝,否则于历劫之人无用,打不掉因果劫数,渡过去也白渡。”
赵然懂了,点头又问下一个问题:“接待事宜呢?有多少客人将至武当山观礼?”
第一百四十章 调配和分组
孙碧云看向伏四海,伏四海看向自家弟子,那弟子道:“回禀师叔祖,按照老祖给的联络方式,请柬昨日都发出去了。”
伏四海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
的确不错,本来赵然听张老道说还没发出去,很是着急,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孙碧云也点了点头,见赵然还在等待下文,于是加重语气,重申道:“请柬都发出去了!”
“然后呢,请继续说。”赵然追问。
孙碧云师徒六人来回对视一番,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赵然:“然后?”
赵然眼皮子狂跳:“有多少人答应了前来观礼?”
孙碧云道:“老祖飞升,有缘者皆能感悟,得了请柬还能不来?”
赵然道:“若是正在闭关呢?若是有急事呢?又或者生病了比如感冒发烧了,总不可能人人都到吧?额……这样吧,先说说发了多少份请柬?都发给谁了?”
孙碧云道:“四海,你们发了多少份请柬?”
伏四海继续去看徒弟,那徒弟回忆了片刻,有些想不出来,实际上他发请柬的时候压根儿没算过的,于是道:“四五十份吧?炼虚境前辈差不多都发了的。这是老祖给的飞符联络方式。”
飞升大典,只邀请真人、天师境以上高修前来?虽说都是有分量的人物,但这还是大典吗?
大典除了来宾规格高之外,还要人多,不仅人要达到一定规模,而且要有代表性,也就是道门各宗、十方丛林、朝廷官府、散修都要有。
“其他人没有请吗?大真人明说过么?炼师境的请不请?有些小宗门的掌门若是只有法师境,这些人请不请?”
几个弟子点头:“是要请的,但没有那么多飞符联络方式,我们认为,到时候这些人应该也会来吧?”
“那若是来的人太多了怎么办?”
几个人继续对视一番,其中一个迟疑道:“那就都请上武当?”
好吧,赵然暂时先跳过这个问题,道:“他们来了以后需要住宿吗?住在哪里?吃不吃饭?观礼的时候集中在何处?”
伏四海道:“我武当山那么多宫观,总是有住处的。他们还需要吃饭?都是炼神返虚以上的修士,都可以辟谷了。至于观礼,玉虚宫前还是很宽阔的,随他们站在哪里都可以……”
几个问题下来,赵然大概明白了,敢情武当山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是将主要的几十份请柬散出去,之后就是“您随意”了。其实对于这些高修来说,确实用不着讲吃讲住,餐风露宿是常事,也不存在辛苦委屈,但既然赵然主持接待,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真要这么放任自流,他心里那一关过不去。
赵然想了想,道:“张仙楼确实很要紧,疏忽不得,若是孙真人您老独自炼制的话,能否在飞升之日前完成?”
孙碧云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七月一日老祖飞升,我日夜炼制,应当可以完成!”
赵然道:“那便辛苦孙真人了,您老若是放心的话,这里暂且交给我们,您老抓紧时间炼制张仙楼,我们来筹办大典。”
孙碧云又叮嘱了几位门人弟子一番,便匆匆回转南岩宫了。
孙真人离开后,伏四海道:“赵师叔,您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赵然问道:“刚才我听说咱们紫霄阁中,大真人传下的隐仙派各处支脉都分居各宫、各殿,一共有多少?”
伏四海道:“有十七处传承,如我南岩宫这般的大脉有六支,其余有十一支,共奉大真人为六祖。”
赵然道:“筹办大真人飞升一事,各家支脉都知晓吗?我隐仙派中还有老祖的弟子存世吗?”
“老祖的诸弟子均已辞世,目下以我老师为尊,我老师乃老祖隔代亲传,故为诸脉之首。各脉都来问过我老师,愿意一起出力,但我们觉得也没有更多可做的事情,便没让各脉插手。”
“请伏前辈将他们招来吧,一脉来一位,不一定要掌脉长老到场,但要来一个可以具体做事的。”
于是伏氏兄弟发符,召集诸脉弟子齐聚凌霄阁。
趁着这个空档,赵然向三清阁索要了各宗门飞符联络方式,对照着《诸真宗派簿》进行梳理,将小宗门和流派去除,再加上“各方代表”,最后拟定了一份四百余人的名单。这份名单经卓云峰帮忙审核后,便算敲定了。
名单敲定的同时,差不多各脉都派了“得力”人手前来帮忙。来的每一位,伏氏兄弟都给赵然做了介绍,赵然暗自心惊,这些都在金丹法师境以上,更有几位炼师分属六大主脉,单是在场这些修士的修为层次,便已经和华云馆差不多了,隐仙派还真是高人不少啊。
赵然数了数,发现玉虚宫没有来人,伏四海解释,玉虚宫是老祖修行之所,唯有老祖重孙女,名唤青衣道人的女冠在宫中清修,赵然想起那位素雅的女冠,便点头作罢了。
这帮子修士都跟着伏氏兄弟喊他“师叔”或者“师叔祖”,赵然颇感尴尬,便让大伙称他“赵总管”,算是正式走马上任了。
赵然先做了一番简单的动员,强调了一下大典的意义和影响,提了几点做事的要求,别看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废话,但有这么一段“废话”,却能把这些人的心思收回来,专注于大典之上。
动员之后,赵然将这些人分成了两个组,一个以伏四海为首,专司接待来客,这个组任务最重,分了十六个人;另一个以伏九方为首,专司张老道飞升的各项准备工作,这个组分了五个人。
伏四海的这个组又被分成三个小组,一个小组负责重新落实出席者的名单,一个小组负责落实具体的接待人员和住宿安排,最后一个小组负责飞升前一晚举办的“大真人飞升贺宴。
赵然对每一组都做了细致的要求,比如统计出席修士名单的小组,要按照名单重新发送请柬,请柬要求规定报到时间,即于六月最后一天的午时之前报到,并且注明“请于三日内回复是否出席,过时不回复视作不参加”的字样,同时要求对何时到达、是否住宿、何时离山都要进行跟踪查访,获得尽量精准的资料。
关于接待和安排住宿的小组,赵然让他们将名单分为两部分,一是要客名单,这是所有真人、天师境以上的要客,这部分大约有四十多位,实行“人盯人接待”;剩下的三百多人,则按照宗门接待,一人负责一个宗门或一方“代表”;同时要统计武当山各处宫殿有多少空余房舍,等出席名单确定后进行分派。
有人提出,说是需要动员参与接待的人手太多,怕是很多人没有兴趣,强行分派的话,就怕出差错。赵然想了想,道:“我们发一个通知给咱们武当山各脉,告诉他们有一个与高阶修士单独请教和陪同的机会,有意向者可以报名,看一看有多少人愿意参加。如果报名者不够,说不得就要请孙真人出面了。”
对“大真人飞升贺宴”的筹办组,赵然和他们一起研究了整个贺宴举办的流程细节,要求他们对菜单、酒水、酒席上的座次进行编排。
关于筹办大真人飞升的小组,赵然要求他们编出时间点,大真人何时出席贺宴、何时入楼历劫、何时敬香拜表、何时接诏飞升,都要明确到每一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手册
初步理顺了各组负责的事务之后,赵然让他们找了四块大木板,立在紫霄阁正殿中,每块板子贴上白纸,然后现场绘制每一个小组的事务进度表格,最顶横着的一栏是各项事务,左侧则是日期和时间,右端则填上具体负责人的名字。
四张大表绘制成后,每一个小组、每一个人什么时候做什么都清清楚楚,再无含糊。
事务分派已定,从紫霄阁大殿开始,整个武当山开始运转了起来,飞升大典的筹备工作才算真正进入实施阶段。
三天之后,来宾名单初步成型。
第四天,各支脉弟子踊跃报名,积极要求参与接待,获得某位高修一对一指点的机会。赵然将这些报名的人集中起来,专门开了个大会。他把自己头几天赶写的接待流程和步骤要求发了下去,人手一张。
在这份要求上,详细的列明了从见到来客开始,一直到送走来客的每一个步骤,其中甚至写明了带来客参观武当山必须前往的十多处景点!
为此,他特意扮演了一位“要客”,现场点了几个人出来演示接待步骤,纠正了几个大家容易犯的错漏。
最后,赵然道:“诸位,我们的接待原则,是要把所有宗门都安置得妥妥贴贴,要把每一位来客,尤其是要客名单中的每一位高修,都当成孩子,甚至当成傻子,事无巨细都要考虑到……”
当即便有许多人笑了出来,赵然也笑了笑,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在武当山观礼期间,就是要把他们当成孩子、当成傻子,就当他们生活不能自理、当他们无法自行思考!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陪同的修士内急,向你打听在何处如厕,你随手指给他,说是茅房在哪里哪里,让他怎么怎么走这样行吗?绝对不行!他是孩子,他是傻子,你让他自己走这么一段路,他会迷路的!你必须陪着,将他领到厕所门口,然后递上厕纸!”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经过几个小组的协同努力,终于将来客进行了统一分配,每一位“要客”,每一家宗门都分配了具体的接待人员,分到了住宿的地点。于是赵然要求大家根据自己分到的接待名单,通过询问、查阅、相互交流的方式,了解对方的背景和喜好,每一个人都要写一份自己接待对象的报告,交给赵然。
第七天,武当山各处山道拐角、分叉处都立上了路标和牌子,烘托气氛的标语、横幅、彩缎也都布置妥当。贺宴的座次、飞升观礼的席位也尽数安排到位。
第八天,再次修改后的观礼名单终于确定,不出赵然所料,人数大大突破了之前的预计,达到四百八十余人。中午的时候,人手一份的观礼手册印制出炉,上面写明了所有活动的时间、地点。
傍晚的时候,武当山福地迎来了第一批来客,玉皇阁天师东方明及大炼师以上的高修。
玉皇阁修士进入武当山福地后,就见一座牌坊立于山门前,顶上挂着写有欢迎天下同道前来观礼的标语,一看就是新近赶制出来的简易木牌坊,但以绫罗绸缎、红纸对联装饰过,显得喜气洋洋。
牌坊下是一排长长的条案,条案后站满了武当弟子,赵然就站在牌坊前,满脸堆笑:“东方师伯来了,一路辛苦!哈哈,姐夫、姐,您二位新婚燕尔,看上去气色不错!元护法、祖护法,二位里边请!”又来到孔阳清跟前行礼:“弟子见过师祖!”
孔阳清拍了拍他的肩:“致然不错,很好!”
赵然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师祖今后要多来松藩走动走动,我陪您多逛逛。”
伏四海拿着笔在本子上做了标注,喊道:“玉皇阁东方天师、孔真人、楚天师等贵客光临!”
条案后当即有四位修士出来,将玉皇阁众人接住,当先一位**师境界的武当修士道:“东方天师,小道是您在武当山观礼期间的专司陪同,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问我。咱们玉皇阁的诸位前辈都住在太和宫,那里位于天柱峰之南,奇险峻峭,景色极佳。我们赵总管说了,您几位玉皇阁的高道都是他的长辈和亲人,故此特意安排了这么个好住处!”
东方明问:“赵总管是哪位?”
那修士指了指正和楚阳成、朱七姑热切闲谈的赵然:“那位就是我们武当山这回举办飞升大典诸事筹备的总管。”
东方明失笑道:“致然成总管了?哈哈,倒也有趣,不过他确实是个做事的干才。”
那修士叹道:“原先我等还不太服气,可这几天下来,真是……总之如今我武当山上下众人皆服,但凡赵总管有什么吩咐,尽皆凛遵而行!我就不明白,他如此年轻,怎么想问题就那么周密,那么细致,做起事来会那么有条理。”
东方明看着赵然微笑道:“的确是个妙人。”
那修士道:“诸位先随我等入住太和宫,这边请!”
来到太和宫,见了险峰之上的宫殿,玉皇阁众修士便感到很喜欢,但凡修行中人,大多喜好雄奇险峻,这太和宫正合心意。
东方明住了一个三间的套房,正中堂屋的桌上摆着一本《观礼手册》,旁边还有笔墨纸砚。
那武当修士道:“这是本次观礼大典的介绍,您抽空看看,也顺便洗漱歇息一下,架子上是刚盛好的一盆山泉。两刻钟后我再过来,带您游览一下武当山。”
等他退出去后,东方明就着盆中的清冽山泉擦了擦脸,顿觉神清气爽,一洗远途而来的尘土和劳顿。坐下来后捡起《观礼手册》,翻开第一页,是些武当山隐仙派欢迎天下同道的客套话,虽无实际用处,看了却也让人心底生起几分暖意。第二页便是活动安排,却是以表格的形式呈现,什么时间做什么,标注得清清楚楚。
仔细看完之后,东方明便心里有数了。再往下翻,却是一些注意事项,以及相关事项的联络人。比如房中的灵果吃完了还想吃,应该找谁;又比如在哪里哪里专门设立了茶室和棋室,谁在负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排序
再翻手册的后面,则是所有来客的名单,来自哪个馆阁、姓甚名谁、是男是女、住于哪间宫殿,列得极为详细。东方明大感兴味,认认真真一个一个看了下去。排在前面的,都是合道境的大修士,再往下,则是炼虚境的天师和真人,其中便有自己的名字。看了看排在自己之上和自己之下的,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这是按照晋级炼虚的时间排的先后顺序,再往下看,楚阳成的名字果然排在了炼虚境修士的最后一位。
东方明发现自己住处下标注的是“太和宫东配殿甲字房”,于是走到门口,发现门楣上以红纸标注了“甲”的字样。如此一来,想和谁会面就很容易找到了。
东方明看着这份名单研究了半天,发现其中好几个熟人,甚至还有一个年轻时结识但却很多年没见的道友,不禁大为意动,于是提笔在下面划了条线,准备找时间见一见。
正看得出神,就见那武当修士伸手在门上敲了敲:“东方天师,各位玉皇阁的前辈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一起去看一看山中各处?”
东方明放下手册,起身随那修士来到院外,就见楚阳成、孔阳清等人都在院外等候,于是在几位武当修士的引领下,一处处看了过去。
整个夜晚,都有各处高修陆续赶到,到了第二天上午,来客达到了一个高峰,尤其是合道境的大修士扎堆前来,武当山门处极为热闹。
赵然在山门处小心殷勤的接待着,边接待边处理各种急务。他刚把自家老师迎入太和宫住下,回来之后伏九方便找了过来:“师叔,崂山的清风馆多来了四个人,他们李长老说,这是他的家眷,不求参加贺宴和观礼,只是让她们来武当山福地转转,您看住哪里?”
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经知会便带家属的,但往往又避免不了,因此赵然也算有所准备,于是道:“那就按预定方案吧,跟他们说房舍不够,要么分开住,家眷住在山下十方丛林云水堂,要么崂山的两个大炼师和家眷都挤在一起,给他们加床,让他们自己选。”
过了一会儿,伏九方回来道:“他们选择加床。”
这时候,有接待陕西来客的武当修士匆匆来报:“陕西的刘、冯两位大炼师想要互换房舍,他们一个喜欢朝阳、一个喜欢朝阴,据说是功法的原因。”
赵然道:“告诉他们,《观礼手册》上注明了房号的,是为了方便故友往来拜访,这个改不了,如果他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换房。”
伏四海找到赵然:“收到大家的反馈,有不少来客询问有没有什么武当山的特产可以售卖,赵师叔你看怎么办?”
赵然道:“这个确实疏忽了……咱们武当山有什么特产吗?”
伏四海道:“琅梅仙果、银剑茶、七叶一枝花、千年艾都是不错的灵药。”
赵然沉吟片刻,道:“两个办法,其一是专门抽出两个人来,找个地方售卖这些特产;另一个办法,就是每位来客奉送一份,就是太过琐碎,很耗精力。”
伏四海道:“些许灵药,本来也不值什么,送了也就送了……”
赵然没说话,但心里却为伏四海的大方而震惊,一份灵药确实不值当什么,但要送四百多份出去,可就不是小数了。假设每份包含上述四种灵药各半斤,以赵然的估价,怕是只少得送出去十万两银子。伏师侄,你确定你要送那么多银子出去吗。
却听伏四海续道:“就是之前没做准备,怕库里药材不够。那要不就抽两个人出来售卖?有多少卖多少,卖完为止?”
赵然点了点头,道:“这样吧,干脆知会山下紫禁宫的俗道,让他们派几个人上山,在净乐宫中寻个偏殿,专司售卖武当山特产,也不拘于这四件灵药,还有其他本山药圃所产的灵药,有什么卖什么。还有各宫修士自炼的法器符,也可以拿出来寄售。”
快到贺宴时分,赵然赶到了紫霄阁大殿,与上月双修大典时的玉皇殿一样,紫霄阁大殿中是摆不下那么多桌子的。参加贺宴的来客四百余人,加上武当修士,按照八人一桌布置至少要摆七十多桌。而且在殿中三清道尊座下摆宴,也实在是不合适。
因此按照赵然的布置,贺宴摆在了殿前的广场上。紫霄阁大殿前的广场是两层结构,上一层较小,下层则较大。上层放了八张桌子以及新搭建的一个半高台子,四十多位“要客”和武当山十七支脉的掌脉修士被安排在这里,其余的都安排在下层。
座次排序是严格按照《观礼手册》上的名单顺序来安排的,正中的主桌比较特殊,桌子是特意打造,比别的桌子大一圈,多安排了两位,凑成十位,这是道门所有合道境大修士的人数,他们也全都到场了。每一位合道境的大修士都面临着飞升的问题,要么在为飞升准备,要么在为满足飞升条件而准备,现场观礼张老道的飞升经验,这是最重要的修行功课。
赵然在玉皇顶参加楚阳成双修大典时就发现,圆桌的排位次序应该如何布置,道门并没有一个概念,只是简单按照宗门进行分桌,桌子上怎么坐,任凭大家随意。但既然飞升大典中区分了“要客”和“来客”的概念,座次排序就不能马虎了。
无论座席是单数还是双数。正中主位确定后,第二席位都在主席的左手位,第三席位则在主席右手位,依次排列。其中的区别在于,单数座席的主位是正中,双数座席的主位是面对主席台时,正中两位的左侧席位。
在这张大桌上,正中主位是通微显化大真人张老道,这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顺位是张老道的左手第一位,桌签上写着龙阳子。第三顺位是张老道的右手第一位,桌签写的是“靖微妙济大天师”,这是邵元节的位子。第四顺位是张老道左手第二位,桌签写的是“秉诚致一大天师”,这是端木崇庆。第五顺位是张老道右手第二位,桌签写的是“神霄保国大真人”,这是陶仲文的位子。
再往后,则依次是铁冠子张中、大真人风凌度、大天师张云意、大真人王常宇、元君焦奉真。
第一百四十三章 照本宣科
除了主桌以外,其他七桌同样严格按照《观礼手册》上的排序来安排要客的桌席,每一桌则插入两到三位武当各脉的掌脉修士作为地主陪同。
刚看完一圈,孙碧云匆匆赶来,直接找到赵然:“致然,刚才遇到老祖,他让我跟你说,让青衣道人和她坐一桌。”
赵然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将血脉后人托付各位大修士关照了,看来自己当日在玉皇阁云显台上那番话,着实给张老道留下了深深的心里阴影啊。
赵然当即让人在主桌上加了一个席位,放到最末,取了个备好的空白桌签,本想问问青衣道人的名讳,后来反应过来,就算问了也不能写在桌签上,于是直接写了个“青衣道人”算是完事。
接下来,赵然又挨桌检查了一番,依据到目前为止他掌握的情况,进行了小小的微调,比如将武阳钟、许云和陈善道、郭弘经分到两桌,把老师江腾鹤和庆云馆大炼师裴仁效放到一起等等。
检查完后,又去殿内看了一下让山下紫禁宫十方丛林派来的乐手,核对了一番曲目的演奏顺序,这才踏实的回到宴会广场上,耐心等待。
随着时辰的临近,天色渐晚,武当山修士点燃了一百零八座烛台,并以阵法将这些烛台悬浮于广场上空,顿时照耀得宴会场灯火通明。
赵然一声令下,紫霄阁大殿内奏起了曲调庄重、旋律优雅的《普天乐》,这是赵然专门挑选出来的入场背景音乐,颇有宫廷雅乐之风,很适合用在宴会之前作为垫场。
有些来客到得比较早,由武当山修士接引入场就坐,场中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赵然正帮着引导客人入座,忽然接到张老道的飞符:“臭小子,这个安排老道我刚看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赵然回复:“哪里古怪?”
张老道:“说不上来,就是很怪……唔,和我道门追求自然谐趣之意有所违背,总之,全在表面功夫上,不真!”
“您老是想说这套流程很假,像演戏?”
“嗯,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对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又有云:真作假时假亦真,您老的理解没有问题,仪典嘛,本就如此。”
“不行不行,老道我觉得别扭,演不来!不要搞这些花样,真实一点,吃吃喝喝,和道友们见个面,这就好了,你那些花样弄下来,老道我就不是我了。”
不想演?这怎么行?赵然不干了:“大真人,您老人家不能临到关头撂挑子,流程安排是前两天就发给你的,你当时不说现在说,那怎么行?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您要是不按这个步骤来,我武当山就乱套了,这个贺宴会成为道门的大笑话!”
整个天下也许只有赵然敢和张老道说“不行”,说“你必须”怎么怎么样,换一个人来,整个贺宴还真是要被张老道“任性”的推翻。可如今既然有赵然在,那么张老道只得认输,勉强同意了按照安排“演出”。
当客人到齐之后,紫霄阁正殿内演奏的《普天乐》乐声渐渐小了下去,随后敲起了钟声,钟声七响之后,赵然上前,气海鼓荡真言:“通微显化大真人飞升大典贺宴现在开始,有请孙真人碧云君担任贺宴主司仪!”
话音刚落,早就演习过不止一次的武当山修士们便开始击掌,带动整个现场同道击掌欢迎。
孙碧云在热烈的掌声中从殿内走出,随着他的出场,一百零八座烛台的烛光微弱了下去,广场上渐渐暗了下来。有武当山净乐宫出身的一位**师躲在殿檐飞宇之上,手捧一方铜镜,向孙碧云立身之处打出一道追光,将他醒目的昭示于众人面前。
追光中的孙碧云,一身紫金道袍,头戴莲花冠,足履青云靴,手捧朝简,显得雍容华贵。只见他登上以金黄幕布装饰的法坛,含笑向着场上众修士点头致意,开口道:“尊敬的龙阳祖师、靖微妙济邵大天师、秉诚致一端木大天师、神霄保国陶大真人,尊敬的铁冠祖师、风大真人、张大天师、王大真人、焦元君,以及诸位真师堂真师、夏阁老、礼部毛尚书、来自各宗门的道友们,还有几位方外灵君,贫道孙碧云,谨代表武当各脉修士,向亲临盛典的各位致以最热烈的欢迎!”
一片掌声之后,孙碧云续道:“众所周知,明日便是我隐仙派六祖、通微显化大真人飞升的日子,各位道友、各方来宾能够共聚武当,见证大真人飞升,此乃我武当之幸、天下道门之幸。值此飞升之际,我们排下此宴,一为感激各位道友,二来,也是大真人临行前和同道们见个面,说几句话。下面,有请通微显化大真人上台!”
鼓乐齐鸣之间,场上雷鸣般的掌声中,张老道施施然迈步自大殿内出来,一扫往日不修边幅的邋遢形象,头戴庄子巾,身穿藏青色得罗褂、内衬白色戒衣,素净而庄严,不着人间烟火气。
追光立刻打在了张老道身上,张老道眼皮跳了跳,表情略显拘谨,但这份拘谨也只有赵然能够看出来,其余人都屏住呼吸,肃然注视着这位威震天下的道门顶梁柱,眼中满是敬仰、钦佩、羡慕……
张老道眼皮下垂,顺着法坛的五阶简易木梯而上,余光盯着脚下绸缎铺成的坛台,走到标识了一个小小阴阳鱼的地方,这里是赵然确定的法坛正中位置。
站定之后,张老道从袖中摸出一份文稿,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念道:“六百二十六年前,我道门前辈祖师们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大明,开创了道门历史的新纪元,开启了我道门信众追求幸福生活的新征程。由此而下,历代祖师在和平的发展环境中顺利飞升,位列仙班,各派修士们从此得享安逸的修行岁月。今晚,我们在武当山相聚,缅怀先辈们的丰功伟绩和传承下来的修行精神,展望现在、以及将来一代又一代后辈弟子们继承遗志、奋发努力的美好蓝图,同时也为同道们搭建一个交流的平台......”
顿了顿,张老道以一种略不自然的语调照本宣科:“在此,我代表道门,代表老一辈修士,向两京十三省的馆阁修士们,向天下各宗各派的道友们,向大明各地信众们致以衷心的感谢和最美好的祝福!向十方丛林的同道,向朝廷官府的来宾们,向关心支持道门事业的方外灵修们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贺宴
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赵然缩于某处不被注意的角落中,在他的手势指挥下,掌声一阵一阵如潮般响起,整个宴会场地气氛极为热烈。
“……犹记当年,老道我得邱真人指点,坚心向道,于是抛家舍业,辞别宦涯,探访海岳名山,终遇我师火龙真人,恩师元音切切,为我讲解修行秘术。由是而知,所谓先天无斤两,火候无爻策,只将老嫩分,但把文武别,纯以真意求,刀圭难缕晰,老道我十月抱元胎,九年而面壁……”
这一段是张老道自叙当年入道修行的经历,夹杂着大量修行要义,算是这份致词中的干货。众修士们凝神倾听,各自体悟,连合道境的高修们也毫不例外。
最后,张老道将自己的感悟道出:“……先天真灵之宝,体本虚空,有何花乎?既无其花,无形无象,难画难图……虽无名无姓却又至虚至灵,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如呼谷传声,真空中之妙藏也……用三昧真火锻炼成真,自真空而可返于太虚。道返太虚,则空无所空,一真而已,别无他物……”
“先天真灵之宝,统精气神之三物,真灵既复,三物皆复,自造自化,氤氲冲和,结为一块,始而自无以造有,既而自有以化无。”
这些感悟,是所有出席观礼的道门修士们最为看重的,尤其是那些合道境的大修士们,一个个用心思索,与自身修为映照,各有收获不提。
张老道终于讲完,长出了一口气后,将稿纸皱皱巴巴叠好,正要收起,却被一旁早早等候的赵然赶上几步来到面前,顺手接了过去,揣入怀中,然后反手递了一杯酒,示意张老道按程序走。
张老道脸颊微烫,却无暇他顾,如牵线木偶般将酒杯端起,然后向场下道:“在此,老道我提酒水一杯,向诸位道友、列为宾客致以谢意,感谢大伙儿千里迢迢不辞辛劳赶到武当,为老道送行。”
在一片“共饮”声中,张老道步下法坛,入席归位。
孙碧云继续上台,说了两句感慨的串词,然后道:“为了酬谢诸位道友、诸位宾客,我武当特意准备了一些歌舞,请诸位同赏。”
这是赵然特为贺宴准备的一些小节目,因为时间比较紧,故此向湖广十方丛林下达了严令。这道命令可把山下紫禁宫的俗道们忙活折腾坏了,一时间又去哪里准备?后来有人想出个办法,直接去楚王宫中“强行”征调了王府的乐伎舞姬,这才算完成了任务。
此刻,殿内钟乐齐鸣,台上歌舞翩翩,这是唱的荆楚一带民间特色的采茶曲。
在一片乐舞之中,赵然来到张老道身边,低声提醒:“大真人,该换服了。”
于是张老道无奈起身,在青衣道人的陪同下,入殿内更换道服。不多时,一身紫袍的张老道端着杯子,在青衣道人的陪同下,挨桌敬酒。
赵然捧着个盘子,盘子中是酒水和酒杯,跟狗腿子也差相仿佛,就在后面屁颠屁颠陪着,也不发话,只是为了蹭个脸熟。
一圈酒敬完之后,赵然继续敦促张老道“换服”,张老道穿着金黄道袍现身,走上高台法坛,孙碧云介绍,这是武当隐仙派十七脉弟子“与老祖话别留影”的时刻。
打头第一个是孙碧云这一脉的南岩宫弟子,他们搬过蒲团来,各自坐上去,簇拥着张老道。几名从武昌、襄阳搜罗来的民间画匠早已做好准备,立刻伏地勾勒起来。
一盏茶之后,几名画师勾勒出了个大概轮廓,然后接着换下一拨的太和宫弟子。
这几名画师任务繁重,他们下去之后还要一起讨论,将每一幅画稿定型完成。
整个贺宴便是在这样一份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过去的,一直到子时才渐渐散场。
赵然顾不得将老师江腾鹤送回太和宫休息,告饶道:“老师恕罪,实在忙不过来了。”
江腾鹤一笑,道:“你且去忙。今日的贺宴有点意思,很多前辈都觉得十分新奇、喜庆,不仅热闹,而且很有仪范。让大真人和十七脉弟子话别留影这个点子是你出的?为师听许真人说,他们将来飞升的大典,也要这么办理。”
赵然忙道:“弟子惭愧,其实就是为了给武当留一个念想……老师走好,弟子不送了……唉哟,武天师,今日实在是怠慢了……李天师您老人家好,哈哈,您过奖了,岂敢岂敢……”
赵然忙着送客的时候,张老道正抚慰自家后辈重孙青衣道人:“我又不是亡故,你哭什么?”
青衣眼角啪嗒啪嗒落着泪,抽泣道:“我也知这是天大的喜事,但今日这出贺宴,也不知怎么的,我只感到喜庆之下满是哀愁,一想到从此天人相隔,无法聆听曾祖您的教诲,总觉得很是伤感,且又心慌。”
张老道笑道:“我期盼着再过一、二百年,咱们祖孙同在天庭相见,到时皆大欢喜。”
顿了顿,又道:“武当山诸脉弟子都已答应过好生照顾于你,故此也不必心慌。只是你从此在修行界中孑然一身,没个人和你说话,倒也难捱。老祖我也想过,你如今已是三十八岁了,若是挨不过这清苦,也可找个中意的双修,只是须得入了炼师境方可,我这一脉虽不完全讲究戒律,但也要元神生婴方可破身,否则金丹不稳,于大道有碍。”
青衣满脸通红:“老祖你说什么呢?孙女苦修大道,力争早日也上天庭与老祖相会,哪里有工夫去双修!”
“随你就是。”张老道抬眼扫了扫,将赵然招了过来:“致然!”
赵然屁颠屁颠又跑了过去:“大真人?”
张老道手指青衣,道:“我这孙孙修行上不用老道我操心,但若是日常有了什么难处,你们楼观,尤其是你,帮我多看顾看顾。”
赵然忙点头道:“您老放心,青衣道人的事,就是我楼观的事,就是我赵致然的事!有我吃的,就有青衣道人吃的,有我穿的,青衣道人就冻不着!”
张老道叹息道:“我就是怕她孤零零的,也没人陪着说话。我武当这帮弟子虽然众多,但各个都一门心思隐修,不是结友的好对象,再者,她一个女修,也不好总是和一群男修混在一处。”
赵然当即道:“您放心,我楼观去了君山洞天之后,专为青衣道人准备一处别邺,就挨着问情宗,都是女修,修行之余,也可多多交流探讨。”
张老道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