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法外豁免权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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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已到齐,东方敬便开始讲述缘由了。
“诸位给我东方情面,愿意来此地相会,东方深表感激。这次请诸位来长宁谷,是有关佛门妖僧之事。都听说过夏国天龙院金针堂吧?近日有线索表明……”
赵然举手:“东方师兄,天龙院我听说过,夏国佛门祖庭,就不知金针堂是什么?”
东方敬微笑:“也不能说是祖庭,佛门流派众多,各有各的祖庭……天龙院最早是夏国各派佛寺高僧聚众讲经之地,其后逐渐演化为寺院,由各寺以高僧入住,协商联络夏国佛教事宜。两百年前,天龙院召集如来**会,会上正式确定了天龙院号令夏国佛寺的最高地位,凡涉夏国佛门重大事务,均由天龙院长老会定夺。至于金针堂……金针度厄是一门佛法奇功,金针堂取其中之意,专司刺探我道门诸事。”
赵然明白了,这玩意就是情报机构嘛,不知我道门有没有?想来定是有的,搞不好东方师兄就是其中的重要角色。
给赵然扫盲完毕,东方敬续道:“如今明夏在白马山愈战愈烈,形势正式关键之时,根据线索,我道门查到了金针堂近日的部分异常举动……有妖僧出没于长宁谷,其行踪被我道门修士查知,推测其乃金针堂之人……”
赵然心中一突,暗道不会是觉远那厮吧?
“……其人身形约五尺七寸,偏瘦,脸方眼小。蓄发髻伪作明人。修为不知,因何来此不知,落脚何处不知,现在只知道,七日前、五日前、三日前,他都曾在长宁谷露过面。七日前是长宁北峰外的筑祥集,五日前是在南峰东南三里外的瓦桥,三日前则是南山口……”
赵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觉远,觉远可是个胖子。
“……这次抓捕妖僧的事务,由我主持,因次将诸位招来,就是要将其活捉。以便拷问。当然,首要在于查知妖僧的落脚之处,因为妖僧连续三次出没于长宁谷周边,因此我们推测他的落脚处应当就在长宁谷中。”
屠夫问道:“怎么认定他就是佛门来的和尚?说他是金针堂的坐探有没有凭据?既然连续三次都能发现他的行踪,为何当时不抓捕?”
东方敬道:“此人是金针堂的坐探,这一点基本上有九成把握,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事涉机密。暂时不好告诉大家。至于为何没有抓捕……是因为此人极善隐匿,当时追丢了。”
张致空忽而问道:“师兄。这件事情为什么让我们参与?不是应该由三清阁出面么?”
东方敬点头道:“这正是我将你们招来的原因。道门已经同意了我进入三清阁效力的请求,允许我组建一卫,你们几个,我都是比较了解的,因此想邀请你们加入……但要想加入三清阁,并非那么容易。三清阁大伙儿都听说过,知道加入后的好处,这也算三清阁对诸位一次考验……”
赵然举手:“三清阁是做什么的?和玉皇阁什么关系?平级么?管哪个省?”
东方敬语气一滞,无奈继续为赵然扫盲:“天龙院有金针堂,我道门庐山总观便有三清阁。哪个省也不管,只管佛门事务。”
“加入后有什么好处?”
“有违戒律科仪时,非三清阁不可裁夺!”
这回赵然明白了,这是法外豁免权啊,乖乖,这玩意儿的确不错。
再次扫盲完毕,东方敬环视周围:“有人不想参加吗?不想参加的话可以现在退出,但不得泄露此间消息,也不得泄露我将入三清阁的消息。”
这种秘密战线的工作相当刺激,在场的人除了赵然外,都很感兴趣,所以说东方敬看人大半还是比较准确的。赵然是唯一的例外,他对此的确很好奇,但却不会为了刺激而行险,之所以愿意加入,完全是奔着那条“法外豁免权”去的。
不过同意之前,还是有个问题:“东方师兄,我如果加入的话,要不要辞去君山庙祝?是不是以后要专门做三清阁的事情?”
东方敬摇头:“不需要,你们平日是做什么的,依旧做什么,孟师兄继续在阳山书院教书,屠夫接着开肉铺,张师弟仍然在玉皇阁修行,赵庙祝还是当你的庙祝不变,蓉娘……接着游山玩水……”
蓉娘分辨道:“本姑娘是磨炼心性,东方别乱讲话,谁游山玩水了?”
东方敬一笑:“……总之,三清阁只是你们暗中的身份,绝不可公之于众,只是在需要做事的时候,会将大伙儿召集起来,就这么简单。”
赵然掂量了一番,还是逃不过“法外豁免权”的诱.惑,于是和其他人一样,都答应了下来。
这次抓捕金针堂的细作,既是三清阁布置的任务,同时也是试炼和考验,能过关的才能加入,不能过关,该干嘛还干嘛去。
话已交待清楚,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长宁谷很大,所以东方敬将人手分成三组,各自划定一片区域,同时搜索,并且严厉强调,找到之后必须立刻飞符传讯,不得擅自动手。
东方敬和张致空是同门师兄弟,自然成为一组。
这时孟言真道:“蓉姑娘……”
蓉娘一笑:“叫我蓉娘就好,我不姓蓉。”
“呃……蓉娘,小生近日读《尚书?吕刑》一篇,多有心得,也多有不解,正想与蓉娘论证辩理,不如你我一起,也好同路参研?”
屠夫也凑上来插话:“蓉娘,我这里还有些吃食,都是我最近琢磨出来的,蓉娘厨艺想必是好的,你我一路,边吃边告诉我口味应当怎么修正?”
蓉娘一笑,指着赵然:“经文非我所好,厨艺我也一窍不通,谈起来难为人……他修为太低,好赖相识一场,我得护着他。再说了,如今我寄居篱下,不跟东家在一处,他要是出了意外,我岂不是要流落郊野?”
二人一愣,都望向东方敬,东方敬微笑道:“蓉娘不是本省人,现在暂居赵师弟别邺之中。”
一句话堵死两人的希望。
孟言真长叹道:“恨不相逢早,赠以双明珠。”
屠夫则大笑着过来拍了拍赵然:“好小子,有福气!”
赵然和蓉娘一起,搜索长宁谷东侧,从南端开始,向北平推。
见赵然一直不说话,蓉娘不高兴了:“本姑娘和你一起,委屈你了?”
赵然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入三清阁这么好的机会,东方敬为何会找上自己?为什么不是和他相交更深的裴中泽和沈财主?为什么以自己道士境的低劣修为,能被东方敬看上眼?莫非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心里琢磨着这个疑问,口中敷衍应付着蓉娘:“我本领很低微么?需要你保护?”
蓉娘道:“你本事很高么?要不现在和姐比划比划?”
赵然道:“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呢吧?”
蓉娘一笑:“那个姓孟的酸死了,跟他说话真累,一边说一边拼命回忆小时候看过的那些书,再说下去本姑娘可就接不上了。还有那个开肉铺的,瞧他把吃食放在……真是恶心死了。”
赵然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东方敬的用意,见蓉娘直愣愣还往前走,张口喊住道:“你要去哪儿?”
“搜索佛门细作啊!”
“地方那么大,你就这么瞎找?”
“不然怎么找?”
“哎呀,走这边,上山!”
“你是说他躲在山上?”
“说你笨你还不信,跟我走吧,上去你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搜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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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谷南山一处落脚岩上,赵然和蓉娘正眺望山谷,放眼望去,林木密布、丘峦起伏,根本望不穿、看不透。这种情况下,赵然的天眼也没有大用,只得放弃了这项预案。
赵然取出纸笔,将山谷中几处可以依为标志的地形在纸上描下来,然后以此为准,将山谷范围大概作了区分。
蓉娘凑过头来看赵然描绘,嗤笑道:“你在摹画山水?笔力也太差了吧?”
赵然的确没这番本事,也无意辩驳,于是取出新纸递过去:“你行你来!”
蓉娘接过纸笔摊在岩石上,看了看笔尖上晶莹鲜亮的朱砂,问:“画符的笔?这怎么画?”
赵然已经将一盒朱砂打开,放在岩石上,道:“节省点用,这东西很贵的。”
蓉娘脸上含笑,也不说话,眺望山谷片刻,然后提笔落砂,须臾间一副上佳的山水就呈现在纸上。
赵然看了一会儿,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待蓉娘画完后,在一旁掩面无语。
蓉娘搁笔,自己欣赏片刻,向赵然自谦道:“画得不好,还请斧正。石头不怎么平,落笔还是有些不适,别笑话我啊。”
却听赵然忍不住抱怨道:“大姐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啊?朱砂很贵的好不好?一两朱砂二十两银子!”
蓉娘一怔,不乐意了。和刚才的谦逊完全两个模样,瞪眼道:“怎么说话的?这画哪儿不好了,不比你画的强百倍?”
赵然指着画页道:“这瀑布哪儿来的?大姐你指给我看看,哪儿有?你要找出来我给你跪下磕头!还有这两个山头,怎么隔那么远,你自己瞅瞅。目测顶多有一里地!这条河是怎么回事?好嘛,还有亭子?还有这边,你看仔细了,那是一个倒三角的地形,你画成什么样了……”
蓉娘大怒:“你懂不懂作画?山中无水哪儿有灵性?两座山头不画近一些,怎么留白?你懂不懂什么是布局?还有这个地方,真照原样画下来,多难看?这是我特意改的,不明白别瞎说。劝你还是找个夫子学学什么是作画,到时候再来教训人!”
赵然翻了白眼,无奈捂着脸道:“行行行,大姐你老人家息怒,是我没说清楚行不行?停停停,口水都喷我脸上了……看来下回再和你说话得带雨伞。”
“说你错了!”
“大姐我错了……”
“给姐道歉!”
“大姐、大妈,贫道错了,给你赔不是了……”
“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没文化真可怕!”
“是是是。我粗鄙,我没文化。我很可怕……”赵然毫无诚意的道着谦,又掏出张白纸,铺在岩石上,道:“大姐,咱们不是来吟诗作画的,更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要的是实景,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别乱加东西,也别乱改地形!成么?”见蓉娘又要发飚,忙追加了一句:“是我没说清楚。赖我,不过单论笔力和艺术造纸,你这水平还是很高的。来来来,再来一张,我回君山庙后供起来好生瞻仰。”
蓉娘被逗乐了,抿嘴轻笑:“‘造旨’这个词很好,姐很喜欢!”
这句话让赵然瞬间有些失神,恍然间想起了去往南疆的御姐朱七姑。
蓉娘提起笔来,又看了看山谷,然后落笔如飞。这回她完全以临摹的手法作画,丝毫没再加入自己的“创作”,顷刻间便成就了一幅写实图景。
赵然接过来仔细对照实景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提笔就在上面点注坐标。
“咱两负责的这一片山谷东西大约三里多,南北八里地,以这座丘陵为原点,均分为四个象限……我用卫道符的查探距离是十五丈远,蓉娘你呢?”
“什么原点?什么象限?你在说什么?”
“别管了,就是四个区域,你可以看作四象……是是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什么都行……你用卫道符的查探范围是多少?”
“三五十丈吧。”
“大姐能不能认真一点?三十丈就是三十丈,和五十丈是两个概念!”
“四十丈左右吧。”
“很好,东西分成十个区间,我的卫道符向左手测查探,你向右手测查探,到长宁北峰后调头返回,如此来回五次,再加上这块倒三角区,便可以查无遗漏,而且不走冤枉路。”
蓉娘怔怔看着赵然在自己的画作上横竖区分,然后标注箭头,这回算是真明白了,道:“原来是这么查法,倒也有些条理……”
“是大有条理好么?”
“从哪开始?”
“从第二……唔,白虎区开始……”
两人下山,找到第一处标志点开始,各自打了一张卫道符,一人查左侧、一人查右侧,向着北峰方向缓缓推进。
卫道符是道门的一阶基础符箓,最为实用,虽然品阶不高,但却随炼制者修为的增强,效果也自不同,可以说是一种“成长性”符箓。这种符箓施放时向外散发灵力波动,并且能和波动扫过范围中残存的灵力痕迹引起共鸣,令释放者察觉异常。
赵然现在的法力处于修士境巅峰,使用卫道符可以查探到十五丈远近,蓉娘是羽士境修士,卫道符可以查探到四十丈远。单从这一点来说,蓉娘的法力就比赵然高出一倍不止。
向北查探了小半个时辰,蓉娘闷不住了,问道:“你那头驴呢?去哪儿了?”
赵然道:“那畜牲自己游逛去了,他现在性子越来越野,管束不住,也许是我带他出来的次数多了?以前在无极山的时候,它也没这么野,老老实实干活,平时就在槽房睡觉。现在可不成,就算回了君山,也自己到处乱跑,一点规矩都没有。”
过了片刻,蓉娘又无话找话:“你以前来过长宁谷么?”
赵然摇头:“没有,只是听说过。”
“哦?听谁说的?”
“你很无聊?闷的慌?”
“啊?”
“要不怎么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很久很久以前,或者说以后,曾经有一个习俗,熟人见面后头一句是‘你吃了么’,跟你的问题性质类似。”
“赵致然!”
“……以前听人说起过长宁谷,道门曾经将此谷封锁,说是玉皇阁祖阳华大炼师带人在这里搜捕佛门凶徒,对了张致空的师父不是姓元么,好象元大.法师也参加了的。可惜当时没有成功,让凶徒跑了,那个案子至今没有破。”
“是什么案子?”
“龙安府西镇武宫张云兆监院被刺一案……你没听说过?你是什么时候来四川的?”
“去年开春。”
“怪不得,这案子是前年秋天的川省大案,你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年了。”
“能跟我说说么?”
“你对查案很感兴趣?上回跑来凑热闹,这回又有你。”
“查案多好有意思啊,从迷雾重重到水落石出,还有斗法的机会,生死相搏,姐很喜欢!”
“喜欢打架?暴力牛啊……没什么,听不懂算了……那你为什么不去白马山?可以充分满足你的打架**,一天不斗个三五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白马山的。”
蓉娘捂着嘴轻笑:“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逗啊……”轻笑两声,又摇头道:“能查案已经是尽头了,想去白马山,没那么容易的,东方这一关都过不去。”
赵然随口问:“你家里什么来头?说出来震惊震惊我这小小庙祝,说不定会由此对你崇拜不已。”
蓉娘白了他一眼:“就不告诉你。”
说是缓缓向北推进,但二人速度都不慢,十里谷底半个多时辰便走到了尽头,然后转过身来,向西移动三十丈左右,赵然继续在左、蓉娘还是在右,往回平推。
“接着说说张云兆吧?”
“好吧……”赵然开始啪啦啪啦啪啦啪啦。(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好大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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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赵然的方法搜索山谷,速度不会特别快,但至少可以做到基本没有遗漏,也算得上一种高效的形式。但实际上他们刚搜索到一半的时候,东方敬的飞符就已经到了。
蓉娘将飞符抄在手中,往眉心一触,当即兴奋道:“找到了,东方师兄他们那一路,快,催咱们赶过去呢。”
既然已经找到了佛门细作,便不用担心暴露形迹,蓉娘将云霭百合取出,催促赵然和他一起登了上去,百合花瓣收起,立刻悬浮于空中,赵然只觉脚下一晃,百合便向着东边飞了过去。
这是他头一回乘坐飞行法器,当下大为好奇。云霭百合从外面看上去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人在其中,却能将外面的景致看得分外清楚明白,百合的花瓣是近乎透明的,如果不是脚上踩得踏踏实实,赵然甚至会以为自己也能凌空翱翔了。
看着一片片山丘和密林从脚下飞过,赵然心怀大畅,这才是修仙嘛,如果真有一天自己修炼到不用法器就能在空中遨游,那种滋味得有多爽!
长宁谷并不大,云霭百合片刻工夫便落在一处山丘下,山丘高不过数丈,但四面却有大大小小十余处洞窟,也算得一处奇景。
东方敬和张致空在丘下等候,赵然和蓉娘一从云霭百合中出来,东方敬便笑道:“蓉娘,你这法器当真是个宝贝,这么快就到了。我上次的提议你不想再考虑考虑?”
蓉娘道:“东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什么也不换给你!细作呢,在哪儿?”
东方敬指了指左手处第二处洞窟:“刚钻进这洞子里。”
赵然看了看旁的洞口,皱眉道:“这些洞口不会是相通的吧?”
东方敬点头道:“正是有这层担心,所以等人齐了再动手,蓉娘。你和赵师弟看左侧,一会儿孟师兄和屠夫看东北方,然后我再施手段逼他出来。”
过了一会儿,孟言真和屠夫也赶到了,他们比赵然和蓉娘离此地更近,却晚到许多,看来飞行法器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等孟言真和屠夫站定,东方敬便出手了。一张符箓从东方敬手中升起,也不见他念咒。也不见他踏罡步斗,只是手中掐了个诀,符箓便化作一条火龙,咆哮着自洞口处卷入,随即便开始在洞中肆虐。
赵然一见,便深感佩服。一般发符需要三步配合,即口中念咒、脚下踏罡、手中掐决,赵然之前见过发符最快的是华云馆的小卓师叔。火焰符满天飞舞,一口气能发出百十来张。念咒之快,赵然根本听不清楚,手诀掐的是什么,也完全看不明白,至于踏罡——当时赵然只能看到小卓师叔身形如同一道道残影,速度当真是快到极点。
赵然现在也能一口气发四十来张符箓。但速度却远远比不过小卓师叔。
现在东方敬发符的时候,念咒和踏罡这两个步骤都直接省去,这已经不是快慢的问题,而是境界和功法的问题。按照《正一符法》所载,当发符能够做到心中一动、符箓发出的境界。才算是符法大成,以此论之,东方敬在符法上的造诣,就算不是大成,至少也是小成了。
果如众人所料,这山丘中各处洞窟都是相通的,火龙一会儿从这个洞口冒头,一会儿从那个洞口钻出,将整个山丘都几乎点燃了。
这张符箓是三阶符箓中的上品,《正一符法》没有记载,所以赵然也不知道,不过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三阶上品的符箓,足以对道门法师之类的修士造成伤害,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佛门细作,这么烧下去哪儿受得了,只稍了不到一盏茶工夫,自洞中便撞出一个身影。
出来之人脚上一点,身子紧接着腾空而起,向着丘顶跃去,身若翩鸿,迅捷已极。
张致空第一出手,耳中飞出一柄小剑,向着那人足下斩去。此人堪称矫健,身在空中腰腹一缩,双脚猛然拔高三分,别看不多,但刚好避过飞剑斩击,甚至变被动为主动,足尖点在飞剑之上,借力再上三尺。
其余人等也纷纷出手,屠夫扔出个酒葫芦,葫芦自空中往下一倾,葫芦嘴对着那人头顶激射出一股酒柱,酒柱带着浓烈的酒香,闻之令人欲醉。
那人在空中无处闪避,只能硬碰硬低档,他头上升起一片白色光华,竟是以纯粹之极的性力抗住了这股酒柱。
刚刚挡住酒柱,一柄大剑当头向他怒斩而下,那人无奈,只等重新落回地下,合身向旁滚了几圈,堪堪避过一击。
孟言真的君子剑将此人逼落下来时,赵然和蓉娘也出手了,赵然很简单的打出一张明光符,将那人视线晃白,蓉娘极为配合的甩出腕上手链,趁那人无法目视之极缠绕而上,瞬间便扎扎实实捆成粽子,当场栽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东方敬虚空一招,将那人摄到脚下,众人走近几步观瞧,只见此人相貌平常,看上去毫不起眼,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不会发现,路上偶遇不会抬眼打量的平凡角色。
东方敬将他辔髻打散,伸手一拽,便将一蓬假发摘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光头。
果然是个和尚!
此行目的达成,众人心中都很欢喜,这回的案子相当顺遂,根本没花多少力气,如今看来,在场人等都有了入三清阁的希望。
这细作骨头也算硬的,当即破口大骂,众人也不生气,就跟看戏般看着他发泄愤怒,或许也是发泄恐惧。
等他骂的口干舌燥,东方敬上前封住他的经脉,将手链还给蓉娘,然后道:“既已被捉,就不要抱怨和谩骂,你知道这伤不了我们一根汗毛……说说吧,老实交待了,自有你的好处,若是始终抗拒,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赵然在旁边将月鸣幻境阵盘收起,扭头还补了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这本事那么低微,居然还敢来大明送死,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
东方敬微笑道:“不错,就是这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人不听,继续开口大骂,将东方敬的祖祖辈辈挨个顺了个遍。
东方敬无奈,伸出手指:“我这招名叫阴阳搜魂手,你听过么?……没听说没关系,咱俩慢慢聊。这门手法从神智入手,搜一遍后,你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向我们交待一切。当然,你也可能还是不开口,不过没关系,咱们多搜几次,你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你说对么?……不过我得提醒你,如果被搜魂的次数多了,你的神智会混乱下去,向三岁婴儿方向过渡。”
这细作不信,继续破口大骂,东方敬叹了口气,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膻中穴上。
过程是极其残酷的,这里就不一一细表,待东方敬搜魂手在对方神智中轮了一遍,这名细作便招了。
按照细作的说法,他进入大明是来打前站的,三天之后,一位重量级人物将进入大明,落脚之处已经定在了长宁谷中。
这位大人物法号深秀,是天龙院金针堂首座长老!
听到这里,众人都呆了,东方敬生怕细作耍滑头,又施展搜魂手折腾了一次,这回,连深秀的底细都交待了出来。
深秀大师主持金针堂不到三年,修为已至菩萨境界,这回潜入大明,除了想亲自见一见四川潜伏的佛门子弟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但具体是什么,这细作也不清楚。
好大一条鱼!只不过这条鱼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吃得下的,于是东方敬飞符传讯玉皇阁,请玉皇阁速派高人主持此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金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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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曲流亭中等待,便继续讨论起深秀大师入明境一事。赵然趁此机会了解了一番佛门修行境界和层次问题。
按照佛门的划分,修行途**有六大境界需要达成,从浅到深依次是眼识界、耳识界、鼻识界、舌识界、身识界、意识界。与道门以箓职划分境界不同,佛门认为,人人皆有佛性,只不过为“蒙尘”所蔽,故此无法展现,也无法摆脱轮回。修行的目的,就是要将自己的佛性重新开启,就好像“除尘”一样,将佛性灵台清扫干净,以恢复本来面貌。
那么灵台在何处呢?灵台即在六根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眼、耳、鼻、舍、身、意,这是人的根本,就好像草木有根一样,由六根而生六识,以辨别色、香、声、味、触、法这六尘。我们平常所见的六尘都是沾染过因果的,是虚假的,或者歪曲了本义的,只有重新见性,才能看清楚世界的本谛,才能真正明心见我。
这就是开六境的真义。
佛门每一境界,都代表着一个大的修行阶段,其中又分别有不同的小境。比如眼识界,需要度过名色识别智、缘摄受智和思维智,在修行神通上,前两职与道门的道士境相仿,思维智与羽士境相仿。
而如深秀这样的佛门大修士,已经开了身识界,需要度的是行舍智、随顺智和种姓智。与道门正一真人境或者全真天师境相仿。
和道门相同的是,佛门也有与各境界相对应的称号,按照称号不同享受修行地位上不同的待遇。眼识界称为和尚,耳识界称沙弥,鼻识界称比丘,舌识界称阿罗汉。身识界称菩萨,意识界称佛陀。当然,这种称谓对于信众来说,是无意义的,所以信众们通常以和尚来称呼所有的佛门修士,就好像大明百姓对道门修士统称为“道士”一样,这是修行和非修行的门槛。
将话题扯回来,深秀号称入了菩萨境,这样的修士不是曲流亭中这几人能够吃得下的。所以东方敬发出了飞符,向玉皇阁求援。
等待的间歇,东方敬再次询问,是否有人现在退出。
在座几人修为层次都挨不上边,等到斗法的时候肯定只能在外围敲敲边鼓,但就算是敲边鼓,风险也是极大的,一不留神卷入斗法的核心范围。结局肯定相当可怕。不过菩萨、真人级别的斗法同样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仅仅是在外围旁观。说不定就能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裨益,如果一不小心帮上忙,道门也肯定会有重大赏赐。
这其中的风险和进益,需要个人自行评估,东方敬也不强求。
询问的结果,这几人没有一个愿意退出的。就连赵然也充满期待,想要好生观摩一番。
……
夏国兴庆府城南,天龙院,金针堂。
执事僧手持一份文卷,急匆匆绕过五佛殿、卧佛殿。穿垂花门,进入院中院。
院中院是金针堂诸堂长老处理事务的地点,西厢房为西堂长老龙怀大师的办事书房。天龙院从来就不是有自己传承的寺院,正确的说法,这是一座佛门处理各派事务的联合办事机构。寺中的僧侣大多由夏国各派各寺中抽调,故此并无师门同属关系,因此金针堂西堂长老龙怀和首座长老深秀也不是师兄弟。
自从被调入天龙院金针堂后,龙怀大师事务上一直比较懈怠,原因无他,志不在此。他已经困顿在阿罗汉境十五年,始终未曾突破,客观上也有金针堂琐事烦扰的原因。今日是龙怀在金针堂最后一天执事的日子,过了今夜,他就要返回龙台寺了,他已经对佛祖发誓,不破菩萨境,这一生将再不出寺。
西堂主管夏国对外刺探事务,无论大明这个宿敌也好,还是同属佛门的吐蕃、北元,甚至西域诸佛国,只要是在外卧底刺探的夏国佛门僧侣,都在西堂列档。
龙怀桌案上放着一堆准备移交的文书,他提笔在上面一一签章,签章完毕后,每次合上扉页,他都会轻轻感慨一声,就好像将自己过去的岁月全数舍去一般。龙怀忽然醒悟,其实这也是一种修行,是一种对心性的洗磨。瞬间的醒悟让他顿感心性通达,十五年毫无寸进的修为今日再起波澜,仿佛要一朝酬功般,将他的修为推到了舌识界的极致。
沙弥在门外通禀,说是有加急情报自大明送达。
龙怀接过文书,翻开后看去,只见文书上贴着一张飞符。飞符是道门的传信手段,说明这份情报来自大明,如果是吐蕃或者北元等佛国的情报,那么贴上去的应当是飞咒。
飞符中的内容需要经过解密才能表明真义,也就是说,一般人将飞符贴在额头“观瞧”,其中的内容可能是描述某处灵眼灵泉的场景,也有可能是一段修行体悟,如果不进行解密,是看不出本意的。
西堂大概没过一年要更换一次解密方式,今年用的,是灵药解密式。飞符下面,是内容的解密文,意思是:道门已知首座入明一事,正于长宁谷设伏。
龙怀大师忍不住道:“首座入明?性真,这是开什么玩笑?”
沙弥性真苦着脸道:“西堂,小僧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这是明五发来的情报,我们执事房不敢擅压,故此来禀告西堂。”
明五就是派往大明的第五号卧底,重要性不言而喻,轻易不向金针堂回传消息,可一旦回传,就说明事情紧急,绝对耽搁不得。
龙怀疑惑问:“首座近日要入明?我怎么不知?大约何时?”
性真摇头:“我们执事房都没听说此事,要不,西堂您去问问?”
龙怀又看了看解密文字,将文书放到一边,向性真道:“你稍等。”
性真在一旁枯等,龙怀大师不急不忙将桌案上的文书全部处理完毕,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欢喜,十五年的辛苦今日一朝得报,看来不久之后,自己便有望入菩萨境了!
龙怀大师看了看一旁守候的性真,微笑道:“这些年你们也辛苦了,今后西堂还须你们操劳,接任的虚谷明日变到,你们万万不可起了懈怠之心。”
性真合十:“预祝西堂早证菩萨。”
龙怀心情大畅:“借你吉言!”
性真指着桌上的那份情报文书,小心翼翼道:“西堂,这……”
龙怀呵呵一乐:“你且稍待,我去向首座告辞,顺便问一问。”
出了房门,没几步便来到正房之外,龙怀在门口探声:“首座在么?”
“是西堂师兄?请进。”
首座深秀出自银州净潭寺,今年只有六十八岁,比西堂龙怀整整小了二十岁,却已经入菩萨境五年了,放眼夏国,甚至整个佛门诸国,都是少见的聪慧之人,可谓佛缘深厚!他三年前入主天龙院金针堂,担任首座一职,成为夏国佛门中实力顶尖的一流人物,深为天龙院长老堂诸长老喜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七年后的新一代长老堂中,必有他一席之地。届时,他将登上夏国佛门最顶层,成为天龙院长老堂最年轻的坐堂长老。
深秀入主金针堂一事,对龙怀有过很深的刺激,可以说龙怀做出辞院回寺的决定,与深秀有着莫大关系。如果是一天之前,龙怀对深秀还有一层抵触的情绪的话,那么今日起,这份抵触却已经在无形中化解了。
念头通达的龙怀笑呵呵坐了下来,看着为他煮茶的深秀,心中不禁感慨:如果没有眼前这位年轻的菩萨境首座出现,或许自己永远也摸不到菩萨境的边缘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算计(补欠更)
深秀替龙怀将茶水斟上,然后陪坐在一旁,笑问:“西堂师兄,明日就要回寺了吧,我观师兄今日气色不凡,似乎修为有所进益?”
龙怀哈哈一笑:“十五年埋首鹄尘,原以为便将止步于此了,没曾想今日一脱束缚,竟尔忽有所悟,看来佛祖还未嫌弃老衲。”
深秀点头道:“厚积薄发,一朝而悟,师兄是有佛缘的。”
龙怀感慨道:“当年入金针堂时,长老堂松衡长老曾说,天龙院不是蒙尘之处,而是净扫之所,当时还不甚解,今日却知道了,只愿不要太晚。”
深秀似笑非笑道:“晚么?”这一声笑用了梵音唱诵,猛击龙怀意识深处,震得龙怀如坐大钟之内,两耳语音不绝。
龙怀在钟鸣余音中怔怔不已,良久之后,起身肃立,向深秀躬身致谢:“多谢首座!”
深秀笑指椅凳:“坐,师兄毋庸客气。”
龙怀神色恭敬了几分,道:“有首座当头棒喝,龙怀距菩萨境又近了三分,此番回寺若是顺畅,年内即可开身识界,度行舍智。将来首座若是有事相招,龙怀必不推辞。”
深秀笑了笑,没有推辞,只说了几句待龙怀破境有成,欢迎他再入金针堂的客气话。
龙怀掏出那份情报文书递了过去:“首座,我西堂事务都已经完结,唯余这一份。”
深秀接过来看了,忍不住好笑道:“真正的莫名其妙,我自入掌金针堂以来,从未去过明国,唔,肯定是要找机会去一趟的。但绝不是现在,这份情报是什么意思?明五是谁?”
龙怀道:“此人是谁,连我也不知,整个金针堂,字号排在前十的密探,唯有首座可知。首座是否要调档查核?”
深秀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翻动。此事西堂师兄有什么建议么?”
龙怀道:“我考虑了许久,或许明五暴露了。”
深秀一怔:“为什么?”
龙怀道:“师兄还记前年冬时,金针堂处理道门细作一事么?”
深秀道:“记得,当是我刚来金针堂一年,没想到明聪竟然是道门派来的细作,居然在金针堂卧底十年才被发现。”
龙怀道:“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后堂僧值法明、法慧二人追摄明聪进入明国川省,可惜还是被此人逃了去。当时法明、法慧为道门察觉。围困在长宁谷中,若不是明五,他二人此刻多半是回不来了。”
深秀“哦”了一声,忽然双眉紧锁:“西堂师兄,你是说明五因为此事暴露了?”
龙怀道:“是不是因为此事暴露,不好确知,但他身份已为道门察觉,这却是极有可能的。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明五此刻已入险境,否则断不可能发出这么一份荒唐的情报!明五在明国卧底十二年。除了这一次,一共只向金针堂发回过三份情报。崇宗四年,明五报明军侵我夏国割头山,东南监军司据此设伏,重创明军;崇宗六年,明五报道门入袭吐蕃确吉轮布寺。因了这份情报,吐蕃杀道门一位大炼师、两位炼师,伤真人孔阳清;崇宗九年,也就是五年前,明五报道门白马山七宝琉璃光大阵阵图。于是有我夏国夺回白马山一战……”
深秀惊讶道:“白马山一事也是他报的?看来是我疏忽了……如此大功之人,如今咱们应当怎么做才好?”
龙怀摇头:“适才我已想了很久,为今之计,不可擅动。若我没料错,道门也许正在等着我们的举动……不动不为错,或许明五还有转机,若是妄动,也许我们就真要失去明五了。若是明五此番能够幸免,今后还望首座将其调回金针堂,也该酬功了。”
深秀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师兄说得是……”
龙怀又道:“首座勿念,或许明五能转危为安也未定,但回来后也不可托之密事了,寻一处好地方安置便可……若是明五有难,首座也看开些,我这十五年历事,见过太多失陷在外的弟子,他们去之前便有了舍身饲虎的觉悟……”
谈完此事,龙怀起身告辞,这一辞,便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份包袱。
回到自己房中,执事僧性真还在等候,龙怀将文书递给性真,道:“此事不宜宣扬,记档便可,不要做任何处置,更不要回复。”
性真探问:“首座在呢?”
“当然在,你什么意思?”
性真挠挠头:“有人说首座会分神术,人在金针堂,神智已入明国……”
龙怀斥道:“不要瞎说,口舌不净,如何修行?”
性真接过文书,一路返回执事房,房中还有五六位执事正在汇总和翻阅各地传来的情报。见性真回来,众僧都抬头看过去,明觉笑问:“性真,龙怀大师怎么说?”
情报正是明觉接手的,因为内容太过荒谬,今日在执事房中已经传为笑谈。
性真撇撇嘴道:“西堂说了,不宜宣扬,记档便可,不要做任何处置,更不要回复。”
一僧向明觉道:“看吧,我早说了,假的,明五不知怎么回事,闹了这么个大笑话。”
另一僧笑道:“明觉,你不是说首座有分神术么?神游天外,却也没去明国啊。”
性真喝道:“行了,都别说了,安心做事吧。我先去记档,有我的文书帮我留意一下。”说罢,将手中明五上报的文书盖了个“已讫惠存”的印章,然后去往档头处封存。
档头僧接过文书,翻看一遍,转头喊道:“觉如,明国,明五档!”将文书放在托盘中,指尖轻挥,盘子转入档案库房之中。
档头转过来向性真笑道:“性真师兄,听说虚谷大师明日就要入座西堂了,恭喜师兄荣升西堂衣钵!”
一般在寺庙中,衣钵就是方丈、住持的身边人,不仅负责记室,往往还是方丈、住持的关门弟子,所谓“得传衣钵”就是这个意思。天龙院不存在师门传承,衣钵仅仅是个职司,专门负责高僧大德的文书记室工作,但因为天龙院是整个夏国佛门最高事务机构,性真将要担任的西堂衣钵在成色上是极佳的,将来成就可期,手中没权胜似有权,所以档头僧很是羡慕,趁机恭维两句。
性真笑着打趣了两句,然后自回执事房继续做事不提。
……
长宁谷,曲流亭。
时至深夜,赵然等人枯坐亭中等候,修炼的修炼,入静的入静,各自无话。
忽见一道白光自古外飞来,众人立时警醒,都纷纷看了过来。东方敬伸手一抄,将其抓住,置于额上,须臾,缓缓向众人道:“玉皇阁已出动三位天师、七位大炼师,明日抵达长宁谷设伏,力争一举活捉妖僧深秀。”
一听这话,赵然不禁心潮澎湃,暗道这回有好戏看了。
蓉娘忍不住问:“玉皇阁也不过就是三位天师吧,这次全都来?东方,你父亲也来么?”
东方敬点头:“家父要亲来主持。深秀是天龙院金针堂首座,若是能将之擒获,对我道门意义极其重大。除了拷问佛门机密事务外,还能将金针堂潜入大明的密探网一举破除!因此,不仅是家父,庐山简寂观还要来一位大真人,到时他将在长宁谷外等候,若事有不谐,这位大真人将亲自出手。这回算是布下天罗地网,妖僧深秀在劫难逃!”
顿了顿,东方敬又道:“这位大真人将于明日赶到,为隐藏行迹,他会在长宁谷南口外的马头镇等候,父亲让我们这边出一个人,去迎接大真人,并向大真人详细说明事由……去了以后就留在大真人身边,听从大真人吩咐……”
说着,东方敬环视诸人,目光挨个扫过,缓缓问道:“你们几个,谁愿意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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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东方敬的排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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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愿意去迎接大真人?”
东方敬又抛出一个颇具诱.惑力的提议。能够见识到真人天师和菩萨级的大修士斗法,本就是极其难得的机缘,很多低阶修士也许修炼一生都难以遇到,只要心思机敏,或许就能领悟到很多自己平时无法理解的要义,甚至对于将来突破瓶颈都大有好处。
同样,道门那么多修士,有几个能得到和大真人说话的机会?只要讨了大真人的欢心,随便透露点修行心得、随便指点一两招神通道术,那也是一生受用不尽的福分。
就连赵然都开始为难起来,拼命转动脑筋,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一时间,曲流亭中鸦雀无声。
蓉娘头一个吱声,她撇着嘴满脸不屑的嘀咕:“你们爱谁去谁去,本姑娘是不去的。”
东方敬一笑,望向其他人。他目光首先在赵然身上停住,眼带询问。
赵然犹豫片刻,看了看张致空、孟言真和屠夫,于是道:“东方师兄说了算,您让我去,我就去,您让我留下帮忙,我就留下。”这话回答的很滑头,实际上是他过去多年形成的惯性思维。
初到一个群体中,资历和修为又在最低层,切记时刻保持低调,不要去争抢蛋糕,要尽量把机会让给别人,否则以后很难和群体中的他人相处。既然留下或者离开都有好处。那干脆摆出礼让的姿态来,将选择权交给“领导”,“领导”满意了,觉得你识大体,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而会心生好感。
东方敬点了点头。又看向旁人,孟言真不耐烦道:“照我说,东方你直接定一个吧,让谁去谁就去,左右都有好处,也没人不乐意。”
东方敬微笑道:“还是要看诸位自己的意愿。”
屠夫插话道:“我留下吧,这场盛事很难再遇到了,我想留下来凑凑热闹。再说我这样的大老粗,也做不好伺候大真人的事。惹得大真人不痛快,反而不美。”
东方敬又点了点头,再看向张致空。
张致空轻声道:“师兄,便由我去吧。我在黄冠境已停滞三年,至今未能破境,修行上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若能得大真人指教一二,或许能有所心得。”
东方敬再次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望着天空发呆。
曲流亭中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崖壁上飞瀑溅落之声在耳中回荡,却让人感觉这片山谷更加空寂。
也不知隔了多久,赵然由最初的茫然不觉开始感到气氛压抑,一股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在亭中逐渐蔓延开来,让他呼吸不畅,忍不住长长喘了一口气。
忽听东方敬幽幽道:“前年深秋。龙安府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被佛门妖僧刺于谷阳县西北松风岭,这是震惊天下道门的一桩大案。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只需将凶徒缉拿归案就是了。此案由云师叔挑头接了下来。其后终于发现佛门妖僧踪迹,当时追至此谷之中,与妖僧大战一场……”
忽听东方敬开始讲述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的案子,赵然不禁心头一凛,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蓉娘。蓉娘之前已经听赵然讲过这个故事,因此也看了过来,眼中满是好奇。
“……只不过意外的是,妖僧并非一个,而是有三人,且都在比丘境之上,云师叔当时不敌,身负重伤而走。其后,祖师伯亲自主持围剿妖僧事宜,可惜最终还是让妖僧逃走了……”
顿了顿,东方敬续道:“其中有两个疑点。云师叔说,妖僧修为不弱且人多,他敌不过很正常,但奇怪的是妖僧对他的追摄路径非常熟悉,在他前行的路途中设伏,拿捏得极为精准。不仅如此,这三个妖僧对云师叔的道术似乎极为熟悉,云师叔斗法之时每每受到敌人的先发克制,否则他绝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势。这是其一……”
“……其二,祖师伯调动人手围困长宁谷,自信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可妖僧还是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至今没有查出原因……”
赵然是第一次详细的了解到当日围捕刺客的具体情形,是以听得十分入神,此事与他关系重大,不由他不关心。只是听到这里以后,他已经很清楚地听出了东方敬话里的意思——道门有内奸!
东方敬仰望天际,叹了口气道:“我记得当时父亲听闻之后,一掌下去,将他最钟爱的黄梨铁木书案拍成了一堆碎末……张师弟,你还记得么?”
张致空微笑道:“大长老为人和蔼可亲,我入玉皇阁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东方敬道:“自从入天师境后,虚实合一、身无尘垢、念头通明、道心稳定,我记忆中父亲从未发过脾气,除了这一次。”
张致空转头望向飞瀑,怔怔不语。
东方敬道:“其后,玉皇阁暗中调查此中缘由,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去年秋天,我回了趟玉皇阁,父亲跟我说,希望由我来查办,我应下了此事。可是翻阅卷宗后,我毫无头绪,于是来到长宁谷,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仍旧一无所获。有一天我忽然想,既然查不出来谁是内奸,为何不想办法让这个人自己跳出来呢?再次回到玉皇阁后,我进了典造录籍房,花了三天时间,将所有可疑的修士名录整理出来,哪怕只有一丝牵扯之人,也毫不遗漏,足足整理出七百多个名字……”
说到这里,东方敬向赵然笑道:“其实这个笨办法还是从赵师弟处偷师的,我听裴师弟说,你们查案的时候,搞过一次大排查,效果很好,正是用了这个法子,才令左云风师徒伏罪。”
赵然点头:“师兄有心了。”
东方敬道:“从去年十一月起,我开始按照名录上的人名发送飞符,邀请大伙儿到长宁谷来协助查案,好在诸位都给我东方这个面子,至今没有一人失约不来,让我能够一个一个查下去。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四十三次了,我东方也在长宁谷中蹲守了五个多月,从未离开,这几个月还真是寂寞啊……”
蓉娘沉着脸道:“东方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姑娘有嫌疑,所以把我叫到这里?”
东方敬摇头:“蓉娘,我东方对不住你,将你哄到长宁谷来,但绝不是怀疑你,将你唤来,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信谁……一次一次的查下来,我的疑心一次次加重,对身边的所有朋友都变得不敢确认,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拟的这份名单是不是还有遗漏……我找不到帮手,害怕自己发现内奸的时候,四面都是敌人。”
蓉娘脸色稍霁:“那你早跟我说啊,我肯定帮你。”想了想又向东方敬道:“东方,赵……他肯定不是刺客,在你讲这件事之前,他已经跟我说起过张云兆被刺的事了,他是这件案子的受害者!”
东方敬向赵然道:“赵师弟,我查过你,前年你在谷阳县革新青苗钱弊政,其后张监院被刺,你遭受无极院打压,按理你和此案应当无关。但你曾去过白马山,并且失陷于夏境,我问过裴中泽,你们二人是一起逃回来的……但,在裴中泽遇到你之前,你在哪儿?”
赵然张口欲辩,东方敬摆手制止:“我说这个的意思,并非指明你就是那个内奸,刚才我也说了,我查案的办法,就是你用过的大排查,凡是有一丝嫌疑之人,都会列入我的名单之中……至少张监院身死之时,你是第一个出现在他尸体边的修士,对么?”
赵然郁闷地点了点头,其实和他一同出现在现场的,还有玄元观下派的知客赵致星,不过东方敬说得明白,他是第一个出现在张监院尸体旁的“修士”,这令赵然无法反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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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然飞快思索应该怎么为自己证明清白的时候,东方敬却转向了孟言真:“孟师兄,对不住了,将你诓至此处。你在阳山书院教书,对佛道之事向来不曾挂怀,照说不应该将你纳入名单的。”
孟言真脸色不豫:“那你为何将我唤来?”
东方敬满脸歉意道:“说起来怪我,你我至交好友,我每遇不快之事,便去阳山书院找你闲谈诉苦,这些年,你对道门的重大机密知晓太多了。”
孟言真怒道:“那是我的错么?看来书上所言的确不假,‘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就不该和你交心!再说了,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我哪里有一丝错处让你误会我有嫌疑?你今日不说清楚,从此便割袍绝交!”
东方敬苦笑道:“罗晚娘你还记得么?”
孟言真脸色黑了下来:“事隔三年了,你怎么又提此事?”偷偷瞄了一眼蓉娘,又补充道:“我和她性情合不来,这事你知道的,分开并不是我的错。”
东方敬摇头:“晚娘不是被你气走的,她死了……”
孟言真一愣:“什么意思?”
东方敬道:“她是夏国人,贺兰山居闲庵妙音师太的弟子,被三清阁监视了半年,事发后出逃,在小松山重伤而亡。不过她对你很是情深意重,死之前不停念叨。说你是清白的。”
孟言真怔怔不语。
东方敬又道:“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但我刚才说过了,我查案已经查得头大如斗,对身边的好友都不敢相信,按照大排查的方法,只要有一丝疑点就绝不放过。或许也是一种病态吧,这件案子结束后,我需要好生调养了。”
东方敬转向屠夫:“屠师兄,很抱歉将你请来协助查案。”
屠夫咧嘴笑道:“没关系的东方,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是夏国逃出来的,原本就是佛门弟子,既然你那份名单中列了七百多人,我无论如何都会名列其中的。不管怎样,你我交情不变。需要我帮忙动手,只管言语。”
说完,他瞟了瞟枯坐观瀑的张致空,追问道:“你那位师弟什么来路,怎会和佛门牵扯上?”
张致空转过头来,微笑道:“贫道是云.**师的弟子,当日师父追踪刺客时,贫道便随侍左右。当然也是嫌疑之人。对么,东方师兄?”
东方敬默然片刻。开口道:“自去年十一月起,直到今日,我一共查了四十三次,最开始的时候每次多则二十、少则十数人,都是我认为嫌疑较大之人,却始终没有线索。到了后来。便只能将目光放在了与我有交情的朋友身上。”
蓉娘插话道:“东方,你快入魔了,再这么查下去,你会把所有朋友得罪光的。”
东方敬苦笑道:“这却无妨,如果没有结果。我是不会据实相告的……我会告诉你们,任务取消,并且请你们保守秘密,然后你们出谷,我继续按照名单飞符招人。”
孟言真冷冷道:“说罢东方,到底是谁,别兜圈子了。”
东方敬点头:“今日话说开了,是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你们都知道了,这次天龙院金针堂首座深秀的事情,是我放出来的假消息……”
赵然连忙去看那个被抓住的佛门细作,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众人身后,双手抄在胸前,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亭中几人。
“……很简单,如果这里有佛门内奸的话,他会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出去,我只要等待回信就好了,不瞒诸位,天龙院有我们的人,只要那边收到这个消息,就会立刻告诉我……”
“……当然,这个计划破绽百出,漏洞多得不可计数,比如这个内奸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情,或者看出了破绽,他没有将消息传出去,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又或者,消息发出去了,但我们在天龙院的人没有看到,我依然一无所获……”
“还有,如果这个内奸首先顾及的是自己的安全,并且他认为深秀被俘后,自己并不会暴露,那么这个计划依然无功……”
“不过我和三清阁的人仔细探讨过这个问题,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形下遇到此类突发事件,大部分细作都会选择想办法将消息出去,除了因为这是身为细作的习惯外,他们还会产生恐惧心理,担心自己被人出卖——毫无疑问,深秀一旦被俘,他们暴露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原本我以为,这次会和前几个月经历过的无数次查案一样,结果是不了了之,我会告诉诸位,这次任务取消,然后诸位离开长宁谷,我继续召集下一批人。可是令我震惊的是,我收到的飞符上告诉我,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天龙院。这说明什么?我想已经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内奸就在这座曲流亭中。”
“然后我实施了下一步计划,询问诸位,有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随侍即将到此的大真人。我给了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远离危险的机会,一旦你们接过这个机会,就可以逃之夭夭,我想,真正的内奸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愿意离开的人就是内奸,毕竟随侍大真人的机缘很难得,许多人恐怕同样会动这个心思,选择离开并不能证明一切。选择留下来的人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许你对佛门十分虔诚,想要寻机帮助深秀逃脱,哪怕自己暴露也在所不惜?”
“所以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不会就此相信你,只不过你们的选择让我排出了一个询问的先后次序。所以,得罪了诸位,刚才我已经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不求你们的原谅,只求你们能够理解。”
说完,东方敬望向张致空:“张师弟,你选择了离开,莫怪师兄第一个问你。”
张致空点了点头:“师兄的阴阳搜魂手,我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日要挨上一遭。”
东方敬缓缓伸出手指,向着张致空眉心点去。
张致空闭上双目……身形忽然向左侧平移三尺,瞬间抓向蓉娘。
蓉娘还没反应过来,张致空五指已经扣在了蓉娘手腕上,同时右手高举一张符箓,喝道:“都退后,否则莫怪我打出五雷神宵符!”
五雷神宵符的威力,赵然是见识过,这种五阶符箓使用之后,可当法师、甚至大.法师全力一击,当年赵然和裴中泽在夏国地道口使出了一张,曾经令足可媲美道门炼师境人物的延伽罗汉灰头土脸,险遭重创,威力可见一斑。
如今场上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法师境,哪里挡得住五雷神宵符轰击。张致空以此要挟,顿时令亭中众人齐齐变色。
孟言真双足一点,飞身向后急退,眨眼间已在十数丈之外。
屠夫身前忽然立起一口黑黝黝的大铁锅,将他整个身子都罩在其中。
东方敬身后闪现一只硕大的手掌,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惨白的光芒,作势欲拍却拍不下去。他此刻懊悔莫名,暗恨自己竟然疏忽至此。虽说之前已经准备第一个拿张致空询问,但其实他内心之中还是不愿承认,自己这个从小结伴长大的同门师弟竟会是佛门内奸,当时百感交集之下,心情是极度复杂的,也因此而忘了警醒旁人。
蓉娘手腕被张致空扣住,一道真气顺着手腕涌入经脉,大惊之下立即调动气海内的真气反击。但他不过是个羽士境的修士,真气远远不如张致空深厚,眼看着就要被张致空将气海封住,到时候便要任人宰割。(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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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然就在蓉娘身边,想也不想,九龙玄天大禁术施展出来,向着张致空裹去。
张致空一边警惕着东方敬、孟言真、屠夫以及亭外那个假和尚,一边催动真力去封蓉娘气海,此时看见赵然步罡踏斗,不由一阵鄙夷:这里境界最低的都比你高一大截,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他来时便已经将众人修为看在眼里,看得最明白的非赵然莫属,一个道士境的小修士,能有什么威胁?他修为深厚,随意分出三分真力来,就等着反击时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修士出个大丑。
却见赵然步罡踏斗完毕,手中掐着法诀,却没有发出符箓,更无道术显现。张致空正暗暗发笑之际,冷不丁神智瞬间微微恍惚。
就在这轻微恍惚之间,赵然已经欺身而入,全身法力疯狂涌出,击在张致空手臂上。张致空五指顿时从蓉娘手腕上滑落。
张致空一直重点防备的都是别人,根本将赵然这个道士境的小修士放在眼里,这一下冷不防着了道,当即又惊又怒。他也是极为果断之人,瞬间便做出决定,右手举着的五雷神宵符立时向赵然和蓉娘打来,同时身形向后一闪,准备趁五雷神宵符造成混乱时寻机逃生。
赵然早有准备,将青木玄光罩祭出,木牌飞出后化作水波,将在自己和蓉娘罩在其中。青木玄光罩是低阶法器。肯定挡不住五雷神宵符,光罩成型的同时,赵然也将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使将出来。
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地面升起,在赵然和蓉娘脚下一尺之外划了道圈,火圈中闪着阵阵金光,结结实实挡在了赵然和蓉娘身外。这正是赵然自华云馆拜师时得到的师门礼物——地焰金光符。
五雷神宵符在金光圈上轰然爆开。雷声电光大作,径直将曲流亭周遭十数丈范围内淹没在雷暴之中。
孟言真再退十丈,发髻为余波扫过,顿时歪斜散落下来;屠夫的铁锅如被铁锤重击,将他直接打出数丈远,身子撞击在岩石上,嘴角渗出血丝;东方敬的阴阳搜魂手挡住了五雷神宵符的直面冲击,虚空中的手掌被瞬间击散,逼不得已之下。他立刻将赤红斗篷取出护在身上,同时引动红巾力士上身,以力士神体硬抗,这才没有受伤;至于假和尚,早就飞蹿出不知多远去了。
五雷神宵符的攻击重心放在赵然和蓉娘处,直接轰在地焰金光圈上,好在地焰金光符是四阶符箓,将轰击威力抵消了大半。但符箓法力也已耗尽,被当场打散。
雷电余波继续打在青木玄光罩上。赵然向着玄光罩拼命输入法力,只是仍然抵挡不住。
眼光青木玄光罩就要溃散,一只铜镜挡在了玄光罩之前,发出阵阵紫色光芒。雷电余波击在紫光上,向着四周反射而去,又引起周围一片雷暴。
却是蓉娘祭出了护身法器——紫阳镜。
张致空已经飞掠而出数十丈远。眼看就要钻入密林之中。东方敬大喝一声,红巾力士神体大步流星追了过去,一步就迈出七八丈远。
但东方敬注定是不须劳神费力了,张致空的偷袭惹怒了蓉娘,蓉娘恨得牙根直痒。哪里可能放过他。只见她甩出一张金色的手网,手网迎空而涨,径直飞到张致空头顶,向下猛地一罩,当即将张致空罩在网中。
去年在武后山斗法的时候,蓉娘甩出冰魄金锣,连左云风的看家法器金蛇剑也是说收就收,张致空这个黄冠境的修士哪里逃得出去,越挣扎捆得越紧,最后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乖乖被提回蓉娘身边。
蓉娘照着张致空腰间猛踹了一阵,这才渐渐消了怒气,将张致空交给东方敬。
东方敬叹了口气,望着张致空道:“没想到真是你。”
张致空想要自绝心脉,却被东方敬一指封了气海,只得惨然一笑,闭目不语。
说起来,这也是玉皇阁的丑事,东方敬无意当着众人之面自曝家丑,于是便没再多说,只是道:“这次算我东方欠了诸位一个情面,今后必有补偿。今日已有了结果,我要将此人拿回玉皇阁审问,便不再多耽搁了。”
走之前,忍不住又转头道:“孟师兄、屠师兄,你们若是怪责于我,我无话可说,若是还愿拿我当朋友,我东方感激之至。”
蓉娘怒道:“东方,光说别人,敢情我和赵就没放在你眼里?”
东方敬道:“不同的,你和赵师弟都是我道门中人,配合我缉拿内奸,乃属分内之事。”
这句话语气很生硬,但其实赵然是听明白了的,那意思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让赵然心里舒服了许多,于是连忙拽了拽蓉娘衣袖:“蓉娘别说了。”
蓉娘不是傻子,相反很聪明,也立刻明白了东方的意思,因此不再纠缠,却仍是有些悻悻道:“不管,总之是骗人在先,赵……”
赵然正色道:“请称呼我赵师兄。”
蓉娘一瞪眼:“师兄不师兄再议,按照你的说法,咱俩精神受到创伤,应该赔偿精神损失费!这钱你要不要?”
赵然为难地看向东方敬:“东方师兄,这个……不是我的主张……”
东方敬一笑,向蓉娘道:“仙君园又没钱了?回头给你送些过去。”
蓉娘伸出一根手指道:“低于这个数免谈!”
东方叹了口气,无奈道:“蓉娘,你什么时候钻钱眼里去了,行了,知道了。”说罢,和假和尚一道,提着张致空走了。
东方敬走后,屠夫上前向蓉娘道:“蓉娘,此间事了,老屠我先回去了,有空来成都找我,好酒好肉款待你。”又向赵然道:“小道长,你是东方的好朋友,就是我老屠的好朋友,我在成都开了间肉铺,记得找老屠我喝酒!”
将屠夫送走,赵然忍不住向蓉娘道:“你怎么管东方要钱呢?”
蓉娘道:“怎么?姐没钱花了,你给?”
赵然没搭理这茬,只是挠了挠头道:“既然都开口了,东方又不差钱,要一千两是不是太少了?咱两是两个人,没法分啊,怎么着也得两千银子起步不是?”
蓉娘白了他一眼:“小家子气!我要的是一万两,低于一万两面谈!”
赵然:“……”
孟言真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赵然没有走的意思,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凑过来道:“蓉娘,听东方说你从潼川府来?正好我回阳山书院,同路,不如一起走如何?”
蓉娘:“呵呵……”
赵然:“??”
孟言真又道:“今日忽然听东方说起往事……”仰天叹息,“唉,心中不禁哀伤惆怅,诗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此中心结,不知蓉娘何以开导于我……”
蓉娘微笑:“孟师兄,对不起了,我和赵师弟还有些事要谈,您慢走。再说,我也没有打探他人私密的习惯。”
孟言真脸上刷的一红,只得拱手为礼,泱泱离去,便走便琢磨:“莫非刚才的说辞错了,这丫头不欲打探别人私密,我却拿这件事邀请她,会否引得她不快?唉,此女不仅容貌甚美,而且品性端正,实在是世间难得的良配啊……”
刚走出不远,就听蓉娘围着赵然不停问道:“哎哎哎,对了赵师弟,刚才听东方说,你是从夏国逃回来的?赶紧跟姐说说,怎么跑那儿去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高僧之类的?斗法了没?还有那个裴中泽也是那边遇到的?快讲讲……”
孟言真脚步一呛,顿时一脸黑线,旋即逃也似的跑了。
赵然鄙视道:“你不是号称没有打探他人私密的习惯么?我尊重你的习惯,就不告诉你……对了,先不说这个,你那朵百合呢?取出来,先把我送回君山,我也尝尝飞行法器的滋味。”
蓉娘嘟着嘴取出云霭百合,先跨入花叶之中,回头看了看忽然呆住的赵然,道:“犯什么傻?”
赵然一拍大腿,懊悔道:“坏了,东方不是说让咱们入三清阁么?刚才怎么没想起来问这茬呢……唉呀,莫非这也是假的?”(未完待续。。)
第一章 玉皇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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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方圆二百里,三十六峰环伺混元顶,丹梯千级,曲径通幽。
自玉皇阁占据此山福地洞天后,山分内外,以五行混元离合大阵相隔,外则香客游人如织,内则云台天宫层叠,内外如仙凡之别。
都说青城山是天下十大洞天之五,号称神仙都会,但又有几人得睹真颜?无数文人雅士、访仙寻幽之客穿乎山林之间、攀越深壑幽谷,但最终只能望山兴叹,不得其门而入。
一道赤光落在青峰山下,化作一件红色的斗篷,东方敬和假和尚提着张致空从斗篷上下来,将斗篷收了,站在一片云雾弥漫之前。
假和尚仰头望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峭壁,呆立良久,怔怔不语。
东方敬转头看向假和尚,微笑道:“大师兄,父亲正在山上等你,随我入山吧。”
假和尚喟然道:“一去故土二十年,今日回来,道心险些失守。”
东方敬向云雾中打出传讯飞符,片刻后,大片云雾中忽然现出一个太极阴阳门洞,阴阳鱼左右一转,门洞开启,东方敬拉着假和尚迈步而入。
玉皇坊前,早有三人在阶前翘首以盼,此刻见了东方敬,都连忙抢上见礼。
其中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女冠上前一步,拽住假和尚的双臂上下打量,顷刻间泪水湿了双眼。哽咽道:“师兄……”
假和尚咧嘴一笑:“师妹,别来无恙?”
女冠顿时泣不成声:“是我错怪了师兄,二十年,我整整怨恨了师兄二十年……”
假和尚拉起女冠,感慨道:“哪里怪你,莫要无端自责……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女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来就好,哪儿也不许再去了!”
假和尚感慨道:“不走了,哪儿也不走了……”
女冠拉过旁边两个年轻道士:“大师兄,这是师父十八年前收下的弟子……致诚、致柔,快来拜见大师兄!”
两个年轻道士是双胞兄妹,这样的龙凤胎根骨资质通常都是上佳之选,年纪轻轻便已迈入羽士境,此刻都来拜见假和尚。口称“大师兄”。
假和尚连忙将二人搀起,想了想,摸出两瓶丹药递过去:“这是佛门乌参丸,师兄我从夏国回来,仓促间也没什么好物件,师弟师妹先收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寒暄已毕,众人簇拥着假和尚向里走。穿过上清殿、建福殿,绕过天师洞、老君阁。直上混元顶。每过一处,假和尚都要进入殿中参谒敬香,心中满是虔诚。
混元顶上矗立着一座巍峨宝殿,名曰“玉皇殿”,殿中供奉的便是玄穹高上玉皇大帝。玉帝是玉皇阁开山祖师命中应神,玉皇阁因此而得名。
玉皇阁大长老、正一天师东方明和夫人立于殿前。满脸期盼地看着众弟子登阶而上。
来到近前,假和尚拜伏于东方明脚下,猛然间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当场泪流满面。
东方明将假和尚扶起,叹息道:“致礼。辛苦你了。”
假和尚是东方明自小收养在身边的大弟子,名为师徒,实则堪比父子。他本名东方致礼,二十年前受道门所遣,寻机叛出师门,投往夏国天龙院,背负骂名二十载,当时就连情投意合的师妹刘致岚也瞒了过去,让这位师妹不知以泪洗面了多少回。
道门这百年来大致以“律吕调阳,云腾致雨”为名。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不同,观宫院是以二十年为一代命名,馆阁则大多以师门传承命名。
比如东方明的道名应当是东方腾明,属于腾字辈,所以他的弟子都以“致”字为名。东方这一支的辈分算是很低的,但这一支的修为又极其精湛,几乎每一代都有大修士脱颖而出,逐渐成为了玉皇阁的顶层流派。到了东方腾明的时候,更是接过了大长老的名号,成为玉皇阁第一人。
相比而言,楚阳城这一支辈分却很高,他本人比东方高了两辈,但在馆阁之中却不能这么算,反而要称东方腾明“师兄”,因为他勉强算是和东方腾明“一代”成长起来的——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他比东方腾明小了整整四十岁。其中的道理很微妙,不是身在其中的话,很难把握。
话说东方一支团圆不提,各支各派都来恭贺,其中最难受的要数云腾谟了。
云腾谟和东方敬年岁相仿,修为上却远远不及,不过他这一支的本事也不在修为上。能够在玉皇阁立足,云腾谟靠的是卓绝的办事能力和老道的处事手腕。修行中人大多不爱涉足俗世,外界的纷纷扰扰对他们来说是极为烦心的,所以很多对外对内的事务,都是由云腾谟处理,因此他最钟爱的弟子张致空竟然是佛门内奸一事,顿时将他推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张致空已经收入玉皇阁警示堂看押,云腾谟羞愤之下,亲自来向东方明请罪。
“大长老,此事我有重大疏漏,请大长老重重责罚!”
“腾谟,张致空一事,也不能都怪在你身上,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是佛门坐探?玉皇阁培养了他十多年,却培养的是一个内奸,其中也有我的过失……我本欲让他历来出来之后接管你的事务,现如今,唉……”
“大长老,我想辞去手上的事务,入后山潜心修行,还请大长老恩准。”
“……也好,此事于你道心多有妨碍,还须静下心来稳固才是,望你经此之后,修为上能更进一步。”
“去之前,我想再见见致空。”
“你不提我也要让你去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说出来,你去劝劝,否则他会吃很多苦头。”
云腾谟去警示堂探望张致空,但结果却并不好,无论云腾谟怎么劝说,张致空都一言不发,云腾谟走的时候,张致空对着他的背影跪下,以头触地,拜了三拜。
随后,审问一事交到了东方敬和东方礼的手上,东方敬有让人坦白的手段,东方礼则有辨别真伪的能力。
吃了几次苦头之后,张致空将一切全部坦白。十六年前,明夏一次边界战事造成了当地大量的百姓逃亡,十四岁的张致空及父母被夏军所掳,带入夏国为奴。天龙院金针堂在这一批掳来的明人中挑选出了二十名根骨和资质俱佳的孩童,对他们进行培养,两年后全部放入大明境内,任其自生自灭,并且声明,如果五年内没有得到他们的回讯,家人将被全部处死。
同行的二十个少年在大明边境上流浪,其中一多半都身死荒野,张致空就亲眼见过一个比他小五岁的孩子饿死在路边。流浪了两年后,张致空幸运地遇见了云腾谟,被云腾谟收为弟子,悉心传授道法、耐心教导成材,就这样进入了玉皇阁。
内心虽然感激,但无奈父母尽在夏国,张致空不得以,只能以消息换取父母的生存,将情报一次次传给天龙院金针堂。
东方敬反复施展阴阳搜魂手,直到问无可问之后,才和东方礼结束了这次审问。临走之前东方敬问:“张致空,你是知道我手段的,为什么云师叔来看你的时候,不好生交代,非要吃这些苦头呢?”
张致空咳着满口血丝,缓缓道:“师父于我有大恩,我不想再牵连到他了。宁愿吃些苦头,也不想再让这些事情纠缠到他身上。”
东方敬默然片刻,道:“你的提议,道门会认真考虑的。”
张致空目光中恢复了几许神采,努力挣扎而起,向着东方敬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多谢……”(未完待续。。)
第二章 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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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一天师东方明坐在书房中,东方敬和东方礼分坐下位,正在商谈张致空一事。
“……嘉靖七年,龙山卫进攻割头山失利的原因现在查明,此为张致空泄露机密之故,夏国东南监军司据此设伏,龙山卫折损一千五百余将士。这是张致空入玉皇阁后泄露的第一个消息……”
“……嘉靖九年,孔师伯夜探吐蕃确吉轮布寺,为吐蕃密宗所围,蒋师叔、张师叔和金师叔当场身死道消,孔师伯重伤而回。这是张致空第二次向天龙院发送消息……”
“……嘉靖十二年,张致空取得白马山七宝琉璃光大阵阵图副本,将之发给天龙院,白马山因此而破,这才是白马山战事的起由!”
听完东方敬的禀告,东方明深吸了口气,良久,吐出两个字:“可恨!”
待东方明怒意稍平,东方敬问道:“父亲,张致空如何处置?”
东方明反问:“你意下如何?莫非还要放了?”
“……本应当押上受刑台,受七七四十九日刑罚后处死。”
“本应当?”东方明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又看了看旁边的东方礼,问:“什么意思?”
东方敬续道:“父亲,张致空有个提议,大师兄和我都认为应当考虑。”
“哦?说说。”
“找个人假冒成张致空,‘逃’回夏国。寻机潜入天龙院。”
东方敬皱了皱眉,问:“可行么?”
东方礼解释道:“张致空说,为防暴露,他们这批人离开夏国,潜入大明之前,被天龙院散骨正型。这门手段我在天龙院时大概听说过一些。是天龙院理刑堂的手段,据说方式出自我道门,所用药物与散骨丹相仿。散骨正型之后,大约两年,张致空相貌才定,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模样,不仅其父母不知,甚至连天龙院理刑堂也不知。唯一能证实他身份的。是这枚玉坠。”说罢,取出一枚玉坠,递到东方明手中。
东方明接过来细看,只见绿色的玉坠有寸许大小,雕为卧犬形状,看上去普普通通,毫无异状。
东方礼道:“云师叔收他为徒时,他说这是亡故父母留下的遗物。云师叔也没看出问题……事实上这枚玉坠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枚普通的常见之物。但天龙院存有这枚玉坠的底模,能验证玉坠的真假。”
东方明沉吟片刻,又问:“如果张致空回到夏国,夏国会怎么处置他?”
东方礼道:“或许会让他进入某座佛寺为僧,就此平安度日,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又或许会让他入天龙院、甚至金针堂供职。我在天龙院时,见过这样的例子;还有可能将他派往西域佛国,继续做密探;当然,也不排除将他处死的可能——一旦我们的‘张致空’暴露……”
东方明想了想,问:“此行风险极大。值得么?”
东方礼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值得!张致空发出第一个消息的时候,金针堂将他正式入编,代号‘明三十三’;八年前他发出第二个消息的时候,金针堂将他的编号提到了‘明十二’;五年前,他成为‘明五’。”
东方明倒吸了口冷气:“他前面还有四个人?”
东方礼点头,亢奋道:“无论牺牲多少人,也要把这四个人查出来,为了道门,哪怕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东方明微一犹豫,东方礼立刻劝说道:“师父,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让张致空逃出玉皇阁,然后在半路上偷梁换柱!”
东方明动心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是佛门认出此‘张致空’非彼‘张致空’怎么办?”
东方礼毫不犹豫道:“那也值得!我听三师弟说,张致空入玉皇阁后便很少外出,向在山中处理事务,寥寥几次下山也都跟在云师叔身后,且从不与人深交。如果佛门能够认出此‘张致空’非彼‘张致空’,那我们就可以有七成把握证实,玉皇阁中还有内奸!单此一点,就值得派人冒险!”
东方明沉吟道:“三清阁有什么人选可担此任?致敬你去征询一下陈长老的意见,回头报与我知。记住,这是让人送命的事,绝不可勉强!”
三清阁是道门主掌秘务的机构,本阁设于庐山,接受简寂观调遣。白马山如今还在战事之中,三清阁也向川省调派了部分力量,统由三清阁中一位姓陈的长老真人管辖,平日就在玉皇阁中。
东方敬应了声“是”,便和东方礼一道,告辞出来。
刚出了书房,就见远处来了一位白须道士,见到东方敬后笑道:“致敬回山了?怎么?愿意和宁家丫头成亲了?”
东方敬尴尬道:“蔡师叔说笑了……对了,这是我大师兄,师叔可还记得?”
东方礼已经换回了道装,只是头发还为长成,稍显古怪。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蔡云深起初并没有想起来,待东方敬点明,他才猛然变色,往后退了一步,惊异道:“致礼?你不是叛出道门了么?”
东方敬连忙解释了一番,蔡云深这才明白过来,感慨道:“原来如此,致礼你当真不易,这么些年苦了你了。不过致岚更苦,你这次回来就好,再不许辜负了她!”
东方礼谦逊了几句,道:“师叔放心。”又问:“师叔是来见我师父的?”
蔡云深笑道:“不错,这一年我去了北溟海,总算道祖护佑,让我找到了玄甲龟,费尽心机弄了少许精血回来。方才从师尊处出来,师尊让我取一瓶送来给大长老过目。”
东方敬忙致贺:“恭喜师叔了,北溟海苦寒之地,向来危险之极,不意师叔竟然冒险而入,且还能克竟此功,为玉皇阁增添了如此名贵之物,想来师父必然有所厚赐。师父就在书房中,师叔请进便是。”
蔡云深刚要进去,却又被东方敬拉住道:“对了蔡师叔,不知你收了多少玄甲龟的精血?能否匀少许给师侄?不瞒师叔,我有个朋友根骨不是很好,急需此物弥补精元……”
蔡云深道:“哦?此物珍贵难取,我得之不多,倒是的确留了一些,但已答允给一位小友熬药……你这位朋友是谁,不如恳求大长老,从我献上的这瓶精血中取一些?”
“我这朋友姓赵……唔,那回头我再去寻父亲说说……蔡师叔请进吧,我和大师兄还有事,回头再和师叔相叙。”
“姓赵?咦,我那小友也姓赵,名赵致然,是龙安府谷阳县君山庙的庙祝……”
“呀,原来蔡师叔认识他?”
“哈哈,正是同一人!君山庙初立时便是我去办理的神像入殿,当时和赵小友相处融洽,相谈甚欢。你这朋友年纪轻轻,一身阵法本事可了不得,天赋极高的!只是可惜根骨未正,以致精元不足,练精一关很有些障碍……既然是他,致敬你就不用犯愁了,我这里留下的一瓶就是为他预备的。”
东方敬点点头:“既如此,便劳烦师叔关照了。赵师弟在修行上很用功,道士境法力已满,只是受制于精元不足,有了这玄甲龟精血弥补,破境便指日可待了。”
蔡云深惊讶道:“道士境法力已满?居然如此神速?莫非又有机缘?”旋即一摆手:“放心就是,回头我便要去一趟君山。师叔我先进去见大长老,有什么事下来再说。”说罢,径直叩门而入。
东方敬准备转身离去,却见东方礼在一旁凝神思索,不由问道:“师兄,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做客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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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七年的春耕正在紧张的进行着,赵然从长宁谷回来的时候,阡陌纵横的田野中,百姓们正在辛苦的播撒种子。村子里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声不绝于耳,真是好一片田园气息。
蓉娘跟在赵然身后,满脸好奇地不停张望着,时不时问上几个幼稚的问题,比如秧苗在水里泡着会不会死?比如沟渠中的水那么混浊,鱼怎么养得活?赵然没有笑话和鄙视的意思,一一耐心解答。
身为君山地区道门和官府的最高领袖,赵然对自己的“怠政”很是惭愧,一回来后便立刻进入角色,下基层走起了群众路线。他按照十选一的比例,在农户中挑选了一百户家庭,耗费七天时间挨个走访一遍。
询问的问题大概集中在几个方面:去年的收成好不好、田租交了多少、在村中的“农业大比武”中排在第几个等次、是否收到了与等次对应的奖品——他去年让金掌柜订购的铁锅、陶罐等物;田租是怎么上交的、除了田租外是否缴纳了别的税赋或杂钱、君山庙下发的物品是否收齐、有没有被经手人克扣;家里存下的余粮打算怎么使用、最想换取的物品是什么、来君山贩货的商贾走卒用什么价买粮;今年的心愿是什么、觉得君山还缺什么……
蓉娘耐着性子陪赵然挨家挨户走了一遍,看他将这些对话记录在纸上,然后逐渐形成一些或圆或方的图形,最后算出一些歪歪扭扭的字符,最后忍不住问道:“这些事情有意思么?”
赵然指着纸页上的字符和图形向蓉娘解释:“大约八成的百姓都对今年的生活充满希望和信心,这表明我们的政策是有效的。努力方向是正确的;六成百姓的收获扣除田租后可以支撑到明年,三成百姓能够支撑到秋收,还有一成百姓粮食不足,这里面原因复杂,你看,都在表中列明了……说明今年的外购粮食还不能停下来。唔,由此我决定建立一座粮仓,作为君山的战略储备粮库,库存至少保持在五千石以上;从价格上来看,粮食仍然居于高位,其次是棉布,再次是农具,这是君山今年急需解决的三个问题,也是今年的农业工作重心;有三成百姓都提到一个问题。君山没有学塾,这是我的疏忽……”
看着略显疲惫的赵然,蓉娘心中微怜,想了想道:“东方赔的银子到手后,我都匀给你吧,够么?”
赵然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多谢你有心了,不过你也别全给我。自己留下些吧……很多事情不是钱的事儿……你看,已经有苗头了。几个村子都出现了村佬代收田租时以大秤收粮的事,还有,我去年采购了一批铁锅、陶罐之类的奖品,本来是按照各家贡献大小不同来分发奖励的,但是实际发放中,有两起以低充高的现象。虽然不起眼,但这个苗头不好,得想办法从制度上解决……”
蓉娘道:“我刚才问你有意思么,是想说,你总是把心思放在这些琐事上。会不会耽搁修行?”
赵然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修行的就是这些琐事!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因为太熟而泄露自己的秘密,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为修炼的与众不同而做一些铺垫了,于是道:“蓉娘,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生万物,万物之中皆有大道,你别小看了这些日常琐事,他关乎百姓民生,这里面就含有最根本的大道。不是只有在深山中吸纳灵力才算修炼,那只是一个方面,除了修行法力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面,就是我们的道心。”
“道心?与天地相合,圆融虚实,这不就是道心么?”
“说得不错,但这是修道的最终目标,那么如何达到这个目标呢?各人有各人的方法,我的道就在这些百姓的琐事之上,这是我走的路数,旁人学不来,我也学不会旁人的道。”
蓉娘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和我的不一样,但殊途同归?”
“嗯,看来你领悟力还是比较强的,怎么样,是不是对我的道很感兴趣?想不想拜师?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下你。”
赵然整理完手上的数据后,又拉着蓉娘来到小君山西麓的上新村,这里是去年江油县洪灾后新开辟的定居点,如今已有三百二十户移居至此,都是江油县逃荒而来的灾民。
上新村的村落建设已经竣工,因为户数比较多,建村的时候分散成大约五个聚居点,呈梅花状分布,各自相隔百丈远,中以水渠相间。
这里原本是密密的老林,现在周围已经开出了一片片新田,大致已经超过千亩,新移民们同样在田地间忙碌着。上新村西北处堆积了厚厚的一排排原木,垒得很高,上面有几个幼童正在玩耍。
赵然一处处向蓉娘介绍:“这些灾民去年秋天才逃荒到了这里,我们君山庙组织他们建设家园,开垦田地,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基础,当然,开出来的田地还是不够,还需要继续加大力度,争取在明年春耕前,将这片盆地全部开发出来,总计将超过五千亩……看到那些木头没?我们正在筹建家具作坊,师傅已经请来了十多位——那头的大竹棚就是作坊,第一批家具都是桌椅。不过这两天调研下来,还是应该将生产重心放在农具上,这一批桌椅完工以后,就让作坊赶制农具,当然,铁头还需要外购……”
蓉娘怔怔看着山谷盆地中辛勤劳作的百姓,再看看赵然,良久无语。
比起开垦了上千亩田地的上新村,下新村的开发时间还要晚一些,进度也更慢,至今只有不到五百亩。赵然对此有些心急,如果只有这点田地的话,今年下新村的粮食绝对是个大问题,将成为君山的一大负担。
赵然立马赶到小君山五色大师的洞府,将五色大师唤了出来。看着兀自哈欠连天的锦鸡,赵然气乐了:“我说大师,我这才出去几天啊,你就躲着偷懒?我说下新村那头新田开垦缓慢呢,原来你跟这儿睡大觉?”
五色大师不乐意了:“咯咯,你这个小道士,我哪里偷懒了?咯咯,这个小姑娘是谁?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跑出去勾搭了个小媳妇回来,还有脸怪我做事不尽心?”
蓉娘怒了:“好嘛,你这只大鸟是什么妖怪?嘴里不干不净说的什么胡话?什么叫勾搭?”
“咯咯,小丫头脾气不小……咯,什么大鸟?本师是五彩锦鸡!”
这两位说着说着就剑拔弩张起来,一个拍打着翅膀要冲过来“教训教训你个不知礼数的丫头”,另一个飞出满天法器嚷嚷“且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让赵然头大如斗。
赵然连忙左右安抚,好容易才让这两位收了斗法的心思。他将屠夫送的那条熏腿扔给五色大师,打发着这只锦鸡去下新村帮忙,这才回过神来安抚蓉娘。
不过蓉娘却没怎么生气,反而笑盈盈道:“赵师弟,我发现你这里真有意思,有只呆头呆脑的癞驴不说,居然还养着只会说话的灵鸟,有趣有趣……不过你养的这只畜牲不怎么听话,我且多住两天再走,好歹帮你把这鸟驯服一些……”
正说着,天边一道白光飞至,赵然抄在手上,然后置于额头上一探,不禁喜道:“师门相招,又可以回华云馆修炼一个月了。”
蓉娘路上听赵然说过拜师华云馆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刚好应在今日,不高兴道:“去就去呗,欢喜成这样,至于么?”
赵然笑道:“我跟你不同,难得有师傅……师兄指点一二,这是机缘,必须好好珍惜才是。对了,你赶紧回武后山吧,我回庙里嘱咐几句就要上路。”
蓉娘眼珠一转:“你自去你的,我在这里多停些时日,帮你管束管束这只大鸟,驯到它听话为止!”(未完待续。。)
第四章 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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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然再次来到华云谷,这里依然是一片林木茂密的老山沟,怪石嶙峋、层林莽莽、人烟罕至,和他去年来时一模一样。
这一回,赵然不须大卓、小卓师叔引导了,他去年拜入江腾鹤门下时,是在华云馆受箓的,算是华云馆弟子,受赠道袍、令牌、令旗、经书等物,其中令牌就是入馆的阵钥。
赵然下了老驴,换上标记着一朵焰火的华云馆道袍,整了整衣冠,抖手将令牌打出。一点白光没入前方虚空之中,眼前景物晃了一晃,似乎周遭一切都未曾变化,但赵然知道护山的离火玄光大阵已经被他开启。
迈步而入,赵然眼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再往前一步,忽而脱离黑暗,进入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第三步,赵然才算入了华云谷,放眼望去,青山如黛、飞瀑流云、亭台楼阁、画廊水榭……咂摸咂摸滋味,自己和蓉娘投入万两银子翻新的仙君园虽然华美精致,但与这里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远远不及。
赵然一拍老驴驴臀,笑道:“驴兄自去,走时再唤你。”老驴扯着嗓子“昂”了一声,撒开蹄子冲入一片竹林之中。
几头梅花鹿在草坪间悠游,望了望突然出现的赵然,又漫不经心地低头啃草;一行白鹭自赵然头顶飞过,赵然感觉自己蹦起来就能拽下两只;远处几名道士自桥上穿过,连看都没看赵然一眼,匆匆不知去往何方……
赵然深吸了一口清新满含灵力的空气,向着灵剑阁行去。
华云馆十八流派,灵剑阁只是其一。位于华云谷福地西方。登上一座小石桥,远远看见前方矗立着一座九层的八角高阁,这便是灵剑阁的核心所在,去年赵然曾在剑阁一层修炼过一段时光。
下了阁,就见一个老道迎了上来,正是灵剑阁一脉的俗道全知客。
“道长来了?且入院中安歇。几位道长都在剑阁中修炼,魏道长说如果您来了,便请稍候,他们修炼完了就出来相见。赵道长,我已让人准备了饭食,现在就传入您房中?”
赵然点了点头,微笑道:“有劳全知客了。”伸手摸出锭十两的金锞子递过去,“我是俗人一个,也不知该当备些什么见面礼才好。去年多承全知客关照,这是贫道一点心意,还望全知客不要嫌弃。”
“这可怎么当得起!哎呀呀……多谢赵道长赏赐了……”别看谷内谷外如仙凡一般,但黄白之物到了哪里都是管用的,全知客搓着手接过金锞子,脸上满是笑意。
赵然回到上次自己住的屋子,里面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刚转了一圈。饭食就端上来了,赵然正巧饿了。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就开始吃喝,走箸如飞。吃到一半,全知客又端了个托盘上来,里面是一道热乎乎的小菜,闻之香薰扑鼻。
全知客将菜肴放下。笑道:“我少时曾外出学过厨艺,如今老了,已经多年不曾动手,也不知合不合赵道长的口味,若是不好下咽。道长尽管打我板子就是!”
赵然是个爱吃的人,当下就拔了一小半到碗里伴着饭吃,越吃滋味越佳,口中连声称赞:“妙啊,这是什么肉?这辣椒真够劲道,平凡中显工夫,全知客这是大厨的手艺啊!还有米饭没有,再来一碗!”
全知客眼都笑眯了:“赵道长是个懂吃的,我这小菜就是伴着饭里一起吃才最好。这是麂子肉,昨日去谷外打来的;辣椒是我自种的,赵道长若喜欢,我天天给道长炒一些。”
赵然不停催促:“好好好,快些取饭来,辣死了!辣得爽,辣得妙!不能歇的……”
全知客答应着,忙去厨下盛饭,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吃饱了肚子,赵然饮了杯清茶,心满意足的踱步而出,想了想,转身去了七巧林。过云岚岗、火心洞,行了约莫二里地,便来到这片满是核桃林的小山坡。
七巧林的俗道知客入林禀告,不多时,便见诸蒙快步而出,隔着老远道:“赵师弟怎么来了?哦,对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了,赵师弟这是回来修行的吧。”
赵然笑道:“不错,今日刚到,正巧师父、师兄他们都在修炼,不好打扰,便来你这里转转。一年不见,修为可曾进益了?”
二人在谷中随意游荡,说说闲话,看看风景,倒也自得其乐。
谈到修行进境,诸蒙忍不住问道:“赵师弟,莫不成是我看花眼了?我怎么感觉你的修为深厚了许多?”
赵然叹了口气,双手负于身后,望着断崖流水装逼道:“难啊,法力已不可再进一步了,若无机缘,今生便止步于此了。”
诸蒙开始还安慰:“赵师弟不可堕了青云之志,修行非是一日之功,每日里能进少许便当知足,不可能一步便踏过去……”忽然觉着不对,“哎?你什么意思?‘不可再进一步’是什么意思?”
赵然摇头叹息:“法力已经充盈气海,无法再有进益了,除非入羽士境,可我这根骨和资质你是知道的,愚钝得很,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诸蒙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道:“赵师弟,你是说你道士境法力修为满了?”
赵然苦着脸道:“是啊……那感觉别提了,撑得满满当当,想寻个空位置出来都不行,如今法力再无一丝增加,怎么修炼都不管用,烦啊烦……”
诸蒙一头黑线,心道你这不是骂人么?你资质愚钝?入道比我还晚,现在抢在我前面圆满,你这叫资质愚钝?那我算什么?
可是赵然“根骨不正”是贴在脑门上的标签,这是公认的,诸蒙顿时五味杂陈,陷入了浓重的自我怀疑之中——莫非真的是自己根骨和资质有问题?
修道极重心性,赵然装逼炫耀,开了两句玩笑,却让诸蒙立刻出现心理阴影,愣在原地怔怔发呆。赵然一看不好,赶忙开解:“诸师弟别想多了,其实我去年得了个机缘,助庆云馆办了间要案,在庆云山上得了裴大炼师许多好处,不仅混了不少好丹药,而且还第二次正了根骨,虽然未竟全功,但效果还是不错的……”当下将去年的事情讲述一遍,并且把自己法力获得大幅度提升的原因归结在庆云山上。
诸蒙这才回过味来,没有在阴影中“堕落”,避过了一次魔障,只不过仍是有些怅怅道:“原来如此,看来一味憋在谷中修行也见得是什么好方法……说来惭愧,上个月我心中忽有所悟,修炼进益极快,师父说再有半年便可破境,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快了,没想到你更快。”
这回换赵然安慰他了:“快不代表就是好的,慢也不意味着不好,我倒认为,慢一点反而更有助于筑好根基……对了,诸师弟悟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大家交流交流,共同进步嘛。”
诸蒙苦笑道:“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与其说是忽有所悟,不如说是……嗯,你以前提到过的那个说法挺好——‘受了刺激’。”
赵然问:“受刺激也是一种领悟嘛,这个没有什么不同的,别藏着掖着的,快些说说,也让我受受刺激。”
诸蒙叹了口气:“上月二十三日,周师姐出关了。”
赵然:“……啊……如何?”
诸蒙道:“入黄冠境……是庆云馆一百年来最年轻的黄冠。”
赵然体会到了诸蒙上个月的感受,这份刺激的滋味,还真是让人纠结啊。(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三位师兄
和诸蒙见过之后,赵然便离开了七巧林,两人这番见面颇有些自找没趣的感觉,诸蒙没兴致做别的,一门心思回去埋头修炼,赵然心底也很不是滋味,烦恼着自家精元不足的问题。
他在诸蒙跟前显摆了一把,此刻想来真没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显摆,自己都要四年以上才能破境,而诸蒙虽说法力不及自己深厚,但也许半年之后便能入羽士,两相比较,差距似乎在三四年间,也不知何时才能追得上去。
听说周羽墨离谷云游去了,赵然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否则他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她,见了以后又应该说些什么?
按照道门修士通行的修行步骤,新晋黄冠之后,先要在外云游上一阵子,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历练一番后,再回来重新修行。由黄冠到法师境是一道大门槛,如果在这道门槛上止步不前的话,会转做道门行走,在维护天下修行秩序的同时,看看能不能寻得机缘,或是在心境上有所领悟。如果仍旧无法突破瓶颈的话,那么这一生也就大概止步于此了。
眼看离日落还有些时辰,赵然琢磨了琢磨,决定前往华云谷的后山转转。后山居住的都是华云馆的长老,和谷内相比,这里地势更高,当然也更偏僻、更幽静。华云馆一共七位长老,都是大.法师境以上的人物,这是华云馆真正的菁华所在。
当然,并不是说入了大.法师境就是长老,大.法师境是成为长老的最基本条件,但长老却是大.法师境中公认的拔尖人物。
此外,还要看修士自己的意愿。比如江腾鹤,早就处于炼师境的破境边缘。不仅修为上深孚众望,而且在道术上钻研更深,就连几位炼师境的长老,都不敢说在斗法时能够胜得过他。只不过江腾鹤为了照顾人单势孤的灵剑阁一脉,始终不愿入后山出任长老。
没错,赵然的目的。就是要试着去拜访拜访这些大人物。去年赵然受箓时,仪轨上是有三师的,也就是监度师、传度师和保举师,其中保举师由大师兄魏致真代行,监度师和传度师可是正经的华云馆长老出任,分别是夏侯大长老和严长老。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夏侯大长老和严长老于他是有“师恩”的,虽然道门对这样的“师恩”关系看得很淡,但赵然自己却不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有所表示才是。
来到后山入口,这里又有一座法阵将前谷与后山相隔,这座法阵当然和华云谷的护山大阵“离火玄光阵”没法比,只是起到隔绝阻挡的作用。
有执事道童上前询问,赵然便解释说自己今日回谷修行,特地来拜望两位老师。
执事道童愣了愣:老师?
赵然赶忙说,是啊,是我受箓时的监度师夏侯大长老。以及传度师严长老。
执事道童无语了,心道这有什么可拜见的。如果每一个受箓道士回谷后都要来拜见,那长老们成天也不用干别的了。不过赵然的拜望借口是冠冕堂皇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道童只好进去禀报。
过了不久,道童返回来,告诉赵然。说夏侯大长老正在闭关,无法得见,严长老正在接待贵客,也没时间见赵然,严长老说赵然的心意领了。见面就暂且不必,待来日有空再说。
这在赵然的意料之中,不过只要将自己的意思传达过去便可,并不是真要求见。一方面不失礼数,更主要的目的在于让对方别忘了——华云馆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每年提醒一次,几年累积下来,自己在长老们心中的分量自然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也不管小道童拼命推辞,赵然强行塞了几个银锭过去,然后施施然返回灵剑阁。
魏致真、余致川和骆致清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三人等着自己,赵然忙快步上前行礼:“见过大师兄,见过二师兄,三师兄好!”
魏致真微笑道:“小师弟近来可好?”
余致川打量着赵然道:“师弟,你这一年修行果然迅捷,如今可是圆满了?”
骆致清想了想,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吃饭吧。”
当下,全知客和几个俗道师傅们一起,在院子中张罗了一桌饭菜。菜肴偏清淡素净,酒是灵剑阁自酿的露凝百果酒,和赵然去年来时大致一样,只不过今日则多了一道辣椒麂子肉,确实全知客见赵然爱吃,新添的菜色。
都是自家师兄弟,几人也不拘礼,坐下开吃,敬了两回酒,布了几回菜,算是给赵然接风。
就听魏致真道:“师弟今年正月没有回谷,我们几个都很是惦念……”
赵然忙道:“这是我的疏忽,原本以为不得师们相召,我是不能入谷修行的,自今年正月起,就天天盼着师兄的飞符,师兄知道的,我只是个记名弟子。”
魏致真晒然道:“看来是我去年没有交代清楚,何时回来,都由你自定。”
赵然忙谢道:“这样最好!”
魏致真沉吟片刻道:“这次召你回谷,不仅是修炼的事……师父出关了……”
余致川插话道:“师父入炼师境了。”
赵然张着大嘴“啊”了一声,满心欢喜:“真的?太好了,师父如今在何处?也不知能不能拜见他老人家,说来惭愧,我这当徒弟的,到现在连师父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魏致真道:“这次召你来,就是师父的意思。你助庆云馆破获大案的事情,庆云馆已经报过来了,师父说,你很有出息,修为虽说不高,但是个能给他长脸面的,师父很高兴……”
赵然忙道:“惭愧,惭愧,我只是帮忙敲敲边鼓……”
魏致真道:“师弟谦逊了,庆云馆说,你是出了大力气的,不然裴馆主也不会亲自设坛为你正骨。我观你法力似乎圆满之象,看来是正骨之效?”
赵然道:“裴馆主说,正了一大半,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余致川忽问:“裴中泞生得不好么?师弟没看上?可惜了……”
赵然干咳了一嗓子,哼哼唧唧道:“那个什么,性格不合适……”其实真叫余致川说准了,他就是嫌裴中泞容貌不美。其实裴中泞长得也不难看,只是他总下意识间拿周雨墨来比较,裴中泞就悲剧了。
魏致真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师弟,总之你的行事让师父很满意,他对我言道,之前只是收你入门作个记名弟子,是因为一则你根骨太差,不堪造化,二则也是因为与人怄气,拿你当了替罪羊……”
这位大师兄一如既往地不怎么会说话,令赵然很是尴尬,心道你要不要说那么直白啊师兄?
“……但师弟离谷后的所作所为很合他的脾气,所以决定将你正式列入门墙……”
赵然一阵惊喜:“师兄我没听错吧?”
魏致真点头微笑:“当然没有听错,只不过咱们灵剑阁一脉行事向来随意,没有那么多讲究,便不再举办入门仪轨了,见过师父之后,我便去典造房将你记转过来,再报与玉皇阁知晓就是。”
赵然点头:“低调好,我喜欢。”
可能怕自己意思没有说明白,或者怕赵然误会,魏致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者你入门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不须惊动太多了,相信你能谅解。”
赵然:“……”
一直光顾着吃饭,闷头不说话的骆致清再次开口了,证明了赵然入门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他拍了拍肚子,道:“师兄,吃饱了。”
魏致真点头道:“好,三师弟你回去吧,我和你小师弟还有话说,别忘了明早去后山拜见师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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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找到组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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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魏致真、余致川、骆致清三位师兄早早来到赵然的居所,引着他去拜谒师父江腾鹤。
赵然心中带着一份期许,夹杂着一丝激动,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位师兄身后,来到了剑阁之下。
江腾鹤坐在剑阁下的洗心亭中,微笑望着结伴而来的四个徒弟。这个道人看上去刚到中年,脸型棱角分明,眼神中透着一股盛气。好吧,赵然承认“眼神中透着吧啦吧啦”之类的句子很没品,但他远远和江腾鹤打了个照面的时候,确实是感到了好似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之前听大师兄魏致真说,师父江腾鹤今年六十五岁,如今看来,却好似四十来岁一般——这就是修行中人,越是修为高深,岁月在身上的痕迹就越不显眼。
按照修士阶别来算,只有入了炼师境,寿元才算有质的提升,所以入了炼师境的江腾鹤轻轻松松能活过一百二十岁。却不知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是什么模样?
赵然站在亭外阶下,待三位师兄入了亭子,侍立在江腾鹤下首之时,方才躬身稽首,大声道:“弟子赵致然……”
江腾鹤一摆手,打断赵然的唱名:“进来吧。”
赵然连忙登阶而入,见脚下放着一个蒲团。立时跪倒在蒲团之上,结结实实向江腾鹤磕了三记头。
江腾鹤点头道:“起来吧。”又招呼其他三个弟子:“都坐。”
魏致真等人都凭空摸出一个蒲团来,坐在江腾鹤身边。魏致真告诉赵然:“这个蒲团是师父亲手炼制,我等弟子每人一个,你脚下的便是师父赐给你的拜师礼。”
“多谢师父!”赵然起身,先从储物扳指中掏出一枚果子。递了过去,向江腾鹤道:“听大师兄说,师父前日寿辰,弟子没来得及给师父拜寿,实在惭愧……区区一点心意,还望收下,以全弟子孝心。”
魏致真和余致川都满腹狐疑地注视着这枚果子,一时间看不明白。
却见骆致清坐在对面使劲嗅了嗅,皱眉道:“好苦。”
赵然无语。这也能闻得出来?这是什么鼻子啊?
骆致清一句话顿时将魏致真和余致川点醒,二人惊叫一声:“苦参果?”
不怪他们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苦参果这种灵果极为罕见,虽然名列《芝兰灵药谱》第十一位,但它生长于吐蕃冈波仁切山,中原大地很少有人见过,所以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
赵然道:“正是苦参果。”他现在脸皮已经厚了,但凡拿出来的宝贝。只要是没法道出来历的,全数推到自己那一段苦逼的夏国逃亡经历中。此刻也不例外,顺嘴就将当年在宝瓶寺抄家的故事再次讲述一遍。
江腾鹤笑了笑,也不推辞,将苦参果摄入掌中,收下了这枚苦参果,点头道:“你有心了。”
送了礼物。赵然将蒲团挪至二师兄余致川下手,面对着三师兄骆致清坐了下来。坐在蒲团之上,赵然顿感浑身麻痒难当,条件反射般就要跳起来。
好在他心思敏捷,马上领悟到这蒲团的用处。似乎和洗心亭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立刻凝神收心,全力运功入静。
去年赵然在洗心亭中修行多日,已经炼就了杂乱纷扰中收心入静的本事,今日多加一个蒲团,也不过就是强度不同罢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入静多时,长长喘了一口气,烦躁的心思平静下来。
师父江腾鹤和三位师兄一直没有吭声,等了半个多时辰,待赵然适应之后,才开口道:“你刚才向我磕头拜师,从此之后,便是灵剑阁一脉的真传弟子了,既然入我门中,少不得还要将师承来历告知于你。”
于是江腾鹤开始讲历史,赵然认真学历史。
灵剑阁一脉源远流长,追溯上去,派名应为“楼观”,开派祖师为尹喜。上古时,尹喜为函谷关令,忽有一日望见紫气东来,知有高人驾临,于是中道等候,等来了西行的老君,得授《道德经》。
于是尹喜归隐终南山麓苦修真经,结草为楼,观望星气,楼观一派因此而得名。尹喜道法大成后飞升为仙,号文始真人,终南山下于是道法大兴。其后,文始真人遣其弟太和真人尹轨下降楼观,授梁谌等人《日月黄华上经》等经文,于是楼观一派自此成型,梁谌被尊为楼观派师祖。
至唐时,楼观一派达到鼎盛时期,高祖皇帝在长安建宗圣观,楼观道士不下三千,直到六百年前,才逐渐衰落下来。
说到楼观的衰落,就不得不提佛道之争。在这方世界,佛道之争本已有之,但最激烈时则在大唐中后期,最终演变成佛道近百年的大战。佛道之争的本质当然是对信众的争夺,但在教义上,有一个很重要的症结,就是谁在先谁在后的问题。
道门认为佛门是老君化身所创,《老子化胡经》中说得很明白了,故此佛法不过是道法之一;佛门则认为佛祖是老君的师傅,而且是爷爷辈隔代传艺,《清净法行经》中说得明白,“佛遣三弟子赴震旦教化,孺童菩萨,彼称孔丘;净光菩萨,彼称颜回;摩柯迦叶,彼称老子。”
你看,道门说佛祖是老君的分身,故此佛法是道法所传;佛门更狠,反说老君是佛祖弟子——连佛祖分身都算不上,至于楼观派的师祖梁谌,就更别提了,算起来应该是佛祖的侄徒孙!
因楼观一派尊奉“老子化胡”的真义,所以对佛门的“反咬一口”极为不满,在一百多年的大战之中出力最多。楼观派战力非常强悍,当时是道门斗法时的顶梁柱,可正因为楼观道士往往冲在最前面,死伤也是最重的,等道门将佛门驱赶出中原以后,回过头来一看,楼观道士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庐山各派坐论时,失去了实力的楼观派毫无发言权,被打发到了四川,并入龙安府华云馆,成为华云谷十八流派之一。后来楼观派将百年大战中夺取的各种飞剑法器建阁存放,于是渐渐被称为“灵剑阁”,楼观二字几乎无人提起。
最后江腾鹤道:“楼观一派已然式微,甚至连本名都被外人所变,但我等既为楼观弟子,却不能忘了祖源,这一点,无论传承多少年,都必须牢记于心。”
众弟子躬身:“谨遵师父教诲!”
江腾鹤又道:“这次将你们召集而来,除了让赵致然列入门下,也是有事想和你们说。为师闭关一载,全力苦修本命元神,七日前忽有所感,元神显化神识,离体而出,神游天外。由外而观己、以神识而察天地,其中意境妙不可言……”
当下,便将自己冲关破境时的体验娓娓道出。其间还反复停下来,让弟子们挨个发问,然后针对性地讲解和回答。
赵然忍不住心头狂跳,一边认真听着、记着,一边激动得快要留下泪来。他入修行门槛也有年头了,却是头一回有师父认真传道解惑。之前无论是大卓、小卓师叔也好,还是御姐朱七姑也罢,甚至裴中泽、五色大师等人,虽说也经常指点他一些修行上的问题,或者道术上的要诣,但从来没有这般耐心。
这是赵然上的第一堂道法课,虽然内容高深了许多,很多东西听不太懂,但依然令他如痴如醉。听着几位师兄和师父探讨修行上的疑难,看着他们时不时转过头来向自己做进一步的阐述,赵然感到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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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楼观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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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亭中的这堂道法课直讲了一天,到了日头西斜时,江腾鹤才堪堪停下。很多内容是此时的赵然无法理解的,尤其是触及炼气以上境界的东西,对于他这个还处于练精一关的小道士来说如同天书一般晦涩。好在赵然记忆力向来极佳,虽然听不懂,却不妨碍将之牢记在心,等以后境界到了再去钻研,倒也不至于落下太多。
江腾鹤停下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忽然叹了口气,道:“为师入了炼师境,按照华云馆的规矩,不能再逃避了。后山已经新建了一座长老楼,为师明日就要迁入后山。”
师兄弟四个连忙齐声唱贺:“恭贺老师荣登长老之位!”
江腾鹤道:“每月初八,为师都会在经堂中传授道法,只是听的人多了,便不能再像今日这般教导你们。当然,你们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到后山寻找为师,不过要掌握火候,免得旁人说我偏心。”
升为长老后,实际上等于入了华云馆的最高一层,按照规矩是不能偏向某派——尤其是出身的流派。
“……致真,今后我楼观一脉,便由你来担当传功法师,平日里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若是有了根骨资质俱佳的好苗子,便收下来,也好让我楼观一脉传承不绝。致川、致清、致然,你们三个今后要多多帮衬大师兄,我楼观一脉人丁不旺,切记抱团才好取暖的道理。”
“是,老师放心。”
江腾鹤转向赵然道:“你既入我门下,从此便是华云馆的正式弟子。不须再受每年一月入馆学道的制约,今后可以迁入馆中修行……但修道不仅是功法,心性也是极重要的,我仔细了解过你这一年的经历,协助庆云馆破案、关心君山百姓疾苦、救助江油受灾难民……按照修行的惯例,如此一门心思沉浸在俗务之中。修行上本应是困难重重的,可你却法力近乎圆满,致然,你的道是什么?”
赵然想了想,干脆坦白了一半:“老师,弟子原本为农家子,生计困苦、衣食无着,后来觅得机缘,入了谷阳县无极院。弟子从火工居士做起。受牒入道,而后为经堂静主,迁方堂方主,再往君山建庙,与俗世瓜葛甚多,看多了百姓疾苦、阅过了世态炎凉,是以弟子对俗务很是上心,总是想尽自己之力。为这方土地的百姓做些实事,实在是抛不下、舍不开。说来也怪。弟子每做成一件事,便觉心头清明一分,于道法的领悟便多一分,修炼时的进度便快一分……老师,弟子有时候也在想,或许我之道便是世间之道、俗务之道。注定是学不来三位师兄的逍遥无尘、仙风道骨了。”
江腾鹤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道心,大道万千,又有谁的道是和别人一样的呢?你能找到自己的道。单凭这一点,为师便对你多有期许,只要你能坚持下去,别看根骨不如你三个师兄,但将来成就绝不会比他们差。”
赵然汗颜道:“老师谬赞了。”
江腾鹤道:“为师刚才说过,修道不仅修的是功法,修的更是道心,你既然生了自己的道心,便顺其自然,忙于俗务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修行上的耽搁,或许反而是一种积累。所以我也不强求你留在华云馆中,顺着你自己的道心,想怎么修行就怎么修行,有了难处,便回来向你三位师兄请教,若他们不能助你解惑,便来问我,若我还是无法解答,自会为你另寻高人。”
赵然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原本存有一份担心,生怕成为正式弟子后要受华云馆规矩拘束,不至黄冠不得出谷,如果真是那样,他的功德力修炼就会出现重大问题。今日既然得了江腾鹤的允许,那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江腾鹤又取出一柄半尺长的金黄玉剑,挥手送到魏致真面前。这柄玉剑悬浮在魏致真头顶上方,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将魏致真笼罩在金光之中。
江腾鹤喝道:“祭血!”
魏致真忙伸出左手,将无名指凑到玉剑剑锋上,剑锋轻轻一颤,几滴鲜血自指尖渗出,旋即立刻被玉剑吸了进去。
一道血红的游丝在玉剑上游走一周,然后没入剑柄之中,玉剑随即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子,倏忽向下一闪,隐入魏致真额间。
只听江腾鹤道:“太和真人下界时,曾传我楼观师祖梁谌经书三卷,其中《日月黄华上经》和《混元圣经》为梁祖师炼为飞剑两柄,以为镇派之宝。适才授你的,便是日月黄华剑,你务须勤加习练,不可懈怠。只需发挥此剑一二成效用,大炼师境下,便足可自保。今后楼观一脉若有不轨之徒,亦可以剑斩之,以肃门规!”
江腾鹤这番举动,等若是将楼观派交到了魏致真的手中,若是几百年前,这相当于传让掌门之位。
魏致真连忙恭恭敬敬向江腾鹤拜了三拜,口中道:“谨遵老师教诲!”
江腾鹤沉默片刻,向赵然道:“玉皇阁发来飞符,征询为师意见,说是找到了玄甲龟的精血,想要为你炼药。”
赵然大喜,随即心思又沉了沉,想了想问:“老师,不知发来飞符的,是哪位?是蔡师叔还是东方师兄?”
江腾鹤摇头:“既非蔡云深,也不是东方致敬,飞符是以玉皇阁的阁台名义所发,为公而非私。”
赵然愣住了,皱着眉道:“这却奇怪了……不知飞符中说了什么,是有什么事情要弟子去办么?”
江腾鹤道:“你见事也算机敏,知道其中的蹊跷……究竟什么事情,飞符中也没有说,只是询问为师是否可行……你且在谷中修行一段时日,待为师探明后再说。你放心就是,有什么难为人的事情,为师自会替你挡着,实在不行的话,蔡老儿与为师还算有些情面,到时候向他打探玄甲龟的出没之处,他蔡云深能取得,为师便取不得了?”
赵然感激涕零,深深伏下身子,向江腾鹤拜了一拜。
江腾鹤离开了灵剑阁,迁入华云谷后山之中,成为了华云馆的第八名长老,其中也少不了一番动静极大的仪轨,赵然等灵剑阁弟子自是全程参与其中。
四月初八,适逢新任长老江腾鹤头一次讲授道法,经堂中坐满了前来听讲的华云馆弟子,赵然粗粗数了数,竟然有一百多人,足足占了华云馆修士的近八成,除了闭关的、外出未归的、确实有事的,几乎能来的都来了。其他七位长老一个不缺,十八个流派的传功法师到了十六个,由此可见江腾鹤在华云馆中的地位和名望。
江腾鹤讲授的是剑术。飞剑一道是修士们最爱的道术,但会者众、精者少,一般人还真不敢当众讲授这门道术——诘难的问题会把人淹死!
但在华云馆十八流派中,灵剑阁就是以飞剑见长的,光看剑阁中满满当当的各种飞剑,就知这一派的人剑术造诣如何——赵然除外。
一堂课下来,江腾鹤立即赢得了极高的赞誉,同时也巩固了他华云馆剑术大家的名号。
与此同时,新任传功法师魏致真也开始向赵然讲授灵剑阁——楼观一派的道术。
“如今道门的修行,以正一和全真为主,正一未符箓,全真为内丹,当然这是主次之说,并不是正一就不修内丹,全真就不授箓职……但我楼观一派却不同,其实是不分符箓和内丹的,或者换句话说,既修符箓,亦修内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