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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楼楼     唐朝明月txt下载     唐朝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小胖的梦想

    牛车在前面往坡上爬,林凡、小雪、旺运在后面追,母亲提着篮子跟在后面,嘱咐林凡和小雪跑慢点,父亲挑着祭品走在最后,老牛已走了很长一段路,这道坡较陡,不能把老牛累坏了,春天即将来临,还要靠它耕地呢。

    上了一道坡,往前约莫走千步,牛车便不能再继续前进,再往上就是山路了,父亲把老牛栓在一棵大树上,挑着两筐箩祭品就往山路爬去,母亲提着一袋香烛跟在林凡和小雪后面,她担心两个玩耍的孩子不注意看路摔倒那就麻烦了。

    林家的祖坟就在山上,几乎整个安阳里百姓的祖坟都在这座山落根,没走几步都能见到一座祖坟,今天山上比较热闹,往日的阴森已被人气吹散。

    每年虽然都有来清扫一次祖坟,但一年时间杂草依然长满,不过比起常年无人问津的野坟就好多了。

    林凡和小雪纯粹是来玩的,锄一点草都锄不干净,还是父亲威猛啊,手持一把镰刀动作利索,片刻一片杂草便已倒下,母亲爬上坟头拔下长在石缝间的杂草,动作轻熟,小雪感觉爬上去好玩,准备要上去,被母亲呵斥一声嘟着嘴乖乖的站在那里不动。

    有父母在忙活,林凡和小雪干脆坐下来,两人一手拿着一根杂草与旺运玩耍,旺运以为两小孩是拿东西给它吃,头仰得老高,兴奋得屁股后面的小辫子甩得啪啪响,嘴巴张了几下没吃到东西后知道被骗了,扭头就跑,不搭理这无聊的二货。

    小雪见旺运居然就这么不理自己了,嘟着嘴就去追旺运,边跑边喊,旺运以为小雪陪它赛跑,跑得更加起劲,小雪怎么跑都追不上,最后只能站着跺脚,威胁晚上不给饭吃,不过旺运鸟都不鸟她,钻进草丛中这里嗅嗅那里玩玩,逍遥而自在。

    无聊的小雪就捧来一堆草织草帽,她坐在她哥哥身边也让他和她一起织,却见哥哥拒绝一声就离开了,也不知去哪玩耍,不过小雪知道哥哥多半是找小胖玩去了,安阳里与他能玩得来的也就小胖一人。

    林凡见到小胖的时候,他正被里正骂,里正发现鸡腿少了一个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儿子偷吃了,坐在后面的也就儿子一人,于是他就兴师问罪。

    但小胖是一个倔主,死活都不肯承认,从林凡那里学来一套应付大人的厚脸皮和一张利嘴,笑嘻嘻的硬说鸡腿是被墓里的太爷爷给吃了,他编的理由在里正看来还挺合理,说太爷爷太饥饿了,太渴望了,一年才吃到鸡腿,肯定着急了,一到坟地还未摆上就先吃一个。

    不知里正是相信了小胖的话还是骂累了,抑或是觉得周围都是邻居,怕骂多了被人笑话,他停止对小胖的教训,拿起锄头就在墓地上锄已到脚裸的杂草,小胖仿佛如释重负,转身见林凡站在旁边鄙视的看着自己,嘿嘿一笑扔掉已经握在手中的镰刀就朝这里走来,他本来是要爬到坟墓上除草的。

    两人往山上走的时候,身后传来里正骂小胖‘兔崽子’的声音,小胖满不在乎,与林凡说说笑笑的来到山顶的一块巨石上,每年清明他们都要到这里坐坐,看看风景,聊聊‘人生’。

    “你现在脸皮之厚都快赶上我了,明明自己偷吃了还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忽悠你老爹,你觉得你这个儿子当得称职吗?”

    小胖手里把玩着一块碎石,鄙视的看了林凡一眼笑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何况我这些都是从你那学的,我都不称职难道你这个师傅还称职?”

    扑上去就是一阵乱打,直到小胖求饶了才松手,打累了两人就呈大字型躺在巨石上,等气息喘匀才重新坐起,瞅着山下人影攒动,热闹如集市,林凡不禁感慨道:“站得高,看得远,听得也清晰啊,只可惜还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小胖没有搭理林凡在说什么,他的目光羡慕的盯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方向,林凡看到在西面的一座更大的山上人影更多,面对这里的一座大坟聚集着许多人,有的在坟头除草,有的在周边把一人高的小树都砍掉。

    那座山比林凡祖坟所在的山还要大,但整座山也就这一处坟墓,通往坟墓的道路整齐宽敞,如果不是那么陡,马车都能开上去。

    “王家果然气派,连扫个坟墓都有一堆人跟随,你看看他们速度多快,一座坟墓已经被清扫一半了···以后我若是有钱了,一定也要和他们一样把祖坟建得大大的,比王家还气派,所选山峰一定要更大,每年来扫墓的人要更多······”

    “拉倒吧你,每年你看到王家扫墓的情景不都是这样说?来扫墓五年,说了五年,现在呢,还不是老样子,整天白日做梦!”林凡已听烦小胖的这句话,每年他都要损他一句。

    小胖仰着头自傲的说:“那是因为我还未长大。”

    林凡笑道:“再过三四年都可成家了,还未长大?你以为你还是乳臭未干的孩童啊。”

    小胖笑嘻嘻道:“是啊,我就是这么认为。”

    瞅着王家祖坟那边忙碌的情景,林凡拍拍小胖的肩膀嘱咐道:“劝你还是莫学王家的好,难道你忘记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王家管家欺负婢女的事么,一个管家尚如此,何况家主···胖子,你若发达了也与他们那般,今生不仅与你绝交,更要与你做对,不把你拉到地狱绝不罢休!”

    “怎会不记得,放心吧,小胖绝对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与你这个从小就聪明出众的人为敌很吃亏啊。”

    “算你还有领悟。”

    “那王家这么霸道你为何不与他们做对?”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也没做让我实在看不下去的事,何况我还未发达,拿什么与他们做对。”

    王家人扫完墓就准备祭祀的东西,摆好祭品,他们在两边点上油灯,然后又有四五人抬着一个柱状油灯点燃很久后才慢慢的扶到正中间。

    “王家今年祭祖很奇怪啊,竟会用上那么大那么特别的油灯,胖子,你见过这样的油灯么?”

    小胖皱着眉头道:“从未见过,一般油灯一点就燃,看他们斜靠着点了好半天才点燃,且要四五人抬着,这么重的油灯真没见过,市面上也没出售这种油灯吧,可能他们家有钱,想做点与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特意让油灯坊制造出巨型灯。

    说白了,王家就是在显摆,真爱显摆的,祭个祖都显摆成那样,要是我以后发财了,整个祖坟都点上这种巨型油灯,就在王家对面点,好让他们看到后好收敛一点。”

    沉默良久的林凡,嘴角忽然浮现一丝笑容,笑着问小胖:“你真的想让王家收敛一点?”

    “想,做梦都想!”

    林凡笑道:“好,那我们去把他们要显摆的油灯给偷过来,然后融化后做成小蜡灯卖一笔钱如何?”

    “又刺激,又能卖钱,好···这主意不错,只是他们那么多人我们两个小孩怎么去偷啊,看那灯挺重的,我们怎么抬下来呢?”

    “分段呗,反正都要融化,分几段都没问题,只是多跑几趟的问题。”

    “就这么定了,我们坐一辆牛车过去,只要搬到山下搬上牛车就大功告成了。”

    “其实也不用搬,直接从斜坡上滚下就成···明、后日这里不再有人,大家都去狂欢了,正是良机。”

    “明日记得找我······”

    两人偷偷协商了明天要准备的工具,以及一些简要步骤,然后又指着王家的那个油灯幻想着能卖多少钱,还没卖到钱,他们就开始想着怎么分摊了。

    直到山下传来家人说可以吃祭食了,他们才停止讨论,笑呵呵的回到自家祖坟那,围在墓碑前和家人一起吃祖宗吃完的祭食······

第十四章想不到

    昨日吃了一天的冷食,如今喝着热腾腾的稀粥就是最大的享受,连喝了两碗稀饭,全身才暖和起来,吃完早饭与家人道别一声,林凡便朝小胖家走去,今明两天还是放假,去哪玩都是孩子的自由。

    小胖牵着老牛将牛车从屋前的牛棚里刚拉出来,林凡就已到了,他直接坐上牛车,车上已经准备好锄头等工具,小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上牛身,鞭绳一甩,牛车便朝西而去。

    林凡和小胖在安阳里就是另类,别的小孩聚在一起嬉闹,并不离开安阳里半步,安阳里似乎无法满足他们幼小的心灵,他们非要坐着牛车去外面寻求更好玩的,虽然另类惯了,不过总有人问起,小胖脸都憋红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实话肯定是不行的。

    林凡淡淡说了句去长安逛逛,令询问的老头目瞪口呆,没钱没啥的能去长安逛出什么···

    牛车继续前进,林凡和小胖的父母并不过多询问他们要去干嘛,他们已经野惯了,这就给他们更大的自由空间,牛车悠悠的转过一座山脉,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抵达王家祖坟所在山峰脚下。

    栓好老牛,两人拿着工具便往坡上爬,到了这里两人话更少,时不时查看周围,生怕有人突然冒出来。

    王家祖坟果然很大,站在墓前林凡都觉得自己很渺小,墓正前方的蜡做的油灯足有林凡一人高,周边其他油灯都灭了,这盏蜡灯依然在燃烧,发出淡淡幽光,还有淡淡焦气。

    “动手吧。”

    一人手持锄头两边开工,挖了差不多两寸深,蜡灯基本都裸露出来,两人拼劲力气用力往前一推,蜡灯就倒了下来。

    小胖嘻哈地搓着手在蜡灯身上摸来摸去,边摸边兴奋道:“这么粗大的蜡,滑溜溜的,想必能卖不少钱吧,哈哈,小凡,这次我们能赚一笔了。”

    “别摸了,动手吧,先砍下一截再说。”

    两人蹲在蜡灯前开砍,蜡灯表面上看起来滑溜溜的,但里面比较脆,一刀砍下去就裂开了,小胖在砍后面一截,他人虽胖,但动作麻利,刀起刀落,速度很快,林凡在死命掰开裂缝的时候,旁边只有小胖呼哈砍蜡的声音。

    没多久,就听不到声音了,林凡狐疑的侧眼看了一眼,却见小胖愣愣的盯着蜡灯,柴刀丢在一边,含笑轻轻碰了下他想让他加快动作别发愣,小胖却忽然惊叫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看向林凡时眼神都是惊恐之色,右手指着蜡灯,想说什么,但嚅嗫几下终究没有声音发出。

    林凡眉宇疑云密布,凑近往蜡灯看了一眼,只一眼,他整个人都惊怵在原地,那被小胖砍完裸露在外的蜡灯里面不是蜡,也不是蜡芯,却是一个人的肢体!

    林凡的下一个反应就是立马起身逃跑,小胖被林凡这一举动吓得连滚带爬的起身就往山下跑,但跑了几步却见林凡忽然停了下来,他的速度变慢了些,小跑到林凡身后,只有与小凡在一起,他才能感觉到有安全感。

    林凡折身返回,用柴刀猛烈敲击几下蜡头,蜡就脆裂而开,显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人的脸部,样子极为恐怖,稚嫩的脸上还有泪痕,看到这张脸林凡反而不怕了,他记得这张脸,记得这个人。

    没想到啊,她的命运竟如此悲惨,被卖为奴后被王管家虐待,如今依然没有好结果,被王家做成蜡灯祭祖!

    林凡很难想象巧巧的母亲知道这消息后是什么反应,昨日她还在邻居面前炫耀自己女儿如何能干,卖了多少钱,想必巧巧哪怕死了她都不会流泪吧,像她那种唯利是图的女人怎会爱惜自己的亲骨肉呢,人情在这饥荒的时代已经一文不值。

    林凡就那样坐在那里,盯着巧巧的尸身看了很久,她的样子很恐怖小胖不敢看,远远的站在一边直催促林凡赶紧下山,林凡不予理睬,看了很久准备要给巧巧就地埋了,并给她合上眼,但转念一想又停止了动作,他觉得这是保留现场的最好证据,有蜡封闭,巧巧的尸身暂时不会腐烂。

    收拾好工具立马下山,小胖跑得飞快,没多久就到了山下,他把牛车都准备好一会后林凡才慢悠悠的下来,林凡一上车,小胖就迫不及待的往家赶。

    一路上,小胖都在悔恨自己昨日所说的话,他发誓以后就算有钱了也不能像王家那样做那种特别的蜡灯······

    “这件事要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虽然小胖并不知道那尸身就是之前他所说的被王管家虐待的巧巧,但这件事还是少数人知道的好,人多嘴杂,一旦泄露,遭殃的可是整个安阳里,甚至整个雅玉乡。

    回到家时,两人都表现出开心的模样,小胖在林凡的交代下早早的就去睡了,天刚黑,吃过晚饭就躲进被窝哆嗦······

    这晚,林凡睡得也比较早,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巧巧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巧巧向着他微笑,她站在那里孤苦伶仃的,忽然她的身后蹦出许多仆役打扮的人,这些人很多林凡都不认识,只认识其中一个,那就是王管家,他带领着大家笑嘻嘻的朝巧巧围过来,拉着巧巧就要走,巧巧想甩手却不能。

    她的笑脸瞬间变成哭丧着脸,甩开王管家的手就朝林凡这边跑来,她紧紧抓着林凡的手哀求的望着他,嘴里说着什么林凡却听不大清楚,从她的表情看很痛苦,也极怕王管家等人。

    林凡想出手相救,但终究力不从心,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后面牵扯着他,使得他想抓住巧巧的手都不能,有力无处使。

    王管家等人仿佛没看到林凡,也仿佛觉得林凡根本就不是一个威胁,围过来就在林凡的眼下对巧巧拳打脚踢,打完了还不解气,有几个仆役没入黑暗中,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桶桶热腾腾的油蜡。

    巧巧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动荡不得,五桶油蜡就那样从巧巧的头上倾倒而下,王管家看得很开心,他的笑声在四周响彻,其他仆役也在笑,唯独林凡在哭,他想解救,可连靠近那些仆役的能力都没有。

    这些人笑着笑着转向林凡时,兴奋的笑容变成鄙视的神色,一个个在林凡面前竖起了中指。

    一阵砰砰砰响声过后,这些人全部都倒了下去,林凡拿着一把冲锋枪疯狂的扫射,当眼前只剩下被绑在柱子上的巧巧时,他才丢掉枪,朝巧巧跑来,还没到眼前,巧巧却已出现在他眼前,她的样子如初,笑容灿烂,没多久,又是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林凡从睡梦中醒来时,全身已湿透,此刻天还未亮,睡意已无,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是上天在怜悯巧巧还是巧巧在天上哭泣,林凡就那样躺着听着外面的雨声一宿,起身时,他拿起了纸笔······

第十五章噩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扫过大地,天理里的农户都早早的起身,准备开始忙活,昨日的一场大雨彻底的将干涸的土地滋润,裂缝已被雨水侵染,放眼过去,四野春机勃勃!

    身为农民,田地就是他们的宝贝,如今春雨降下甘露,也就意味着旱灾已过去,又是一年的春种之际,田地可种粮食了,农户们都很欢喜,家家户户起得很早,开始打理田地,幻想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天刚蒙蒙亮,一娘就已起身,她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下枕头底下的九贯五的铜子到底是否还在,这是巧巧卖来的钱,整整十贯啊,清明花了五百文还剩九贯五,每每看到这笔钱,她都会想到巧巧的身影,越想越喜欢,以前她总觉得巧巧就是一个累赘,自家的贫穷都是因为多了一个巧巧的缘故,以前她常想若是少了一个巧巧这个家可能会过得更好。

    现在因为这十贯钱,她的想法完全转变,有时看着小竹还幻想着如果他也是一个女孩该多好啊,再卖到王家也能卖个好价钱,如此一来,她家就堪比里正家了。

    一娘一个个数了三遍确定一个铜子并不少后,才慢悠悠的锁好小箱子,拍拍盖在上面的枕头,心满意足的离开房间,准备生火造饭,小竹他爹今日要开荒干旱很久的土地,得煮一顿好的。

    饭还没煮好,小竹就已起床,对于这个儿子一娘也很满意,才十岁就会帮他爹在地里忙活了,今天他也要跟着他爹下地干活。

    小竹在厨房晃了晃,见饭还未煮好,便到后院玩耍,没多久,他就急匆匆的跑到厨房,扬着手里的一张皱巴巴的纸大喊大叫:“娘,俺从院子捡到一张写有字的油纸,俺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俺认得巧妹的名字,这是谁放在俺们院子的,为什么会有巧妹的名字,与巧妹相关吗?”

    一娘接过油纸,狐疑地瞅了会,看不懂里面写了什么,只认得有几处是巧巧的名字,皱着眉头想了会,忽然惊喜地边踱步边自语:“一定是王家送来的,巧巧在王家为婢,说不定巧巧被王家哪个小伙子看上,王家来问自己这个当父母的意思?”

    一娘幻想着巧巧在王家遇到好小子,哪怕这小子是王家仆役,她也很开心,与本村或者临里相比,实在有面子多了,王家的仆役生活也比自己过得好……想想这门亲事,继而想到礼金问题,一娘就开始琢磨如何在王家仆役那里好好宰一笔……

    老伴从外面走进来,他的锄头还未放下,一娘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他,郭汉瞅了几眼又把油纸递给一娘说:“找里正看看,咱天理里也就里正能识字。”

    一娘饭都不煮了,一家三口奔出家门带着不同的心情到了里正家,里正看着油纸脸色越来越差,当他把内容告诉一娘等人,他们听完都怔在当地,郭汉直接摊坐在地上,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事实。

    小竹楞楞的盯着油纸,眼神空洞,他还想着某天他赚够钱就去把巧妹赎回来,十贯钱,只要收成好,五年就可涨够,那时候巧妹刚好是出嫁之龄,把她赎回嫁个好儿郎……可如今……小竹不敢想这件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里正家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娘嘴里一直念叨着“点天灯……”“摇钱树没了……”,对于点天灯这种酷刑也只有在长辈那里听到以前官府所用的酷刑,她实在没想到这种完全不与自己搭边的酷刑竟用在了自己亲身女儿的身上。

    她刚才还在幻想女儿出嫁时的情景,此刻她的心就如死人般冰冷,毫无生机,本以为巧巧会是她这辈子的摇钱树,却料想未曾摇到足够的铜钱这棵树就倒了……她心有不甘!

    一到家,郭汉就牵出牛车,带上工具,叫上小竹,父子就这样空着肚子急匆匆的前往王家祖坟。

    一娘也没心思煮饭,却有心思把自己打扮一番,她把过年才穿的最好看衣服拿出来,慢吞吞的穿上,再抹上一层胭脂,足足堪比妓楼女子,在铜镜前仔细照了照,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现在这样子就是天理里最美的农妇,就是里正家的那骚娘也比不上她。

    锁好自己房间,一娘就朝里外走去,走了一段路有些累了,就抱怨老伴瞎鼓捣什么,正经事不做还偏把牛车弄走.路上遇到同里的乡亲,他正要前往长安,一娘就乐呵呵的坐上去,那人狐疑地问她为何女儿都被人做成点天灯了还有心思打扮这么艳丽。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打扮好看些,毕竟要去大户人家讨要丧费及补偿不是一件随意之事……”

    “真是掉钱眼里了.”老乡虽这样想,但未这么说,小竹他娘是什么样的人整个里的人都知道……

    一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正坐着别人的牛车进城时,小竹和他的父亲已经抵达王家祖坟,一到这里他们就没怎么寻找就已认出坟前那倒在那里的蜡灯就是巧巧,父亲紧紧抱着巧妹热泪盈眶,小竹紧紧握着一块蜡,盯着王家祖坟的眼神充满杀机。

    小竹的眼里没有泪水,看似平静,但他的怒火正熊熊燃烧,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发泄怒火的时候,所以他没有立马拿起锄头把愤怒泄在王家祖坟上。

    搀扶起父亲坐在一边,用柴刀将大块蜡卸下,保留最里面一层,有蜡模保护巧妹应该能多保留一定时间的生机。

    没多久,巧妹的身形就展现在眼前,小竹望着这道身形,仿佛就看到巧妹安静的躺在那里,若不是她那惊恐的神色,现在这个样子就与熟睡一样。

    没时间伤神,扛起巧妹就与父亲一起下山,将巧妹放在车上,父亲已从悲伤中缓过神,他脱下外衣将巧妹整个人都盖住,小竹坐在巧妹身边,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撑着巧妹,他担心颠簸中巧妹会滑落下去。

    老牛似乎也感受到悲伤,四脚迈得很快,它以为没人能阻止它的步伐,它还以为其他人也像它一样被这伤怀感染,可是它错了,前面两个装甲带刀侍卫就丝毫不受感染,两人挡住城门口不让进……这二货就是无情的主,看着横刀挡前的两人老牛这样想道。

第十六章小竹的亲情

    郭汉心急如焚,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进城,不找王家理论,根本没用,也许他们还会反咬你一口,他唯一的寄托唯有官府,到县衙报官才是唯一出路,他相信官府能还他一个公道。

    郭汉苦心婆娑,还把巧巧的尸身翻给他们看,可安化门口两个侍卫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臭脸,抬了抬眼敛,见到人蜡竟然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然后淡淡说一句律例所在不能通情,然后就继续板着一张臭脸。

    见哀求已无用,郭汉只好抱起巧巧入城,想让儿子在城外守候看好牛车,可这兔崽子不干,非要进去为妹妹申冤,无奈之下,郭汉只好请两位侍卫帮忙看着牛车,请人总需要用钱,身上唯一的二十文被两侍卫瓜分了。

    花钱买了安心,郭汉就抱着巧巧带着满腔怨火入城,小竹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他发现街上的人比猫还好奇,只要经过父亲身边的人不论老少俊美都要回头多瞅一眼,也难怪,他们都很好奇长裳究竟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竟需要横着抱,小竹很想知道如果这些人知道黑色长裳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做成蜡灯后是否还这么好奇,也许他们看一眼就逃之幺幺吧,要从他们目中看到同情,比登天还难。

    以前进城时看到这些城里人都有一种钦佩与羡慕,如今再看他们,小竹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感,人情?呵呵,他已忘记人情究竟是什么。

    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第一眼没认出是谁,第二眼小竹就已知道她是谁,他怎么都想不到母亲竟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要与自己一样去找官府讨公道吗?只是她为何穿得如此艳丽,小竹记得只有过年时母亲才穿这么美的衣服。

    父亲埋头前进,他一心只有一腔怒火,并未注意到人群中的妻子。若是以前,小竹看见母亲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欣喜地抱住她,但现在他没有,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喜色,只有淡淡的冷漠,不是因为巧巧死了伤心,而是他对这个母亲已经绝望。

    自听到母亲得知巧妹被王家当祭祖的点天灯时却唠叨着摇钱树没了,他就在那瞬间对母亲有了全新的概念,仿佛在那一刻他才真正认识到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母亲喜欢钱喜欢打扮他以为母亲与全天下女人一样都有爱美之心。

    这件事让小竹彻底明白母亲的为人,她已经爱钱爱疯了,爱得连最基本的人情亲情都已缺失……

    县衙到了,小竹刚还侥幸的希望母亲会在那里停下走上去敲起鸣冤鼓……他错了,母亲连抬眼看一眼衙门的时间都没有,她似乎很匆忙,继续往前走,不用想小竹也知道她一定是去王家,想必她又是要钱去了吧……

    收回目光,小竹跟着父亲上了台阶,抢先一步拿起鼓椎就敲响鸣冤鼓,衙门的人办事效率挺快,刚敲两下,衙门内就急匆匆跑出两个仆役。

    郭汉立马上前说明来缘,两仆役呆楞了会其中一个就进去禀报,没多久他就出来传达了县令之意。

    父亲已得到允许进入,小竹也想进去却被守候门外的仆役给赶了出来,小竹没做过多坚持就退出,只要能为巧妹鸣冤谁进入都一样,有父亲已足够,不需他这个小屁孩。

    小竹就坐在台阶上等待,无聊的他就数着街上的行人度这难熬的时光,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一些兴致,因为父亲进入了就要为巧妹申冤,他心情很好,可越往后他就越没有耐心,尤其每次往后看衙门门口都没有什么动静,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而父亲迟迟未出来,这就使得小竹更加烦闷。

    他很想冲进去看个究竟,但每次一站起都被门口仆役恶狠狠的目光给杀了回来,没办法了,他就认为审案没有这么快,需要时间等等……

    时间依然没那么容易过,小竹从早上坚持到中午,饿着肚子又从中午坚持到夕阳降临,可父亲还没有出来,小竹实在坐不住了,肚子也实在受不了了,他起身就朝西而去,他想去找找母亲能否给个钱给他买口饭吃,同时想看看母亲最后的一点人情是否还在。

    无力的走在街上,没多久就已来到一座大宅前,小竹不认识字但知道这就是王府,这条街就王府一座大宅,大门不敢进也不敢靠近,于是他就往王府绕,想找个入口偷偷看看母亲是否还在里面。

    他想找个至高点,像能将整个王府收尽眼底的最好,绕了一圈,并没找到好的观赏点,围墙太高了爬不上,他就找了一棵靠围墙最近的树爬了上去,但也够不着围墙,他就那样爬到树顶,坐在树冠上往王府里瞅。

    这里无法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却能看到王府的一处后院,这处院落比较破败,从荒芜程度看,显然很少有人出入这里,更像一个废院,可这废院此刻却突然窜出一群仆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一定很兴奋。

    一个光溜溜的白花花的女子被四个嘻嘻哈哈的仆役给抬了出来,那女子还在挣扎,大喊大叫,她的声音很大,坐在树冠上的小竹都能听得见,可他的心却往下沉,那女人是他的娘亲!

    小竹不忍直视,母亲下身已是血红一片,可这些疯狂的仆役还是逐一在她身上乱拱,而一个较大的长者笑眯眯的欣赏着这一切,小竹认得此人,他就是拧着巧巧耳朵拉巧巧的王管家,看到此人,小竹心里的怒火又被激起,他的怒火是因为他害死了巧巧,若问王府谁能对仆役丫鬟动刑,唯有此人!

    不管他是否自愿还是受王府家主指使,小竹可以肯定此人是直接对巧巧动刑之人……

    小竹没在看一娘,他娘无论被这些人折腾成什么样他都不心疼,他在盯着王管家,他要一辈子记住此人,希望十年后或者更久报仇时并未忘记……

    一娘很痛苦,她的身体已没知觉,她以为能靠自己的姿色能从王管家那求点赔偿,可是钱不仅没得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搭进去了,确切的说,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已经快不行了。

    迷离之中,她仿佛在左前方的树上看到小竹的身影,惊喜地伸出手想要呼喊却已喊不出,她发觉小竹也在看着这里,但似乎无动于衷,一娘在最后一刻终于落下眼泪,那不是受折磨的痛苦之泪,而是悔恨的泪花,但一切都已太迟……

    小竹回到县衙时,父亲已坐在台阶上等待,双膝上放着巧妹,从他耸拉着头和脸上浮肿的样子看,小竹就知道报官又无门了……

    小竹似乎没有了脾气,看到父亲被打成这样,他不像往日那般热血沸腾打抱不平,而是很平静的扶起父亲……

    这一天的遭遇太多,多得超乎小竹的承受能力,但也在这一天,让他从懵懂的少年长大成成熟稳重的人。

第十七章绊脚石

    夜幕降临,王府又如往常一样步入正常的夜生活,仆役们忙完手中的活如往常一样正常睡觉,有一部分仆役躺在床上睡不着,他们依然亢奋,白天那件事实在令他们振奋,到了晚上还在唏嘘不已,有人还幻想着下次再有这个机会时一定要来个一百回合才罢休。

    王府主人王仁寿还未入眠,舒服的躺在床上享受着三个老婆的轻抚,身为工部尚书,他的生活过得逍遥自在,又是名门望族,在长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满足了生理需求,挥挥手三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就应声退下,这时候王仁寿需要静静躺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仕途该怎么走,现在还只是工部尚书,虽也是朝廷六部之一的老大,但远远离他所预想的仕途要远得多,他的梦想是成为尚书仆射·····

    仆役的一声叫唤把王仁寿从未来的幻想中拉出来,正要发怒,知道来访者是长安县令后,怒火逐渐转换为好奇,好端端的县令来家里作甚?

    “曹大人如此深夜莅临本府,有何请教?”接见县令后,王仁寿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曹县令恭敬的拜见完王仁寿,就坐在王仁寿对面直叹气,王仁寿狐疑的瞅着曹县令问道:“曹大人莅临本府莫非只是为了叹气?”

    “非也,下官以为贵府有难了,深夜来此便是为了与尚书大人商谈解决之法。”

    王仁寿皱眉道:“此话怎讲?”

    曹县令接过王仁寿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就开始将白天天理里一农户抱一人蜡前来报官的事作了简单说明。

    “什么?报官?!那贱民还有脸报官?他的女儿把老夫爱子耳朵咬掉一块,老夫只把她制成点天灯祭祖,未诛其一家已是宽容,竟不知好歹还想报官,他难道不知道老夫就是朝廷命官么?”

    曹县令俯首道:“大人息怒,下官已狠狠揍那贱民一顿,他恐怕不敢再来了。”

    怒气稍微消散些的王仁寿瞅着曹县令皱眉道:“他是如何知晓人蜡一事,老夫相信管家做事态度,他是不会留任何蛛丝马迹的,老夫见过人蜡,与往日所用蜡烛无异,只是稍显大些,难道如此那贱民就能辨出那就是他的女儿?”

    “大人,非他所发现,那贱民还没有那么聪明,发现此人的另有其人,您看。”

    曹县令从怀中拿出一张写有字的油纸,王仁寿看完脸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他自以为这事办得干净利索,鲜有人知,要不是曹县令是他的人,他也不会就此承认,虽说家主杀一个奴婢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用上点天灯这种极刑后,情况就不同了,若因此惹了龙须就不好了,皇上刚登基必定会重新选自己的人留在身边做事,而自己是太上皇之人,要想获得新皇的信任,绝对不能在此节骨眼上掉链子。

    “是谁发现这秘密?”

    曹县令摇头道:“还未知,下官问过那贱民,但他也不知,只说从院子里捡来,大刑伺候都无结果,下官以为他并未说谎,很有可能这知情人不敢明面告知,故而以此油纸告知,至于此人为何这么做,下官还一头雾水,唯有找出此人方能解惑。”

    王仁寿眉头锁得更紧,他实在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会知晓这秘密,见尚书大人未说话,曹县令忽然想到了什么,拱手问道:“贵府制作点天灯之处是否隐秘?”

    王仁寿捋着胡须点头道:“极为隐秘,鲜有人知,那里供惩戒下人所用,一般能进入那里受极刑的人基本没活着回来,所以除了老夫的几个亲信外并无人知晓。”

    曹县令抚掌笑道:“如此便好,人蜡已被那贱民取回家,想必不用多久就会下葬,唯一的物证也就消失了,到时无论谁追究起来,只要大人一口咬定非自己所为,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王仁寿哈哈笑道:“实在守不住还可嫁祸他人,谁说在老夫祖坟前安插点天灯就一定是老夫所为,也可能是他人要陷害老夫而故意为之,仅凭一个坟前人蜡就想定老夫罪?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大人英明一世,岂能如此轻易就被人所害,正如大人所言,祖坟前点点天灯祭祖可以是贵府所为,亦可他人故意而为之,哪怕大理寺少卿在此,对此也无可奈何。

    不过,如今最要紧的并非想着如何嫁祸他人,而是要找出知情之人,此人想必知晓此事一定是贵府所为,只是不知他手头是否还有证据,若有我们就更要加紧时间除掉此人,此人不除,哪怕想嫁祸他人陷害大人也很难。

    不知大人近来可否有仇敌,下官以为此绊脚石多为仇人所致。”

    王仁寿眉宇紧锁,仔细想想这几年下来,自己身边的政敌并没有,大家融洽相处曾经一起侍奉高祖,如今共奉新君,并无大仇,生意上似乎也没有困难,也没坑过谁,那究竟是谁要如此对待老夫……

    “大人乃工部尚书,又深受高祖喜爱,是否有人因妒害您,借此良机要绊倒您从而坐上您的位置。”

    王仁寿深深看了曹县令一眼,浓眉更紧,想了半晌摇头道:“就算真有人害老夫,他也不知祖坟前的巨蜡就是点天灯,点天灯之事府里鲜有人知,知晓之人皆老夫信任之人,老夫相信他们不会背叛老夫。

    何况那人即使知道巨蜡为人所制,未必就知晓那人家在何处,父母是谁,老夫现在都不知那贱女从何处而来,更何况旁人。

    所以,老夫以为知情之人必定认识那贱女,也许……就是他们是相好,见不得相好死了怀恨在心,故而让那贱女父母去报官。

    可是,那人是如何知道巨蜡就是他的相好?如何知道相好已死,难道王府真出了内鬼?不可能,那人想来没什么实力收买得起王府的人尤其是老夫身边的亲信,由此看来,只能是此人贪财想夺取蜡灯卖钱,同时想毁老夫祖坟蜡灯泄愤,他的相好在王府为奴婢他心中必定不甘,无可奈何,唯有借此良机泄愤!

    不料砸掉点天灯后却砸出他的相好,又不敢直接去报官,就告于贱女父母···如此说来,也就说得通了,曹大人,你觉得本官此说法是否可行?”

    曹县令含笑道:“大人英明,分析合情合理,下官正愁如何找到此绊脚石,如今看来简单多了,只要到雅玉乡天理里了解清楚那贱女生前情况,找出与她有染之人,再以此字迹为引,想必答案很快就会知晓。”

    “既已感悟,那老夫想早日听到好消息。”

    曹县令俯首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给您带来好消息。”

    曹县令并没退下,还保持原来姿势站在那里,王仁寿狐疑地盯着他问道:“还有何事?”

    曹县令嘿嘿笑道:“大人,此次下官做成此事,可否有赏赐?”

    “你想要何赏赐?”为官多年,曹县令是什么心思王仁寿心知肚明。

    “听闻大人糜下都水监都水使者一职空缺已久,下官……”

    “只要这件事尘埃落定,该职位就属于你的了。”

    曹县令立马下拜:“下官在此谢过大人……”

第十八章家喻户晓

    清明刚过,细雨沥沥,旱灾终于不再这片大陆上肆虐,它终究没有拖延春种时节,春日到,庄农人又开始忙活起来,林家也在趁着盎然之春开始张罗农活之事。

    呆在忆林客栈也无事可做,光拿钱不做事只能偶尔做做,时间久了就不好了,老陈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林凡很难保证花娘心里是否也乐意,近来总觉得她老是盯着自己看,很不想见自己闲着似的。

    家里无其他劳动力,所以林凡还是选择辞掉忆林客栈这份有名无实的工作,也好为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春种季节,农活很多,九岁开始林凡就下地帮父母的忙,自来到大唐,与憨厚的唐人生活了这么几年时光,他已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这种田园生活虽累但也快乐,痛苦并快乐着大概就是如此。

    林凡很享受这种时光,白天与父母下地边玩边忙活,傍晚驾着牛车去接妹妹,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着听闻的趣事,其乐融融。

    “老林啊,你可听闻临里天理里有一个名叫巧巧的女娃被做成点天灯了,就是郭老汉的小闺女,听说他们前不久把闺女卖到王家为婢,不知出了什么事,清明那日被做成点天灯祭祖,啧啧啧,真是可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而且我还听花嫂说,那郭汉知道此事后立马和小儿子带着小闺女的尸首去报官,未想官未报成,还被打得全身都是伤,真是作孽呦。”

    母亲总喜欢聊些从邻居那里听来的秩事,今日她所讲的内容林凡很熟悉,又很陌生,又感到震惊,他没想到本是一番好意,将巧巧之死告诉她的家人,因为他觉得让她的家人为其讨回公道最合理不过,只是他忽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官官相互的道理,最终害得他的父亲伤痕累累……

    林凡保持沉默,平时不爱八卦的父亲在三杯烈酒入肚后话也多了起来,长叹一声道:“是造孽呀,听说她娘要去王家讨点丧费及一些补偿,去了一天一夜都未归,她爹很不放心,晚饭都不想吃,直接去找,但被他的小儿小竹给拉住了,小竹告诉他实情,郭汉当场楞在当地,一个晚上饭都未吃一口。”

    母亲惋惜地点头道:“一夜间失女又失妻,哪还有其他心思,痛心是肯定的,虽然他妻子心中只有钱,但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也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闺女没了,老伴也没了,而且都死于王家之手,老伴又是那样死的,这事换在谁身上都不痛快。

    身为女人真为一娘的死感到痛惜,她爱财但我想也不会想要那样死法吧。

    都说家丑不外传,只可惜小竹那孩子性子较急,也许是被逼疯了,那晚他是吼着把他娘的实情告诉他爹,几乎没入睡的人都听见了,整个天理里家喻户晓,传来传去都传遍雅玉乡了,很有可能周围其他乡里也都知道了此事,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活啊,也不知他们日后该怎么度日,听帮忙埋葬的人说郭汉是流着眼泪把闺女埋了,眼睛都哭肿了,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他儿子小竹至始至终都未掉一滴眼泪。

    哎!好好的一家就这样毁了,哎……都是天灾惹的祸啊,若不是这次旱灾,哪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们总会走出来的,遇上这种灾难有什么办法呢,有一句古训说得好啊,怎么说来着,叫什么天……一时也记不起来了,以前听小凡说过,小凡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再跟爹说说。”

    林凡正想发话,口快的小雪却抢先一步:“那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父亲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句,我这脑子不好使了现在……所以说啊,好好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谁知道自己下一刻会遇到什么呢,种好地让一家子有口饭吃就足够了,如果能活到晚年,抱抱孙子就知足了。”

    母亲温柔的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各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在两孩子面前的碗里,让他们多吃点,抚摸着小雪的长发长叹一声:“还好有忆林客栈掌柜相帮,若非他我们的雪儿也要受苦了,为奴为婢过的哪里是人的日子,尤其去恶霸家里……老林啊,没多久春笋也该出土了,到时多挖点给老陈送去,他是我们林家最大的恩人,咱没别的可送,只能送些山里的土货了。”

    “小凡,你向来调皮,可别与城里人闹啊,只要一闹吃亏的都是我们这些庄农人,你可别让咱家走郭家那样的路啊,咱家经不起这样折腾,懂吗?”

    林凡嘿嘿笑道:“娘你就放心吧,你儿子可没那么容易吃亏的。”

    “就你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哪能让娘放心,你还是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农活上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我与你爹就行。”

    林凡眨眨眼笑道:“光宗耀祖不一定非要考取功名吧。”

    说完话就快快下桌,娘的筷子伸过来可不是夹菜过来,而是要揍自己的节奏啊,出了门就到处乱窜,每天吃完饭散步的习惯很早就养成了。

    旺运也不吃了,身子一窜就跟了出来,它不是散步,而是贪玩。

    走在路上心情并没有最初听到巧巧一家消息时的痛心,她母亲的死林凡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对于那种女人实在无法产生恻隐之心,一个女人在明知女儿已死的情况下,第一个想的不是去见女儿最后一眼,不是为女儿报官讨公道,首先想的依然是钱,是赔偿,这种人死了也活该!

    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才解恨,有点惋惜那叫小竹的少年,家门不幸,在他的内心里一定会成为阴影,这种阴影往往伴随他的一生,很多性格孤僻的人都是小时候受到重创导致的,林凡很担心小竹会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以后会不会成为嫉恶如仇的恐怖分子啊,会不会产生仇富心理啊。

    “好好的叹什么息呢,难不成看上巧巧姑娘了?需不需要我帮忙,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是道士,让他做一场法事让你和巧巧相会怎么样?”

    不知不觉已漫步到小胖家门口,这死胖子嘴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话,抱着一碗不知什么汤正喝得起劲,香味把旺运吸引过去,在他身边遛转,可这死胖子小气得要命,不与旺运分享,见旺运直起身子要凑到碗边,急忙大口喝,三两口就喝个精光,咧嘴扬着空碗把旺运气得旺旺叫。

    “这样对待你的爱狗没意见吧。”

    看着小胖得意的样子就想揍,不过还是没有采取实际行动,只是上前夺过小胖的碗,将碗凑到旺运面前,残余的香气立马把旺运给吸引过去,扑上来就舔,小胖傻眼的看着自己的碗,林凡却笑道:“这样对待你的爱碗没意见吧。”

    “这碗要不成了,要不成了,算你狠!”

    碗直接放在地上,旺运担心被小胖夺走,咬着碗到一旁趴在那里慢慢舔,小胖抹了抹嘴凑了过来低声对林凡说:“巧巧一家的事也该听说了吧,怎么样,有什么计划,我看你不像就这么罢休的样子,你最看不惯大户人家欺负我们穷人,说说看接下来你怎么对待王家,你的鬼主意向来最多,放心,我是最保守秘密的这你也知道。”

    林凡苦笑道:“报官无门还能有什么计划啊,现在最基本的人证也没了,再说吧,这事得从长计议,反正巧巧不能这么白死,而让王家逍遥法外,办法总是有的,只是现在还没想到罢了。”

    在小胖耳边又低声道:“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内情,你知我知,无论谁都不能告诉,有人说起,我们就当作什么事先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与里里其他人一样都只是刚听说此事,明白吗?”

    小胖嘿嘿指着嘴巴得意道:“我这张嘴虽大,但从不轻易说不该说的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

    瞅了瞅天色,瞅了瞅周围,大家都去睡了,与小胖告别后就带着旺运回家,那碗已被它舔得很干净,小胖用不成了就拿回去给旺运装汤,一直把饭和汤霍在一起吃不是办法,那是别人家狗吃饭的模式,林家狗该有些与众不同的待遇才行,狗也得像人一样活着……

第十九章写字的深意

    不在忆林客栈享受无功的俸禄了,林凡还是每天都有到忆林客栈去,小雪不会驾牛车,送小雪上班的事就交给林凡了,父亲可没那么清闲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他现在的心思都在田地里。

    吃过早饭,林凡牵出老牛等待还在打扮的小雪,自从林凡给她买了胭脂水粉,她就迷恋上打扮,因为她发现自己打扮起来不比城里人差,她也喜欢看美丽的自己。

    没等到小雪,却等到气喘吁吁的小胖,跑到跟前气还未喘匀,开口就道:“不……不能出去,今天整个雅玉乡的人都不能外出。”

    刚想问为什么,一阵铜锣声就在耳边响起,这是里正要召集大家的征兆,没等家人,林凡就与小胖一起朝村头走去。

    刚步出门口的小雪惊愕地看着从各家各户奔出的人们,走向已在门口等候的爷爷等人旁边,问了他们,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没心思去想迟到的事,铜锣声起想必是比较重要的事,里正已有两年多未敲此锣,看来这次是件大事。

    当小雪等人抵达小广场时,安阳里百户近六百人差不多均已抵达,找到哥哥问了问终于知道里正为什么要召集大家,原来是乡正的要求,今日所有雅玉乡百姓都不能外出,当小雪问及原因时,哥哥不知道,就连小胖也不知。

    有人问里正是何故,里正也一头雾水,只让大家在家里等着,乡正不久会来拜访,至于乡正到访安阳里所为何事,又为何不让人离开,无人知晓,小雪很疑惑,自她懂事起乡正都没来拜访过安阳里,这次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能让他登门拜访,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大家一头雾水的回家等待消息,林凡的父母急急赶着回去了,农活很多,他们没时间浪费。

    几个孩童聚在一起玩没回家,瞅着小雪闷闷不乐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为该如何与老陈说明今日无法上班的原因,林凡安慰她一番后她的心情才好些,渐渐的也就融入其他孩子的玩乐世界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林凡都不知道这一天是如何度过夕阳到来的时刻,就在他以为乡正不会来时,铜锣声再次响起,这次比较急促,想来该来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果然,当林凡与家人抵达小广场时,里正的身边多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头顶乌纱帽,看起来就是一个较大的官,至少比里正大,不可能是乡正,从小胖指点知道里正身边的那个胖子才是乡正,小胖也不知带乌纱帽的人究竟是谁,他身为里正的宝贝儿子,最大的福利就是见过胖子乡正,至于更高级别的官里正都未见过,更何况小胖。

    不过从他们身后几个捕快模样的横刀侍卫看,那有些上了年纪的乌纱帽官员应该就是县令,里正的介绍印证了林凡的猜测,那人正是长安曹县令。

    小官都是传达上面的意思的,里正用他铿锵有力的声音表达了县令的意思,自此,大家才明白里正不让大家外出的原因,原来是为了让大家做一件事:写字!

    与多数乡亲一样,林凡很疑惑县令为何要这么做,让大家写字究竟有何用意,好端端的让这些庄农人写字?恐怕不像里正所说的只是想了解大家的学识情况这么简单,哪有这么清闲的官员大动干戈的前来只是为了了解百姓的学识情况,这里面肯定有深意。

    别人只是怀疑,没有林凡想的那么多,自知道天理里巧巧她爹报官无门后,林凡便对眼前的曹县令失望透顶,官官相护,想必他这次前来多半是为帮助王家之事而来。

    刚开始林凡还不确定,当见曹县令从怀中取出那张自己写的油纸时,心中已基本确定曹县令就是王家的走狗,曹县令让大家写字的深意也就被林凡摸得一清二楚。

    心里有数就没什么好担心了,静静地等着里正过来,里正没让全里人写字,安阳里谁能识字写字他心里很清楚,他把安阳里三个能识字的拉出来,他也是识字的,第一个坐在小木桌前,拿起毛笔将县令提供的一小段文字给抄下。

    里正在抄写时,曹县令的目光就紧紧盯着他所写的每个字,看得极为认真,好像想从中看出什么,待里正把一段文字抄完,曹县令有些失望的抬起眼睑,静静地等待下一个。

    最后才轮到林凡,这里面数他年纪最小,当他云淡风轻的坐下来时,曹县令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他,目中带着强烈的期许,这是雅玉乡最后一个能识文写字的后生了,这三天走遍雅玉乡五个里,见识过不下二十个能识字的庄农人,但都没有一个人的字迹与那张油纸上的字迹一样。

    也从各里里正调查过与巧巧相关的人,从相好入手及以字迹为引都未能发现可疑之人,如今眼前这位小少年是自己最好的期望,从里正那里得知,安阳里并没有与天理里有何亲事来往,这就排除了相好之说,现在只能从字迹入手,如果字迹一样或者相似,曹县令就决定捉拿此人,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法在断案过程中最常用。

    林凡每写一个字,曹县令就盯着看良久,又仔细的与手中的油纸上的字迹相比较,可比较下来,竟都未发现字迹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当对完所有字,曹县令长长轻叹一声,一脸的失望。

    “安阳里没有其他读书人了?”不甘心的曹县令目中扫过眼前站着的近六百人,问一旁的里正。

    里正毕恭毕敬道:“回大人,安阳里多数是庄农人,百户中唯有四户家里有一个能识文断字之人,且学识都较浅,能识多字的较少,包括我在内,也只能写些简单易懂的文字,本里唯有一人最有学问,他从小就聪慧,四书五经都懂,更能改造农具,我们的最新曲辕犁都是他改造的,用起来比以往省力方便多了······”

    里正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就时不时在林凡身上转,曹县令自然看出这些端倪,他已知道里正所说最有学识之人就是此少年,只是他很怀疑,这么聪慧之人字写得竟那么难看,看来此子也只不过是能吟诗作对的书呆子罢了。

    曹县令暗叹一声挥挥手制止了里正继续吹嘘,雅玉乡最后一丝希望没了,看来得去周边邻乡看看有没有新线索。

    没有过多逗留,甩甩袖子就带着主簿、县丞还有一帮捕快,离开了安阳里,乡正与里正匆匆告别后就跟了上去。

    目送曹县令一行人离开了安阳里,大家才回到各自田地里继续干活,里正还站在那里瞅着曹县令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发愣,县令大人为何会让大家写字,并亲自监督,难道长安又发生什么大案?县令大人亲自出马的案子想必不小,还好与安阳里无挂钩,若是牵扯进来,自己这个里正的位置不仅当不成,很有可能受到连累,脑袋都得搬家啊。

    林凡心安理得的在田地里帮父母的忙,度过这一关轻松了许多,好在自己识别出曹县令到访的深意,故意把字写得难看才没让曹县令看出任何端倪,否则连家人恐怕都受到牵连······

第二十章拔刺的理由

    旭日下的太极宫很美,可整个太极宫的气氛非常压抑,美轮美奂的建筑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因为早上在太极殿里有一只龙动怒了。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这句话并不无道理,大唐第一人李世民李老大用他的怒威,一句话就将卢家三十三口人的命运定格在贞观二年。

    卢梭是个思想腐朽秉性固执的老头,早朝他上奏了一封有关旱灾之后如何安置民生的奏折,但李老大的观念与其不同,卢梭又很坚持,非说天虽将雨露但旱灾的危害还未除,非要用国库救灾,李老大已经表态不同意就不可能再有改变主意的可能,皇帝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否则他身为帝王的威信就会缺失,李老大自然不会这么做。

    于是,太极殿里就只有两种声音在对峙,君臣对决的事再度在朝堂上发生,卢梭的语气向来都是那么的刻薄尖锐,说出的话直击人心,李老大刚开始还碍于在朝堂上不随便发怒,语气祥和,保持一种贤明君王的秉性,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刚上台,而且是通过残忍的手段获得这个皇位,根基还不稳,想通过贤明君主的样子获得高祖时期大臣的支持,李老大毕竟是有脾气的,后面卢梭不仅没有丝毫退步之意,竟有咄咄逼人之势。

    这就怒了,李老大也不再客气,发挥出身为龙该有的霸气,语气越发充满杀机,可卢梭并不为所惧,说到激情处竟然抖出李老大不忠不孝的一面,将他获得这个皇位的原因**裸的表露出来,甚至还说若非李老大弑兄夺位,唐高祖也不会这么早就退位,他的提前退位也是李老**的!

    卢梭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李老大不想被别人提起的丑闻在众臣面前说出来,这个事实大家其实都知道,只不过心照不宣,唯有卢梭这个傻蛋才这么做。

    李老大的怒威变得不是当场咆哮,无言片刻,一句怒喝便将卢梭一家三十三口全部推入地狱,他本以为自己这件事做得光明磊落,因为之前从未有人如此提过,也不敢提此事,如今却遇到这么不怕死的,那就成全他好了,也算是对其他臣子一次血淋淋的警告。

    卢梭惨笑一声,抱着官帽喊了声苍天有眼无珠就撞向最近的柱子……

    早朝就这样散了,退朝前李老大警告众臣,不许将卢梭的真实死因写入史册,不许将这件事写入史册,更不许日后讨论此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卢家很快就被灭族,财产全部被没收,可这并不能让李老大的心情能有丝毫转变,午膳刚过,漫步在后花园中,心情依然很差。

    他身边的贴身太监柱子显然是位称职的太监,懂得为皇上寻乐,不远处的亭子里已有几名宫女在翩翩起舞,这是柱子提前为皇上准备的。

    他无法排解皇上心中的苦闷,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莲花舞”,这些曼妙身姿的宫女全部轻纱微裹,各个都长得丽质,柱子在掖庭宫找了一个时辰才挑选出比较满意的十名宫女,他让这些宫女全部泡进水里全身湿透后方可起舞。

    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裹着她们,将她们的身躯勾勒出来,她们只着轻纱,里面春光若隐若现,柱子相信这样的美色可以令皇上暂时从苦闷中走出,当他看到皇上的目中没有炙热依然冰冷时就知道自己错了。

    “陛下,您应该高兴呀,您想啊,卢梭之死意味着范阳卢氏在朝廷上消失了,从此,历史上就少了一支来自名门望族的威胁,大唐江山将越发稳固,此外,卢梭之死亦能让陛下在朝堂中立下威望,这也是给其他众臣一次警训,让他们更加鞠躬尽瘁地为陛下效力。

    奴婢相信,经过此事,朝堂上不会再有叛逆者再胡言乱语,陛下您要以龙体为重,切不可为此事伤神,陛下……”

    李老大抬抬手,柱子就没继续劝说下去,静静地站在一边。

    眼前是具有诱惑力的莲花舞,可李老大怎么看都没有丝毫兴趣,刚才柱子的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李氏当年也是名门望族,陇右李氏通过自己的努力才拥有了如今的大唐皇朝,正因为知根知底,所以他对名门望族究竟对一个朝代的威胁如何心里比谁都清楚。

    如今朝堂上残留的一些名门望族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太上皇时代并未能削弱这些豪强,他登基后除了想扩大疆土外,还想尽早地将这些潜在威胁扫进垃圾堆,这些都是埋在地雷,刚建立没几年的李唐江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李老大很清楚要拔掉心中的刺不容易,没有合情合理的理由难以服众,卢梭以下犯上足以诛族,他从不觉得这样做过分了些,他还不满足,还希望有人能为卢梭求情,那样他就可将此人定罪……只可惜早朝时群臣都鸦雀无声……

    一声鹰鸣在亭子上空响起,李老大狐疑地抬头时,一只雄健的老鹰就盘旋而下,柱子见老鹰来势凶凶,目中立马露出阴冷之色,刚要下令弓箭手将其射下,却被皇上给制止了,见皇上一脸好奇,目中还有些许喜色,没有刚才的阴沉,柱子大喜,再次看向老鹰时目中也多了一丝柔色。

    老鹰没有飞进亭子里,只在半空丢下一件东西便长啸而去,东西落在一位宫女的胸膛里,她不知道是何物,忧惧地站在那里不敢动荡,柱子快步走去,随手就滑过宫女的胸膛取下卷轴,打开快速看了一遍,惊喜地奔到李老大面前,激动地说:“陛下,您有拔刺的理由了!”

    李老大狐疑地接过油纸,究竟是什么事让柱子这么激动,摊开往下看了几行,疑惑道:“点天灯?”然后又继续看下去,柱子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静候。

    看完内容,李老大合上油纸义愤填膺道:“王仁寿身为工部尚书却干出如此残忍之事,亏他还枉为朝廷大臣,天降旱灾夺民粮食已是凄悲之事,百姓无奈之下卖儿女为奴,只为有一口饭吃,王仁寿不思百姓之苦罢了,倒还火上加油,不顾百姓之苦,将百姓之女做成点天灯祭祖,这是何等残忍手段!

    朕都未做如此残忍之事祭祖,他倒好,竟随便对民女动刑,他把大唐律例当儿戏吗!”

    甩着油纸继续怒道:“还有长安县令,身为百姓的父母官,竟不为百姓鸣冤伸屈,倒以极刑将百姓赶出衙门,还有王家管家,似无主之仆,竟也做出那番伤天害理之事……这些豪门强族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十个宫女早已停在当地瑟瑟发抖,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柱子担心皇上龙体,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无需生气,王仁寿既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又有人让陛下知道此事,这是上天给陛下一个合理的理由拔去太原王氏这根刺啊,此次理由更加充分,想必其他大臣听闻此事后定会集而攻王,毕竟这是件天妒人怨之事。

    王氏再除,更给其他豪族敲醒警钟,太上皇未敢动的豪族将会明白自己的地位,日后在朝堂上也会有所收敛,有卢氏,王氏提前铺路,陛下消灭名门望族之路将更加顺畅,奴婢相信,无需几年陛下就不会再为此事烦忧了。

    如今王仁寿已有实罪,陛下是否下旨将其诛族,奴婢愿即刻前往王府宣旨。”

    李老大摇摇头,缓缓道:“不急,时机还未成熟,朕现在下旨,以王仁寿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认罪,他的情况与卢梭不同,其他大臣未必知道此事,否则早已有人上奏弹颏了,如此不明不白将王仁寿诛族,难以服众,只会令朕在他们眼中留下杀伐跋扈的形象,日后朕要施政将寸步难行。

    如今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告御状之人,此人是朕唯一的证据,王仁寿若知道此事将唯一知情人斩尽杀绝,那他想怎么狡辩都是对的,朕反倒被他玩弄于股掌中,现在杀他的理由还不足,仅靠这个御状不行,此知情人想必要与王仁寿死抗到底,否则也不会向朕告御状,如今朕唯一希望此人能让朕看到杀王仁寿的更充分理由。

    朕很好奇是谁能将天上雄鹰培养得如此具有灵性,以信鹰代替信鸽,竟有如此聪明想法,此人想必有出众之处,或许他能助朕将刺拔去,找到此人暗中保护,莫让王仁寿得逞!”

    “陛下放心,奴婢已知信鹰所向,奴婢定能找到此人,当暗中保护好,直至王氏这根刺消失于朝堂中。”

第二十一章等

    “谁让你让海东青去冒这个险的,都跟你说了,海东青是我们五年的心血,没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想再培养一只像海东青一样的信鹰估计十年时间都不够。

    你老是不听我的,现在知道了吧,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海东青都未回来,都跟你说让海东青进宫很危险,宫里禁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进不去,尤其是要靠近皇上,海东青那么大的身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你要告御状直接将状纸从朱雀门递进去就可以了,还偏要海东青去冒这个险,到现在海东青都没回来,想必已被乱箭插成蜜蜂窝了吧,也许现在正在被几个侍卫烤着吃了吧……我的海东青啊,你死的好惨……”

    林凡站在那里任由小胖痛骂,头顶有不少老鹰飞过,但都不是他想找的海东青,让海东青到皇宫为他送御状实在是无奈之举,既然父母官做不了主,又无认识的高官,哪怕有认识的恐怕又是官官相护,想了一夜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只有告御状,除非任由王家逍遥法外,可……心不甘。

    海东青迟迟未归,林凡心烦意乱,如果海东青真的无法回来,他就永远打消为巧巧报仇的念头,因为海东青未归也就意味着皇上根本就不把这事当一回事,也许他也袒护王家,至于海东青在半路遭遇意外这种情况,林凡不觉得可能性很大。

    瞅着小胖在自己堆的小黄土堆前为海东青树碑,林凡的心就不自觉的哽了一下,一种酸楚的感觉油然而生,五年的相处,终究是有感情的,此番失去心里也不好受。

    放在一丈外的鸭腿肉时不时引来其他老鹰的青睐,这本是为海东青准备的,本来林凡和小胖哥俩要为海东青归来庆功,现在看来不行了,海东青没有回来,等到的却是一只只愚蠢的其他老鹰。

    刚开始小胖还会去驱赶几次,后来就麻木了,那是失望后的堕落行为,小胖不干这种事了,林凡只好接下此任务,拿着一根树枝站在旁边,有哪个不长眼的想过来都会挨一鞭。

    天上的老鹰见林凡拿着树枝威风凛凛的守候在美食旁边,都不敢轻举妄动,盘旋在林凡打不到的上空鸣叫不已。

    还是有胆子大的,俯冲而下,想通过高速冲击一啄就走,林凡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阵乱舞,还是把那不怕死的给教训了一顿,虽没有把它打趴下,但它肯定不敢再来了。

    没有老鹰再敢靠近,它们也很识趣,见吃不到美食,就盘旋而去,瞅着空荡荡的湛蓝天空,失落感再度萌生,刚才那一点点的乐趣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的失落。

    扔掉树枝,躺在草地上,闭上眼让自己放松,没多久林凡就觉得这样更痛苦,于是他就把注意力放到蓝天白云中,蓝蓝的天,洁白的云,一朵朵悬挂蓝天中,有的像蘑菇,有的像滚滚浓烟,天边还有的像梯田,点缀湛蓝天空,美极了。

    林凡遨游在天空中无法自拔,直到眼前一黑,胸前传来一种熟悉的痛感,他才从美丽的画景走出,狐疑地看向胸前,他的脸上立马露出激动的笑容。

    托起站在胸前瞅着自己的海东青又是亲又是抱又是抱怨,林凡的异常举动吸引了小胖的注意,当他看到林凡一脸惊喜地抱着海东青时,目中热泪盈眶,欢喜着连爬带跑的过来,一手夺过海东青紧紧抱在怀里。

    也许小胖有些激动,海东青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想扑腾翅膀都没用,只有挣扎着甩头,小胖立马会意的松了些,捧着海东青的头又是摸又是吻……

    欣喜后的林凡把鸭腿肉取过来,一小块一小块的撕给海东青吃,小胖抱着,林凡喂着,就好像一对夫妻在喂养自己的孩子。

    海东青幸福的吃着美味的鸭肉,觉得自己这趟冒险之旅还是非常值得的,虽进宫时捏了一把汗,但至少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非常滋润……

    “小凡,你得答应我下次可别让海东青再冒这么大的险了,没见到它多揪心啊。”

    林凡瞟了小胖一眼道:“海东青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担心什么,我们的海东青连皇宫都敢闯,还怕其他危险?”

    小胖将海东青抱进怀里,用脸蹭着海东青的头不满道:“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风险,如果遇到的是你的仇人,你觉得海东青还有活回来的可能?”

    “放心吧,我可不会那么残忍,把海东青当炮灰去送死。”把剩下的无法撕下肉块的鸭腿递给小胖,他最爱啃骨头了。

    嘴巴有东西塞着,小胖的话就少了,啃完骨头扔向高空立马引来五六只老鹰争先抢夺,瞅着这些雄鹰争夺骨头的场景,眯着眼问林凡:“海东青能回来说明皇上并非有意偏袒王家,现在御状也让你告了,这样的结果你该高兴了吧,不过看你的脸色看不出一丝兴奋,你还担心什么,皇上若真偏袒王家,会轻易放过海东青?他一定会杀了海东青向告御状者表明态度,虽说等他看完御状知道情况后海东青已飞远,不过皇上若想杀它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一个队的弓箭手围上去就可解决问题。”

    林凡略有思索道:“我不是担心什么,只是觉得还不是值得庆祝的时刻,皇上虽无意偏袒王家,但未必就意味着他会对王家怎么样,也许···他只是简单的把这件事当作一种趣事而忽视掉呢,那这御状告与未告就无任何区别了。”

    “既然告了御状结果也未必如意为何还告,还让海东青冒那么大的险?”

    “世上很多事情总得尝试后才知道。”

    小胖沉默片刻又问道:“那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等。”

    “等?等什么?”

    “等结果。”

    “等皇上的态度?”

    林凡展颜笑道:“自从跟了我你变聪明了许多哈。”

    小胖不屑的哼了一声,见海东青已将鸭肉都吃光了,于是双手一振,海东青便翱翔而去,没多久就消失在蓝天中······

    林凡和小胖都不知,在离他们所在草地百丈外的山峰中有几十双眼睛正看着他们,其中一人目中阴柔,同时带着丝丝喜色······

第二十二章担忧

    桌上摆放着各种山珍海味,香味袭人,面对这些美食,王仁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简单的吃了几口便咽不下。

    见老爷这般模样,王夫人心里钻心一般的疼,午膳时便已如此,原以为是饭菜不合老爷胃口,还将厨子狠狠揍了一顿,不料到了晚上老爷依然如此,瞅着老爷长叹一声萧条离去的背影,王夫人才真正意识到,老爷非没有胃口,他这是心病啊。

    不知道老爷遇到什么烦心事,早上去上朝时还好好的,心情较愉悦,到家后就变得闷闷不乐,王夫人觉得应与官场相关,生活上老爷还未遇到烦心事,能让他烦心的只有朝廷,但王夫人从不过问老爷朝廷之事,里面的尔虞我诈不是她这个妇人能够懂的。

    相夫教子本是她的职责,可如今自己的相公遇到困难,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此想想,王夫人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王仁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她只有无助的掩面叹息。

    桌面上饭菜还是热的,王夫人却没了食欲,刚只吃几口肚子就好像很饱了一样,一口都吃不下,吩咐一声,就有三个丫鬟涌入,麻利地将桌面上的饭菜运走,今晚下人们又有口福了……

    王仁寿负手在书房踱步,浓密的眉毛紧缩,阴沉的脸上显得更加苍老,很久没有这么担忧过了,早朝皇上的怒威令他又惊又怕,卢梭一家的死他并不关心,他只在乎皇上的态度,从早朝皇上对卢梭的态度王仁寿可以看出,皇上对他们这种名门望族有一种潜意识的排斥心理,尤其对曾经高祖旧臣。

    王仁寿曾与卢梭是高祖所器重的两人,在其他名门望族中,他们两家在朝堂中算是受到皇上倚重的一列,虽然要职并非他们所属。

    只是今非昔比啊,国朝易主,一切又得重新开始,哪怕曾经宠冠朝堂,到新君即位,未必依然受宠,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关系圈,他通常都会把自己的亲信安插身边比较重要的位置,这样他才好控制朝堂。

    能与两代皇帝处好关系的臣子基本没有,王仁寿自诩没有这等才能,无法游刃有余于两代皇帝中,他不是不想与新皇处好关系,曾也花了不少力气,在朝堂上也吹捧几次但新皇无动于衷,好像每个皇帝都喜欢拥有自己独立的与前帝不同的关系网,新皇的态度让王仁寿觉得他这是在排斥。

    尤其在卢梭一家灭门后,他更坚信地认为这一点。

    若非点天灯之事已有人知晓,王仁寿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烦恼,皇上对自己这种家族心存排斥,皇上来自卢梭的气还未消,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皇上一定再拿王家开刀,一方面惩戒了王家,另一方面皇上又做了一回贤明君主,更巩固了他的地位。

    王仁寿不想这么撞在刀口上,可想想那位知情人还没有着落,心里就跟蚂蚁爬一样难受,曹县令办事还算有效率,四天时间就调查完三个乡的文人情况,但结果不理想。

    本以为按照自己最初的预想会有结果,可调查结果出来后他就束手无策了,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下去。

    要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卢梭之事,他也不会这么着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重视……这件事只能速战速决!

    做出决定的王仁寿目中坚定阴冷,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把这件事处理完,否则他一天上朝一天心都不安,后面的日子要想快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做出决定,曹县令居然联袂而来,这让王仁寿非常惊讶,上次他汇报结果时已经发怒过,已命令他找不到知情人就不要再来见自己,难道这次他胸有成竹了?

    王管家将曹县令领进书房后,王仁寿冷冷地问了一句所谓何来,他的怒威没有把曹县令吓走,他倒是兴致勃勃的开始为自己后续的仕途做好了计划。

    “下官如此着急地见您,主要是因为过于惦记都水监都水使者一职,尤其下官听闻卢大人左迁登州,举家前往,甚是羡慕,下官也想有朝一日亦能如卢大人那样隆重升迁,哪怕旧宅被收入国库也不令惜。”

    王仁寿知道这只是皇上为了掩人耳目,掩盖真相的借口,只要卢家一家人离开长安千里路,那里就会是他们的黄泉路,而非通往登州之路,对此他并不关心,他只想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曹县令会这么信誓旦旦。

    他冷冷看了曹县令一眼,道:“你如此大言不惭,莫非已找到知情人的下落?”

    见曹县令含笑点头,王仁寿心中顿时一喜,可瞬间又蹙眉道:“既已找到,为何老夫未见其人?”

    曹县令捋着依然浓黑的小胡须,自信满满道:“人还未真正找到,不过下官已有把握此次定能找到此人。”

    王仁寿怒道:“人未找到就如此大言不惭,好大的口气!”

    曹县令连忙躬身道:“大人息怒,且听下官为您分析后再发怒也不迟。”

    “下官从雅玉乡入手调查,无果后便又寻了临近的两乡,最终结果大人已知道,出现这样结果下官极为不甘,这几日所有精力都用在琢磨此事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下官与主薄、县丞相讨三日,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下官以为大人您祖坟所在山峰唯有雅玉乡人知晓,祖坟所面对的几座山峰都是来自雅玉乡百姓祖墓所在地,唯有他们能发现巨蜡。

    前次调查雅玉乡无果也说明知情人正在雅玉乡内,他或许听到风声,所以在写字时故意掩饰自己原来的字迹。

    此外,经调查,郭家尚未给巧巧结亲,相好之说唯有可能是某个小伙子暗恋巧巧,郭家并不知情,至于是否是某个无赖要多管闲事,下官与县丞等相讨过,此种说法可能性极小,在如今这种无法饱腹之际,谁又会去管别家之事,何况还是这种生死大事。

    所以,下官以为暗恋之说最为可信,此人定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而雅玉乡有才识之人屈指可数,年纪不大者唯有三人,天理里、安阳里、天安里各一人,其中安阳里名林凡者年纪最小,下官以为此子嫌疑最小,因为其还未到懂得谈情说爱之龄。

    嫌疑最大的乃是天安里陈小,听闻其家人正为他四处相亲,正是结亲之龄,此子爱恋巧巧也正常。

    如今范围缩小,但他在暗,我们在明,想抓到他并不容易,要想将此人揪出来还需要铁一般的证据,我们手中唯有一张字迹,此次依然以此入手,重点盘查三位年轻才子。”

    王仁寿一边抿一口茶,一边思虑曹县令这一番话,琢磨半晌后盯着曹县令问道:“前次已查过字迹但一无所获,如今再次盘查难道还会有收获不成?那人已知我们在找他,他一定会把自己隐藏好,不会让我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再怎么查字迹恐怕依然毫无所获,你就没想到其他法子?”

第二十三章腰牌

    曹县令拱手道:“大人,我们唯有此字迹一张,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可认此人呐,此次下官并非再让他们写字认迹,而是取其往日所写之字,如此一来,他想隐藏自己原有字迹就不可能了。”

    王仁寿捋着胡须缓缓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曹县令:“如果他把自己原有字卷都投之火炬,岂非扑个空?”

    “大人多虑了,有才识之人最惜自己所作所思,他们家中或多或少都会留一些自己创作的东西摆设其中,心中无鬼之人定不会想到我们查字卷的目的,自然不会自毁字卷,心中有鬼者,为了掩饰自己不得不烧毁。

    由此我们也可抓出知情人的尾巴,为了有更确凿的证据,下官以为唯有同时突击此三户人家,对照字迹,真相定可水落石出!

    只是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下官打算多盘查几户人家,不过人手上有些不足,下官今夜前来,一是与大人商讨策略,二是请求支援,以尽快将此事了结。”

    “府里仆役多的是,想要多少随意差遣……这次,莫再让老夫失望!务必要在皇上知晓此事前了结!”

    曹县令愕然的瞅着王仁寿摇头道:“大人过虑矣,此等民间小事皇上岂会知道?您不语我不说,府里人再保密,谁会知晓。

    大人亦不必担心知情人告御状,那知情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能将此事让皇上知道,他与皇上非亲非故,又无高官亲戚在朝廷,想要把话带到皇上耳边根本不可能,他若有此关系,如今还只是雅玉小乡之农?

    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农掀不起什么大浪,大人无需烦忧此事。”

    王仁寿叹道:“老夫亦知可能性极小,但只怕万一,万一皇上微服私访刚好到达雅玉乡,或者在长安城内街道上被那知情人碰上呢,万一皇上与那人有缘相识了呢……所以,在那知情人未死之前,一切都有可能……下去吧,下次来见本官时希望带来的是好消息!”

    曹县令走后,王仁寿的心情并不会因为曹县令的新计谋而高兴,脸上的疑云依然不散,知情人一日不除,他的心就难安,皇上若真知道此事,那他王家也就走到尽头了。

    虽然可以以无确凿证据为由狡辩,但在皇威面前,证据已经不重要,只要有合理的理由,皇上绝对不会手软,卢梭之死根本无需证据,只需要他侮辱圣上这个理由就够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朝堂规律自古皆然,王仁寿很担心这一点,只要点天灯把柄被皇上知道,龙威之下唯有一死,何况这个理由远比卢梭侮辱之言要合理得多。

    抬头瞅着繁星闪烁的星空,王仁寿再次长叹一声,闭上眼,默许上天保佑皇上不会知道此事,但心中如有千斤重石压下来……

    林凡的心情轻松快乐,毫无压力,父亲在前面耕地,提着竹篓的他就跟在后面四处瞄,虽说等待的日子有些难熬,不过转移注意力后,所等待的事或将成为惊喜。

    老牛今天很累,跑了一趟长安,现在又得下地耕田,父亲有些心疼,不像别人那样狠狠的往牛身上抽鞭子,只是轻轻的拍一下呦喝一声就打住,对岸老汉耕田的样子不敢学,鞭子抽得啪啪响,呦喝声极大,就像在卖菜,林凡这里都能听得清晰,如在耳边,整个田垄也就他声音最大,也就他家的牛最累,不过也是耕地最快的一家。

    到了耕种季节,田地里都热闹闹的,安阳里家家户户都在田地间忙活,有的在锄草,有的在耕地,有的已经开始刨土,准备拨上春天的希望。

    每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每到春季忙活之际,就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刻,务农这种在后世鲜有人做的职业,在唐人看来就是一份至高荣耀的事业,他们勤快、朴实,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悠闲自在,痛苦并快乐着。

    被后世资本主义熏陶惯的林凡起初并不适应这种生活,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接触,他渐渐融入这里的每个人,融入这里的生活,农忙也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田地里最享受的不是抡锄头,而是抓泥鳅、黄鳝,尤其在第二次犁田时,跟在爬犁走过的田地后面,往往会有好收获,林凡此刻跟在父亲后面就是寻找泥鳅和黄鳝。

    爬犁爬过的田,会将泥土和水刮到一边,藏在泥土底下较深位置的泥鳅和黄鳝就会裸露,泥鳅居多,小黄鳝也有一些,一般比较大的黄鳝不会藏在泥土底下,它们通常都躲在田埂下的石缝里,只有去那里挖它们的洞才会现身。

    与其他小孩一样,林凡一手提着竹篓,另一只手时刻准备着抓泥鳅和黄鳝,功夫不深的人一只手通常无法抓到短小的泥鳅,得两只手齐下才成,黄鳝基本一只手就够了,中指用力扣住黄鳝身子中部,只要不松手手劲够大,黄鳝基本逃脱不了。

    靠海吃海,靠山吃山,靠田吃田,大唐的农民最美味的食物就是泥鳅和黄鳝,与酒炖着吃好吃又有补,所以在耕地时,每家每户基本都会让自家孩子去抓这些美味,好补给下原本就比较拮据的生活。

    这是具有趣味性的农活,林凡喜欢沉浸其中,他的注意力都在寻找泥鳅和黄鳝上,根本就不知道此刻的村口已有一波人正急急地往他家走去。

    直到周围有人停止耕田议论纷纷时,林凡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狐疑地往大家注目的方向瞅了瞅,一股怒火在胸膛燃烧,是谁******在老子家门口打架的?

    父亲连忙停止耕田跑回家里,在河边洗衣服的母亲闻讯后就扔下衣服就往家跑,林凡跟在父亲后面小腿迈得老快。

    打架的十几个人中,林凡知道的也就一个人,那就是王府的王管家,看到此人林凡心里已大概知道实情,他与捕快来安阳里想来是为了点天灯一事而来,见爷爷正在地上捡散落的纸,心中就更明了了,这些人是要来取自己以前写的字作为证据啊。

    真是疏忽了,本以为上次曹县令过来一次已无大碍,却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来,而且是毫无征兆的过来,此刻的里正还被蒙在鼓里。

    好险呐,还好有五六个好汉相助,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来历,身手不凡,在林凡眼里是比较厉害的捕快在他们手下三招内就倒下。

    从一个在地上呻吟哀嚎的捕快身上跨过去,将爷爷扶起坐在家门口的石蹬上,爷爷手里紧紧拽着纸,嘴里还在骂着地上的王管家等人,这些纸可是爷爷的宝贝,林家已好几代没出现过读书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些字卷怎么能随便让人糟蹋呢。

    父亲和母亲站在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上去阻架,林凡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幸灾乐祸的看着在地上爬滚的王管家等人,见王管家投来恶狠狠的目光,林凡就更开心,还朝他扮了个鬼脸,气得王管家当场又吐了一口鲜血。

    王管家等人狼狈逃离,对于六个衣着朴素的壮汉,林凡很想知道他们是谁,于是,他就毫无畏惧的走到领头的一人面前,问出心中的疑问。

    “莫问来由!”粗眉大眼的汉子冷冷地丢下这一句,挥挥手,其余五个汉子就跟着他朝屋后的小竹林走去,一位汉子的腰牌在身体晃动中扬了起来,他连忙四下慌看,见林凡正盯着自己的腰牌看,瞪了一眼立马把腰牌收进腰间的束缚带里。

    腰牌虽一闪而过,但林凡已看清上面的那个字,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在脑中琢磨一会终于想通了,等惊喜地他再抬头时,六个汉子已消失在小竹林里。

    爷爷把林凡写的字抱进他的房间一个木箱里锁了起来,他最爱的宝贝都放在这里面,父母没空下地干活,地上残留的一些血迹不清除很快就会引来苍蝇。

    旺运就是一只嗜血的狗,鼻子贴着地面寻找那股血腥味,被母亲一个扫把抡过去,呼喊着跑到林凡脚边寻求安慰,正在想下一步对策的林凡不耐烦的将它踢到一边,委屈的旺运只好耸拉着头去找邻家小猫玩。

    安阳里的人们有一个爱好就是凑热闹,每当谁家有什么事,不管大事小事,都想凑过来瞅个究竟,尤其是老幼妇儒,年轻人没那个空闲,只能等到晚上闲下来时再互相八卦一下。

    林家出这么大的事,怎能错过,等那些打架的人都散去后,这些无聊的唐人才大胆地聚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缘由。

    家人还有这些人都不知道官府的人来家里干嘛,为什么要林凡的字卷,找不到理由的他们在一番议论后就一致地认为这些官府人是强盗的行为,嫉妒安阳里出有学问的人,所以来整这一出,至于那相助之人,被他们捧为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

    在林家凑热闹的人都散去时,林家才恢复平静,不过,这件事并未就此平息,日后茶余饭后的话题就又多了一条……

第二十四章后路

    从派出仆役开始,王仁寿已经在厅堂来回踱了千百步,坐立不安的他时时望着外面,希望王管家能带回好消息。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若换做是往日,王仁寿的心情一定会舒爽,以前碰上这种好天气,一整天都是高兴的,上朝时全身都充满活力,可如今,王仁寿怎么样都无法令自己愉悦起来,一张脸如要下雨般阴沉。

    他很希望王管家进来时是带着笑脸进来,当然,身边还捆着一个人,很想知道那个知情人是谁,更想看到折磨此人的样子,地下酷刑处有各种各样的酷刑,就连久已不再的人肉林都有……

    唯有想想将那人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割下来挂在那里欣赏,王仁寿的心情才会稍微好些,脑中幻想着那人被自己折磨得哭爹喊娘的样子,全身就有一股舒一口气般的轻松。

    一个仆役匆匆进来汇报说王管家已回来,王仁寿立马从思绪中拉回来,就要夺门而出时,眼前就出现一个鼻清脸肿、衣裳褴缕的汉子,第一眼还未认出谁,第二眼才知道是王管家,看到他这样狼狈样,王仁寿的心就往下沉,刚才的幻想就真正成了幻想,想实现恐怕就很难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管家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见老爷脸上疑云更浓,杀气更重,本还有话要说见此状就不敢再说话,耸拉着头等待吩咐。

    王仁寿目光阴冷如刀,很想知道是谁这么爱管闲事,竟坏他的好事,辗转几日,终于找出知情人了,若无这些人相助,此刻该是庆祝之际,只可惜……越想越愤怒,牙关咬得更紧,恨不得立马将那多管闲事的六人碎尸万段!

    “可知那六人是何来历?”

    王管家依然低着头道:“老奴在被他们打倒后躺在地上就没再起来,暗中观察这些人,打到最后,没看见什么可疑之处,他们衣着朴实无华,看不出身份,只在最后看到他们的腰牌,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御’字……”

    “可是御用之御?”听到这个字,王仁寿面露惊色,见管家郑重点头,王仁寿整个人瞬间如受重创般后退五步,腰上挂着御字的腰牌身居朝堂多年的他又怎会不知这代表着什么,皇宫里的军士都挂着这样的腰牌。

    王仁寿怎么想都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动用御林军去保护一个村野小子,皇上又怎么会这么做,难道那小子真的告上了御状?

    一个无权无势的山村野小子究竟是如何告上御状的,难道真的是巧合?这其中的缘由,王仁寿不懂,他现在也无心思去猜想,此刻心乱如麻,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皇上已知此事也就意味着这着棋已无力可解,王仁寿不觉得县衙的捕快会是御林军的对手,哪怕只有六个御林军士,整个长安县县衙的捕快一起上也未必就是对手,皇上既然肯抽出御林军护卫那知情人,想来是要誓死保护此人,这也说明,皇上是要以此来对付自己。

    果然啊,与自己猜想的一点差池都没有,皇上是要借此削弱像王家这种名门望族的势力,卢家已受重创,想不到王家也要步卢家的后尘,真是可悲可笑,自己之前岂非是十步笑百步的行为么。

    皇上一定会抓住此把柄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放过王家,王仁寿不觉得皇上有那么仁慈,那么宽容,他一心想要削灭名门望族的势力,担心有人步前隋后尘,因为他们李家就是从名门望族踏上造反之路,最终登上皇位,他当然不希望李氏会被另外家族取代。

    谁都知道卢家之罪不必灭门,但皇上依然要如此做,如今王家出现点天灯这等极刑之事,还是如此虐待平民百姓,皇上就更有借口除掉王家了,如果皇上不知道此事,他倒可以以无证据为由推得一干二净,但现实没有如果······

    抬头瞅着晴朗长空,却只有无声的叹息,王仁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逃?能逃何处去,皇上既然能派御林军守护知情之人,更会对自己加以限制,如果某日自己不上朝,皇上立马就会下旨捉拿。

    难怪近几日上朝,皇上都会特意往自己这边多看几眼,原来是看看自己这个老骨头是否有来上朝。

    只有等死一条路了么,若是****时代倒可以投奔强者造反,可如今天下太平投向何处?听着别院传来小孙子小孙女们嘻嘻哈哈的玩笑声,王仁寿的心如刀刺般疼痛,一股无力回天的无助感缠绕全身。

    “老爷,那六人是否会是其他人假扮御林军,而非······”王管家本想为老爷分忧,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想法还未说出,老爷就大发雷霆。

    “脑子被驴踢了!御林军可是谁都能假扮的?还是在长安?老夫已够烦了,还提此种不合常理之念,活得不耐烦了!”

    王仁寿的怒火就这样被点燃,见门口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仆役,就抑制不住怒意:“有事报事,愣在那里作甚?”

    “回···回老爷,曹···曹县令求见!”

    王仁寿咬牙切齿道:“来得正好!”

    曹县令一进来就知道里面的氛围不对劲,小心翼翼的走进厅堂,见一脸沮丧的王管家低头走出就更确定了这一点,果然,前脚刚踏进去,耳边就传来王大人的咆哮声。

    “你不是说让老夫不必担心皇上会知道此事?还信誓旦旦的说皇上根本不会知道此事,如今呢······”

    等到王仁寿发泄完心中的不满与愤怒,曹县令才微微抬头恭敬道:“下官亦不知皇上是如何得知此事,不过下官以为,皇上只派御林军暗中保护那小子,却未直接下旨责罚大人您,说明皇上未必就真把这事当一回事,也许他只是做个样子呢······”

    王仁寿大声道:“做样子?皇上这么做难道就不是在等机会?现在不杀老夫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没有合适的时机,一旦时机成熟,皇上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老夫?此事并非发生在你曹家,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不要想这些无用之念,提些能让老夫改变现状之谏。”

    曹县令叹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下官亦参与此事,此劫难逃了,如今那知情人有皇上暗中保护,想杀他极难,哪怕能杀了他也已无用,毕竟皇上已知情,皇上如今在等待时机,正好给我们一个准备的时间。”

    “准备?准备什么?”

    “后路。”

    王仁寿摇头道:“还能有什么后路,皇上如今紧紧盯着王家,老夫一日不在朝,皇上一定会第一时间下旨捉拿的。”

    曹县令郑重道:“自己自然无法逃罪,但家人何罪之有,皇上不怜惜吾等家人,唯有吾等自己去守护,既然都难逃一死,何不借着旨意未下达前将重要家人护送出城,远离长安,天涯海角,皇上要想捉拿未必简单,逃是死,不逃亦死,逃还有一线生机,香火还可延续,或许···还有报仇之日,不逃···只能坐以待毙!”

    王仁寿久久未做声,曹县令的话又激起了他心中的一丝希望,若坐以待毙确实不值得,护送一部分家人离开长安,王家香火依然,如果后代有出息的话,报此灭门之仇未必就没有可能······

    晚上,晚膳一过,王仁寿便把大儿子王德叫到书房,在认认真真看了这位自己最满意的儿子后,他才郑重地对王德说:“明日一早,你带着一家以及你二弟三弟的小儿女离开长安,老二老三孩子还小,需要娘亲,也带上她们二人。

    记住,要商人打扮,不得穿得过于花哨,分批而出,出了城门再集合,远离长安,离得越远越好,莫再回来!”

    打住儿子的询问,继续道:“莫问缘由,遵照为父之意做就是,此事不得告诉他人,只能偷偷进行,你是为父最得意的儿子,希望日后你能比为父更有出息···去准备吧。”

    挥挥手就转过身,王仁寿不想让儿子看到他眼中的泪水,瞅着父亲落寞的背影,王德已感到不妙,父亲如此交代,很大可能家里出了极大之事,若非大事父亲不会下这么大的狠心让自己与家人离别,这一定是他所做最无奈的决定。

    王德想帮父亲的忙,却什么都帮不上,询问父亲家里是否出了大事,父亲就不让自己追问,他不想再为难父亲,咬了咬牙根,再次深深望了一眼父亲那落寞的背影就转身走出书房,他相信,这里面的缘由日后定会知道,现在就按父亲的话去做,父亲的话从来都是对的······

第二十五章推力

    长安虽在大唐是最为繁华的城池,不过乞丐依然存在,贫富差距并不会因为朝代如何而特别存在,只要有社会的地方,这种现象就会存在。

    在长安县西南最角落的永阳坊,靠近墙边有一处废园,这处废园与其他废园不同,这里杂草不生,干净得就像是新建的园子,园子门前还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小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大家庭”,看不上气派,却有一丝童真气息,园子虽大,却只住着十个小乞丐,他们年龄在八岁至十六岁之间,有男有女。

    他们每天分批早出晚归,将所得作为公物与大家一起分享,他们虽是乞丐,但有纪律,有组织,他们的头目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他年纪最大,最为魁梧,也是他们的老大。

    火麟儿就是这里的老大,每天他的工作基本就是分配谁出去工作,然后再将所得分与大家,在他的领导下,大家和睦相处,因为他向来公平公正,懂得为底下乞丐考虑,懂得关心。

    今天火麟儿摆着一副愁眉的苦脸,衣衫褴褛的坐在那里,无聊地拿着一截树枝不断拍打地面,地上已被他打出一个小坑了,他的烦忧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减少。

    前阵子旱灾之后,近来行情不好,出去的兄弟往往只能得到一两个馒头,而且还是别人不要的馊馒头,至于铜钱就别想了,一整年下来能讨到一两个铜板就是天造之福。

    每人平均下来一天都吃不到一个馒头,大家都在饿着肚子度日,这里是贫瘠之地,连老鼠都不肯来这里,有吃老鼠这个想法的火麟儿只能把这美妙的想法在梦里实现。

    已经三天都饿着肚子了,再这样下去周围的兄弟姐妹们都将饿着死去,最小的灵儿已卧病在床,讨不到药材,火麟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灵儿在床上呻吟,每当听到她的呻吟声,火麟儿的心就像火在烧,他第一次感觉到爱莫能助是这么的难受。

    不敢去看灵儿,消瘦憔悴的灵儿会令他忍不住掉眼泪,但他不能流泪,不能让大家看到他已支撑不住,如今,他是另外九个人的唯一希望。

    天一早八个兄弟姐妹都已出发去寻找食物和药材,火麟儿非常希望今天他们能带来好消息,不求大吃大喝,只求每个人都能将空几日的肚子填饱,只求能有哪个良心的掌柜能赏一些药材给灵儿治病。

    瞅瞅碧蓝的晴空,火麟儿真想骂他的祖宗十八代,要不是他闹出一个旱灾,他们现在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是谁,无从骂起的他只能恶狠狠的盯着天空,在心里默默诅咒这无情的老天爷。

    一阵风吹来,带起了尘土,带来了凉意,也带来了一阵芬香,火麟儿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心中暗喜,扔掉那截只剩一半长的树枝,整个人都蹭地坐起,难道兄弟姐妹们今日带回好食物了?

    四野望去,没见到人影,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火麟儿又颓废的瘫坐下去,刚刚惊喜的内心瞬间被冷水浇灌般冷了下去,这脚步声很陌生,火麟儿知道这绝不是自己兄弟姐妹们的脚步声,与他们相处久了,每个人的脚步声他都非常清楚。

    可又是谁会来这废园,这里从来都没有别人来过,园子周围就是城墙,无他路可走,是谁特意来此?

    香气更浓时,疑惑的火麟儿终于知道带来这芬香的人,那是一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少年,生着一副公子哥脸,他双手各提两大筐箩,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大人,此人魁梧,浓眉大眼,左手还握着一把剑,一看就是练家子。

    少年一走到火麟儿面前,就笑嘻嘻地将香喷喷还冒着雾气的装着不知什么东西的两筐箩放在火麟儿脚前,上面的两个白布被掀开,眼前立马出现白花花的还冒着热气的馒头,上面还放有四个油腻腻的肥鸡腿。

    火麟儿的眼睛立马亮着光芒,紧紧盯着馒头和鸡腿,不敢移开,生怕目光一离开,眼前的美食就会消失。

    他不敢动,吞了吞口水,咂巴咂巴嘴巴并不伸手,只是饥渴的盯着,没得到少年的允许,他还不敢随便乱吃。

    “别愣着了,吃吧,都是你的。”

    少年的这句话让火麟儿立马振奋起来,目中全是惊喜,这些都是送给自己的?这么多的美味,还是新鲜的,当乞丐这么久从未有过这么丰盛的食物啊,似乎,没当乞丐前就吃过一次鸡腿,已很久没偿过了,不知记忆中的味道是否还在。

    几日的空腹让火麟儿忘记了一切,双手抓起两个馒头一起狂啃······

    瞅着如饥似渴的乞丐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林凡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救世主般伟大,雪中送炭也不过如此吧。

    选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坐下来,静静欣赏乞丐吃馒头啃鸡腿的样子,他并不贪吃,吃了四个馒头和一个鸡腿便没再继续吃,但他的肚子还在咕咕的叫,林凡知道他这是在存粮,等着其他人一起吃,下次吃,毕竟这年头粮食很难乞讨的。

    他把两筐箩用白布包好后就拎进园子里,不久里面就传来他呼唤一个叫灵儿的人的声音,大约又过去了一刻钟,他才心满意足的出来,身边还扶着一个约莫只有八岁的小女孩,她很消瘦,憔悴的脸上全是病态,走两步便咳嗽一声,整个人非常虚弱。

    “我叫火麟儿,是大家庭的老大,她是我们十人中最小的,叫灵儿,知道您给我们送来馒头和鸡腿后,非要亲自出来感谢。”

    火麟儿扶着灵儿就要下跪致谢,被林凡制止了,虚弱的灵儿艰难地说了几句感谢话就在火麟儿搀扶着走进园子,待火麟儿出来时,林凡看不见一个乞丐样,倒有几分家长的模样,一出来他就直截了当的问林凡:“无功不受禄,说吧,我们乞丐能为你做什么?”

    惊讶的林凡上下瞅了火麟儿几眼,有点小看这乞丐头头了,这两日在这里暗访并未发现其特殊处,今日相处才知道此人远比想象中成熟,为人处世方面并不像谙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居然知道自己献上馒头和鸡腿的用意所在。

    打了个哈哈,从怀中取出一大叠纸笑道:“简单,把这些贴到永平坊附近包括永平坊在内的九个坊,你们常年走街穿巷,该知道这些坊市在哪里吧?”

    火麟儿仰着头道:“自然,永平坊周围较近的有永和坊、永安坊、嘉会坊、通枕坊、常安坊、敦义坊、延福坊、待医坊,这几坊市百姓互相了解,谁家发生什么事都知道。”

    林凡满意地点头道:“做得好下次有什么事再找你,那就不再是几个馒头的回报,铜板是不会少的,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说话向来都算数,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很久没闻到铜臭的味道了?”

    火麟儿饥渴地点了点头,好像一想想铜臭的味道就情不自禁的发饿。

    “那就给你闻闻······灵儿风寒严重,抓点药给她吃吧。”给了十个铜子,淡淡一笑就转身离开,留下感动的火麟儿愣在当地,转了几个巷子才走到大街上,没有过多逗留,拦一辆马车就出了长安,一路上,身边的御林护卫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具体地说,自林凡从家里出发他开始跟上后就未与林凡说过话,一双如鹰的眼睛四处张望,异常警惕。

    身边有这么一个谨慎的保镖,林凡感到很安心,有皇上的支持,做事就更大胆更放心了,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也得为他做点事,他不是迟迟不敢出手吗,那就给他一点推力。

    快到家时,身边的御林护卫不打一声招呼悄悄地没入山脉中,人虽不在身边,但林凡知道时时刻刻都有一双双如鹰的双眼在看着林家周围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人立刻就会出现在眼前。

    一回家小雪就握着一根树枝缠着林凡,自官府与王家要抓林凡时,他就感觉到危险逼近,第二天就以那些人会抓小雪为人质逼自己交出纸卷为由说服家人没让小雪再去忆林客栈,他不觉得那些人会没想到抓小雪逼自己就范。

    家人不知道官府来家里取纸是为了什么,只单纯的认为是妒于林凡的文才,小雪虽不大相信此说法,但她觉得能识几个字,写几个字,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于是,她趁着在家避难的这几日好好学字,笔墨宣纸不敢浪费,只好趴在地上用树枝写,无奈的林凡被好学的妹妹感动,只好跟着她一起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这时候他并不觉得地上有多脏……

第二十六章利用还是相助

    长安县街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往日捧着大碗小碗,一身破烂沿街乞讨的几个小乞丐,今日一反常态,虽依然一身破烂,但他们手上拿着不再是空破碗,里面装着湖状物的东西,有些乞丐手上拿着一叠写满字的纸,他们以前从不会聚在一起沿街乞讨,如今两人一组,一人拿纸,一人拿碗,走在街上,双眼四处瞄,好像在寻找什么。

    在永安坊的一条小街上就有两个乞丐快步行走着,当他们走到人来人往的繁华地带时,两人脸上都露出喜色,选了一处干净的墙,一人刷糊浆,待糊浆刷得差不多时,另一人就拿着一张纸麻利地贴上,然后退到不远处静静看着那里,如果谁敢破坏那墙上的纸,他们将奋不顾身的冲上去。

    路人很好奇,乞丐不呦呵乞讨,在墙上贴纸算怎么回事?狐疑地瞅了瞅站在对面墙边的两个小乞丐,在好奇心的推动下拥到那里,看不懂那上面写了什么,只有指指点点胡乱猜测。

    人群越聚越多,有一个识字的书生挤到前面认真的看着纸上的字,越看越愤怒,旁边有人问他写了什么,当他愤怒地将王家如何虐待凄苦百姓,父母官如何不顾百姓之苦助纣为虐告诉周围人,他们听完大都义愤填膺,嚷嚷声越大,有人惋惜有人沉默,有人捶胸顿足,握紧拳头为巧巧不平,聚集的人越多,知道的人更多。

    看到这一幕,不远处的两个小乞丐心满意足的离开,去寻找另外人流量多的地方……

    这样的一幕幕不只出现在永安坊,在周边的永和坊、永平坊、嘉会坊、通枕坊、常安坊、敦义坊、延福坊、待医坊都出现这种现象,乞丐数量不多,也就**个的样子,他们年龄也不大,在**岁到十五六岁之间,他们穿巷越街,穿坊过市,将王家的恶行和父母官的**展露在世人面前……

    夕阳很美,躺在长亭里的靠椅上,与长孙皇后一起看落幕是李老大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皇后如今已有七个月身孕,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需要男人陪伴的时刻就是这个时候,李老大还做不出这种对孕妇不闻不问的无情之事,多数时间还是陪着长孙的,只有有生理需要时才去找其他嫔妃。

    当皇帝就有这种好处,一生中从来没有饥渴过,何时需要,何时都能得到满足。

    沐浴在落日余晖下,轻抚着长孙圆鼓鼓的肚子,李老大的心里就有一股舒服的暖意流过,每当自己的孩子就要降生时,这种感觉就会油然而生,仿佛与生俱来般,没有任何造作。

    耳朵贴近肚皮,没多久就可以感受到里面小家伙的踢动,李老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长孙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身体虽因怀孕而变样,但此刻她是最美的女人。

    柱子站在台阶下瞅着皇上、皇后这么温馨甜蜜的样子,不忍心打破,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会再启奏。

    与肚子里的孩子逗完乐,李老大才尽兴的直起身,抬头就看见柱子耸拉着头站在台阶下,就知道他有事启奏,慵懒地问道:“莫非事情已有进展?”

    柱子躬身道:“启禀陛下,安阳里林凡已有动作,在永平坊周围的九坊如今已贴有揭露王家恶行的告贴,王家恶行不日将传遍长安。”

    “好,朕已知道,退下吧,有何情况及时禀报!”李老大脸上笑意更浓,瞅着皇上春风得意的样子,长孙心情也很好,瞅着天边的夕阳对李老大说:“又一个豪族如这夕阳般即将被黑夜吞没,二郎总算又了一心愿。”

    李老大轻抚长孙秀发笑道:“心愿迟早会了,不过时机未到。”

    长孙点头笑道:“待满朝文武皆知王家丑事,待长安黎民皆知此事,二郎即可光明磊落地诛杀王氏,无人有异议,众人还会大赞二郎之举,毕竟此乃为民除害,谁有非议,谁就成为众矢之的。

    二郎,那少年郎帮了您一个大忙,他知道您迟迟不敢出手就给您创造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此年纪轻轻就知晓位居高位也有难处的道理,看来此子不简单呐,人生阅历非同龄人可比。”

    李老大摆摆手笑道:“观音婢过于看重此子了,他能想到此法,不过是想逼朕出手,他知道朕派人保护他只是知道朕并不袒护王仁寿,并不确定朕是否会杀他,时至今日见朕迟迟未出手,于是就想通过百姓给朕施压,哪怕朕之前不想杀王仁寿,但此刻也不得不杀。

    王仁寿一日不除,他的心就难安,他是在利用朕而非帮朕。”

    长孙不服道:“但王氏一直是二郎心中的一根刺,他给您施压其实也是在帮您。”

    李老大哈哈笑道:“好好好,是帮朕,是帮朕······风已起,我们回殿吧。”

    王仁寿没有李老大这般好心情,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总是疑云不散,自点天灯一事被发现起,这张老脸就未曾笑过。

    瞅着天边殷红的晚霞,心中的无奈只有化作无声的叹息,王仁寿知道,不用多久,王家就会如这落日般淡出朝野,消失于这个世界中,好在自己之前已留有后路,才不致于让王家断根,如今家里的小孩都已被大儿子一家带走,只留下两个妾所生的儿子。

    偏房又传来小儿子嫌弃饭菜不好吃的谩骂声,听到这声音王仁寿心中就升起无名大火,要不是此不孝子贪图巧巧美色,今日王家何至于落到此地步。

    王仁寿带着一腔怒火来到偏房,二话不说就对一个年轻小伙子一阵乱踢,年轻人不知所措的盯着他的爹爹,他不知道往日对他很好的爹爹今日为何会如此狠,从未受过此遭遇的年轻人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旁边一位妇人看得出老爷近日心情不好,见自己儿子被打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上前扶起儿子,而是痛心的看着儿子任由老爷胡打乱踢。

    踢完小儿子,再把一桌菜肴掀翻后,王仁寿的心情才稍微好些,拂拂袖子离开了,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一个仆役将曹县令带了进来,他知道曹县令定是为了告贴一事而来。

    “林凡此子极为可恶,竟然将吾等之事告之天下,本是隐秘之事,如今却闹得五邻四舍皆知,不日将会满城皆知,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大人想必您已知晓此事,可有良策?”一进门,曹县令就忍不住发泄心中的怨火。

    王仁寿无神的望着外面,摇头长叹道:“还能如何?一旦满城皆知,百姓知道,文武百官知道,皇上要杀吾等只不过一封旨意之事。”

    曹县令惋惜道:“只可惜发现得晚了一步,待下官派人撕了那些告贴,周围百姓大都已知道此事,告贴易毁,万口难封啊,如今,难道只能任由此事扩散?坐等旨意?我们总得想些办法才成。”

    王仁寿看了曹县令一眼道:“此事既已白于天下,定会引发众怒,纵然满城皆知此事,但如果能平息众怒,那皇上未必就敢随意下旨诛杀吾等,只有平息了众怒,皇上杀我们的理由显然不足,否则就需要证据。

    你向来诡计多端,再想想是否有脱身之策。”

    曹县令皱着眉头冷静思考,大约一刻钟后,突然将房门关好,凑到王仁寿耳边低声道:“下官有一策,就看大人您是否下得了手。”

    “什么计策?”

    “世人并不知巧巧为何而死,大人只要将这一切归咎于一人,下官依法捉拿此人,并将他游街于众人面前处死,那···众怒不就自然而然平息了?”

    听完,王仁寿深深点了点头,半晌后问曹县令:“将此事归咎于谁才能服众。”

    “贵府管家···众人已知他带众仆役奸杀巧巧之母,已有一罪,不如将此罪全部由他受,何况点天灯之事皆是他经手,将他绳之以法合情合理。”

    “好,就这么办!”

第二十七章王管家的末日

    如往常一样,太阳还未升起王管家就已从家里赶到王府,以前没成家前他一直住在王府,成家后就搬了出去,毕竟一大家子住在王府也不方便。

    他已习惯天天这样跑,并不觉得累,只有在王府忙活一天后他才感觉到一点累,不过一到家就有两个儿子的四个小孙子跑过来不停叫唤着‘爷爷’,所有的累也都化作幸福的笑容。

    王管家每天都是兴致勃勃的来,今天也一样,一到王府便吩咐其他仆役准备做今天的事,今天的任务与昨日一样,主要是到周边巡逻,看看是否还有乞丐在墙上贴告贴,发现后立即撕毁。

    刚吩咐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久就有守门的仆役进来禀报说曹县令来了,身边还跟着几个捕快,王管家稍微想想就知道曹县令是派人来帮忙撕毁告贴之事来了,兴奋地跑到老爷厅房,此刻老爷一般都会在这里。

    果然,王管家赶到时,老爷正坐在那里似闭目养神,又似正在琢磨什么事,在门口柱子上轻轻敲了敲,老爷便会意的睁开眼,见王管家憨笑地站在门口,便示意他进来,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王管家迟迟不敢接王仁寿手上的茶杯,看看王仁寿,又瞅瞅茶杯,他感觉脑子不够使了,实在想不明白老爷今天的举措,老爷从未给他递过茶水,也从未对他如此客气过,今天到底怎么了?

    王管家一头雾水的呆站在那里,耸拉着头盯着茶杯,接不是,不接又不是。

    “发什么愣,老夫给你喝就喝!”

    王管家呆了一下就接过茶杯,狐疑地看着王仁寿,王仁寿并不理会他的疑虑,坐回座位,敲敲桌子,指着旁边的空位对王管家说:“坐下来,老夫从未与你谈过,今日想与你谈谈心。”

    王管家受宠若惊的挪到空位上,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茶杯等待老爷的吩咐,老爷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让他摸不著北。

    “你陈家两代都在为王府做事,老夫记得刚入朝为官时,你就接替你爹位置开始接手王府之事,至今已有三十年,三十年弹指而过,你我皆已老,这三十年你为王家尽心尽力,老夫都能看得见,这三十年,老夫待你如何?”

    王管家很奇怪老爷今日的举措,这是老爷第一次与他促膝相谈,谈的还是往事,有点不明白的王管家想起在王府的点点滴滴,已有岁月留痕的脸上尽是回忆之色。

    “王家是陈家的大恩人,先父本是碌碌无为的无赖,是太老爷收留了他,陈家才有如今的家世,虽然还不够庞大,至少生活得较体面,能在长安有一席驻足之地,不再苟活于乡野。

    老奴结亲之时,老爷还赐予五匹锦锻,平日里,府里有何剩菜剩饭都准许老奴带回家中,夫人对老奴一家也很照顾……王家对陈家的大恩大德,此生难忘!”

    王仁寿缓缓点头道:“若要你为王家做点事,可愿意?”

    王管家狐疑道:“老奴一直在为王家尽心做事呀,不知老爷此话何意?”

    王仁寿伤感地望着前方,叹道:“王家如今已今非昔比,正如刀疽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王家能否摆脱此困境急需你的帮助。”

    王管家狐疑道:“此话怎讲?”

    “如今王家丑行已白于天下,民愤已起,皇上定不会就此放过王府,故唯有还天下一个公道以平息众怒,皇上方不会严惩王府,王府上下方能躲过此劫,而要还天下一个公道需你相助。”

    王管家想了想,也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帮助方能还天下一个公道,于是问王仁寿:“不知老奴该如何做方能解此难?”

    “你的命!”

    砰……王管家手中的茶杯瞬间掉落地上,碎瓦遍布四地,他惊惧地看了王仁寿一眼,发现他的眼里冰冷如刀,刚才与他促膝相谈的柔和之色荡然无存,现在王管家才知道老爷今日异常举措的真正目的所在,原来是为了要自己的命,难怪对自己这么好。

    周围很安静,气氛很压抑,王管家低头盯着飘洒一地的茶水愣神,他知道王家对他有恩,但还不至于要陪上自己的命报恩,王家的恩情还没达到这种舍身送命的境界。

    可老爷既已提出这个要求,自己这条老命还能保得住?身为仆役,主人要你死并不难,造一个对主不忠不义的恶行就成,何况自己在王家所做恶行已不少,最大的恶行如今大家已知道,看来这条老命是保不住了……

    “怎么,不愿意?”

    “不……不是,老奴愿意,只是老奴未与家人离别,望老爷看在老奴多年为王府尽心尽力的份上,准许老奴回家见家人最后一面。”

    “好!你放心,只要王家躲过此劫,老夫日后定加倍优待陈家!”

    王管家在王府里还是比较有威望的,府里的其他仆役见到他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他们很奇怪管家今日的神态,刚来时还生龙活虎的,去了老爷那里一趟仿佛丢了魂般无精打采样,凑近打招呼也没搭理,耸拉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以往可不是这般模样。

    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低声议论,但王管家已不在意,走出门口时,曹县令一行人还在那里,现在他才知道他们的来意。

    刚走到台阶下,曹县令就笑呵呵的招手,很快他身边就有两个捕快围了过来,王管家想解释,话还未说出口,身后就已有人替他说了。

    “不急,先让他回家见家人最后一面,并交代后事。”

    曹县令允诺,挥挥手示意那两捕快送手,王管家与两大人作揖告别就朝自家走去,那两捕快见曹县令点了点头便理会地抱了抱拳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老爷与曹县令欢谈笑声,以前听到这些,王管家还会打心底高兴,今日闻此声,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他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也要受到惩罚,以前为了王家做了那么多恶事,本想倚杖王家可一生平安,想不到最后还是被王家给卖了……

    一路带着一腔不满回到家,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县衙走狗并没有跟进来,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走到前院,四个小孙子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抱着王管家的大腿不停地叫着爷爷,并好奇的问他为什么早上刚走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管家含笑把四孙子紧紧抱在怀里,鼻子一酸想流泪,但他还是忍住了,将悲痛化作拥抱、亲昵。

    “爷爷,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爷爷,你亲得太重,胡须扎得我好难受哦。”

    感觉到四个孙子的难受,王管家松开手,摸摸他们的头,温柔地嘱咐他们继续去玩别磕着碰着。

    小孙子嘻嘻哈哈的走了,目送他们消失在前院才收回目光,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小孙子,刚转身就看见大儿子从月亮门大步走出,今日小儿子出城了,家里就大儿子在,看他匆忙的样子,显然是听见自己的声音想出来看看今天为何这么早就回来。

    “半刻钟后到我屋!”

    交代完此话就朝自己屋走去,王管家的大儿子陈泽看着老爹走进屋里就把房门关紧,老爹的异常举动让他感到一股不祥的征兆,往日,老爹并不会像今天这么沮丧,刚与他对看一眼,陈泽看出老爹的眼里噙含泪水,这……很不正常。

    坐在台阶上等了没多久,身后的门就开了,老爹淡淡看了自己一眼示意自己进入,陈泽没想到老爹居然莫名其妙的递给自己一个锦囊。

    “把此锦囊交于长安城外两里外的雅玉乡安阳里林凡,他知道该如何做,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

    陈泽担忧的看着王管家,忧心道:“老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今天的举动让我很担心。”

    王管家惨笑一声,拍拍陈泽的肩膀道:“不管你爹遇到什么都不要理会,只要好好的将我交代的事做好就成……你是家里老大,要多承担些责任,老二比较柔弱,他那边要多照顾些。”

    没有再说什么,王管家就夺门而出,一路上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院子,并未去与妻子等人离别,既要离别,相见不如不见。

    陈泽被王管家制止在门口,从跟老爹的两个捕快陈泽就知道老爹一定遇到什么事,但他不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爹大步流星的离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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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明月介绍:
林凡自踏入大唐这片土地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射出的箭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可是,路还得继续……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作者就有一千种大唐,我的大唐不能有悲哀,不能有黑暗,只能有最感人的亲情,只能有最真挚的友情,只能有最美的爱情,只能有金戈铁马的豪情,也只能有气吞日月的雄心。 上天既然给了林凡一把金钥匙,那就看看他是如何打造盛世延年的大唐,如何将有太多缺憾的大唐领进天堂······唐朝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