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天娇TXT下载天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天娇全文阅读

作者:董无渊     天娇txt下载     天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七七章 隐晦

    第两百七七章隐晦

    秦氏看了眼长亭,眼神动一动,整个人显得很精明,“是,是眼见为实,口说无凭。”秦氏说罢再看了眼长亭,眼风向外一瞥,正巧车窗幔帐被风撩开来,岳番恰是此次行程的护卫长,除了这厮不太靠谱的个性并有点窝囊的气质,从背影和脸来看,这厮还算称得上玉树临风秦氏看着长子背挺如山极为英挺,不觉眉梢眼角间带有得色,“这便算是眼见为实,阿番气度是日渐练出来了,比他爹更少了点儿武将的鲁直,多了点儿清朗”秦氏说着,神色中有掩藏都掩藏不住的洋洋自得,“夫人认识的人多,淑女也多,我们家岳番既与夫人、蒙郎君是一道长大的情谊,又有大好的前程,若夫人闲下来了就帮这莽小子说上个清白人家的闺女,不求多富贵的门第,只求能通一些诗书,个性婉和些,能管庶务也能相夫教子,让内宅和睦的,哦,还有,家中父母都是好说话好走动的人哦,老三放外头喊是岳老三,可他上头可没哥哥姐姐,爹娘就他独一个,岳家人丁也不兴旺,故而就想有个良善之家当姻亲,素日里都当通家之好这么走动的,相互帮持的。”

    通诗书,意味着出身良好,最起码家里头要有书,这年头家里有书的有几个?

    个性婉和,管庶务还要小意殷勤,意味着女子一要会管账二要品性佳三要颜色好

    家中有父有母,意味着高堂尚在,娘家能帮衬一二岳家亲眷稀少,要有个亲家好走动好相互帮持,意味着这娘家至少还得能说得上话,才能有所谓的“相互”帮持

    秦氏这三条说得风轻云淡,想一想都是极合情合理的要求,只是往深里一读,每一条,注意是每一条哦,都和玉娘是相悖的。通诗书啊,玉娘看得最熟的就是《彩玉传》,俗称王二嫂彩玉趁夫从军之时勾上小叔子,奈何小叔子只是想爬爬床没想和她有啥瓜葛所以睡完之后检举揭发,王二嫂被沉了塘一怒之下变为厉鬼冤魂索命——这和通诗书差得也太远了个性和婉啊,玉娘算了管庶务啊,还是算了吧最后一条,玉娘没爹没娘没爷爷只有两个吃相难看的种田翁叔婶,实在没法和石家“相互扶持

    长亭一挑眉看向秦氏,手指纤纤斟了盏茶,再拿银镊子掐了朵托盘里的小花放浮在茶汤上,白瓷红花极为相称,长亭笑着回她,“我若想到有谁合适必定第一个同您说,”长亭顿了顿,再笑,“照着您说的条件找,我私心觉着崔家姑娘就挺合适的,陈家如今是对家不考虑,我们陆家待字闺中的就是幼妹了,谢家倒是还有个阿燕只是那姑娘个性有些跳,也不符合您的要求,这不崔三娘子不是马上要嫁过来了吗?到时候您问问崔三姑娘家里头还有姐姐妹妹没啊。咱们岳番阿兄人才又好,前程也好,配天仙也是配得上的呢。”

    满秀憋得脸都红了,遭白春一瞪,她连忙低头掩饰。

    秦氏脸上克制不住地红一阵再白一阵,她又不是傻子!谁听不出来长亭这是在僵她啊埋汰她啊!士族她都不要想,四大家她脑子有屎才敢肖想崔家的姑娘!陆家女嫁给蒙拓,那是天时地利人和!连石闵都没娶到崔家的嫡支而是求了个旁系,他家岳番是有蒙拓那样的好运气了还是有石阔那样的有权有势的好爹了?

    可是要她那容忍那山野里出来的庶民她都会为岳家的子子孙孙挂心!岳家走到这步不容易!认了石家当大哥,从上一辈就跟着石家走南闯北流血流汗,石家发达之日触手可及,他们家不能被一个儿媳妇儿拖后腿!是那胡氏是跟陆氏有过命的交情,可有个屁用!之后当皇后的要不姓崔要不姓庾,陆氏能做个啥?顶多是个郡侯夫人!能说上个啥话?她还不信了,陆家还能为那胡氏,这么个隔了千山万水的小人物出头啊?

    秦氏干笑两声,“仙女儿那是配不上,崔家姑娘也攀不了,门楣若能再低些,那便更好了。”秦氏强撑着撑颜面,“四大家不成,照阿番这人才,门楣稍稍别那样显赫的姑娘家有好的吗?”

    长亭神色漠漠,淡淡应了声“哦”,再淡淡道,“可那些人,我就不认识了啊。”

    一个叉,两个叉,三个叉。

    长亭默默在心里对这门亲事打了无数个叉。

    秦氏比庾氏还让媳妇难熬,庾氏是太精明,而秦氏是太蠢,蠢得叫人不打她脸都算对不住自己个儿的心智。(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八章 愤怒

    第两百七八章愤怒

    这样的婆母

    长亭侧头看向秦氏,秦氏被长亭三言两语挤兑得下了脸面,如今脸色不咋好,可又不得不给长亭赔笑,长亭明明出了口气可胸腔里还是抓得紧紧的——她看得明白,玉娘那糊涂蛋可看不明白!这回出来长亭故意不带玉娘,心说若带上玉娘这相看的意思未免也太明显了吧,这样闹一出之后玉娘还怎么说亲?从一开始长亭就留了条后路的,可玉娘满心惴惴,就怕她不跟着去惹了秦氏的嫌!

    这还没嫁进去呢!

    长亭再??了眼秦氏不自然勾起的嘴角,不觉心头怒道,往后也不定要嫁进去!玉娘会被这女人吃得一根骨头都剩不下!长亭现在都能够想到秦氏之后的手段了,让玉娘嫁进岳家其实不难,照石猛喜爱她的程度,只要她提一句,石猛与庾氏都会乐得送她个颜面也乐得把岳家娶一个无甚根基的女子,可这样嫁进去了,玉娘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婆婆要折磨儿媳,明的暗的,全都上阵了,男人也不定看得出来!她父亲陆绰算是个极聪明的人了,可真定当初如此不喜欢谢文蕴,陆绰不也啥都不知道!?陆绰尚且如此,何况耳根子软又孝顺的岳番?

    但凡长亭细思,但凡岳番能有些担当,她都敢为玉娘拼一把。只可惜,这厮当个朋友确实够义气,不要脸不要命都可以,只是要这厮当了丈夫当了父亲,那么谁当他媳妇儿谁倒霉——毕竟他有个又蠢又厉害的亲娘。

    长亭主意一打定,那颗挑刺和寻衅的心淡了些后再与秦氏相处就愉快了很多。嗯,若把秦氏放在同僚亲眷的位子而不是挚友未来的可能婆婆上来看,秦氏顶多算是个有点讨厌但不至于到让人想拿被子捂死她一了百了的地步,她的讨厌在于嗯,其实寻常的市井妇人都有这毛病,那就是嘴碎并且喜欢炫耀,炫得是抬高自己看低别人。本来这庄子依山傍水,很是清丽,可秦氏一路都在耳朵边念念念,念得长亭心情很烦躁,吹嘘的无非就是丈夫与儿子。是,长亭承认岳老三比蒙拓资格老,年限长,也是长辈,可长亭就算尊敬了你秦氏为长辈,你秦氏敢受吗?

    逛完庄子后头的水塘,顺带着用了水塘里刚舀出来的鱼做的一桌宴,席上长亭言笑晏晏丝毫瞧不出在马车上咄咄逼人的神色,秦氏一下猜不透长亭意欲何为,打量了眼长亭笑着主动将谈话往玉娘上靠,“我着人今日是备下的三人分量,原以为夫人院子里那位胡”秦氏作势偏头问侍女,“是姓胡吧?”再跟着重道,“那位胡姑娘也要来的,听人说夫人、胡姑娘还有我家岳番都是一路过来过命的情分,也是难得的。”

    席上在走清甜的饭后甜饮,是桂子蜜茶,长亭正拿起茶盅听秦氏这样讲,不由愕然,“她跟着我来做什么?”隔了一会儿才笑道,“她日日窝在家里绣屏风呢,笨手笨脚的,往后要自己个儿绣嫁妆的时候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我是想的在城内给玉娘置办一套周整的嫁妆,岳夫人有没有相熟的做喜铺的人选呢?”

    秦氏也大愕,“她要嫁人了?”

    长亭再埋头啜了口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笑着应承,“要早准备着呀。”

    秦氏将话头一岔,卖起这庄子的好处来,毕竟如若这庄子得选,那无论是从钱粮还是威望,岳家都是有利可图的。她说什么,长亭顺着走,两人住了一晚,次日清早走的,马蹄儿踢踢踏踏的,一夜休整马儿都比来时更精神,只是马车上比来时安静了许多,长亭安安静静地看账簿子,把这庄子勾了个圈儿再将安置住下的人名单誊抄过来。来冀州内城接人的是蒙拓与岳老三,长亭从马车唤到软轿,撩帘见岳番和蒙拓在马边说着什么,蒙拓脸色淡淡的,岳番倒是看上去颇有些紧张。

    早干嘛去了?

    长亭一想到玉娘的眼泪,心里头一下又火了起来,回镜园正堂内厢,长亭拍拍后背整个人就趴在软榻上,看上去有点疲惫。蒙拓不轻不重地摁揉长亭后背,待长亭困意来袭,蒙拓稳抓时机,“这回看得怎么样啊?”

    也不说是看人还是看庄子的。

    长亭一下醒转过来,利索翻身,头枕在蒙拓腿上,风轻云淡,“庄子入选,人赏如意一柄。”

    大晋昭和殿选妃就是进贡的赏金元宝,落了选的赏如意一柄。

    蒙拓听长亭说得好笑,正想符合着娘子大笑三声,可再一听,这话里头内容又不太轻松肩负讨好娘子重担的蒙将军索性避开不着急的地方,直入主题,“人咋落选了?那咋办?咱要努把劲也不是不能把玉娘送进岳家的啊。”

    长亭白了蒙拓眼,直接道,“凭啥要拼命去跳一个深坑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八章 摇摆(上)

    第两百七八章摇摆

    蒙拓本来一张脸就瘫,如今听长亭此言逾渐僵了,他推波助澜让长亭“见一见”岳老三夫人秦氏,原也是因自小的兄弟岳番所求,既然岳番敢来求,那必定是家中已说妥了啊!

    蒙拓再讨好地帮长亭揉揉额头,轻声问,“怎么了?岳夫人还是不同意?”

    蒙拓力度适中,长亭被摁得昏昏欲睡,可一听蒙拓的问话,立马清醒,想了想便哧道,“北方原本民风彪悍,男子们一语不合便拔刀相向,可放在内宅这话便有失偏颇。”长亭高挑眉,“三爷恐怕是听秦氏话的,秦氏要找的是有出身有见识有身份的姑娘家的,我们玉娘隔得还远,攀不上!”

    原是没说妥!

    那岳番求什么求!这下倒好,婚事和姑娘一样没捞到,反让长亭绝了这门亲事的心思蒙拓在心里骂了岳番两声不靠谱。这事儿就难了,长亭与岳家是情谊身后,可长亭与玉娘情谊更深厚啊,长亭能眼看着玉娘贸贸然撞进一个将婚事一拖再拖,婆母难缠,丈夫说不上话的人家里去?蒙拓默了一默,再想想,决定顺毛捋,“咱们到底是外人,你说不跳就不跳?如果玉娘还非这个坑不跳了,你咋办?”

    长亭一默,睁着眼看悬在横梁上的六角宫灯,“啧”一声,想了想,语气坚决,“一个是玉娘,一个是阿宁,这两个人若过得不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而女人过得好不好常常是由嫁出去的夫家好不好决定,若这事儿放在阿宁身上,兴许我就应了。只是这事儿搁在了玉娘身上,当年照我母亲的家世,大长公主都曾因‘子嗣稀少’给父亲塞过通房,玉娘会被秦氏啃得骨头都不剩的。到时候我才是真正的外人,要是玉娘黑受了欺负,难道还要我撩起袖子去和秦氏干架吗?我站在什么立场?你又与岳老三、岳番如何相处?岳番和玉娘又如何自处?我们和岳三爷是天然亲厚,我敬三爷是条铮铮铁汉,也与岳番是过命的情分,正因为如此,就别把我们和他们放在对立面,结亲不成反结仇的人家,多着呢。”

    蒙拓轻声“唉”,觉得岳番如今除了跳河以证清白再无他路可走了。

    蠢蠢蠢,自家老娘都还没哄好就往出送,确真是蠢得很啊!

    当结果已经很明朗的时候,为何还要朝着那个注定悲剧的结果奔去,就算过程有喜悦又能怎么样?

    这是长亭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狼和冷静,一份感情或许不需要狼和冷静,可婚姻需要。长亭也很明白,玉娘那傻姑娘大概没法儿明白长亭近来事忙,待圈定来客与待客章程,长亭又叫满秀与玉娘说了许多故事做铺垫后,才拎着德香苑的点心去到玉娘那处,不过几日未见,玉娘瘦了许多,圆脸瘦成了尖下巴,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两只眼睛大大的却无甚神采,原本多英朗啊长亭心疼得酸涩得不得了,伸手去抱玉娘,长亭还没说话,便听玉娘声音喑哑,“我不嫁岳番了。”

    长亭一揽玉娘后背,备好的劝慰一句话也拿不出来了,只能从上至下安抚玉娘,玉娘后背都没多少肉了,一摸就摸到骨头了,玉娘就那么靠在长亭身上,下巴搁在长亭肩头,长亭一下子心疼得眼眶就热了,顿时觉得什么狼和冷静都不要紧了,过程有欢喜就得了吧,毕竟那是这么些年一直看做玉娘夫君的人啊,而且而且除了秦氏,岳番也没做啥了不得的埋汰事儿这人生谁不妥协啊,万一玉娘就过好了呢?再不然叫她撩袖子去撕也没啥不行的

    “咱话都不说早了,啊”长亭声音放得轻轻柔柔的,“咱不赌气,慢慢考量,啊”

    玉娘一闭眼再一睁眼,砸了两滴眼泪在长亭后背,“他不喜欢我”玉娘努力深吸一口气,抱着长亭,说话囔得不是很清楚,“除了爷爷,我最喜欢他。可他最喜欢的人太多了,他娘,他妹妹,他爹他真想娶我,那当时他就应该第一个来找我,而不是让岳夫人来找你他只是笃定我一直都在那儿等着而已,笃定无论等多久我不会走而已”

    两滴眼泪之后,是一串接一串的眼泪。

    岳番一直没变,只是玉娘会想很多了。

    长亭相信这份感情是真的,也相信岳番真的是喜欢玉娘的,可是当真喜欢难道不是心急火燎娶回家吗?岳番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一拖再拖,以为拖就能解决内外矛盾了?越拖只会越让人寒心!玉娘噎噎地哭,长亭一眨眼,眼角润润的,要是当时真把玉娘嫁给了阿堵就好了,至少不用受这份罪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九章 摇摆(中)

    第两百七九章

    大抵都只有想想,再嫁回陆家去也不可能了,长亭带着玉娘出了平成,那平成就成了她两共同的娘家,再嫁回去,闲言碎语也少不得,更何况,这叫阿堵和小秦将军怎么想?饶是小秦将军再忠心,心里头怕也敲鼓着呢——这在外头碰了壁才想起我们家来,搁谁谁心里不舒坦。

    玉娘一向务实,庭院里多种果树,才搬过来不到一年,林中的小树苗都蹭蹭地向上爬了挺高了。玉娘抱着长亭闷声哭,一点儿声音都没得,长亭只觉得后背全湿透了,长亭也跟着哭,哭着哭着两个人饿了,玉娘抹了把眼泪吩咐小厨房炖了锅鲜得叫人咬掉舌头的菌菇锅子,两个人伴着饭吃完养足气力又开哭。

    故而待长亭回正院的时候,眼睛是肿的,肚子也是肿的,看得蒙少年特惊讶,眼睛是肿的还能理解,肚子是肿的蒙拓轻声试探问,“吃过饭了?”

    “吃过了呀。”长亭打了个饱嗝,再抹了把眼角,“吃的锅子,挺好吃,玉娘告诉我怎么做了,明天做给你吃。”

    蒙拓心里像看见了鬼,托了面瘫的福,脸上倒还很淡定,继续轻声试探道,“你们没说玉娘的亲事?”

    长亭登时嫉恶如仇,“说了啊!怎么没说!玉娘都哭了,还好我们玉娘心里明白,说了不嫁岳番就不嫁,也没什么。就觉得心里有点堵,你想想,养了几年的松狮都舍不得丢,何况处了这么久的人。”

    这么严肃的话题,哭得那么厉害,这两姑娘还能吃这么饱也真是天塌下来,都舍不得饿着自己肚子,挺好

    蒙拓默默地从床头匣子里掏了瓶药丸出来递给长亭吃,否则这姑娘一到晚上又得肚子闹不痛快。

    再糟心的事儿,饭得吃,觉得睡,一觉睡醒后又是个灿烂的明天,哦,阴霾的雨天也是有可能的,长亭看着窗户外头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叹了口气,吃了睡了也并没有迎来一个更灿烂的明天该琢磨的事情也还得继续琢磨,玉娘不嫁岳番了,那嫁谁?岳家又该如何解决?岳番和蒙拓还能当心无芥蒂的兄弟吗?长亭想了想,在整合完庄子和名册单子后,拿上册子坐上软轿入暮时分去了庾氏处,把册子承了上去笑着同庾氏温声介绍,“统共定了五个庄子,一个庄子八间厢房能住二十个主子,三十来个下人,统共算来百来人都是能住下的崔、陆、谢家的回帖都拿到了,陆家是十七哥来,崔家是崔家三娘嫡亲阿兄来,谢家来一个旁系的堂叔,庾家的回帖也跟着接到了,来的人有些多,还有侄女儿来拜会姑姑的。”

    说的自然就是嫁给石阔的庾家姑娘。

    长亭掩袖浅笑,打趣道,“到时候庾姑娘来给姨母问安的时候,阿娇也得在旁边好好看着学学呢。”

    庾氏手上摊着册子,看着上头一个接一个显赫的世家笑着抬头听长亭打趣也跟着笑起来,处了这么久,怎么着都处出情分来了,接着长亭的话,“是要让你在跟前,好叫阿幼跟着你学!”庾氏想起前些时日耳闻的那桩事儿,想了想笑问,“上回和岳夫人一道去了庄子上?我记得那个庄子挺好,山好水也好,得空了你也和阿拓去住一住,就当小两口散散心。”

    庾氏主动提及岳夫人,长亭顺水推舟笑言,“是山好水也好,许久不见阿番,他也挺好的,都长成了该成家立业的大人了。”长亭话头一顿,权作闲谈,“岳夫人请我做个媒,我这媒人没做成反倒被一激想起了玉娘不也该成家立室了吗?”

    庾氏静静听,以为长亭要跟着求她来说客,只闻长亭跟着说道,“姑娘家我倒是认识不老少,想一想也能跟岳夫人说个一二三来,可说起正当年的郎君吧,我还当真没认识几个,还求姨母帮着玉娘相看相看,门楣家世都不要求的,为人正派且上进就可。”

    庾氏愣了愣,隔了片刻反应过来了——这是镜园和岳家因为这事儿谈崩了呀!岳夫人那个性她好歹听闻过几分,岳夫人在岳家是说一不二的角色,饶是岳老三在外头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家里还得听婆娘的话,岳老三这幅做派连带着儿子也跟着学听婆娘的话倒还能推脱说是敬重,可凡事都是老娘的话啊这就有点窝囊了。

    谈崩了好,谈崩了,岳家和蒙拓就绑得没那么紧了。(未完待续……)

    PS:为啥费这么多笔墨在这支线上啊?哈哈,往下看吧~

第两百八十章 摇摆(下)

    第两百八十章摇摆(下)

    “我去仔细看一看,军营里头啥都没有就郎君多得很!”庾氏笑得疏朗,像是什么也不晓得似的,也从未听过玉娘和岳番那段往事,只是顺着长亭说下去,“我也算看着玉娘长大的,姑娘人好心眼好,为人也大气,是得要嫁给好人家。我让阿闵和阿阔瞅一瞅他麾下有没有的人选,到时候再让你瞧一瞧也让玉娘躲在屏风后头看一看。”

    长亭便笑,“待崔姑娘嫁进来再着手也不迟的,如今事儿正忙呢!”

    庾氏连连摆手,“那可不成,阿娇好容易跟我这儿求个事儿,我做姨母得尽心办了。”再一顿,给了个具体日程来,“这事儿容易,三天后你再来看看,你先过一道,我再看一看,等玉娘出嫁的时候我喝杯高堂茶让你姨父当玉娘的保保。阿娇就瞧好了,这放点儿风声出去明儿来打听的就得排队排到市集大街去喽!”

    保保就是干爹娘的意思。

    岳家人不稀罕的玉娘,放在外头可是抢手货。

    庾氏自个儿的亲生女儿攀不着,隔房的大姑娘石宛又没啥大用处,毕竟长房和石猛关系很微妙,再下来就是石家这几个妯娌的姐姐妹妹了,崔家,嗯,不考虑,陆家,嗯,不考虑庾家,看看庾氏这般精明的样子多少男人降得住?这么一想想,娶一个在陆家教养了好几年,又和陆家交好。还得庾氏和石猛欢心的姑娘也是还不错的。

    量媒量媒,总得都考量清楚,这才签字画押啊。

    长亭清朗笑起来。“也别等着出嫁那天了,找个好辰光奉杯好茶,您和姨父要给玉娘做主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谁也甭赖!”长亭笑着接话,三言两语帮玉娘把这话儿给落实了,陆家是靠山可难免名不正言不顺,真定大长公主与陆长英待玉娘是好可不能认保保和干亲。在冀州这地界儿上正儿八经傍上石猛了才叫稳妥啊。

    跟着庾氏又说了两句建康的事儿,只说,“镜园现今也得收拾起来了。老大一成完亲咱们就得往建康搬,得攒住了。”庾氏叹了叹,“老大心急火燎地催亲事唉”

    成了亲,才有崔家当后盾啊。他才有胆去跟弟弟抢城池啊。长亭倒是很理解他这怂人。倒也很意外庾氏同她说这些话,只好斟酌词句接话,“谁成亲都着急的,男人们在外头拼命,好容易说了个好媳妇儿不得着急啊?”长亭笑着道,“等崔姑娘嫁进来就好了,您的担子也轻了,待孙辈出世了又有得您忙的了。”

    庾氏再一叹。“哪儿担子能脱下来啊,底下还有一个老三一个阿宣。老三倒不着急,阿宣性子被我养得不太好,得慢慢看呢。”

    两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长亭便回去了,果如庾氏以往的精明强干,长亭前脚到镜园,后脚就听到了庾氏放出来的风声,第二日便有十几户人家给石府递帖子,城中的乡绅有,富商也有,更多的还是石猛麾下升了士官的军人,庾氏列了个单子过来,长亭一溜烟看下来越看到尾处,心里头越憋闷,岳番到底在干什么?!这样好的一个顺顺当当冰释前嫌的机会,他究竟能不能抓住啊!长亭为啥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给这两人个台阶下吗!可,可岳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长亭气得不行,再三嘱托满秀不许去给玉娘说这事儿,等蒙拓回来又唠唠叨叨了半天,蒙拓不懂这桩事儿怎么能让姑娘家心绪反反复复这么久,想了想道,“当时我决心要娶你的时候也就犹豫了一天,一听你要嫁给谢询了我登时就急了,其实那个时候心里就想不能让你嫁过去,或者你先暂时嫁过去到时候再把你抢回来。”蒙拓说起这话有点不好意思,清清嗓子回归正题,“说一千道一万,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因为阿番窝囊,不敢为玉娘冲一把罢了。”

    长亭摇摇头,说到底,其实就是不够喜欢。

    男人都是有占有欲的,血性一旦被激起来,管他娘的,先抢了再说只可惜岳番连下台阶都不想迈开腿儿。到第三天,庾氏来请长亭去正院相看,玉娘也跟着,说说笑笑的看不出来心里头藏着事儿,长亭到那儿往屏风后坐着,前堂两个郎君,相貌都不差,只是一个稍稍矮了点儿,说话谈吐也成,玉娘跟长亭脑袋贴脑袋,待看清了眼神一黯,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失望。

    她也以为岳番会来吧?

    长亭拍拍玉娘的手背,便听庾氏身侧的婢女晚烟小声介绍道,“左边那位郎君是冀州都督次子,右边那位是二郎君麾下得力的后起之秀,一位姓周,一位姓王,周三郎家世好,王大郎前程好,年岁不大可已在军中混迹近十年,如今将好二十五,管辖军中重骑,家世弱了些,父亲也是参将,只是身上有伤就退居二线了,刺史大人说王大郎前程无量。”

    周郎君寥寥带过,倒是这位王郎君说了这么多。

    长亭透过缝隙向外看,哦,原就是那位身量稍稍矮一点儿的郎君呀,相貌蛮好的,可能在军中混迹久了,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痞气,没有周郎君庄重,长亭正想说话,却见听玉娘叹了一声问晚烟,“王郎君怎么这把岁数还没娶媳妇儿啊?”

    哦,长亭给忘了,岳番也是有点痞里痞气的(未完待续……)

    PS:从明天开始保证每章三千了~

第两百八一章 迅速(上)

    第两百八一章迅速

    晚烟抿唇娇俏一笑,“这年岁哪里算大呀,在军营里头三十没成亲都算小伙子呢!这军中成亲早了,掰扯断了的多——死生都还不知道呢,叫人家小姑娘岂不是一阵好等呀?”晚烟说话带着一股北方姑娘的明媚,长亭点点头,想来是这个理儿,文人说亲也要功成名就,武将说亲嗯还活着就是一把好筹码,长亭扭头看玉娘,却眼见玉娘神情迷惘地看着屏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间还说着话,庾氏同那两位郎君拉着家常,问的都是素日里家长里短,说到家里人,庾氏顺势含笑问,“上回才跟周夫人见了一面,说你家长房刚产下长孙呢?这可是好事儿呢,周夫人也高兴,说是要大宴三日的,还说下头几弟兄生闺女生郎君都没啥了,愿意生啥生啥。”庾氏和蔼笑起来,“托你大侄儿的福,你和你二哥的媳妇儿也算是能舒口气了。”

    周郎君看起来文质彬彬,听庾氏这样说,眼神一敛,颇为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是的,家母说次子媳妇儿和小儿媳妇儿全赖我和哥哥自己喜欢不喜欢,之后也分家过,我手上的俸禄也撑得起一个家来。”

    长亭再点点头,侧身再看向晚烟,晚烟聪明得很,当即凑过来耳语,“周郎君是郡君喜欢的,王大郎却是二郎君和刺史大人喜欢的”长亭挑眉了然,庾氏在问话中毫无疑问地更亲近周郎君。可一开始晚烟却对王大郎解释得更详细,要不然就是石猛侧重王大郎,庾氏更喜欢周郎君。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是两回事,庾氏更在意家世和婆婆,石猛更在意这男人之后的升迁和血性,不得不说,石猛的偏好更对玉娘的口

    长亭头一偏,从缝隙再瞅,见王大郎被庾氏既不骄也不躁。倒很沉得住气,正想偏身与玉娘说些什么,却见外间有人进来。玉娘眼神一亮待看清来人再渐渐黯下来,原是石猛回来了,前堂两位郎君一见石猛进来赶忙起身,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是王大郎率先立好军姿高声问好。“刺史大人!”

    声如洪钟,随后周郎君问了个好,石猛一落座就看见了屏风后面有人,朝王大郎摆摆手,“现在是在家里头,不兴帐子里那一套,坐吧。”跟着便道,“请你两过来就是吃个便饭。军中年轻的小辈不少,看得入眼的不多。你们两算得上号。”石猛手一摁,示意这两人落座,再说了几句客套话,又问一问军中诸事,多是问的王大郎,捎带着提溜了下周郎君,石猛没坐多久便跟庾氏打了声招呼又出门去了。长亭抿抿唇,看得出来石猛这是专门回来给玉娘扎场子的,长亭看得出来,周王二人自然也看得出来,石猛一走,周三郎态度愈发恭顺,王大郎没啥改变只是说话的时候声音稍稍放轻了点儿。

    实在话,这两个人里,确实也是王大郎好。

    长亭暗暗这样想,前堂是石闵回来陪着用的饭,长亭与玉娘被请到花厢用膳,用过膳后跟庾氏说了会儿话谁也没提今儿相看的结果,庾氏熬了燕窝银耳羹上来,只说,“燕窝要慢慢炖,事儿要慢慢做,人要慢慢找,好容易拼死拼活活下来了咱不能亏了自己个儿啊。”庾氏这在劝解玉娘,玉娘眼眶又红,抹了把眼角没搭话,估摸着是不晓得该答什么,长亭便笑道,“咱们也是好容易才将这理儿想明白才来劳您费心呀。”

    庾氏拍拍玉娘手背。

    长亭和玉娘两人一前一后两只软轿回镜园,两处离得不远也就一盏汤的脚程,软轿晃晃悠悠地停下不走了,长亭以为到了,一撩轿帘子却见镜园门口的灯笼下立着个人影,灯笼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奈何又被阶梯砍成几段,满秀跟在轿外小声道,“是岳小爷呢”长亭手一紧,轻声吩咐,“别让玉娘下轿,你带阿番进园子里去”还是存着气儿囔了一句,“他就是存心要在门口晃悠,坏玉娘名声!”

    一进内院,蒙拓还没回来,满秀先同岳番说着话将他带到花厅,长亭就站在花厅里头,岳番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颓,头发朝后捋,穿着便服一身酒气,长亭蹙眉皱鼻,“你怎么又喝酒了!”

    岳番低头深吸一口气嗅嗅衣服,笑道,“你就是个属狗的,这么远都闻得到,阿拓平时喝个酒听个曲都瞒不了你。”一抬头,四下张望,“玉娘呢?你叫她出来。”

    长亭心里憋着气,上一次她见岳番,岳番还是个笑笑闹闹的少年郎!虽行事没个章法,可好在坦荡磊落,有底线也辨是非。如今为何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酒鬼了?!上次蒙拓埋怨岳番日日喝酒,长亭不以为然,这在军中供职的男人哪个没应酬啊?蒙拓是“惧内”声名远扬,没人敢来找他罢了。可如今看来,蒙拓上次的埋怨并没有错。

    “给我清醒点儿!”长亭恨铁不成钢,伸手倒了杯冷茶水递给岳番,“喝了!醒醒脑子吧你!”

    岳番接过去仰头一饮而尽,也没觉着清醒多少,就一个劲儿地催促长亭把玉娘叫出来,长亭斜眸一看,玉娘贴在窗棂边上伸长脖子朝里望,眼睛滴溜溜地打转,长亭心里头一叹,招招手,玉娘忙提起裙子过来,还未待长亭走出花厅便听见岳番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为啥不再等等我?你再等我一年,不,半年,我一定娶你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娶你的。”

    岳番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玉娘为何不等他?

    长亭登时停了步子,气得手心冒汗,她多怕这个傻姑娘被这样一激,说出傻话做出傻事来啊!长亭折身立住,抬了抬下颌,手上抓紧,里间安静得好似空无一人,隔了许久才听见玉娘的声音。

    “我不等你了。”玉娘瓮声瓮气,“我不等了。”

    两句话一说,玉娘抽身转头欲离,哪知手腕却被岳番一把抓住,岳番抬高声量,“我都说了再给我半年时间,只有六个月罢了!我必定抬着八抬大轿来娶你的!”

    “那如果你娘还是不同意呢?”玉娘也抬高声量,“两年都没同意,半年就同意了?你们都全听她的,她觉得我不好,你也跟着觉得我不好了!三爷也觉得我不好了!她说一句顶过别人说十句,顶过咱们这些年这么久的交情!她算什么呀!她懂什么!她不过是嫌我无家无势不能帮衬你升官发财罢了!势利小人!”

    “她是我娘!”岳番似咬着牙齿在说话,带着“嘶嘶”声音,“那是我娘,你不能这么说她!”

    长亭深吸一口气,抬脚欲进,肩头却被人轻轻摁下,长亭一回头,蒙拓在身后,“别进去,是死是活都让他们两个人说清楚了,之后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还是殊途同归喜结连理,都是他们自己做下的决定了。”

    长亭脚往回收,伸手握了握蒙拓的手,心里有点难过。

    里间好似在争吵,玉娘将手一甩,挣开岳番的手,张口,“你你你”,“你”了三遍才带着哭腔,红着眼,“她是你娘,那我是什么?岳番,你不能这么欺负我的,我什么也没做错的!”玉娘顿了顿,好似在强自忍下泪意,“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你了!不想嫁给你了!也不用再等一年,半年,六个月了!我现在还没进你岳家的门,没吃你岳家的饭,你岳家便侮我,欺我,负我!既想骑驴找马,又一山更望一山高!呸!这世上没得这么好的事情!”(未完待续……)

    PS:磨蹭了一会儿,磨蹭掉了四百字

第两百八二章 迅速(中)

    第两百八二章迅速(中)

    岳番手被一挣开,双手顿时不知该放在何处,向后一背攥住衣服角,脸色很难看,他母亲秦氏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厉害在于她将家里头老老少少的男人全都攥在手心里,他父亲在外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信奉的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教条,娶儿媳妇就是内宅的事情,岳老三再喜欢玉娘也是要将老妻的意见放在前头的,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有个在旁边帮腔做势的妹妹,他做儿子的插不上话,娶儿媳妇他父亲也插不上一点话。

    是,玉娘没说错,岳家确实打的是骑驴找马的主意想的是反正还有个和陆家亲厚的胡得玉在等着,万一他们搏了一把搏到了更厉害的角色呢?岳番喉头一动,声音放低,“可是到最后,等不下去的人是你要嫁给别人的人也是你”

    长亭在外间登时火冒三丈,拖是你岳家在拖,嫌弃玉娘也是你岳家在嫌弃,如今也有这个脸面和胆量质问玉娘“如何舍得嫁与旁人!?”,所以岳番是将所有退缩的理由都怪在玉娘身上吗?

    人吧,总会有分离那一天,运气好一点的是生离死别,运气不好的就是咫尺天涯。但是别分得太难看,吃相一难看,容易叫人将之前的好处通通给忘掉,就记得最后那张狼吞虎咽得极其难看的嘴脸。

    玉娘明显愣住,隔了许久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结结巴巴说着啥话,可是啥也听不清楚,只是能听见玉娘止不住的哭声还有因为哭引起的打嗝声音,长亭抿抿唇,伸手一撩帘子,动作快得蒙拓拦都没拦住,长亭撩开帘子见玉娘背对岳番,面色绯红耳朵都是红的,嘴角嗫嚅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岳番想再伸手去拉玉娘,长亭厉声一呵,“放开她!”长亭一个快步将玉娘拽到身后来,蒙拓再一个跨步将长亭拉到身后去,长亭拍拍蒙拓,仰头看向岳番,缓声道,“玉娘反应不过来你在说什么,我反应得过来。玉娘不明白你在给她挖坑,我明白。阿番阿兄,我们四个风风雨雨这么些年头,我以为你至少很喜欢玉娘的,事实上,你最喜欢的还是你自己。我们以为你绝口不提迎娶一事,是你少年心性,好耍压根没想到;我们以为你在岳夫人嫌恶玉娘时沉默不语,是因你胸中自有沟壑,你有解决的办法才会放任自流;我们以为你从不向玉娘解释是因为你年少轻狂,奈何,你却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了却什么也没有做,临了了还将责任推到了玉娘身上”

    长亭想起当初在雪地里头一踩一个窟窿的场景,想起岳番抱着小长宁险些中箭的场景,想起一起在青叶镇喝腊八粥的场景长亭心里有点难过,一路风雨都过来了最后却要折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长亭也喉头一梗,说不下去了,偏过头去揽了揽玉娘,蒙拓轮廓极深的下颌角一抬,单手提溜起岳番的衣角往出走,拐过灯笼拐角,蒙拓将岳番一放,蒙拓一撒手,岳番当即向后一靠,还没靠到墙上,有一股风被拳头带着呼啸而来,未待他来得及闪躲,一个带了五分力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腹部,岳番当下“哎呦”一声捂住腹部,闷声叫嚷,“你打我做什么!”

    蒙拓握紧拳头再一拳,比刚才的力气还要打了几分,岳番一咬牙伸手去挡,奈何手上功夫一向没蒙拓好,蒙拓左手反手将其手腕一扭开,再一记重拳打在岳番腹部。

    “我打你做什么?”蒙拓声音发沉,“我打你恬不知耻!我打你没有担当!”

    岳番再受一拳,这拳蒙拓是用了八分力气了,岳番挨了拳头反倒笑起来,“你们都不懂我!担当?你如何知道我没有想要担当过!你知我母亲的——“

    “够了!”蒙拓出声打断,“你母亲的错,三爷的错,玉娘的错,甚至长亭的错我的错,就是你没错!就他娘的你没错!”蒙拓单手一放,神情极为失望,“阿番,你怎么成这样了?”

    未待岳番答话,蒙拓转身欲离,向前走了两步终究是停了步子侧身斜睨墙角灯下坐在地上的岳番,轻声道,“很多事情是你试过了方知有无,自己的过错自己担,不要推卸不要无赖,就算输,也要输得坦荡光明。你不要和营中那些狐朋狗友去喝酒听曲了,若三爷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打得只会比我更重。”(未完待续……)

    PS:明天两章补上这章缺的

第两百八三章 迅速(下)

    第两百八三章迅速(下)

    男人有用没用,当然无法从对女人的态度上判断,奈何恰好一个男人有用没用是最能在女人身上体现出来的,倒不是说男人必定要比女人强,只是起码一个有用的男人不会将自己女人推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无论放大来说生死问题,还是往小里说,婆婆媳妇儿的问题,男人心大顾量不大那儿都能理解,可是只一条,你得护着自个儿女人,你连护自己女人的本事都没有,你还能做什么?还能有啥出息?岳番让人失望的就是这一点,且不论他的优柔寡断,他一步一步将玉娘送到摇摇欲坠的边界,便能看出,这个男人至少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在意玉娘,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有本事。

    第二日岳番便自请回邕州与岳三爷一道守城,邕州是蒙拓的地界,蒙拓给他配了三四千人和百来匹好马让他带去,意在不叫别人看出来岳番这是带着失意走的。

    岳番一走,两个人算是很有默契地彻底断了根儿,玉娘颓了再有个三四日,其间,长亭定下婚礼宴客的细节章程,调度好各个庄子上的人员安排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琐事,正与庄子上的管事阿嬷对物件儿,石家安排住宿也是有点势力的,崔陆谢三家安排在距冀州内城最近最好的庄头上,拿出去摆件儿的东西都是石家压箱底的好货色,长亭出手也大方见庾氏在象牙屏风和玳瑁鎏金屏风里犹豫不定。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象牙和玳瑁哪个贵重这一眼便知,若给一家摆了象牙的,那另一家玳瑁的不得心里憋着股气儿。存了不舒坦啊?石家虽说发迹也有个几十年了,可是压箱底的好货还是少,长亭便笑着添了两件自己嫁妆库里的全白玉雕花嵌宝乌木小屏风和钧窑旧瓷,话也说得好听,“姨母也甭跟阿娇客气了,与其在库房里蒙尘还不如搬出来好歹让物件儿晒晒太阳见见光,一家人一个门。谁还管是从谁的库里搬出来的东西呀?”

    隔了日,蒙拓便搬了一座三斤重的金器到长亭屋里来算是补货,正巧玉娘在长亭这处挺尸。眼睛都快被那株半人高的金树闪瞎了,一边拿手捂眼一边闷闷道,“你们两口子这段日子就不要在我面前你来我往羡煞旁人了吧。”

    长亭瞪了眼蒙拓,大手一挥让满秀抬到内室去。给玉娘夹了块儿栗子糕。想了想,这样劝,“这话本子里不都是九曲十八弯之后,张生和”想想,还是没想出那姑娘究竟叫个啥名字,决定含糊过去,“才拜堂成亲在一块儿吗?你这才多久啊?我不信话本子里没有中途换张生为李生,和姑娘再安安稳稳到天涯的?”

    玉娘想想。“那倒是也有。”再一叹,四仰八叉地躺在暖榻上。抹了把眼泪,闷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其实一直就没变。”蒙拓对自家正院里日日多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表示心里多少有点微词,奈何这女人不仅是阿娇的手帕交,还跟自己是朋友,便硬生生地忍了许久,“阿番从头至尾都是这样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坐在草垛子上,一直都是个小孩儿,不敢给承诺也给不起承诺,既不能忤逆母亲又舍不得放掉你。”顿了顿,再言,“他人不坏的,打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不合适,你是看起来强硬得很,其实是需要人护着的,阿番——”

    长亭赶忙打了蒙拓一下,再瞅了眼玉娘的样子,蒙拓当即住了口,将刀往身后一背,生硬地转了话头,和长亭打了声招呼,“今儿我不回家吃晚膳了,王家大郎君要请我吃酒,你要懒怠让小厨房做菜就去姨母那处吃吧。”

    长亭点头,想一想,忽觉不对,问蒙拓,“是哪个王家大郎君啊?”

    蒙拓笑了笑,“还能有哪个?就上回姨母选出来的那个,好几日前就说要请我吃酒,许是要探探玉娘的口风吧。”蒙拓看玉娘四仰八叉地还躺在自家的暖榻上,枕在自家婆娘的大腿上,喝着自家的茶,还在对他这个主人家翻着白眼早点嫁出去也好!蒙拓再道,“你也别翻眼,好好睁大眼睛挑一挑。”

    玉娘“唉”了一声,蒙拓又跟长亭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玉娘仰躺着望梁,镜园的横梁密密麻麻的画着要么是百子千孙,要么是农耕渔读的花样,都很好看,玉娘再“唉”了一声,轻声道,“要是王大郎来提亲,咱就应了吧。”声音很轻,致使长亭以为她听错了“啊?”了一声,玉娘翻了个身,轻声再道,“我看王大郎不像是坏人,刺史大人都忙里偷闲来跟我撑颜面了,要我再拿张拿乔的算什么?人家王家也是好人家,父亲还是个参将,娶我图啥呀?还不是图一个知根知底?我也没法儿帮上什么忙,也不通诗词,也不懂庶务,你都用心教我了,是我自己学不好。要是王大郎来提亲,你让阿拓全照实说,也同他说,往后就算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是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求庾郡君,让你们为难的,都同他丑话说在前面,免得往后再出岔子。”

    长亭弹了玉娘脑门一下,却觉得玉娘说得有道理,答应了下来,只道,“阿拓若看得上眼,那必定人不坏的。咱们也不忙慌,慢慢看吧。”玉娘再翻个身,趴在软枕上,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劝服长亭,“人这辈子吧,和最喜欢的人注定是没法儿在一起的,你嫁给蒙拓都一波三折,又有几个人有你们这样好的运气呢?”

    玉娘声音说得很小,长亭只以为她在自言自语便没接话。

    长亭这边有点犹豫不决,只是能堪堪看出来王家确实是有想结亲的**,并且蛮强烈的,王大郎请蒙拓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酒,王老夫人也给庾氏那处递了帖子,长亭也去作陪,王老夫人出身不算好,乡绅家的女儿嫁了个军营里头的,说话很爽朗,把家里有几亩田,田里种了什么庄稼,他家大长孙子几岁开的蒙,几岁尿的床,几岁想找的媳妇儿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一听玉娘是猎户出身,王老夫人倒是很高兴,直说,“哎哟,我年轻时候也去山里头设陷阱逮兔子,一只兔子我能做六种作法出来,烤的焖的炖的煮的腌的”

    最后这场会面变成了“如何烹煮兔子更好吃”

    长亭对王家人印象很好,王老夫人的个性跟玉娘就有点像,大喇喇的,说话也爽快,最要紧的是王老夫人凡事都想得非常乐观——比如,她已经在畅想等玉娘嫁进去了可以一起进山里逮兔子了

    随后再跟王家定日子一道出去走一走,就当两个小辈亲自相看也是定得飞快,庾氏定了日子就定在初冬,恰好错开崔家姑娘刚嫁进来那段兵荒马乱的辰光,长亭告诉玉娘,玉娘撑着下巴点头,只问,“阿拓都跟王大郎是说清楚了的对吧?”长亭便笑,那位王郎君倒也是个很爽快的人,只回了三句,“我也不通诗词,正好。庶务有管事,只要能看懂字就成了。王家就不是靠女人发家的门户。”

    倒是很爷们,长亭心里留了一线,她总害怕别人不是因为想和玉娘过一辈子做的选择。

    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长亭也是这么跟蒙拓说的,这么一看就看到崔石两家婚期将近的时日了,当冀州的树落了第一片叶的时候,宾客陆续将至,石家宅邸青墙红瓦都挂着亮红的绸子和大只大只的大红灯笼,一派极喜庆的模样,最先来的是邕州庾家,刺史夫人的娘家带着他们家即将嫁进石家当二儿媳妇儿的庾三姑娘。长亭到正堂时,里间其乐融融的,晚烟将长亭领进去,拐过屏风就见约有四五个妇人,三个小姑娘坐在内堂,石宣见了长亭,眼睛一亮,第一个开口笑着唤,“嫂嫂!”庾氏便朝长亭招招手,笑同他们介绍,“蒙拓家的,性子也好,也懂事儿,陆家的家教当真是一流的。”

    内堂一下气氛就浅了下来,有妇人上下打量长亭,笑言,“这还是头一回见陆家姑娘,原以为是同咱们不一样的,如今看一看,同咱们也是一样的一个鼻子两个眼呢!”

    石宣有点不高兴,“难不成还是三个鼻子八个眼睛呀?舅妈是山海经看多了,看颠儿了吧!”

    庾氏也斜睨了那妇人一眼,眼光扫过也不斥责石宣,只是粉饰太平样同长亭由上至下介绍,“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表妹,这是你三表妹这是你二舅母,你大舅舅与二舅舅在前院的,隔两日再见”

    这是照蒙拓的叫法在叫,确实也是,蒙拓的母亲是庾家的嫡亲姑娘啊。

    长亭一个一个请安请下去,等到说三表妹的时候,长亭抬了抬头,这就是石阔以后的妻室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四章 花嫁(上)

    第两百八四章花嫁

    长亭抬头冲她抿嘴一笑,庾三姑娘没笑,歪着脑袋看了长亭一眼,带了点儿打量的意思,目光不算和善可也没恶意。长亭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庾家既养得出来跟石猛他媳妇儿样这么精明的女人,也养得像蒙拓的母亲似的那么软弱,如今看起来庾三姑娘倒是哪样都不是,她也厉害,硬生生地自己创了个门派。

    长亭一回神这才有机会认真仔细地打量打量这位即将成为石家二儿媳妇儿的庾家三姑娘,顶破天十五六,脸上还剩着点儿稚气,长亭粗略估摸了下,蒙拓如今二十一,石家老二石阔二十二三跑不掉,这两夫妻一差差出了七八岁呢,啧啧啧。且石老二是一派风轻云淡,羽扇纶巾的架势,而这位庾三姑娘怎么说呢?小圆脸,皮肤亮,唇瓣红,贝齿白,虽相貌不算顶标致,可也瞧上去算是个清丽人儿,现今头发散下来,着一身玫红的交领高襦,绦子缀着湖色的镶边,若站在老二身边,有点像领了个女儿,倒不像是媳妇。

    不过想想,石闵整整比他媳妇儿年长十岁,便也觉得这都不算事儿。

    庾氏笑着再着重介绍了庾三姑娘,“你三表妹闺名是幼罗,唤她一声阿罗也成,三娘也行。”庾氏顿一顿,借这堂内的喜庆劲打趣,“还是叫三娘轻省,往后也不用改。”

    长亭以为能如愿瞅见庾三姑娘羞答答低眸的模样,奈何等半天没等到,只见庾三姑娘眼神一敛目光一动,原本是放在外头的手一下就揣进了袖里,长亭眼眸子一垂便见这位庾三姑娘似乎是将手藏在袖中掐衣角。掐衣角这事儿吧,大约原因有二,一则紧张,二则不情愿,长亭眸光一闪,换她她也不情愿,清清白白的世家小姑娘,谁乐意嫁一个年岁又大,后院里头养着侍婢,还不知有无庶子女的武将次子啊?纵然石家有大好前程,可这前程能不能落到石阔身上都还指不定呢。石闵虽鲁了点莽了点儿,可人好歹这么些年身边清清白白的,除了“追求”长亭,咳咳,不对应该是争夺长亭未果,于男女之事上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也有可能石老大那心智,还不足够他糊弄小姑娘

    无论庾三姑娘情愿不情愿,这见亲也趁机见了个全,长亭陪着用了午膳,庾氏亲打头带队将娘家人带到一个离石家宅邸很近的庭院里,长亭里里外外安顿好了,庾家那位也记不得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的妇人出言道谢,庾三姑娘看了长亭一眼,既未跟着道谢,连福身送一送的意思都没有。长亭一出来,满秀便小声道,“这位庾姑娘还真将自个儿当您二嫂了?您做这些事儿还真当您是应该做的啊?她母亲都晓得道谢,她不晓得。谁也不缺她声谢谢,至于抬着您的面子给她做脸吗?”

    这就是妯娌难处,还没嫁进来呢,就有人说闲话了。

    嗯,长亭瞥了眼满秀,这说闲话的还是自个家里人。

    “她本来就是二嫂。”长亭轻声回满秀,“有些人教养不好,是她爹娘没教好,咱们不是她爹娘,没这个义务去教养她。说难听点儿,别人也没从咱们碗里捞饭吃,谢与不谢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更何况,万一这是人家不乐意这桩亲事抗争的方式呢?

    长亭必须给人家一个公正、合理且能充分发挥才华的抗争平台。

    庾家人不难缠,除却来早了没人陪着唠嗑,就喜欢偶尔到镜园来蹭长亭一顿饭,偶尔要去市集蹭长亭一顿饭,偶尔要去上香蹭长亭一顿饭长亭也不知道为啥,庾家人那么喜欢她,去哪儿都喜欢把她拖着一道,日日入暮时分她才能回镜园见一见自家夫君,临了到夜里长亭累得发慌,蒙拓每天摩拳擦掌地要履行夫妻职责,奈何他摩的拳,擦的掌全拿去给长亭揉小腿肚子了,这厮很不爽,故而次日庾家人再来时,蒙拓特意没走,边请不知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的妇人喝茶,边面无表情道,“贱内这几日恐怕都脱不开身,毕竟大舅哥与小姨子要过来了。”

    长亭一恍神,登时“啊”了一声,蒙拓点点头,“哦,就是平成陆氏的家主与贱内的幼妹马上要到冀州了,贱内已久不见娘家人,三朝回门时也没回去,实在想念。您若想逛市集,如不嫌弃,拓陪着您逛一逛,您看可好?”

    庾家舅母愣了一愣。

    夭寿哦,对着这么张面瘫脸,她根本不敢想象跟这倒霉外甥一起逛胭脂铺的场景。(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五章 花嫁(中)

    第两百八五章花嫁(中)

    秋风乍起,初寒乍惊,冀州城外古树参林,一长列马车滚滚而来,黄沙漫天。三辆马车,近千余将士,浩浩荡荡铺陈半道,越近冀州,冒着性命之忧凑到马车前头来求吃食的流民就越少。打头的车厢里坐着一个白衫过身,倚凳斜坐的郎君,郎君左下是一俊秀小姑娘,脸上肉肉的,眼睛大大的,绞了平刘海,像个漂亮的绢布娃娃。

    “阿兄,”绢布娃娃开口了,百无聊赖,“冀州怎么这么远呀往前从冀州回家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长段路啊。”

    因为他从幽州绕了一个大圈,只为了看看当初那片葬了陆家千余口人的竹林。他看到了,茂林修竹,郁郁葱葱,陆家人的血好像成了这片竹林的养分,什么也看不见了,那天夜里他的怨恨,父亲的长啸,阿娇与阿宁艰难的求生,符氏的舍身护幼,好像全部都湮没在了滔天的无法停歇的时光中。陆长英庆幸他还记得,而长宁却忘记了,小阿宁看着这片竹林一点也记不得了,只是笑着仰头问他,“阿兄,咱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儿呀?”

    陆长英心中大慰,亦笑着回应,“没有,第一次来这里。”

    至少陆家还有人不记得,这便最好了。只是小阿宁可以不记得,有的人就算放他一马,他还敢装傻充愣,甚至卷土重来,陆纷你在找死。小阿宁见陆长英没回应,撩撩刘海再唤,“阿兄,阿兄”陆长英回神,撩开车帘看看窗外,这哪还远啊,一眼看过去都能瞅见冀州内城的城墙了,陆长英眼瞅着长宁把自己的平刘海一会儿揪成偏分,一会儿揪成三七,一会儿揪成冲天炮,长英默默移开眼,哪有十二三的姑娘还装嫩非得留平刘海的啊,美其名曰“我得以最好的样子见阿姐”,阿容劝都劝不听非得绞,绞完又大哭了一场最后也只能平静地接受了这被绞到了眉毛上一寸的刘海

    “已经到了。”陆长英笑着伸手薅了薅阿宁的小短毛,做出预估,“黄昏估摸着就能到。”

    “黄昏就能到?”长亭坐立难安地在镜园里头,蒙拓刚下马,身上还一股子马尿骚味,长亭揪着他衣角,蒙拓小心翼翼地扯开,“你别拽臭大概是黄昏就能到,前头的兵士来了报,现今都过稠山了。待我吃完午饭我就驾马去外城接他们。”

    “我同你一道!”长亭揪着帕子,眼眶红了红,上回她还以为这是蒙拓敷衍庾家的托词,奈何等收到陆长英的信笺她才敢相信,陆长英带着阿宁当真过来了,这么远,路上只有更凶险的!她便夜不能寐,一阖眼就梦见那天晚上的那场大火和陆绰高喊的声音,又怨蒙拓不阻挠,又怨陆长英做事情没轻没重,究竟是石家这场婚宴要紧啊还是他们的命要紧啊?

    蒙拓拍拍长亭头,下颌一抬,“去吧,我给你安排软轿。”

    临近入暮,外城黄沙漫天,长亭站在软轿边上看着不远处,蒙拓和石闵并肩站立在马前,石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未待一会儿前方有零星微光,长亭脚尖一踮,满秀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声唤道,“到了到了!我瞧见光了!”

    马队走得快,长亭眼瞅着头一辆马车停下来,先蹦下来的是长宁,长亭朝前迈了两步,长宁便小跑过来扑到了长亭怀里头,脆生生开口唤,“长姐!”

    天全黑了,灯笼挂得老高,小阿宁都有她肩膀那么高了!

    长亭环抱住长宁,再见陆长英跟着从马车上下来,长亭眼眶一热,死忍着不落下泪来,阿宁抱了她又去抱玉娘,抱着玉娘不撒手,长亭看着风姿绰约得跟陆绰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英眼睛一眨,眼泪还是簌簌往下掉了。

    蒙拓抱拳上前,朗声道,“大舅兄!”

    陆长英斜睨蒙拓一眼,“嗯”了一声,“妹婿”两个字算作招呼,再看石闵,做了个揖,一派文人雅士之风,“大郎君许久不见了,恭大喜大喜。”

    石闵极度不习惯这跟自家二弟差不离的做派,一手牵马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陆长英先行,又觉得人家说了恭贺词,自己不回显得没那么有风范,想了想方道,“同喜同喜。”

    长亭险些扭了脚,你娶媳妇儿,她家哥哥有啥好喜的啊?!喜的是又拿了好大一封份子钱吗!?(未完待续……)

    PS:今天难得看看粉红票,一看吓一跳,怎么到两百多名去了,哦,结果问一问才晓得原来是合并了

第两百八五章 花嫁(下)

    第两百八五章花嫁(下)

    给陆家安顿的院落在内城一个极好的小院里,当时以为来的是陆十七,一开始安置的是一间有些僻静的两进两出的院落,前两天一听,陆长英也来,长亭还没反应过来,石猛大手一挥当即拨了座三进三出的私人院落,有流水小山,也有水榭小肆的好地方出来,再想了想第二天直接就把这座庭院划到了蒙拓名下,一点儿犹豫都不带的。

    故而当长亭一推门走进这座已经属于自家但完全不熟悉的院落时,不禁瞠目结舌了一把,这哪儿是什么“流水小山、水榭小肆”啊!这分明是九曲回廊外加凌波游湖,紫藤花铺了一路回廊,幽深寂静却又富贵安宁,这怕是石猛留给自己养老的院子吧?这乱世里头,虽说地呀金呀宝呀不值钱,可这么一出院落也不算埋汰人,长亭咂舌,再看了看精细镂空雕花的窗棂,心里想着石猛这是在奖励她把陆长英骗过来了?

    可她一点儿没骗,不仅没骗,她是完全不想陆长英赶这么长的路,冒这么大的险。

    待同石闵饮过茶寒过暄,陆长英从“矛上的木材应有红杉木还是松木做”的话题拐到了“不知大郎君是喜欢顾盐之的笔洗还是张朝宗的?”,等陆长英说到“喜鹊的十六种画法”时,石闵总算是反应过来这是在委婉地赶人了,石闵将一辞行,长亭便嗔道,“哥哥怎么就来了呢!还带着阿宁,一路上带着个小姑娘有多费心啊!你一个郎君”长亭偏头看了看小长宁的刘海,忍了忍没忍住,“怎么就给她绞了这么个头发阿宁明明额头好看,为什么要给她遮住?遮住就遮住,还绞这么短,跟个香菇似的,这还怎么见人啊!”

    玉娘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蒙拓轻咳两声,伸手捞了捞就坐在他身边的小姨子,看小阿宁摸摸刘海感觉快哭了的神情,也没憋住笑,被小姨子一瞪好歹脸上没表情了,埋头轻声安抚,“行了行了,别摸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蒙拓这话一出口,小阿宁眼圈彻底红了,她姐夫的审美吧是有点玄的,她一直私以为她姐夫找着她姐已经算是人生审美巅峰了,被这么个人赞扬挺好看的,阿宁还小,心里藏不住事儿,当场就别过脸去不乐意搭理蒙拓。蒙拓怜惜地看了看阿宁,这孩子才刚来就受她姐说她像个香菇,日子过得也挺艰难的。

    陆长英看了看阿宁的发型,欲言又止,想了想决定最好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开口回应长亭第一个问句,“阿宁想你了,我就带着她来看看你。本来起初是定的十七来,可你三朝回门都没归家,这么些时日了我们娘家人也该来看看你在冀州过得好不好。”陆长英眼神横过蒙拓,还是没忍住埋怨,“当初你若不执意远嫁,还能婆家住三天娘家住三天,你自己算一算,都嫁了一年了,我们这才见你第一面。”

    蒙拓抬眼看窗外,今儿月亮还成,亮,透白,温润

    长亭“啧”一声,叫陆长英别说了,陆长英止了话头,终是转话锋说起另一桩事儿,“再者,石阔攻下建康,暂且不论守得住守不住,可石家人攻下了建康城就意味着符家彻底失了先机,脚下这土地不再有主了。这事儿大,我得来恭贺石猛,既然两家已成姻亲,那大家都是坐在了同一条船上,船翻了,死的不只那点儿人。”

    长亭点点头,将才哭过如今脸上干干的,被风刮得有点红,蒙拓见状默默将窗棂合上一半来,长亭伸手握了握蒙拓的手,两口子动作都很自然,好像将才压根没做动作似的,陆长英冷眼看着,心里大叹,当真是管他的呢,这姻缘还真别讲究门当户对也别讲究够不够格,两口子关上门了日子扎扎实实过得好才叫姻缘!

    长亭同陆长英有说不完的话,长宁同阿姐有说不完的话,蒙拓瞅了瞅更漏,索性吩咐人回去把镜园关门熄灯了,今儿两口子约莫就在这儿住下了,长宁、玉娘和长亭三个人睡,说了一宿的话,长亭清早起来又要随庾氏去接谢家的人,来来往往三日,宾客来得差不多了,各家走动也频繁起来,在婚期前两日崔家的车队如约而至,一百六十四抬嫁妆先是绕着内城走了一圈再绕着石家宅邸走了一圈,最后抬进了崔家姑娘歇脚的小庄子里。

    庾氏没让长亭奉命去陪新嫁娘,长亭也乐得清闲,小姑娘石宣去陪长嫂消生的,婚期前一日早晨一回来跟长亭说话,“大嫂瞧上去也挺好的,就是长得”

    长亭挑挑眉,崔家的姑娘吧本来就不是靠相貌闻名的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六章 阿霓

    第两百八六章阿霓

    说实在话,娶妻娶的是贤与德,这样貌好看不好看吧,着实不重要,至少在庾氏看来不算太重要,只要不丑不矮不胖不瘦,儿媳妇儿匀称点儿康健点儿能生儿子,长相算什么大问题?往后的石家嫁女儿娶媳妇,别人还敢挑剔他们家孩子长相不好?同理,崔家姑娘只要够聪明,明事理若再能懂点文韬武略,诗词歌赋就再好不过了。别忘了人姓崔,有了这个姓氏,还要啥脸呀?那些个乡野山村里头的漂亮姑娘倒是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一个二个长得精神点儿的到处都是,可有啥用?

    庾氏这样想,可不代表石闵这么想。

    石家男人们吧说实在话,有点儿看脸。庾氏不丑,很端庄雍容,石猛的几个通房妾侍更是一个赛一个好看。石阔院子里的姑娘,就算不是半个主子,在他跟前伺候着的洒扫丫鬟都是个顶个的长得好。石家男人不沉浸在女色中,可也不拒绝,有好看的姑娘能收回房也成,收不回来也算了,可有可无,权当闲暇调剂。石猛唯一敬重信任的女人只有发妻庾氏,其他的就算生下了庶女,也不过是在份例上每个月加了两匹绢帛罢,长亭其实心里也清楚,这才是做大事的态度,如蒙拓那样太重感情,是极容易被抓住软肋的。

    可这新嫁娘的样子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之后的夫妻和谐

    长亭没见过这位崔阿霓姑娘,在建康时,她是旁系是偏枝,长亭或许见过可建康的贵家姑娘那么多,一晃神谁还记得呀?石宣戛然而止的形容其实让长亭极恶趣味的好奇着,临了到拜堂之后挑杆,长亭的恶趣味才得到了满足。石闵手往上一撩,新娘子相貌就出现在了灯火下,内厢里头观礼的都是石家人,要不就是石家的姻亲人家,内厢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床,有机灵的妇人当即拍了手,“新娘子当真贤淑呢!”

    这妇人拍了手,便有此起彼伏的赞叹声,约莫都是些,“大郎君好福气,新娘子瞧上去真真儿的是个好姑娘!”,“往后可有个贤内助好好管一管咱们大郎君啦!”,再不然口拙点的说话就简短,“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长亭被这群妇人簇拥到了最前头,盖头一掀开,长亭眼睛都没眨。

    其实也还好吧。

    不丑,但也说不上漂亮,相貌挺板正的,眼睛不是很大,说像丹凤眼呢又缺点神韵在里面,说是小圆眼呢偏偏又朝上微微扬,鼻子山根不算高,鼻头有肉,下颌骨有些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鹅蛋脸,甚至连圆脸也说不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粉,特意画了樱桃小口,眉毛画得也有问题,弯得太厉害了,叫她的脸显得更方。

    长亭就奇了怪了,这些个妇人是怎么由表及里,从人家糊成一张白面馒头的脸看到了人家贤良淑德的内在的?不知道这时候夸这番话,分明是在告诉石闵“你家媳妇儿既然样貌拿不出手了,那只好寄希望于她能在德行上出点众了”,谁听见谁绝望,长亭眼看着石闵这老大粗一张脸由涨得通红慢慢白下来,崔家姑娘既不怯生生的也没有笑得很圆滑,只是眸中含笑地好似在与诸人打招呼。长亭轻咳一声,笑着跟着拍手,“新娘子眉眼长得可真好,一瞧就是有福气的,这可把福气带到咱们石家了呢!”

    再有机敏的妇人应和长亭,“可不止眉眼呢,骨相也是生得极好的呢!”

    妇人们渐渐把话头从内在转到了外在,石闵脸上的卡白逐渐消了下去,崔娘子一抬眸朝长亭轻轻眨了眨眼睛显得很亲昵,长亭也朝她笑一笑,陪着坐了一个时辰的床,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全又向外走,长亭牵着小阿宁与玉娘走在最后,游廊里三三两两的妇人姑娘都凑在了一块儿。

    “蒙夫人!”

    长亭回过头去,一见是那日的庾家三姑娘阿罗在唤,长亭向她含笑敛首,回应了她,“三姑娘”庾三姑娘脚下加快速度,埋首追上来,教养也好,走这样快也没见裙裾翩飞起来也没听见木屐“踏踏”的声音,待她临近,长亭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笑言,“您走慢点儿也成啊,左右我也在这儿跑不了。”长亭掩袖笑了笑,把小阿宁往前推了推介绍道,“这是庾家的三姑娘,你得叫三表姐。”阿宁仰着头清脆唤了声,“三表姐!”跟着长亭再道,“这是舍妹阿宁,跟着哥哥来贺喜的,同您一样。”

    长亭先介绍的自家阿宁,先介绍位卑者此为常理,长亭的礼数算做得非常给庾三姑娘面子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六章 妯娌

    第两百八六章妯娌

    庾家三姑娘笑着褪下了一直戴在手上的赤金嵌宝镯子递给阿宁,阿宁这哪儿戴得上啊,庾三姑娘脸上动了动,温笑着告诉手上攥着金镯子望着她的长宁,“先揣着吧,大了再戴,戴着好看呢。”长宁看了长姐一眼,长亭点点头示意她收下吧,这分明是没准备阿宁的见面礼,想深一点,庾三姑娘出声唤住她们两姐妹也是突发奇想并非筹谋已久的。

    长姐既然都点了头,小长宁把金镯子递给了身后的满秀,脆生生地道了,“谢谢三表姐!”庾三姑娘好像每每听见“三表姐”就觉得心里头高兴,小阿宁这么一叫她,她一下子又笑了起来,朝前两步,同长亭并肩站着,相貌和声音都还带着稚气,“大哥有得熬了。”

    所以是小阿宁叫了你“三表姐”,咱们就很熟了吗?

    朋友,咱们才叫不到十次面呢。

    长亭装作没听懂,“是啊,成家立业,成亲生子,人生长路慢慢是得慢慢熬”

    庾三姑娘掩袖哧哧笑起来,“便是想得太深,我的意思是哪里是人生长路慢慢懒得熬的呀,分明是大嫂的相貌着实有点惊骇,您没见着大哥挑开盖头的时候都向后退了两三步吗?往后大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姑娘,您拿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在我的面前说我陆家通家之好的姑娘长得丑,往后生活艰难,您是怎么想的呢?

    庾氏说庾三姑娘是庾家潜心教导过的,既非是养在内宅眼光就那么点短的无知妇人,也并不是自恃胸有二三点墨就四下张狂的小姑娘,开始还看不出来,庾三姑娘一直很沉默,就算庾氏点到名了她也没啥极为热烈的回应,看不出好坏来,如今来同她说崔姑娘的不好,这下就能看出来坏了。

    长亭笑着埋首,只是这真坏假坏吧,还闹不清楚,指不定人家是想装猪吃象,又或是

    “谨言慎行呢,三姑娘。”长亭笑了笑,“我虽不会将您这话向外传,可指不定人多口杂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姨母的耳朵里去。大嫂是刚嫁进来的新媳妇,听见这话指不定多伤心呢,便是姨母”长亭抬头看了看庾三姑娘,“您是姨母亲外甥女,往后呀也是二儿媳妇,你要是同大嫂处不好了,那姨母是帮理呢还是帮亲呢?”

    庾三姑娘是亲,那谁是理?当然就是另一个崔氏了哦。

    小阿宁仰头看了看自家长姐,心里咂摸两遍,明白了,她姐长姐对庾氏压根就没瞧上去那般友好和善哦。

    小阿宁都听懂了,庾三姑娘当然也听懂了,笑了笑,神色既不像将才那般谄意,也不像被不着痕迹说了话有尴尬的意思,瞧上去左右都很坦荡,“这哪儿算帮理不帮亲呀,我既然敢说便不怕别人敢听,难道我说错了吗?这谁都是瞧见了的,谁来问我,我都认。”

    长亭也笑一笑,轻声接话道,“三姑娘风光霁月,我望尘莫及。”游廊里一直有人在过,庾三姑娘没想过将声音放小声点儿,长亭自然也不会给她绷颜面善后,长亭声音一点也往下降,语声平和平缓,“往后我与三姑娘是要当妯娌的,同大嫂也是要当妯娌的,妯娌之间的关系也算难处,只是咱们和和美美一家人你让着我点儿我让着你点儿方能家和万事兴。”长亭再笑一笑,颔首抿了抿鬓间的毛发,“如今我也是托大仗着比三姑娘多吃几年饭说上这么两句,往后呀,三姑娘当了我二嫂,便是三姑娘指教我了呢。”

    庾三姑娘歪着头看了看长亭,也没说话了。

    正巧不远处有人在唤,“蒙夫人您过来吃吃茶呢!”

    长亭朝庾三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便牵着小阿宁朝那处走去,渐走远小阿宁轻声问,“她想做什么呢?”长亭摇摇头,“不懂是真傻,还是另有所图。好歹不能与她闹得太僵,否则她一个庾家的姑娘当着陆家妇的面说崔家姑娘的坏话,当真也是有些呆傻。”

    小阿宁抿抿唇瓣,隔了半晌才道,“我得找个没有妯娌没有婆母的人家去,否则说个话想东想西的,活着也怪没意思。”

    长亭伸手揪了揪小阿宁的香菇刘海,闷声道,“你还是先将刘海留长了再说嫁人的这桩事儿吧!”长亭话音将落,余光却瞥见身后的庾三姑娘面容带笑,有种得逞的意思在。

    姑娘诶,您想逃婚也不用自毁名声吧?(未完待续……)

    PS:3000说早了低估了每天的破事儿

第两百八六章 高明

    第两百八六章

    石家长子娶媳,大宴整整三日,门庭若市,来往宾客皆出身有头有脸的人家,崔家前来送亲者是崔老太爷膝下的独孙,也是崔家支撑门庭,发扬门楣的不二人选,是崔家阿霓的堂兄,论起身份金贵来怕是比石闵要贵重许多的长亭看得出来石猛对此次无论是崔家的态度,还是陆家的态度,还是这门亲事都是极为满意——从石猛高兴到给围拢在石家宅邸的庶民散五铢钱与布帛,还免了冀州、幽州及邕州的三年赋税,此间种种行径,石猛毫不掩饰地告诉崔家,“我们极度重视这个长子媳妇,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们石家会苛待她,忽视她”

    老子倒是表现得很好,奈何儿子要拆台。

    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倒都还好,石闵老老实实地进了院子,关了门,熄了灯,第二日端茶认亲的时候,石闵木着一张脸,好像昨天夜里上山被挨千刀的山贼玷了清白,侮了名誉似,长亭坐在蒙拓下首却见崔家阿霓面色平静,目光也很温和,好似石闵无论做什么她都安安静静地跟在身后,既不置喙也不心头存下怨怼——实在话,要是蒙拓在她跟前敢摆出这么一副模样,她气得真的会指使山贼来玷污他的哦

    晚烟端了托盘来,托盘两盏茶,崔氏先敛袖端了一盅恭恭敬敬地递给石闵后再端起茶汤来,庾氏身边的丫鬟都知机懂事。崔氏再一抬头,脚边就多了两只软乎乎的垫子,像是塞了绒的。天凉了大抵是庾氏吩咐的,害怕把膝盖给跪坏了。

    “父亲”石闵先敬,崔氏跟着石闵动。

    石猛喝了口茶,拿了一个木匣子来,里头沉甸甸的,一掏出来全是小黄鱼,长亭粗略估了估。最起码也得有个百多条,“行军打仗我在行,这娶儿媳妇儿我们石家还是头一遭。花招不耍了,两口子过日子真金白银最要紧,拿着钱干点啥买点啥都好。”

    简单粗暴,是石猛的风格。

    长亭想了想石猛大手一挥就送出来的那套宅子。虽说没得这么多小黄鱼。可仔细算算里头的陈设也是大出了一把血的,之后的石阔、石宣、石宛再加上几个庶女的婚事,石猛还得拿点钱出来砸呀。长亭突然想起当初石猛给她的那只鸡血镯,说是给儿媳妇儿的呢,如今嫁了他外甥也没找她还回来,她也一点没表现出来要归还的意思,准确来说,她压根就记不得还有这么一茬了。长亭和蒙拓对视了一眼,两口子都有点心虚

    石闵和崔氏又转过头朝庾氏磕了头。口中唤母亲。庾氏喝过茶后,递过去了一只荷包,装着一套水头极好的祖母绿雕花镂空佩饰,耳坠、项链、戒指、簪花成一套,每样东西上都有一颗分量极大的翡翠,绿也出得好,纹路也好看,这么一套配着带出去,长亭见过先前哀帝生母有一套,可那个头既没有这样大,也没有这样翠得统一。

    出手吧,都有点狠。

    石家人跟那些个突然发迹的寒门庶族不同的是,石家出手拿钱时候一点也不小家子气,无论对谁。

    崔氏再磕了个头,口中感激,庾氏笑道,“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阿闵个性直了点儿,但人不坏,心眼也不坏。阿霓你素日里帮着劝一劝,说一说,告诉他该做什么,也甭客气,该向我告状就告的,我必定不偏袒他。”庾氏再笑了笑,“帮理不帮亲,这才是全家兴旺之道,我与你阿公都懂得这个道理。”

    长亭堪堪克制住上挑的眉毛,这分明是在借石闵的话头回应崔氏那日庾三姑娘说的那些话,什么“帮理还是帮亲”呀,庾氏自然会听见的,只是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告诉崔氏,石家不会看在庾三姑娘是侄女儿的份上就偏帮一个,而将另一个当炮灰的。

    长亭突然有点好奇庾氏跟那位三姑娘有没有说过话,都说了些什么。

    崔氏埋头领了荷包,开了口,这下不是跟石闵一起开口的了,才听出来崔氏声音蛮好听的,脆生生的也放得软绵,“谢谢母亲,一家和和睦睦才是兴家之本,旺家之源,母亲帮了亲那理就不高兴,帮了理那亲就不高兴,总得有个不高兴的,故而阿霓认为最要紧的不是帮谁,而是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谁也不叫母亲为难。”崔氏温和地侧眸看了石闵一眼,“相夫教子是女子的本分,相公往后做事行事,便是与阿霓一体的了,往后相公行事之时想想家中老小便也定不会叫人为难的了。”

    长亭快被崔氏脉脉情深望向石闵的眼神,闪,瞎,了。

    什么样的姑娘最叫郎君喜爱?当然当然,漂亮的姑娘最讨人喜欢,可看腻了皮囊之后呢?谁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呀?这时候取胜的姑娘又是什么样的?长亭以为大约就是像崔氏这样全身心依赖着自家夫君,嗯,至少在夫君看来,自家媳妇儿没了他就活不了的这样的姑娘。

    男人需要被需要的感觉,需要被尊崇的目光,需要温言软语的追捧,再无所谓的男人都需要。

    崔氏这番话说得挺高明的,先告诉庾氏,娘诶,咱也不要你帮亲也不要你帮理,小媳妇我坚决不惹事不给您惹麻烦,不让您陷入是帮亲还是帮理的艰难处境;再告诉石闵,相公诶,阿霓相信你以后不用人管,因为阿霓深深地需要你,基于此,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动作都必定是正确的,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反正话里话外给足了石闵脸面,同时也没掉庾氏面子,还狠狠地扇了那不懂事的庾三姑娘一巴掌。

    长亭就奇了怪了,她家三婶母咋说话就跟个棒槌呢?

    崔氏说得很好听,好听的话下面意思也很好听,石闵轻咳了两声,待庾氏唤他俩起来时,手脚极为别扭地去搀了一下崔氏,崔氏埋眼弯唇笑一笑,纤指一翘顺势就虚搭在了石闵的胳膊肘上。

    姑娘诶,没脸没啥的,咱有张嘴,照旧过得好。

    长亭深深喟叹一声。(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七章 端倪(上)

    第两百八七章

    长亭原以为庾三姑娘那番话就此打住便也算了,庾氏给崔家阿霓也交代过去了,阿霓也捅了庾三娘子一刀了,这事儿就算完了,否则还能咋的?还真因为这句话把庾家的亲事给退了呀?庾氏不会答应,庾家更不会答应,眼看着石家都要进驻建康城了,庾家嫁了那么多女儿好容易攀上这个一家发达的,还不得紧紧抱着大腿抱牢了不给放啊,嗯,并且在石猛的权衡下,次子媳妇娶上庾家的姑娘是顶英明的抉择了吧。庾家虽说如今势微,可好歹也还是士家,娶回家不丢份儿,同时庾家距崔家着实有点远。

    不过是小姑娘的小打小闹罢了,为着不乐意的婚事拼一拼,却如蜉蝣撼木,拼尽全力却分毫无用。

    长亭以为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庾氏也如此以为,所有人的这么认为——不过是妯娌间女人家相互的争斗倾轧罢了,这哪家深宅大院里没出过这么几桩事儿啊,出了才是正常,不出才是不正常,众家夫人皆心有戚戚焉,一方面觉得崔家真是会教养姑娘,一方面揪着自家姑娘的耳朵耳提面命,“学谁都别学那位庾家三姑娘,她以为她在跟谁较劲置气呢?肉没吃着,反倒惹了一身臊,得不偿失的哟!”

    每个人都以为结束了,奈何时光通常会予那个最无以为然的人迎头一击,以证世事无常。

    来人这样多,许多人家得脸的管事和叔伯留了个两三天就启程回城去了,来了正主的要么是与石家关系亲厚,比如陆家,要么是这桩亲事与之休戚相关,比如庾家和崔家,要么就是想趁机和石家拉拉关系,比如,那就有很多了,举不完的例子。

    这些个来了正主的人家,论他好与坏,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在石猛看来都是一份心意,全都得以最高规格相待的。故而蒙拓鞍前马后地伺候了两天,这些个人家也开始借这个时机自个儿活动开来了,比如庾家现今可算是放过了长亭,转而围攻崔家毕竟长亭家的陆长英都已经成亲成了许久了,而崔家这位郎君不仅没成亲连个定亲的都没得,此时不出击就不是庾家的风格了。

    阿弥陀佛,长亭看着崔家被庾家不知是大舅母还是二舅母的那位妇人围着问问题就显得心有余悸。

    天知道她前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庾家的战斗力简直惊人!

    “耗子都灭绝了,可能庾氏都还在。”陆长英如此评价庾家,镜园高风远亮,处处采光都极好,透过厚牛皮纸糊成的窗棂,陆长英远远可见参天的古树与古树下种着的芍药花,这些时日蒙拓陪着陆长英将镜园是里里外外逛完了的,陆长英对长亭的生存条件很满意连带着对蒙拓这个并不是很喜欢的妹夫也和颜悦色起来,哦,当然陆长英评论庾氏的时候,蒙拓肯定是不在场的。

    长亭笑起来,“哥哥,你别以为这样的人家好做。其实细想想庾氏是有大智慧的,当初士族谁也不乐意搭理寒门庶族的时候,他庾氏就将一个女儿嫁给了石猛,一个女儿嫁给了胡人,一个女儿嫁给了淮东的一个新兴的家族,三中一,当初谁能料到最后是石家进驻建康城?而当时唾弃的士族们,如今又有几个存活了下来?”

    陆家在风雨飘摇中依靠真定大长公主的杀伐决断、长亭的顾全大局以及陆长英展示出的强大谋略势力,如果任一缺一,整个陆家因陆绰身死耗掉的元气恐怕在十年内都无法恢复。

    陆家尚算幸运,现今群雄并起,已有许多城池中的小士族或举家倾覆,或化整为零,都已经暂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甚至陈家不也靠了符稽?

    陆长英闻言缓了一缓,隔了半晌方点点头喟叹道,“今时不同往日了。”窗棂外忽闻小姑娘的嬉笑声,是石宣和阿宁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儿玩闹,哦,还有大姑娘玉娘跟着一块儿翻花,“早点把阿宁的亲事定下来吧。”

    长亭一愣,下意识,“阿宁还小呢。”

    陆长英敛眉抿唇笑了笑,整个人眉眼都舒展开了,当初的如画少年如今长成了风度绰约的成年男人,五官眉眼还是很好看,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身上多了藏都藏不住的儒雅之意与震慑之力,“不小了,阿宁日日与符瞿玩在一处,我怕她往后”陆长英一顿,手指一蜷,指节分明,“我怕她以后陷进去,拔不出来,会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980/ 第一时间欣赏天娇最新章节! 作者:董无渊所写的《天娇》为转载作品,天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天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天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天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天娇介绍:
陆长亭是一只白富美,纯的。
大晋的天下快要亡了,真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暂时的。
当家国倾覆、突遭大难,且看傲娇白富美如何踏血历泪,与君一路荣华,共筑天娇。
哦,还有,她想给那个草莽萌少年生猴子。
很认真的。
******************
总的来说,是在乱世浩荡中,傲娇白富美与草莽萌少年步步惊心,携手一生的故事!
已有完结文《嫡策》,保证日更,坑品优良。天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