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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无渊     天娇txt下载     天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六章 谈亲(下)

    第一百九六章谈亲(下)

    “石老二带兵去邕州了?”真定大长公主有些意外,“论远近亲疏,石猛都应当叫石阔来豫州解这个围,救这个急啊。怎么是你来豫州,反而石家次子去坐镇邕州?”

    蒙拓来豫州,而坐镇幽州的石阔却跨越两座城池去邕州救火

    无论从时间、脚程、速度及辎重运输便利种种立场来看,都是浪费,都是下下策。

    蒙拓笑了一笑,话说得极为坦荡,“二哥说这种在岳家跟前出风头的事儿让我来做,他殿后。”

    真定大长公主怔愣片刻,也笑起来,俯身前探,“石二爷倒是个很明白的人。”

    在真定大长公主的印象里,关于石家老二的笔墨极少,相貌自是好的,风度也有,行事说话不冒尖挑事,也不畏畏缩缩,较之石家老大那副熊样——真是熊样,又高又壮,黑黢黢一张方脸,石老二跟石老大就不像是一个爹妈生的种。短短几次的会面不足以让真定对这位石二郎君有一个全面的认知,可从他鼓动、怂恿、支持蒙拓拿扳指抢亲这件事上,石阔要不是一个冲动简单的人,要不就是一个极有主见且自负的人。若站在石家老大的立场,当然希望石阔是头一类人,可站在陆家的立场,石老二是后一类人更让人放心——你家盟友是个傻蛋蛋,你闹心不闹心?

    只是不晓得站在石猛的立场,他会怎么选。

    真定面上含了笑。嘴里头却像含了莲子似的,一咬破全是苦得发慌的心。

    两个兄弟若一个强一个弱,强的为长弱的为幼。倒还好,小的那个安安分分地倚靠长兄富贵荣华一辈子也不算不好,可若一个强一个弱,恰好一个是弟弟一个却是哥哥,那便很有些难安了。

    陆绰身为嫡长子,既贤能又仁和,可仍旧压不住底下野心勃勃的胞弟

    石猛那两个儿子终有一天要打一架。至于打到什么程度,便不是外人该操心的事儿了。

    真定大长公主眼睑一垂,见长亭挽手斟茶。神容极为温婉,不禁笑着转了话头,手一抬一指,将几个姑娘家使开。“阿娇和玉娘带着阿宁去花厅泡茶吧。”

    去花厅就意味着能听见。可你千万别当着我面听墙角啊。

    长亭应了声“唉”敛裙退下去。

    玉娘在廊间给长亭咬耳朵,“你没来的时候,大长公主训了长英阿兄,我却瞧着像是在给蒙拓敲警钟。”

    那些话长亭都听见了。

    长亭揉揉玉娘的额发,欣慰大叹,“孺子可教也。”

    隔着木廊听壁角,真定大长公主问起了蒙拓家里人,“听说你母亲是葬在疆外的?待你成了亲便将你母亲的牌位迁回来吧。咱们讲究一个叶落归根,回得了邕州回邕州。回不了邕州咱们踩在故土上心里也踏实些。”再斟酌了些话,“我老了,看的都是旧山河,也不知道现今的光景是怎么个模样。再过些时日,光德堂上上下下都是要唤你姑爷的。上回你来同我请安,我正被那两个小冤家气得头发晕,谁家自己算计自己嫁什么样的姑爷呀?”

    长亭抿抿嘴,隔着屏风,难掩羞赧。

    真定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手上还掂着那张帖子,好似有万斤重,“要成一家人了,我便也不说暗话了。我对你其实不大满意的,倒并非士族寒族之分,士族早三百年的祖宗在哪儿挖坑插秧还不定呢是你的身世太复杂了一半汉人一半胡人,而且恰好还是父亲是胡人,能娶庾家女的胡人泰半位高权重,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话其实说得都很明白了。

    蒙拓如今是寄人篱下,吃的是姨父的饭,若生身父亲脑子一抽,想起来我还有个儿子流落在汉人的地界,她陆长亭怎么办?难不成还当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回胡羯去啊?

    那陆家就成个天大的笑话了。

    两个人成亲过日子,可不是盖头一掀,床上一趟便万事大吉的。两个人成亲,是两个家族的结合,陆家至此便要把石家当正经姻亲来走动了。姻亲的亲近是天然的是不可置疑的,这就是为什么春秋时期你嫁过来我嫁过去,如若不联姻便等着被第三方打得个晕头转向。

    既然要成亲的,真定大长公主大概是决定在庾氏来之前,和蒙拓先把总账算一算。

    嗯逻辑有点怪,但听上去就是这么个道理。

    蒙拓静了许久,终于开口,“我的父亲确实位高权重,可他不止仅有我一个儿子,他的胡人原配为他生下了两个身体健硕的嫡子。母亲身死之后,我的存在便有些尴尬,处在中间的嫡出,身上一半的血脉却是汉人的,这在胡羯之地是大忌,故而父亲并不是很管教我。后来姨母希望教养我,我便到了冀州”蒙拓深吸一口气,手搭在膝盖,指节发颤,蒙拓索性便将手掌蜷起,“我之后的生活与他再无关系,大长公主尽可以放心。我与阿娇的生活,和姨父和姨母,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陆石两家是合是分,阿娇都是我的唯一的妻子。大郎君和姨父若对垒,我绝不偏帮,更不会叫阿娇为难。是我娶阿娇,而不是石家娶阿娇,姨父别想在阿娇身上挖出一分一毫的好处。”

    蒙拓微微一顿,“言语都是无谓的,大长公主,我纵然将话说得十分圆满却起不到任何约束。”

    蒙拓声音冷静极了。

    长亭将背靠在窗板上,听蒙拓静静地说。

    “我可以在您跟前说得天花乱坠,可那没用。两个家族的情况都很微妙,我与阿娇两人的身世背景都很复杂,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也明白这条路不好走,所以我退却了。可阿娇没有。”

    长亭仰头眨了眨眼睛,他这是要干嘛呀

    “请您将陆长亭放心地交给我吧。”

    蒙拓抬头看真定大长公主身后窗板的那抹剪影,“我会当她身前的那堵墙,挡住所有的风霜。”(未完待续……)

    PS:送给大家我很喜欢的一段话。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傻蒙和阿娇的情感大概就是这样的。

第一百九七章 敲定(上)

    第一百九七章

    长亭靠在窗板笑得眼睛都没了,玉娘偎在长亭身边长长“咦”了声儿,身体左扭扭右扭扭,面部表情丰富极了,小阿宁也笑,捧着小栗子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边吃边笑,一笑吧,面颊便起来了两只小梨涡,乖得很。

    水榭花厅里摆置着新鲜的佛手,高几小柜边摆了一只不深不浅恰好能养睡莲的瓷盆,莲花泛香,清波荡漾,晨好气清的水榭满屋子都漾着如碧波流水般好闻的气味。

    浅浅的光从窗板的缝隙中直射入内,三个女孩,都在笑。一个幸福,一个娇憨,一个爽直,笑的模样不一样,可笑声却是一样的,都如同闷在胸膛中呼之欲出的蜜糖那般黏稠。

    在很久很久以后,长亭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清晨的情境。

    外间真定大长公主沉凝了许久,久到长亭以为真定不会再说话了,哪知却突闻,真定叹了一声气儿,方轻声道,“我希望你不要食言。”真定话锋一转,“庾郡君明日便至商定婚事细碎杂事,两家人搁在一起办事,泰半都是要出矛盾的。我希望到时候你能记得今天都说了些什么。”

    蒙拓自然一口应下。

    长亭又笑起来。

    蒙拓生母去得早,姨母将他拉扯大,对于她而言,庾氏应当能算作她的婆母。

    媳妇与婆母,天生仇敌。

    仔细想想也是,媳妇与婆婆压根就是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人。一个生了儿子,一个为你儿子生儿子,一个照顾男人的前半生。一个与男人共度后半生,媳妇顺理成章地从婆婆手中接过职责与义务。女人家多半心思细腻且多疑敏感,两个女人无亲无故被栓在一块儿,本就容易起矛盾,中间再塞了个两个女人都想争的男人,矛盾加剧,明争暗斗不要太频繁——这是真定大长公主身为过来人心里很清楚的一点。做婆婆的想为难媳妇压根就不需要由头,午膳不好用,便可成为发起诘难的理由。她不喜欢谢文蕴。也不喜欢她的儿子为了谢文蕴一往情深,饶是她自诩行事一派风光霁月,可当年明里暗里也给谢文蕴下了细细碎碎的许多绊子。

    否则,庶子长茂是怎么出生的?

    现在想想。颇有些曾经沧海的意味。

    人亡了。才晓得当初那点子后宅的恩恩怨怨有多微不足道,就冲她谢文蕴给陆家留下了陆长英与陆长亭两个孩子的份儿,她当初都不应当拿婆婆款儿来抬压她真定叹了叹,不禁苦笑,人吧总得是事情受到自个儿身上了才明白痛,她没女儿当然不怕遇着恶婆婆,如今阿娇嫁人,她却怕她的孙女遇上恶婆婆得不得了。况且庾氏哪里是省油的灯?说是姨母。可平日里代行的可都是母亲的职责,时人最重恩德。若蒙拓成了亲却与庾氏疏远了去,那时人与后人的唾沫性子恐怕能将这小夫妻淹死

    真定看了眼努力把眼睛瞪大力求真诚的蒙拓,顿了顿,索性换个法子来问,“若庾郡君不喜欢长亭士家女的做派怎么办?虽说是你们两是关上门过日子,可到底与石家住得近,若庾郡君日日让长亭在身边立规矩怎么办?”

    “府邸事多且杂,早在来时拓便与姨母商量妥当。每逢初一十五去石家请安,其他日子随阿娇高兴便可。”蒙拓成竹在胸答道

    真定大长公主再问,“石猛胸怀天下,士庶之间,士族之间,他都要一一打点到位。若庾郡君定要阿娇出面应酬交际,四下奔走,你当何如?”

    蒙拓沉声道,“若能婉拒便婉拒,若不能婉拒,便叫阿娇称病,一切以阿娇的意愿为先。”

    真定大长公主再言,“若庾郡君妄图透过阿娇让邕州庾氏与陆家搭上关系,而阿娇与陆家都不愿意,却无从拒绝庾郡君,你又当如何?”

    “拓会让姨父知道,石家与陆家的关系尚且正处萌芽期,岂容他人来分这一杯羹。”蒙拓答得很认真,神容认真得就像在参加举孝廉的诘辩似的。

    隔了一会,真定声音有些喑哑,开了口,“阿娇是受了苦的,雪踏过冰踩过冻也忍受过,女人家像水,身体弱。如若我是说如若,阿娇在三年五载之内产不下男嗣,你会怎么办?”

    “三年不行等五年,五年不行等十年,十年不行等二十年。”

    蒙拓语声虽轻,却可闻坚定,“若阿娇喜欢孩子,过继也好抱养也好都可以。若阿娇不想要孩儿,我们两个便就这样过下去,拓亦觉此生无憾。若姨母插手来管教,拓定当不理、不从、不听,这是底线。”

    真定大长公主心下一松,能听出语气都像松了弦似的,“你且记得今日在老身跟前说的这些话吧。”

    两个人说得都很隐晦。

    毕竟不纳妾侍,不收通房,不养伎人,这都是没法儿明说的事儿。

    里间的红泥小炉上烧着的水壶已经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了,长亭一回神连忙就着帕子去倒热水斟茶,热水滋啦啦地氲在茶叶中,茶叶被水一冲便向上浮起,飘在水上面,长亭一抬头却见阿宁捧着糕点若有所思,长亭便笑着轻唤,“阿宁,想什么呢?”

    小阿宁回过神来,抿嘴笑起来,“阿宁以后也要嫁这样的夫君顶天立地男儿汉,对旁人内敛寡淡,对我却言听计从,什么都护着我”阿宁说得辣气壮,可说完却仍旧脸上绯红,起了一丝羞赧,“就像哥哥与阿拓阿兄那样!”

    玉娘捂嘴笑,“往后别叫阿兄了,该叫姐夫了!”

    小阿宁捂着嘴,“不成。得成亲那天我拿了大红封才能改口!”

    玉娘当即表示赞同,“对!得是起码五钱的银馃子才成!”揉了揉阿宁的脸蛋,与有荣焉。“我们家阿宁当真聪明得很,聪明得很呀!”

    这就开始算计她家,不对,蒙拓家的银子了

    长亭想把脸板正,嘴角却自有主张往上翘,再往上翘。

    将近晌午,有兵将来报战事。说得有些模糊,陆长英与蒙拓当下告辞往无字斋去,真定大长公主也不细问前方战事如何只是叮嘱二人。“陈家要使阴招,我们陆家却不能坏了四大家的颜面,陈家要收拾,却不能拿收拾符稽的路数去收拾他们。且慢慢来。都看看陈家还能得几日好。”

    陆长英应下,长亭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二人走远。

    她与蒙拓这么几日,一句话都还没说过啊!

    男人们一走,真定大长公主这处也忙了起来,庾氏要来,光德堂上上下下都要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么些年头了,真定没生女儿。陆绰也没妹子,许久没有姑娘从光德堂发嫁。纵然是有旧例可循,却也时过境迁,难以模仿。

    比如

    三十年前的两百条丝帛,在如今乱世中已经可与金银的价值比肩了。

    再比如,陆家才遭大创,百废待兴,光德堂的花房养的尽是好将养又喜庆的牡丹与芍药,可这两样花儿放在女眷客人的小庭院里却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在,原本定下的紫藤花长得却不尽如人意。真定大长公主到底不喜欢石家,思虑了良久才定下放两盆君子兰即可,话虽说出去了,心里却有些肉疼,哼了声儿,“只希冀着庾氏别将那兰草认成葱”

    长亭听得哭笑不得。

    答应这桩亲事,在真定大长公主看来既是无奈之举,又是必行之道。偶尔想一想呢,觉着蒙拓这个少年郎着实还不错,可再偶尔一想,又觉得与庾氏石猛做亲家心里实在憋屈,反反复复之下造成了庾氏暂居的庭院里头放着贵重的君子兰,布幔却没换床榻换成了乌木,可瓷器却用的是顶普通的冀窑瓷

    老人家一会过得去一会过不去的结果是最后抱着小阿宁轻声絮叨,“咱们阿宁往后是要嫁到一个真正的名门士家里去的,谁算计都不给。”

    小阿宁眼一瞪,嘴一张,喘了口粗气,“那只有我去算计别人了!”

    长亭乐呵呵地笑,真定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长亭的额头,“上梁不正下梁歪罢!”

    长亭哈哈笑起来。

    第二日晌午,石家的大旗总算是进了豫州的城门,陆长英去接人,三夫人崔氏带着小辈儿们在光德堂前迎接,马队拖得不长,就只有两架黑乌木红漆马车打头,后面跟了几十名兵将,兵将领头的是岳老三,岳番骑在左首,盔甲着身嘴里头难得没嚼狗尾巴草,只见岳番头一抬,眼睛藏在盔甲之下还不老实,也不知是在冲长亭眨眼睛还是在冲长亭身后的某个玩手指的女人眨眼睛

    大家伙都是熟人,也甭费心客套了。

    岳老三撩袍下马,岳番紧跟其后,随后马车帘子一挑,便有一个十岁出头,梳着圆髻,脸圆圆的,眉细眼弯的姑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裙裾翩飞看上去娇俏极了。之后便有一妇人高挽发髻,华服锦衣先将手搭在马车下的老妪胳膊上再弯身下马车,一抬首却见妇人眉眼分明,瞧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貌,保养得极好。

    小阿宁笑着踮脚挥手,“阿宣!”

    石宣一眼看过来,也笑着蹬蹬蹬地朝这处跑来,“阿宁!”

    长亭推了推小阿宁的后背,阿宁便与石宣牵在了一起。

    三夫人崔氏先笑着开了口,“两个小姑娘许久未见,如今却仍旧亲密得很,可见是有缘分的。”

    庾氏步履缓和,她年岁比崔氏要大一轮还多,却极谦恭地颔首致礼,接崔氏的话往后说,“说缘分当然是有的,往前是手帕交,如今却成了姻亲姐妹,若说这样还没缘分,实在不知道哪样才叫有缘分了。”

    崔氏退一步没受这个礼儿。

    庾氏眼神看向崔氏身后的长亭,温声寒暄。“两年未见大姑娘,大姑娘可好?往前身子骨有些不太平,如今可还吃着药?”

    庾氏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不压迫,可听话听音却总有些许莫名的意味,当初到冀州安顿的时候,长亭脑袋上的伤还未好,一直吃着要,庾氏开了库房拿了许多天麻出来叫长亭吃,长亭笑着埋首屈膝福身。“多谢郡君记挂,已然好全了,若没郡君的天麻炖汤。阿娇如今也不会这样好。”

    “看大姑娘脸色神容都是极好的,可见当初的天麻没白吃。”庾氏朗声笑起来,“往后去冀州住了呀,多的是!”

    长亭觉得现在自个儿脸上应当红一红了。努了把力。很不幸,估摸着没红起来,便将脸往衣襟口埋深了点儿。

    三夫人崔氏嘴一闭再一抿,很有些庆幸将才自己没受那道礼。

    陆长亭那桩婚事不是石家算计来的吗?真定大长公主不是很有些生气嘛?怎么那个蒙拓来的时候,光德堂上上下下也给足了面子,石猛妻室来,连陆长亭这样性子都又是福礼又是婉和答话崔氏心里很清楚这面儿可不是看在庾氏算半个婆母给的,这分明是这桩亲事内里有猫腻——至少陆家并非如同旁人揣测那般排斥和厌恶这桩婚事

    三夫人脑子里过了又过。再开口时,态度较之前热络了许多。伸手虚扶了一下庾氏,笑道,“咱们可快进里屋去吧,这儿正当风口呢!”再伸手揽了揽长亭,“咱们大姑娘脸皮薄,郡君莫笑话她呢!”

    真是谢谢您,我还脸皮薄呢

    长亭被莫名其妙冠上了个脸皮薄的名声,当下便决定一薄到底,抿着嘴笑也不搭话也不出声,任由三夫人揽了又搂,搂了又挽

    晌午日头大,光德堂今年头一次摆上了冰,到处都凉滋滋儿的,三夫人领着庾氏走在廊间,时不时地介绍些光德堂的古闻旧事,或是摆在游廊画舫里的古玩金石,三夫人本是长袖善舞之人,庾氏更是润物细无声的一把好手,不过一段路程罢了,三夫人有心拉拢,庾氏顺水推舟,至荣熹院时两人已然通了生辰,姐妹相称了。

    说实在的,长亭私心觉得三夫人与庾氏其实是一类人,无论在什么境遇,都努力让自己过到最好,三夫人好似一直都没彻底沉寂下去过,就算当初被长亭当鱼饵钓大鱼,她也装作不知道,二房陆纷与陈氏是怎么死的,她也装作不知道,甚至她受了百雀的撺掇来帮百雀探口风被长亭毫不留情面地打了回去,她也装作记不得了

    什么都记不得了,整日都笑脸迎人,长亭自问是做不到的。

    可三夫人做到了,因为她做到了,所以无论是真定大长公主还是往后要当这个家的谢之容,都要给三夫人留点儿脸面,凡事不会做得太过,细想想,三房的前程光明得很呐。

    努力生存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智慧,或大或小,都蛮值得人敬佩的。

    长亭微不可见地抬头看了看笑得极为亲切的三夫人,心下一叹,敬佩归敬佩,学得来学不来却又是一说。

    庾氏风尘仆仆而来,见真定大长公主之前借了偏厢换衣洗漱,再出来时便是按品大妆,显得极为郑重。三夫人陪庾氏入荣熹院正堂,石宣小姑娘则与阿宁小姑娘走在一道儿,长亭与玉娘走在最后。正堂之中,真定大长公主正襟危坐,庾氏先行大礼再唤来石宣行礼福身,真定大长公主介绍了堂中诸人,自又是一番寒暄,寒暄半晌之后庾氏笑盈盈地切入了正题。

    “这回来,一是来给大长公主请个安问个好,二来呢,便是为我们家蒙拓小子求门亲事。”庾氏看向长亭,“蒙拓小子鲁莽得很,上回大郎君的过庚礼都被他给搅和了,刺史很是生气了一遭,又让来赔礼又写亲笔信来致歉大长公主,您可千万莫怪我们家没规矩呀。”

    陆家姑娘当然是不能被抢亲的,故而蒙拓拿着扳指闯城门那遭早已被混淆成当天本就是陆长英和谢之容过庚帖礼了

    真定大长公主也笑,“鲁莽是鲁莽,可心地却好得很,人书也好,前些时日带着兵马来给豫州解围。少年郎跟牛犊似的,一身都是劲,礼都还没过,便拿自个儿当陆家正经姑爷使了!”

    庾氏当即笑起来,“那小子便是个急性儿!为了媳妇儿连邕州的战事也不大顾了,好歹说通了我家二郎去邕州帮他坐镇!刺史知道了,又是指天指地一通骂!”边笑着边觑了真定大长公主神容,没瞧出她不乐意来便放了心,从袖中揣出了一只大红牛皮信封来,递给真定身边的娥眉,收了笑,神容肃了肃,“这是蒙拓小子的生辰八字,比阿娇痴长个五岁,春天生的,却是冬天的个性,闷声闷气不说话,尽知道埋头使劲,待做了您的孙女婿,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权当自家小子使罢!”

    真定接了,展开信,眼皮一耷拉算是看完了,再合上信封,叫娥眉将托盘递过去,“本该是在祠堂过庚帖的,只是怕阿娇她娘泉下有知,不满意。”

    真定到底出口刺了一刺。(未完待续……)

    PS:本来说的6k哪知5k都赶到现在明天补上!阿渊一向有点懒,干脆就两章合一发了~

第一百九八章 敲定(中)

    第一百九八章敲定(中)

    三夫人崔氏飞快抬头看了看真定,再觑了觑,心里拨着算盘。真定大长公主是个八面玲珑的个性,对她这个庶子媳妇尚且从不将话说透说死,没道理和姻亲顶真拿茬难不成长亭自个儿是认同这桩亲事的,而真定大长公主与陆长英却只是迫于无奈进了石家的套儿?

    这世道,能混好的都是人精。

    崔氏在一瞥一觑之间就揣测出了极度接近真相的猜想。

    长亭自斟一盏浅茶,未曾答话。

    庾氏笑言,“谢夫人生前惊采绝艳于建康,长女的婚事恐怕选谁当姑爷都不会太满意吧。”庾氏手打在木案上,面上笑盈盈的,半分也瞧不出异样来,“做了母亲才晓得姑娘是掌中珠,心中宝就算潘玉在世来求娶我们家石宣,我也定能从头到脚挑出许多不是来!”

    真定大长公主再一笑,“那老苫盼郡君约束外甥媳妇的力度,比约束女婿要小许多了。”

    庾氏爽直笑开,“阿娇何须我这个姨母约束?仙逝的陆公与谢夫人教出儿女个顶个的好!”

    真定轻声道了句

    吉时是一早定下的,过了庚帖后,便是守着更漏待吉时,吉时一到,两只庚帖送进陆家三宅深处,便为合贴,合贴的时辰倒是随心所欲,陆家一般会合上三日三夜,权当告诉了陆氏祖宗,合贴就是走个过场。两家活着的人都同意了,死了的人还能翻什么船?

    “不过往前倒也有过合贴的时候,天上劈了道雷将宗祠后头那棵老槐树劈倒了枝桠。陆家便借此事回绝了这桩亲事。”长亭尽力回想。

    胡玉娘抱着软枕听得直发怔,“这样也可以?”说着探了个头出去仰头望天,见天朗气清,不觉放心,“是定的哪家的姻亲呀?能和陆家定姻亲的可都是些显贵他们也认这么个说”

    “是我太爷爷辈的事儿了,那时候陆家还在建康城呢。”长亭笑起来,“当初定的是皇家的公主。太爷爷那辈儿不喜欢这桩亲事,便借这事儿禀了圣人,正恰好钦天监也算出两个人八字吉凶不卜。故而符家再想嫁女,也只好作罢。后来我去后院看那株可怜的老槐树时听老妪说起,原来那道雷压根就没把这枝桠劈端,是有人拿斧子劈断后再拿火油烧了烧装的相罢。”

    所以说到底也是陆家不想要这桩亲事。但是又不好直接回绝圣人罢了。

    胡玉娘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你与蒙拓的庚帖可要平平安安的啊,千万甭被雷劈,被水淹,被火烧,被人撕”

    在胡玉娘说出庚帖的三十六种死法之前,长亭突然福至心灵,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嗯

    这个重要的决定就是——她决定夜来去看看庚帖。

    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如今天下正乱。不乐意看见陆石两家结亲的人多得是,倒不是说烧了庚帖就能阻止陆石两家结盟。行走在刀刃上的那起子政客枭雄没这么单纯,可长亭却觉着不放心。她与蒙拓走到这步不容易,亦步亦趋的,万一这桩亲事毁在了两张纸上,她可上哪儿哭去哟

    一切为了嫁人!

    夜深人静,长亭小心翼翼地踩在昏黄光影里,长廊深巷,砖瓦青瓷被摇曳的光一映照像是一下子就活了过来,鬼哭狼嚎地伸出爪子来,好似这一切的食物都在陆家漫长而幽静的百年间长成了精怪,气氛有些瘆人,长亭呼了两声打足气。

    一切为了嫁人,一切为了嫁人!

    街巷长廊,玉娘打着灯笼走在前头,祠堂在光德堂最深的地方,一路过来,值夜的仆妇忙屈膝问安,玉娘大手一挥,把披着外衫的长亭一把扯出来,为虎作伥道,“大姑娘做了噩梦,来祠堂跟先祖们上香尽孝安安心。”

    阿弥陀佛,先祖们,您大人大量别劈下道雷,没把槐树劈叉,先把我这不肖子孙给劈死了——长亭心里默默致歉。

    仆妇们连声赞扬,“大姑娘好孝心”、“大姑娘真有心”、“女郎不愧是陆家嫡长女”在一片赞誉声中,长亭绯红一张脸踏进了宗祠小苑,庚帖放置在最里间,长亭燃了三炷香敬了父母先贤便绕着宗祠走了半圈既当作静心又当作尽心。陆家宗祠外为闹中取静栽种了一大片竹林,长亭眼睛尖,提了灯笼凑近竹笼里看,“啧”一声,轻唤,“蒙拓!别装相了!快转过身来!”

    竹间的背影一耸再一转,蒙拓颇有些无奈,“你怎么三更半夜来这里了?”

    长亭顿时瞪了眼,灯笼朝上一抬,瞅着蒙拓眼睛,“你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我来给陆公上炷香”

    蒙拓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婚事在即心里有点慌,而陆绰的灵堂撤了,他静心都找不着好去处了,思前想后决定铤而走险来祠堂拜会拜会老岳山,顺便守着庚帖不让有心人有机可趁

    蒙拓语声滞了滞,轻抬下颌,“快回去,哪有小姑娘家家的夜半三更不回家睡觉反而四下乱晃荡?如今世道不太平,你甭不以为然,在邕州压根就不许未出阁的女子夜里出来独身晃悠”

    长亭咧嘴笑起来,“我将要出阁啦!”

    蒙拓话被一堵,颇有些手足无措,“可可终究还没出阁呀!你怎么一人出来?满秀?白春呢?”蒙拓仰头高望,宗祠的墙分明葺得极高,这厮却四下望得极为认真。

    长亭不由捂嘴闷声笑,“是玉娘陪着我出来的,我有些睡不着,既怕庚帖出问题,又怕我这还在做梦,出来走一走再掐一掐自个儿,疼了就明白是真真的了。”

    长亭承认得落落大方,蒙拓一下子被甜腻到了骨子里。

    蒙拓心里一甜,却愈加张不开嘴。

    长亭提着灯笼朝前踏了一步,翘着下巴望着蒙拓俏生生地笑,“玉娘是外姓人不许进祠堂里来,她便去陈妪住的后罩房歇脚去了。你来给父亲上香呀?上了几炷香?说了几句话?都说了些什么话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九章 敲定(下)

    第一百九九章敲定(下)

    姑娘声音脆生生地氲在夜空中,蒙拓只觉得心都快化了,声音不自觉地柔了又柔,低了又低,缓得像摁住了古琴最低沉的那根弦。

    “来给陆公上了三炷香,给贡案上换了壶龙泉酒,说了”蒙拓闷头很浅很浅地笑了笑,声音里藏着的笑意微不可见,“说了许多话,陆公生前我没同他说过话儿,如今能说给他听了,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到。”蒙拓顺手帮长亭拎了灯笼,灯笼的光一晃一荡,像被投掷了小石块儿的月下水面,蒙拓侧过身来,“陪我走一走吧。”

    长亭跟在蒙拓身后,月下有古松耷拉下头,长亭便迈着小步跟着蒙拓静悄悄地甩着手走,甩着甩着就被身侧那人轻轻拉住。

    长亭顿时绯红一张俏脸。

    蒙拓手大,手掌一蜷便将长亭五根手指紧紧握住贴在掌心上。

    长亭牙齿咬住下唇,心里如蜜般的甜像要溢出来了,她头顶将好到蒙拓的肩膀,一抬头便可见蒙拓的鬓角,蒙拓步子迈得不紧不慢,长亭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感觉好像手在发汗发热,可又舍不得抽开。宗祠修得大,一间正屋两三间罩房,抱厦间桌椅凳各一式,木料崭新,桐油清亮,摆设十分古朴简单,宗祠常常无人,下人没资格进来只能逢初一十五来掸灰抹屋,如今偌大一个祠堂,除却他她二人。便只余满室清辉。

    他们的庚帖就在身侧的厢房中。

    他们的生辰八字就那么被书写在撒金堂纸上,并肩摆置着。

    他们要成亲了唉

    蒙拓掌心的热在向长亭宣告着,这一切都是真的。

    蒙拓一手牵着长亭。一手提溜着灯笼,隔了许久方道,“往后在我们家也给陆公修一个小祠堂搁放牌位吧。”

    长亭应了声“哦”,温声斟酌道,“怎么说呢?其实父亲不是一个太在乎生死的人,他生前说过百年之后叫我将他的遗物洒到淮河里去,是随风飘走也好。是被水流不知带向何方也好,他都不在乎死后的那些虚无缥缈的香火。”

    蒙拓笑了笑,“陆公是有大智慧的人。每每在他灵前叩拜。我都能静心陆公恐怕会嫌修建小祠堂太过凡俗”蒙拓话头顿了顿,轻道,“这几日我总梦见陆公,每次都是梦见他在冀州登上马车离开那时。我以为这是陆公在教训我。教训我要好好待他的女儿。”

    死生杀伐的百战之将哪儿有信鬼神的?

    活人的同意好讨要,铁人都有被磨软的时候,拿出姿态拿出态度,做出事情来慢慢磨,旁人的态度总会有所改观。

    逝去之人却只能永远活在人的记忆中,以最好的姿态与印象。

    蒙拓大约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陆绰吧,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人家闺女给拱了,更何况在之前陆绰考虑姑爷时一点点一丝丝地没考虑过他。蒙拓颇有些忐忑,在陆绰牌位下只觉自己趁人之危。绝非君子之为,清雅了一辈子的陆绰恐怕很看不上他。

    长亭弯眉一笑,“那你就好好待我就是了呀。”

    蒙拓一滞再如自嘲般笑了笑,他的自卑与敏感在她跟前好似一点点存在的必要都没有,长亭足够自信与傲气了,自信自尊自重得似乎将他所有的踟蹰与自怨自艾都化解消弭得无处遁形。

    他何其幸也。

    蒙拓还欲再言,却陡然身形一闪躲,伸手便将长亭揽在怀中,背向墙角一靠,大手虚捂住长亭的口鼻,紧贴长亭耳朵,轻声道,“别出声,外面有人。”

    长亭眉心一蹙,心上当即闪过不好。

    若是寻常仆妇,纵然她与蒙拓夜来私会有伤风化,可蒙拓也不可能将她也搂到隐蔽处藏躲,放她一人应付仆从可矣,除非来人并非仆从,甚至并非陆家大宅中的人如果不是陆家人,是谁?

    宗祠在光德堂顶远的东北角,人声清净,只摆放了祖宗牌位,一无可盗之财,二无可观之景,三无油水可言,故而仆从们来得都非常少。地势僻静加之人烟罕至,宗祠确实是围得像铁桶似的光德堂的一块豁口

    长亭后背贴着蒙拓的胸膛,蒙拓的心跳呼吸与她的节奏一模一样。

    长亭将蒙拓虚掩住她口鼻的手拉下,别过头来,眨了眨眼无声望向他,蒙拓先摇头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轻手轻脚地将长亭再往里藏了藏,自己步履极轻地贴着墙角向外迈,蒙拓将耳朵紧紧贴住墙壁,眼神愈发晦暗。

    练家子一是眼神好,二是耳朵灵。

    长亭耳朵向来也尖,可如今只能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且听不出是男是女,可既有声响便意味着来人多于一人,且那几人并非行事默契之流——否则空墙都闯了,怎么会大意到要在别人的屋子里用谈话来商议对策?这不该一早便商定妥帖的吗?

    不对,等等。

    长亭眼神一眯,如果并非全都是外人,只是有人是翻墙进来,而有人是陆家内宅之人,几人甫一碰头,当然以为宗祠无人来十分寂静,便放心大胆地商量说话

    这样的可能或许更大。

    若是这样,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陆宅有内鬼。

    长亭经的事多了,一旦遇着事儿便不由自主地向顶厉害的方向去想,比如现今,这也或许是哪对野鸳鸯急切而热烈的喁喁私语,也或许是哪房的仆从恶毒而憋屈地咒骂着主家可长亭一想却无端端地想成了庙堂高远之事,是什么事情尚且不知,他们若贸贸然出去撞破,岂非冲动行事?

    两个人都极默契地选择了蹲守原地。

    蒙拓仍贴着墙壁在听,听了一会儿,缓缓站直身子,目光看向长亭。

    长亭蹙眉也望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隔得太远了,听不清。”蒙拓言道,“大致能听出来是一个男子,一个女子,两个人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了的,我往前没听过这两把声音,说了些什么实在听不见了,那两人说了一会儿那女子的声音便尖利了起来,估摸着是吵起来了,如今男子翻墙出去了。”

    长亭紧紧抿了唇,学蒙拓的样子贴着墙壁往外看。

    外面太黑了,长亭眯着眼睛好似隐隐约约瞅见了一个不高不矮的身影匆匆隐没在竹林中。(未完待续……)

第两百章 内鬼

    第两百章内鬼

    长亭紧抿唇,与蒙拓对视半刻。

    蒙拓轻道,“你别管这件事。来人既已破开外院直入二门,他若略过了陆家藏在暗处的影卫,那必定武功不凡,武功不凡之人你管不了。若陆家的影卫死士察觉到了而无所作为的话,”蒙拓一顿之后,语气轻快,“那证明我那大舅兄早已知道了,既然他知道了,你便更不用管了。”

    “那内宅接应那女子”长亭语声往下沉,“二门以内是我在打理,我打理得连有人不安分都一概不知,可见是我近来日子过得太舒爽了”

    蒙拓便看着长亭蹙眉自省,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长亭额发,声音拖得有些长,“你日子过得舒爽,才是我的福气。”

    夜深得很了,玉娘走前头权当探路,长亭与蒙拓提溜灯笼专挑小道儿走,走到研光楼的矮墙外,长亭埋头瞅脚尖,便瞅着灯笼的光从乳白色的绣鞋布面儿上晃荡来晃荡去,长亭舍不得走,蒙拓轻声催她,“快进去吧,我后日才回邕州,明日还在平成。”

    “可明日也见不着你了。”

    明日真定大长公主要与庾氏去稠山拜佛,长亭自然作陪左右,回来时,蒙拓早走了。

    再见他,大概就是在喜堂和洞房里了

    想到这儿,长亭又有些欢喜,埋着头拿脚尖去踢灯笼底下的红穗子,闷声闷气地再开口,“你把宅子打理好啊。我要带多少丫鬟陪房过去呢,你得保管够住。卧房的窗户别拿半人高的物件儿挡住了光啊,你记得偏厢的帐子要水墨纹的,高几要红漆木的,茶盅和瓷碗顶好用钧窑的,我喜欢农耕渔读的样式,你自个儿看着办“

    娇娇俏俏的,就像头一回见她的样子。

    好歹将她这性子养回来了,蒙拓觉得自己脑袋可能有问题,相比于宽和温婉的陆长亭,他更喜欢原先那个傲得鼻孔都快翻天的那个陆长亭,他八成是欠,欠人收拾。

    蒙拓应了声好,肃杀的气势在灯笼的光下都好似被磨平磨润了。

    “下回见你,你便穿大红衣袍了。”蒙拓轻声笑,语声和着暖光静静地荡,眼神静谧地看着长亭,“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蒙拓头一歪,当即笑起来,“你再不进去,阿宁和玉娘都快掉到窗户外来了。”

    长亭连忙扭头回望。

    一个窗户上,长了两颗头,一只姓胡,一只姓陆,姓胡的那只歪着嘴笑,姓陆的那只腆着脸看。

    长亭老脸一红,抢了灯笼就往屋里跑,跑回屋把门往背后一掩,一抬头就看见那两个傻蛋头后背对人,头还在窗户外卡着,看起来真是蠢得要死长亭当下叉腰河东狮,“陆长宁,你给我睡觉去!胡玉娘,你给我从窗户上下来!你知道在外头看你俩像啥吗?像两颗大白菜!一颗大点一颗小点儿!你就这么带妹妹呀!把妹妹带成了颗白菜!”

    小阿宁人小,一下就把头顺出来了。

    胡玉娘越着急越顺不出来,一颗白菜头卡在窗棂里斜眼冲长亭眼泪汪汪,“帮帮忙”

    真的蠢得要死了,要死了

    阿宁伸手想帮,长亭手臂一抬,阿宁当下决定明哲保身,缩着肩膀回屋去。

    见阿宁进去了,长亭这才伸手去够玉娘,满秀快手快脚地拿了瓶桂花油来,长亭一道踮脚抹在玉娘头发上顺,一道叹了口气悄声说话,“后宅有内鬼,今儿我在祠堂里瞅见了,瞅见了个背影,不高不矮,很有些纤弱,你想想,内宅里头有哪个丫鬟是这个模样?”

    其实很好找。

    真定大长公主年岁大了,喜欢姑娘们都一副福相,福相嘛,脸无二两肉叫什么福相?故而能进二门来伺候的,纵算是洒扫丫鬟都不能纤纤弱质——你是来当姑娘的,还是要做事的呀?

    目标范围很小,而丫鬟们一向喜欢玉娘得不得了,玉娘跟她们混得也熟。

    桂花油香得很,玉娘一边深嗅了两下,一边想,“瘦,中等身材我没瞅见过呀”玉娘突然反应过来,腰一抬,头“砰”地一声就撞到了窗板上,只听她“哎哟”一声。

    长亭一下子捂着肚子笑起来,又不敢大笑怕玉娘跟她恼,可看玉娘满头桂花油还撞了个包的模样,又没法子忍住不笑啊!

    玉娘连声“哎哟哎哟”,嚷着了半天之后方道,“你别光想丫鬟呀!二夫人一走,那叫啥来着?哦哦,陆长庆,她三天没吃食,听丫鬟们说她一下子瘦了许多!”

    长亭手上动作一停,神容当即僵住了。(未完待续……)

    PS:短小精悍求原谅

第两百零一章 婚配

    第两百零一章

    陆长庆?

    这个人,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长亭耳朵里了。

    光德堂里的所有人好似都在刻意忘记这个名字,与之一起刻意忘记忽略的还有陈氏的忌辰、陆长平遥遥无期的归期、甚至陆家二房的存在,日子越往后退,陆纷与其妻儿的记忆就越浅淡,大概最后会如同从未出现过那般,彻底地从陆家的荣耀与家谱中消失。

    这是对陆纷的报复,同样是对陆绰的交待。

    真定大长公主的默许,长亭的推波助澜,陆长英的大张旗鼓,所有的所有叠加在一起,除却被真定大长公主养在身侧的稚儿陆长兴,陆纷的那一双儿女皆活得虽不能说艰难,可也绝非容易——陆长平已经知事了,他知道士族与寒门庶族的不同,也知道托生在平成陆氏的荣耀与光辉,他看见过权利同样也明白权利是一旦沾上了便舍不得放下的东西,他知道什么是仇恨同样也可以感受到仇恨的力量,这一切的一切都决定了陆长英纵然有心放他一条生路,却无法给他一条青云路,在庄头上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乡绅,是陆长英能给他最好的结局。

    陆长庆,同理。

    女儿家有的时候其实比郎君更有威胁,郎君只要无权无势无谋略便再也翻不了身了,可女人不一样,女人翻身的机会很多,靠相貌,靠手段,靠心机靠男人。

    陆长英无法将陆长庆拘在光德堂中一辈子不许她出阁嫁人。这有悖伦常,同时有心人可拿此攻讦陆长英为兄不仁,为长不尊。故而陆长庆是一定会出嫁的。待长英将谢之容娶进门,便当即着手陆长庆的嫁娶,她不仅一定要出嫁,并且姻亲的门楣名声还一定要过得去。

    是,陆长英不在乎名声,是不在乎名利场上,作为政客的名声。

    时人的立僧本是宗族。若一个人对族人都做不好,还能期望他做什么事儿呢?修身齐家平天下,齐家可是被放在了平天下的前头!

    故而陆长庆当真是个烫手山芋。她得嫁人,嫁得还得好,若男方的门楣家世可与陆家一别高下,那么陆长英或许该发愁了——在什么时候。男人最能听得进去话?当然是在餍足的枕边。可别忘了。陆长庆长了一张极娇艳的脸蛋。

    二门之内的事儿是长亭在打理,陆长庆照旧还住在东苑,让她一个人住在偌大一个庭院中,衣食供用是不缺的,可她身边用惯了的丫鬟老妪在陈氏一死之后立刻被长亭打发的打发走,杖毙的杖毙,整个东苑都大换了一次血,往昔的模样一点也见不到了。长亭再没去过东苑,可听小丫鬟们只说“东苑清净得叫人害怕。草长得可高了,都能藏得住人。花草坞的婆子要去打理,庆二姑娘不让,婆子就只好走了。”

    长亭大概能够想象那方萧索残凉之景。

    能想象,她却没有办法有所作为,或者说,她有办法有所作为,可她凭什么?

    长亭从来没把陆长庆看入眼过,陈氏以投缳自尽为代价换取三个子女平安的机会,陆长庆却作践自己作践了整整两年——你不吃不喝,你少吃少喝,你喜怒无常给谁看?真正在乎你这样的人已经死绝了,剩下的人只是把你当做一场好戏来看,你做这些事根本就没有意义。

    呵,陆长庆便喜欢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如今与外人私相授受,亦是。

    次日,真定大长公主与庾氏相携往稠山去,长亭随侍在侧,给佛祖上了三炷香后,住持奉了素斋茶点来,长亭躬身予庾氏斟了盏茶,庾氏见姑娘适宜的体态与深入骨髓的教养,不禁笑望叹道,“往前有位大师云游到冀州来,我请了他给四位郎君算命数,他说我家大郎和二郎命数最重,阿拓却命中有贵人。”

    真定大长公主也笑,“是有贵人,刺史大人与郡君不就是他的贵人吗?”

    庾氏颇为自谦,寒暄二三句,没一会儿便牵扯到了别旁的事上,“说起来这回一趟出来得了三桩心事,先来拜会您,再去邕州回趟娘家,最后去清河崔家坐一坐。三个儿子都大了,无论是当娘还是当姨母的也都该操心起来了。”

    长亭坐在身后,眉心微动。

    陆家的姑娘,庾家的姑娘,崔家清河崔家?

    石猛胃口未免太大了,也不怕吃不进去?

    真定大长公主神态自若,笑着接话,“清河崔家近些年虽无出仕之人,可编书撰稿却是崔大家的拿手,收的徒弟与门生不说遍布天下,也算交友甚广,郡君能和崔家搭上关系却叫老身另眼相看。”

    “到底还是借了陆家的名头。”庾氏言语间未有丝毫遮掩,“陆家嫡长女都嫁到石家的外甥了,难不成崔家的姑娘比阿娇还金贵?崔大家是桃李满天下,可崔大家百年之后崔家靠谁去?听说崔大家日日要在舌底含五片人参片,都靠人参来吊命了,崔大家应当懂得为崔家做打算。”

    让一个屹立百年不倒的世家最恐惧的不是死亡,也不是清贫,而是后继无人。

    陆绰自知难逃一死,宁可牺牲另一个儿子也要尽力保全陆长英,便可知是为了给陆家留下一颗种子。

    而崔家

    谢家好歹还有个谢询撑门面,陈家亦有野心勃勃的后辈,陆家陆长英顶起了一桩门楣,只有崔家,崔大家已经年逾古稀了,崔家的儿孙生性淡泊,闲云野鹤可也,投身仕途不可,诵诗吟词可也,骈文工整不可,崔大家一去,留下的那些儒生们是能靠书画保命,还是能靠琴声富贵了?崔大家的恩德总有一天要被磨光,到那时,崔家就是武将们第一块要啃的肥肉。

    士族

    已经没有了

    长亭掩眸轻叹,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士族垄断已经成为了亟需淘汰的规制,要么转变要么等死。

    真定大长公主未曾惊讶于庾氏的坦诚,啜了口花茶,便笑,“是崔家姑娘许给次子,庾家姑娘许给长子吗?”(想知道《天娇》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二章 巧舌

    第两百零二章

    石家二郎君石阔更风雅,相貌也更清俊,从夫妻两个琴瑟和鸣的立场来看,当然是石阔与崔家姑娘更相配。

    可谁都知道,崔家的姑娘是给石老大石闵预备下的,是石猛中意的,“知书达理”、“出身豪门”、“端庄大气”的好儿媳妇,同样也是能一点一点改善石家阶层地位的宗妇。

    真定大长公主就此一问,无非是顶一顶庾氏,绵里藏针地暗指石家势利。

    既然这姻亲改不了了,那老身过一过嘴瘾也是可以的吧!

    这大概就是真定大长公主在心中的呐喊。

    庾氏笑着摇头,“庾三姑娘嫁给次子,崔家要不要联姻尚且不晓得呢。”庾氏眉眼一挑,笑着挽袖亲帮真定斟茶,“崔大家有三个嫡亲孙女,大姑娘名唤阿霁,二姑娘唤阿雾,三姑娘还小不做考量。阿霁姑娘是嫡长女,早已与谢二郎君定亲,我们石家不奢想,算来算去也只有阿雾姑娘年岁、相貌都合适了。平成陆氏与崔家一向通好,大长公主或歇道阿雾姑娘许人未许人罢?”

    明知故问。

    阿雾当然没许人,庾氏一定知道——姑娘们的闺名她都全知晓了,哪里会不知道阿雾许人没许人呀?

    真定大长公主笑言,似是嘲讽又像是佩服,“郡君都要去崔家拜会崔大家了,如何能不知晓二姑娘许人未许人啊?老身不出宅院已久,加之早已北迁豫州,和清河崔家的往来着实不算多。”一笑又刺了刺庾氏,“阿雾是个好姑娘,生性温婉且品性端正,出身崔家长房,母亲是晋康翁主,自小庭训甚严老身倒还记得是见过石大郎君一面的,似乎是一个很爽直的年轻人,和阿雾的性子南辕北辙倒是老身记得二郎君喜好些风雅之物”真定挑眉笑笑,“老身不说别的,就冲石大人一心为着大儿子的那股劲儿,大郎君也该拼了命地建功立业。我们阿娇还好是许给了蒙拓,若搀和进这两兄弟的浑水里,怕是处境会更艰难吧。”

    言下之意,石闵怕是攀不上吧!石老二努把力气,或许还成!还有,我们女婿啥事不懂,就一局外人,你要给大儿子找个九天玄女都不管这小两口的事儿!

    庾氏一笑,“大长公主想说什么,我心里头明白呢。”一正身,神容一下肃穆起来,话很坦白,“既话赶话说这儿了,我便也不遮遮掩掩了——到底同您是两家人要变成一家人了,话是得说清楚道明白。”

    合着铺垫这么长,在这儿候待着呢。

    长亭一直很赞叹庾氏说话间的技巧,当初能一个照面就将符氏哄得红光漫天,又能在言语间将石猛噎得半天开不了口,庾氏暂且算不上巧舌如簧,却也很能称得上三寸不烂之舌。

    庾氏接着向下说,“您以为,天下间都以为刺史偏帮老大,捂着老大在自个儿怀里头却将二儿子发到外头去建功立业,给老大寻的是顶尖儿的姻亲,给老二却寻了个鸡肋,庾家是我娘家,可我有时候都瞧不上庾家的做派更何况外人?”庾氏身形朝前一倾,再开口,“处处不公平,处处帮老大撇老二,我是当娘的都没法子理正言辞说一句我们两个儿子一样重,也不怪旁人思忖刺史偏心眼了。”

    真定面上笑了笑,听她继续说下去。

    “可我与刺史心里头却知道,这不叫偏帮呀。如您所说,老大性子爽直不知阴私,而老二却聪明许多,所以我们将老大放在自己身边让老二出去打江山天下。庾家的家教是在走下坡路,庾家的声威也大不如前,可老二自己性情刚毅立得起来,老大却需要一个显赫的妻室来帮他撑起门楣”庾氏声音一沉,“五个手指头尚且还有长有短,两个儿子弱的那个拉一把,强的那个不管他,做母亲的好歹只想子女们长短一样齐,谁也别拖谁的后腿才好。”

    陆纷与陆绰

    一个短一个长

    陆家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陆绰身上,却没有人愿意帮帮陆纷,拉陆纷一把

    真定大长公主后背慢慢矮了下去,庾氏话说得很动容,真定大长公主看着她,许久没说话,她的人生阅历决定了她看得清楚几分真几分假,可她相信庾氏十分都是真的,因为大家都是做母亲的人,无论是长子也好次子也罢,都是十月怀胎产下的骨血,真定再看向庾氏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度。(未完待续……)

    PS:三月终于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阿渊经历了晴天霹雳,爸爸确诊患癌,手术、休养、并发症接踵而至,事情太忙故而阿渊很多时候更得都不多。虽然更文很短小,但是书友们没有嫌弃,两天的时间,粉红向前冲了三十名,书友牛逼,书友威武!阿渊平时不求票,因为觉得求票没有太大意义,觉得好看的想给的自然会给,但是阿渊想不想要粉红呢?当然是想的,阿渊也想在排行榜看到天娇的名字,也想一刷新就看到大家给的粉红——毕竟,这些才能告诉阿渊,有人在看有人喜欢看。

第两百零三章 如簧

    第两百零三章如簧

    长亭冷眼旁观,寺庙还是那个寺庙,漫山遍野鲜活的花儿,暮鼓晨钟寂静的人儿,知机善言的住持,极有眼力见的小尼姑只是坐在这个山涧中推盏吃茶的人已尽数变了。

    “总要有个决断”

    真定大长公主轻声出言,再重复一遍时语气多了劝慰和坚定,“郡君必要有个决断才好。”

    长亭掩眸吃茶。

    “说起来这是石家的家事,老身不好贸然出言。可既然郡君同老身说起这件事来,老身便僭越着说两句话罢。”真定神容未变,语气却变得带了些温和,“五个指头有长有短,小拇指能扣琴弦可搭小毫,长的指头可执剑可挥毫,各司其职,互补互帮。若非要让小拇指使劲拿刀,恐怕一个拿不住,刀刃便砸在了自个儿的脚背上了。”

    真定将茶盅往石桌上一放,目光移开,望向缠绵的青山。

    长亭以为她沉湎在了回忆,哪知未有片刻便又听真定再言,“八两的力气做八两的力气。石大人望子成龙,殊不知次子也是儿子,五个指头在一块儿才成得了一个手掌,缺了谁都难成事。郡君应当知足,长子朗直,次子能干,幼子疏朗,都是好孩子”

    长亭看了真定一眼,再望向庾氏,庾氏神色似颇为动容,听真定大长公主语气渐渐缓了下去,语声沉了沉随后便道。“我当时便道崔家那桩亲事不妥当,奈何刺史势在必得。”庾氏叹了叹,“罢了。两个儿子放在一块儿疼,没道镭了这个薄了那个。”

    “是不妥当。”真定敛袖开口,“求娶阿雾便是不妥当,一个妯娌是陆氏女,一个妯娌是崔家女,中间既非长又非幼,夹在中间也难做。更何况庾家姑娘是郡君的娘家人。郡君见娘家人做低俯小,战战兢兢行事只有心疼的。老身痴长几十载,便与郡君出个主意。”

    庾氏眼神中的亮光转瞬即逝。长亭却捕捉到了。

    真定笑一笑,“与其求娶长房嫡女叫二郎多想,不如求娶隔房的姑娘。一来崔家受到的争议更少,崔大家当然会答应更爽快。二来。庾氏也是上了士族谱的。庾家嫡支的姑娘和崔家隔房的女孩,听上去总没有太悬殊的差距,无论是二郎还是世人,大概都找不到话来说。”

    石猛只是需要一个姓氏而已,所以娶的哪房压根不重要

    其实长亭曾经恶意揣测,石猛是不是想把士族谱上的姓氏全都拢到石家去?老大娶崔氏,老二娶庾氏,外甥娶陆氏。老三娶谁?陈家排除在外,刚抢了谢家的儿媳妇儿。估计脸皮厚如石猛也没可能有脸去勾搭谢家算来算去,老三的婚事大概也不是很容易嗯,不对,老三如今也不过十来岁,再等个七八年,这片山河是谁显赫尚且不知呢。

    “崔家隔房的姑娘”庾氏沉吟道,“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庾氏抬眸看向真定大长公主,语气有些为难,“石家与崔家不算很相熟,也不知大长公主是否知晓崔家隔房有无待嫁的姑娘?”

    得,如今是谁提的主意谁来担担子了。

    长亭脸色没动,庾氏这个人真的很聪明,是真的巧舌如簧。

    真定大长公主一笑,眼角的沟壑便逾深了,“崔大家有四子,两嫡两庶,嫡长子膝下三女便是阿霁、阿雾与三姑娘,嫡次子女儿也多,夫人生的便有四个,二房嫡长女刚好及笄,性情和婉,相貌端正,柔顺不掐尖要强,是个极好的姑娘。”

    女人无师自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当娘,第二件就是做媒。

    可长亭很明白真定不是一般的女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做媒拉纤这些事儿,真定在建康城这样多年从来未管过,交好的人家三请四请请真定当个挂名媒人,真定一概以守寡之人不吉利推掉了。

    如今却顺着庾氏的话说,顺着庾氏的思绪走

    庾氏再亲帮真定斟了盏茶,“还劳大长公主帮着思量,是小辈儿的罪过”庾氏话锋一转,语气很谦恭,“我瞧着豫州的梨子个大又甜香,若是能借着陆家的名头随我们送到清河去,我私心觉着,这桩婚事大概会容易很多罢。”

    梨子陆家名头借

    长亭埋首心里笑了一声。

    真定也笑,笑着应了个好,“豫州的梨子出名,回平成了叫白总管帮郡君张罗几筐,贴个陆家的封条儿,进进出出也好办事。”

    庾氏顿时大喜过望,神容上却半点都没显出来,真真切切地道了一声谢再将顺着话儿说到了别处,“说起梨子来,冀州有道名菜是梨汁牛肉,牛肉宰成泥,梨子打成汁水和在肉泥里,拿慢火炙烤,又容易克化又不上火。”

    “是吗?上回去冀州也没用过,梨子汁是好东西,清热解腻,又润肺通气”

    两个人皆心照不宣地将话题揭过。

    待上马车反行时,长亭喟叹一声,“庾郡君着实是个聪明人,口舌机灵。”一抬眼却见真定在假寐,手里数着佛珠,明明手指都在动弹,偏偏不理长亭,长亭便笑着凑近,小声道,“保不齐庾郡君连崔家的门都没摸到,如今却借着您的名头,陆家的名头堂而皇之地去清河求娶了,成了多半好说。若不成,咱们家便成了笑话了。”

    真定大长公主都出面撮合了,若崔大家咬死不从,石家的脸面不会丢,陆家的,会。

    真定还是不说话,长亭再笑,“照我看,庾郡君有张秦苏仪之才,既会说话,明里暗里与您先拉近距离,距离一近,再想拉远可就不容易了,再将话头递到您嘴巴边儿,您一旦接了,下头这事儿再不应便说不过去了。”

    两个儿子,一强一弱,庾氏是,真定更是。

    这事儿在真定心里头是一根永久无法拔去的刺。

    人吧,往往对可惺惺相惜之人理解宽容。

    真定就这么一个弱点,庾氏把握的度却非常好,多一分就是僭越,少一分却引不起真定的认同和点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三章 大喜

    第两百零三章大喜

    偏偏庾氏什么也没说,至少什么也没明说。

    如果她是庾氏,她能一番话从铺垫、深入再到抛出所求之事,一应顺理成章吗?她不能,第一她的教养决定了她不可能以自家家事为开头算计求人,第二她说话行事无法像庾氏这般周全。

    真定抬眸睨孙女一样,笑了起来,“那是你未来婆家人。议论惯了,等嫁了人,仔细蒙拓生你的闷气。”

    长亭也笑起来,“您可甭将话儿岔开。”长亭再道,“您一贯不爱揽事儿,今儿却顺着庾郡君说,诚然是她手段高杆,可您若存心不接招,她不也没法儿?可见,您心里头大约是乐见其成,所以才会推波助澜吧。”

    “不接话怎么办?一拿陆石两家的颜面来说事,二来我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马车颠仆,真定卧在锐席上,喝了口茶,神情显得很慈悲,“维系两家关系的那根绳还没系紧,既然你哥哥看好石猛,我便全力支持便是。更何况庾氏说的话也确实说到了我心坎上,无论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心的,她叫我感同身受,我便投桃报李。再者说来,既然我们阿娇注定要嫁到石家去了,那难不成我眼看着你的妯娌们一个是东市商贾,一个是西市武人?好歹崔家的姑娘教养没有问题,和长辈们相处不来,和妯娌总得处得好点儿吧?更何况,既然老二媳妇儿是庾家人。庾氏当然会自不自然就偏心,到时候你与老大媳妇儿一合计,什么招都有了。”

    用慈悲的口吻说这些话

    长亭抖了抖。果然真定大长公主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啊。

    这连吉日都还没定呢,真定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内宅斗法了。

    其实真定大长公主还有很要紧的一点没说出口,石闵鲁莽却娶了个家教严谨的媳妇,石阔精明却娶的是小家子气颇重的庾氏女,俗话称妻好福一半,这都是有道理的。她,甚至陆家都希望看到石家兄弟势均力敌。只有势均力敌了,他们的专注力才会集中,集中在把对方摁下去。而不是张望着寻找下一个对手。对手都是有限的,陆家会不会排上号又有谁知道?

    真定再啜一口茶汤,这盏茶汤煮得很好,桃花当缀。参茶汤打底。入口有回甘。

    两兄弟势均力敌些好,总比一个恨毒了另一个,恨得都把自家兄弟当成了仇人。

    真定呷舌,参茶汤回甘之后不觉涌上了一股子苦味儿。

    真定一声令下吩咐下去,白总管便寻了几大匣子的物件儿来,远的从豫州光绸到茶叶,近的便是大个儿大个儿的梨子和干制山楂,都是极家常的东西。可一旦放进了红漆木大匣子中被打上陆家的封条之后,价值一下子高了许多许多。

    庾氏辞行向清河去的时候。便带着这么几大个匣子和极大的满意走了。

    庾氏一走,陆长重也带着人手往安元谢家去,一来一往八月间,陆十七带回来了两个消息,一是陆长英的婚期终于定在了腊月初十,二是安元的亭长揭竿反了,带了千百兄弟把谢家给围了,谢家只守不攻,好赖谢家大宅里还屯着够吃一两年的米粮与菜肉,便很有些岿然不动如泰山之势。

    嗯,因为第二个消息,所以第一个消息让真定大长公主非常不满意,奈何小秦将军尚在外追击符稽旧部,黄参将要镇守豫州,想来想去派遣了秦堵带了三千轻骑往清河去,不说别的,只为了要在腊月初十的时候将谢之容接出府来。

    陆长英听闻此消息,当即又加派了三千人马,凑了个六六大顺去接媳妇儿顺便去掀翻亭长。

    “为啥谢家自己不出兵?”玉娘蹙眉。

    “因为他们没有。”长亭回道,“谢家统共三千私军,往日舅舅自恃士家身份,不欲扩充私军,加之离开建康便以为避开了锋芒,可谁曾想小小亭长亦敢揭竿而起,与群雄并列”长亭嗤了一声,“他却不知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刘邦,多的人都成了项羽。有这个胆子反了,却只有去围谢家的脑子,若他志在中原便应当避开谢家,从临近的县镇入手。”

    玉娘吸了口气,“可安元是他起家的地方,他当然想扎根在家里头再往外走啊”玉娘闷声想了想,“决心把谢家清理干净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毕竟人家想做大事。”

    “可没有任何一个做大事的人会连家门都还没出就被门槛绊了脚。”长亭毫不客气地回道,“舅舅托大直接导致谢家无还手之力,可百年谢氏岂非浅薄无根基之辈?谢家在清河扎下的根,联下的厉害姻亲,谢家的声望哪一条是他惹得起的?那小小亭长想一口吃成胖子,更想一举扬名,却未能权衡利弊,凭一腔热血行事最终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玉娘听得脑仁疼,小阿宁却若有所思。

    陆家铁骑历经磨难,其中三千兵马在石猛麾下磨砺近一载,如今世道不太平,将士们虽称不上身经百战却也算铁血行军。

    小小亭长反了就反了,刀一挥再拿战马一冲便没了,将士们压根便没费多少功夫便平定了清河之乱,谢之容顺利地穿着大袍从清河出来,历经近一月的行程方至豫州,陆长英大手一抬留了三千人马随行,经来往商贾放出话来,“现今世道是乱,可谁敢耽误陆家娶媳妇,谁便先做好亡命天涯的准备罢。”

    故而谢之容至豫州一月的行程里,除却遭了一两次流民侵袭,便再无他事。

    益王符稽倒是想将这桩姻亲搅浑,奈何手没这么长,邕州旧部又被陆家与蒙拓携手追得如丧家之犬,建康城内旧势力如春草一般被风一吹又嚣张几分,整个山河看上去是益王坐庄,殊不知暗流涌动里究竟是谁会阴沟翻船。

    谢家并未让谢询送亲,许是怕路途中有何闪失,继承人便没了。故而派遣的是谢之容的另一位堂兄来,来时刚好腊月初八,暂居别馆以休养生息——这算是远嫁,一路过来马车颠簸,姑娘家身子骨又弱,被磨得个黄皮寡瘦地去嫁人好看呐?故而若姑娘远嫁,多半都会早个三两天到,住在夫家的别院里好吃好喝地休养一下,争取到正日子时皮相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

    谢之容提前了两天到,长亭奉命捧着碗腊八粥站在城墙下去接人,至于奉的是谁的命

    陆长英不是人!陆长英有了媳妇儿忘了妹!陆长英假公济私!陆长英道德败坏!

    长亭顶着漫天的风霜,无语凝咽,心头暗暗怒骂自家兄长,其实再一想想,她当然明白这样最好,如今的一桩婚姻是契合还是貌合神离,多半在于郎君,女人家没那么多的话说,若郎君看重,女人自然活得好,若郎君嫌弃漠视,那女人的日子便不会太好过。

    陆长英看重这桩亲事更好,至少这样他们日子过得和满的可能性更大。

    长亭心里头这样想,脸上便闭了眼睛,如女壮士一般去迎接挨在脸上的风刀。

    远远看过去,一溜红色,没一会儿那红色就近了很多,长亭便见谢之容一身红狐毛大氅,面罩帷帽搭在身侧丫鬟的手背上下了马车,长亭迎了上去笑着福身,“阿容阿姐好呀。”

    谢之容将帷帽轻轻掀开,朱唇抿嘴也笑着还礼,“阿娇辛苦了。”

    长亭一见,便知她气色不大好,面上的香粉纵然糊得白,却亦能隐约见到她眼底的倦态。(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四章 秀恩爱

    第两百零四章

    “等阿容阿姐可不能叫辛苦呢。”

    长亭笑着躬身让了条道儿,诸位女眷换了软轿往别馆去,别馆离光德堂半城远,在四喜胡弄里,名义是陆家的祖产,实际上却是陆长英的私宅——陆绰那辈儿回老屋祭祖时,光德堂久无人居,便暂居在别馆里,日头久了,陆绰索性出钱交予公中将这庭院买了下来以作长久暂居之所。

    陆长英这点儿小心思,长亭看得透透的。

    再温润如玉的谪仙般的男人,其实统统都是小心眼,连自家妻室下榻之处都得是自己的地儿

    别馆是个三进三出的庭院,谢家的车队忙里忙外地安顿着,梳着垂髫双髻的小丫鬟忙忙碌碌捧着香炉、铜盆、绸面被子进出,长亭将谢之容引到正厢房去,侧身撩帘子歉意道,“收拾的时间紧急,很多地方都没收拾妥当,哥哥本想亲自坐镇来着,奈何外院事情繁冗,他也脱不开身,便写了一个单子叫我照着办。”

    谢之容一眼望去,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崭新,处处透着风雅曲高,放在高几的君子兰正含苞,葱绿的杆上缀着一两只乳白包着鹅黄花蕊的兰花儿,木几都是深褐色带原木纹路的,打油打得极好,光光生生的。因屋子不大,椅、凳、方桌、小圆桌、高几矮几木各一式,简简单单的却能看出来极为用心——墙上挂着的是清流派的画儿,方桌上便搁了两本沈玉溪的帖子,沈玉溪可是清流派的头一家

    不过是在这儿住两日罢了,陆家也这么用心。

    谢之容远道而来的忐忑一下子就被消磨下去了许多。

    长亭笑着指了指红漆楠木双凤朝阳镂空雕花床榻,“这是母亲的嫁妆,哥哥叫人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姑母的东西完完整整交到嫡亲侄女的手上,陆长英觉着有些对不住妹妹,长亭却不是很在乎,“睡哪张床我都能睡着,我可是远嫁,谁一路颠仆还带着一张床呀?”

    哦,有人,谢文蕴,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可没这样猖獗的匪类。

    谢之容伸手触了触雕花,金箔贴着木料贴得尚且很紧实,谢之容颇为动容,眉目一垂,温声道谢,“谢谢妹妹如此用心了。”

    “哪儿是我用心呀。”长亭笑得促狭,“是哥哥用心,里里外外都要交待清楚,你来之前还来看过一趟,添减了些许物件儿。”越说下去,笑得便越眉眼弯弯,“你若要谢,便谢哥哥去。”

    谢之容笑得极明艳,红彤彤的毡毛围在下颌,整个人瞧上去虽气色不大好,可气势却足足的。

    “那便托妹妹帮我道声谢吧。”谢之容笑得极温润,“谢他少一些,谢妹妹多一些,毕竟他只是嘴上说一说,底下却是妹妹跑来跑去不得闲。”

    建康城两个姑娘最出名,一是陆长亭,出身显赫,娇气清傲,二是谢之容,落落大方,明理多才,旁人以为这两个姑娘一高一低恐怕有些不和睦,可实则是世人小人之心了,两个姑娘血脉天然亲近,谢陆两家通家之好,两个人虽各有各的脾气,实际上一个忍一个让,处起来不仅称得上和睦,甚至算得上交好。

    谢之容进了陆家门,就是一家人了。

    长亭对这个嫂嫂好一分,便希望她能对自家哥哥好一分。

    长亭陪谢之容用完晚膳后便启程回光德堂,顺道拐去无字斋见了陆长英,陆长英也没得闲,满屋子都坐着人,约莫坐了五六个头戴皂巾的男子,皆着长衫,看上去都是陆长英的幕僚。

    有一个人看上去面生极了,那人起身行过礼后方道,“后生张黎见过大姑娘。”

    那人大方脸,身形瘦削,眉目儒雅,看上去很是清秀。陆长英的幕僚不多,如今跟在身侧的多是后来闻名投靠而来的,先递帖子,由陆长英甄别看是留与不留,若留,长亭便要拨宅邸与伺候的小厮、丫鬟过去,故而陆长英的幕僚,长亭是都见过的。

    陆长英坐在太师椅上看了长亭一眼,未曾避讳,直接问道,“她住得可还惯?”

    “还成。”长亭温声答,“托我来谢谢你,只是谢家马队的粮草好似告罄了,我见他们都拿次等的黄豆面来喂拉车的马了。”

    “拨两车粮草去,再给送亲的马队一人赏一个五钱的银馃子”陆长英书册往旁边一搁,语声风轻云淡,“你若近来无事,便去陪一陪她吧,大母说女儿家出嫁难免紧张,更何况安元正发生暴乱。她一心挂两头,若倒了,我找谁赔去?”

    长亭心下瘪瘪嘴。

    是,她承认她是希望哥嫂两个好的,可能不能别当着她面儿眉来眼去啊!

    膈!

    应!

    人!(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五章 洞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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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五章洞房(上)

    长亭得了令再低眉瞅了那位张黎一眼便撩帘出门,将一出门却听里间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了出来,隐隐约约听得不甚清晰。

    “陈家格杀大郎君后怕”

    长亭眉目一皱,当即立于门廊外侧眸朝里瞥去,白总管本守在门廊之中,眼神随着长亭向里面一瞥,立即躬身上前来轻声言道,“张幕僚,单名一个黎,原是益王符稽的幕僚,如今是大郎君的入幕之宾,隐约为首”

    叛臣降将啊。

    当初陆长英扣下益王符稽的三名说客,哦,对了,其中一个就叫张黎,陆长英扣下其后,便请蒙拓命人在邕州城中找出他的妻儿带到平成来,只可惜带出来的时候他夫人没撑多久便去了,留下一枚稚儿。大郎君当时虽无为难之意,可也没重用倚仗的意思。

    “大郎君赏了一所宅邸下去,临近别馆,每月十两的份例,吃的用的都从光德堂的开销里扣,也不去问询也不催促。”白总管提宫灯送长亭出无字斋,让小丫鬟珊瑚跟在身后两步即可,沉声再道,“这个待遇算得上极优越的,之前投靠大郎君的谋士们也不过八两份例,尚且还没有这样的屋子住。他身为叛臣。谋士们或在他宅邸墙外高声出题寻衅,或盘坐他家大门口拿沙盘摆出局势来,他若答不了。便不许他出门。”

    在长亭看来,这无比正常。

    外人眼中,张黎就是一个叛徒,时人最讨厌不忠义的人,更何况这样不忠义的叛徒拿的粮饷比他们还多,受到的礼遇比他们还尊重,这怎么能不招人恨?

    长亭抿唇笑一笑。“哥哥将他留下,当然会庇护他。”

    白总管背弓得像一柄弯弓,“一个要大郎君庇护的人留在平成又有什么用处?若非大郎君。张黎连妻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到平成的时候已经很虚弱了,大郎君令奴办理此事,奴往下一逼问才知张黎之妻素有恶疾,而益王手下的人却并不经心服侍。”

    “所以哥哥在等张黎自己醒转过来,再来递投名状。”长亭接话。

    “不错。”白总管谦卑恭维。“大姑娘当真聪明。谋士们来自三教九流。有的是乡下教书先生,有的是走孝廉不成的读书人,有的是还俗的和尚,有的还是没落逃亡的乡绅,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反对张黎,到后来严重到有人叫嚣张黎‘不积善德,方有恶报’,那日晨早。张黎宅邸的大门方才大大打开。”

    进无字斋的路又窄又长,长亭一边小心暮色里的霜沾到了自己的裙上。一边听白总管说着话。

    白总管继而言,“张黎一开门便势如破竹,应题,破局再到自设亭台,旁人问他‘甲生几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夜,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何人之失’,他答‘人生寄于世,焉忽若飘尘,当为时局人事之失去’,旁人又问‘言与意,有与无,才性同、才性异,该当何解’,他答,‘无解,贵无玄远,天地之浩渺,周僧伟岸,刑名法术、玄虚淡泊岂非我等凡尘俗世之人可染指议论的’清谈了三日,平成内的小生皆往,张黎皆侃侃而谈,三日之后,门庭若市。”

    长亭笑起来。

    平定流言舆论,便是张黎递给陆长英最好的投名状。

    长亭婉声笑言,“那我该恭贺哥哥喜得佳仕。”话头一顿,“白总管可不是话多的人,说这样长的一串话总有后话要说,你跟阿娇还虚晃一枪作甚?”

    白总管也笑,笑得愈发谦恭,背叩得像一只簸箕,“大郎君原先的意思是您身边的白春与满秀年岁都大了,满秀如今都二十了,白春算起来也十七八了,该考量亲事了。”

    长亭脚步一停,有些意外。

    白总管赶忙退后三步,面色沉稳,“奴该死,满秀与白春都是大姑娘的人,奴却妄议。”

    “无碍。”长亭语声温缓,“放在哪里说,嫁给张黎都不算辱没了我的丫鬟。你说这原是哥哥的意思?”

    白总管点头,“后来,大郎君觉着大姑娘离不了那两位便就此搁置了下来。”白总管提着灯笼走在长亭身后三步,“其实若只是想拉拢谋士,待夫人进府,随意选一个得脸的丫鬟赐下去便是极大的恩典,行事也便利。只是大郎君顾虑的是您——蒙将军虽少年英雄,奈何身边却没有一个得用的谋士,蒙将军娶了您已是石家天大的让步,刺史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准允蒙将军构建自己的心腹与幕僚。”

    这些东西长亭一丝一毫都没想过。

    陆长英费这样多的功夫收服张黎,竟然是为了让她有人可用

    长亭觉得很窝心。

    白总管话头一顿再道,“当初大郎君考量的是满秀与白春两人,可照奴看,其实只用考虑满秀一人即可。满秀与白春不同,她孤家寡人一个,无家眷拖累,身家清白,奴有所耳闻张黎原配妻室便是庄户人家的姑娘,与满秀姑娘的境遇十分相似。”话头稍稍停顿,白总干笑了一声,“最重要的是,满秀姑娘不是奴籍,从一开始就不是,而白春姑娘原先的奴籍就在石家。”

    满秀一直不是奴籍,她的户籍本就是个

    所以如果选了白春,那张黎的忠诚度便不会太让人放心了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差距吧。

    长亭自诩并不蠢钝,可比起这些男人来,她好像并没有将手中的棋每一颗的用处都发挥到极致,可

    “可她们都不是棋子啊。”长亭笑着抬手,示意珊瑚上前来接过白总管手中的灯笼,“白总管与哥哥当然是为了我好,可是满秀是我一路过来带在身边的,张黎为人再好,学识再广,旁人再觉得是我们家满秀高攀了,只要满秀不点头,我也是不放人的。”

    “当然当然。”白总管顺手便将灯笼交给珊瑚,看小丫鬟低眉顺目的样子,躬身笑一笑,“研光楼的姑娘,当然得您做主。奴今儿个是僭越了,回去便问大郎君领罚去。”

    外院的,就没一个不是滑头!

    不对,陆长英用顺了的人就没一个不滑!

    这摆明了是陆长英借着老白总管的口来探她的口气呀!

    还领个屁的罚呀。

    长亭笑言,“可别了,白总管也是好心,我回去问问满秀的意思去,她若觉得可行,便待哥哥婚礼结束后看看两个人是见一面好还是怎么样,都成。”

    白总管连声应喏。

    这个小插曲,长亭倒是还没来得及同满秀讲,毕竟当时白总管没让珊瑚退下去,大概便有叫珊瑚同满秀私底下吱个声儿的意思吧,这两日,长亭忙忙碌碌的没个完,陆长英的婚事说是真定大长公主主持大局,奈何繁事琐事太多,真定年岁大了难免力不从心,各家各户的贺礼也陆续送到了,各家都是派的顶拿得出手的人来,崔家是崔大家的嫡长孙,陈家是长房长孙陈隐恪,石家来的人是石闵,其他的士家来的大抵都是各家长房嫡支的小辈,若此时胡羯攻进平成,大晋山河上的显赫家族大概全都要尽数洗牌重来了。

    这些事宜总不能分给三夫人崔氏来做吧?

    长亭便请了重大奶奶聂氏与三夫人一道来整理,趁夜里有时间再去别馆应陆长英之托看顾一下谢之容,说出嫁在即不紧张都是假话,谢之容多落落大方一个人,临嫁前一晚上也颇有些心神不宁。(我的小说《天娇》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PS:零点之前还有一更,明天看也是一样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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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五章 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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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五章洞房(中)

    长亭陪她说到很晚,说光德堂的近况,说陆长英的为难,说真定大长公主的喜好,谢之容犹豫许久,方抱着软枕,眉目微颦,轻声发问,“我听说你哥哥之前与一个救过他性命的婢子走得很近?”

    百雀的遗留问题!

    长亭想了想,索性这样问她,“阿容阿姐听谁说的?”

    “旁人都在传。”谢之容说得很坦荡,“定完亲回安元之后,相熟的人家便来信称你哥哥当初虎口脱险是靠一个婢子相助,后来那婢子与他浪迹近一载的时间后跟他回到平成,过后你哥哥便将那婢子打发到了庙里去了。那信里说得几多不堪,直言你哥哥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直劝我悬崖勒马,甭一头栽进去。”

    “荒唐至极!”

    长亭口吻不善,“头一条便是错的,是哥哥救她,绝非她救哥哥!如说她救了哥哥一条命,那也是在后头,哥哥与流民以命相搏受了重伤神志不清,她便拉着马,马上载着哥哥,往南走。第二条也错,并非哥哥将那婢子打发到庙里去,是我出面将那婢子打发的,也并非因为要为陆家主母清理门户,全然因为那婢子不安分,拿着哥哥与陆家的名声搏前程。”

    长亭想了想,觉得力道不够。便再加了把柴火,“阿容阿姐你莫当回事,哥哥是一个很狼冷静的人。他永远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甚至很明白什么人才是他想要的。哥哥有士家清贵矜傲之气,那婢子纵然于他有恩,他也还清了,之后他们之间什么也不存在了。当初打发那婢子去庙里头的时候。哥哥害怕我的名声受损,便一力担了下来。哥哥便是这样的人,只要他你是自家人。他便将你严严实实地护在庇佑之下,绝不会让你承担一点点风雨。我是妹妹我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伴随哥哥,可你能呀,你才是在他理所应当在他庇护之下的人。您可放心吧。”

    长亭说得自己眼眶快红了。

    她舍不得陆长英娶亲往前不觉得。现在才觉着心里头堵得慌,她的哥哥明天就要变成别人的夫婿了。她阿宁都不再是陆长英最亲近最亲近的人了。

    烦得要命,这种情绪难道不应该是她以后嫁女儿才应该有的吗?!

    谢之容抿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陆长英的过去,她丝毫未曾参与,她见到的陆长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往前在建康城陆长英是陆氏的嫡长子。风头正劲的少年郎,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现在陆长英是平成陆氏的家主,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她见到的都是陆长英很好的时光。

    丧父丧母之痛,颠沛流离之苦,身残无助之伤,这些时光,全都是另一个女人陪伴左右。

    谢之容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很怜惜却有些羞赧,她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这样好的陆长英,她似乎有些坐享其成了。

    谢之容一抬头却见长亭眼眶红红的,当即笑着递了张帕子过去,“是我千里迢迢嫁到平成来呢,阿娇哭什么呢?我尚且还没流眼泪,你却哭了起来,仔细回光德堂去了叫真定大长公主看见,反而以为是我气了你呢。”谢之容再笑,“我娘说姑嫂关系最难处,阿娇你可得千万忍一忍,甭叫旁人以为我是个欺负小姑子的恶嫂嫂。”

    长亭就着帕子抹了把眼睛,又想笑又想哭。

    第二日信誓旦旦说不会哭的谢之容还是在轿子里哭了,脸上糊得白白净净的厚厚一层,既不敢叫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又怕一直将眼泪含在眼睛里晕了眼皮上抹开的那层胭脂,故而当新娘子下轿的时候,长亭看见谢之容的宽裙上头颜色深了一大片,便知她哭时是将身子朝前倾,好让眼泪不流过面颊直接砸下来的。

    陆长英器宇轩昂地驾马于前,撩袍翻身而下,与谢之容三拜之后便至外院招呼男宾了。

    女眷便陪着谢之容进里屋坐床,真定大长公主也现了身,重大奶奶聂氏、三夫人崔氏、玉娘、小阿宁还有几位老族亲的夫人、媳妇热热闹闹地聚在里间,三夫人崔氏打扮得喜庆极了,说话间垂在额角的凤口衔红宝石流苏一直在晃荡。

    “这是咱们家十七爷的重大奶奶这是八太公的夫人这是四堂叔家的完大奶奶”三夫人崔氏很好地担任了这个职位,忽而眼神一定,轻咦了一声,长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镂空窗板外有一抹烟青色的人影,三夫人崔氏下意识看向长亭,长亭笑了笑接过三夫人的话头,素手向那处一指,盈盈道,“二叔家的长庆妹妹也来了呢!她素来身子骨弱,身上又担着孝,如今正避在花间。”

    谢之容坐在床上可不能说话,眼神向那处一扫。

    长亭这样说完,那抹烟青色的身影一下子就不见了,三夫人崔氏笑着圆场,“长庆性子内敛,心里头知道如今正担着孝呢!”

    女眷吵吵闹闹,没一会儿天色便降了下来,一股子酒气原是陆长英回来了,女眷们知机退了出去,陆长英将盖头一掀,顺势坐到了谢之容身侧,床榻软得很,陆长英一坐下来床榻就向内一窝,两个人挨得近极了。

    一双红烛燃得极旺。

    谢之容微不可见地往旁边一挪,陆长英顺着她挪,谢之容挪一寸,陆长英便挪两寸,两个人越挨越近,谢之容面容与身上的大袍一样红,语声嗫嚅,“你别靠这么近热”

    陆长英哧地一下笑出来,凑了过去,低声呢喃,“如今是腊月”想了想再添了两个字,“夫人”

    谢之容一下子脸色就变得和那双蜡烛那么红了,陆长英吐的气正好靠近她耳朵,叫她熏熏然,谢之容被迫到床角,伸手去推陆长英,“我我还没洗漱呢”再鬼使神差地加了后一句,“我头一回和郎君靠得这样近”

    陆长英伸手将谢之容揽了过来,笑言,“我也是头一回啊夫人。”(我的小说《天娇》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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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 洞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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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六章洞房(下)

    红烛一跳,灯花爆。

    灯火一爆,摆在蜡烛后头的那盏陆长英耍手段虏来的青玉流光波转。

    谢之容面色绯红,靠在长英怀中,满鼻满心都是上好龙泉酒的气味,晕乎乎的,心里头却觉得像灌了蜜糖,他也是头一回呀?嫁过来的时候,她娘与大母便敲过警钟的,陆家男儿风流,饶是她那已逝的公公与太公公,如此看重她姑母与真定大长公主,身边儿的通房、伎人都没断过,那都不算人,那是玩意儿。

    再就跟着听见了那俏丫头的事儿。

    风流郎君俏丫鬟的故事还少了?何况这丫鬟可是救过他性命,陪过他浪迹天涯的,这就不是玩意儿了,这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了。许是待她嫁过去,陆长英便会将那丫鬟接回来吧——这也是士家惯用的伎俩,美其名曰,这还算给主母颜面的了。

    可陆长英说他也是头一回

    噼里啪啦,心里头好像有什么绽开。

    谢之容羞赧抬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看了片刻又忽的像是被什么灼到了似的赶忙将眼神移开,身形向内侧一侧,谁曾知她还未动作,陆长英便将她轻轻扣住了,帐子一动。扑簌簌的流苏向下缀,外间听见动静的丫鬟们对视一眼,瞅瞅自个儿手里捧着的热水再抬头瞅瞅里间陡然暗下来的光。想了想,得了,这水白热了。

    里间的那双人儿喘着粗气,大红暖帐里耳鬓厮磨,陆长英脱了个精光,谢之容不敢看,便一点一点的朝里挪。挪到墙角抵住背,方被逼得没办法了一抬头见男人胸膛上、腹间、胳膊上有十几处红印,谢之容抿唇。面容滚烫,轻轻启了唇,语声好似呢喃一般,“你身上”谢之容边说边试探性地伸了指尖。想触上去却终究不敢主动触碰男人新鲜的**。

    陆长英岂是放掉自己好运之人。伸手便将谢之容的手掌握在了自己手上,交复贴上胸膛的那道伤口,看着她轻声道,“大刀砍下来的,流民要抢粮饷,差点要了我的命。”再缓缓将手移向腹间,“匕首,许是周通令的人。或许是秦相雍的人,也许是陆纷的人。派的一个暗卫,趁夜袭击,我这里一道伤疤换他一条命。”陆长英看着谢之容,手再往下走,一寸一寸地慢慢挪动,谢之容脸上、指尖、掌心全泛着汗,到了半路,陆长英手一停,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不由朗声大笑起来,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贴着她的耳垂,“我死过,所以我知道生的不容易,父母会早我们一步逝亡,儿女会晚我们一步离开,只有我们,夫妻之间,才是生死同归。往后,我信你,你信我,有我陆长英一日,便有你谢之容一日。”

    语声温柔极了,谢之容警惕着自己不要沦陷,奈何却眼见着自己的背影一点点变低变矮。

    手上的触感好极了,谢之容手一缩,正想将手缩回去,却就在一瞬之间,陆长英的吻翻天覆地而来,男人身形欺在她身上,口舌肆虐,龙泉酒的香味、男人特有的气味、还有急促而短暂的呼吸就那么肆无忌惮地铺陈在她新婚之夜中。

    谢之容不由自主地紧紧扣住陆长英紧实的胳膊,指尖肌肤滑腻,谢之容一仰头,陆长英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颈脖间,痒痒的,心头好似空了一块,谢之容不由往后蜷,身子僵直,肩头一动,薄衫向下滑落,香肩半露,红帐在后侧方光晕一照,肩头与锁骨的颜色当下极其香艳。

    陆长英手向下滑动,谢之容咬住唇嘤咛一声,终究仰头撑开眼皮,目光迷离望向他,“陆长英”

    “端涯,我的字。”陆长英仰头道,“以后可叫我的字。”

    天地虹洞,固无端涯。

    从古以来,时间都是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

    谢之容咬咬唇,轻声唤,“端涯”因为以后无边无际的时光,我们大概都要一起过了,所以“多谢你的关照了。”谢之容后背的力度一松懈,当即便窝在了软榻中,陆长英轻声浅笑,手上力道未变,却无师自通般继续下一步。

    如果你以前的时光,我没有办法参与。

    那之后的时光,我们就好好过吧。

    无论来了多大的风浪,我们都要坚定面对,毕竟谢之容身下刺痛,克制住了喉头的惊呼与身上的颤栗,眼神迷蒙地看着汗水顺着面颊留到胸膛的陆长英,毕竟,我们都上了一条船了,船翻了,谁也活不成。

    契约里,双方可以没有情感,可是一定要有责任心。

    婚姻亦然。

    有了责任心的一段婚姻,过得再浑,也不会浑到哪里去。

    谢之容闭了闭眼,万幸万幸,还好还好,陆长英是一个很有很有担当的男人。

    **一刻值千金,老光棍陆长英开了人生中第一次荤,感到十分餍足,长亭也睡得极好,哦,当然前半夜倒是有些辗转反侧,把玉娘戳醒之后邀她一道举杯邀明月了几次,迷迷糊糊的被酒一灌,总算是睡好了。

    照规矩,新婚第二日得是祭祖和认亲,按旧俗走,认亲与添箱泰半是放在用午膳前后。次日,陆长英与新媳妇谢之容起得很早,先至祠堂上香,再至荣熹院与真定大长公主问了安,陪着大长公主用早膳,真定对这个孙儿媳妇满意得很,赏了一对老坑冰种的翡翠镯子外加一对相配的赤金嵌翡翠牡丹的簪子。瞧得出来是真定压箱底的老物件儿了,拉着谢之容的手便笑,“当初你姑母也是这个模样来同我请安。如今换成了你,谢家当真是好的,教养出来的姑娘都好得很”

    说起谢文蕴,真定难免感伤。

    若她当初待儿媳妇好一些就好了

    长亭推了推小阿宁,阿宁嘴里含着栗子糕,当即嚷起来,“大母。您偏心!阿宁找你要了那对镯子许久了,你都没给,一下便给嫂嫂了!”

    真定“啧”一声。“小淘儿!那镯子大得能当你项圈戴!你看看你那小胳膊小腿!”

    陆长英笑起来,长亭也跟着笑起来,阿宁往长姐身边一坐,行了。插科打诨的使命光荣完成。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吃栗子糕了。

    谢之容抿嘴垂眸也笑,却并未说话,恭恭敬敬地布筷分碗,陆长英一个、真定一个、长亭、长宁、玉娘三个,加上她,统共六个,可桌面上却有八双筷子八只碗,哦。二房的那位长兴小叔是真定大长公主教养着的,可这也只有七个人呀

    谢之容正想着。却听真定轻声开了口,“既是嫁进来,那咱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人。你是陆家宗妇,凡事你应当知道,更应当先人一步。”真定大长公主话至此,多严肃,谢之容面色随之一凛,见真定一抬手,偏向的夹棉竹帘便高高撩开,不多时便有两位郎君一前一后进来,先进来那个七八岁的模样,宝相花蚕绸直缀,打扮得极喜庆,眉目间极有陆家人的样子,大约是二房陆长兴,后一个

    谢之容蹙眉细瞧,当即心下大惊!

    这分明是过逝近两载,已然盖棺的幼帝符瞿呀!

    固然身量高了,眉眼也长开了,可她自小进出宫闱,她可谓是看着符瞿三岁登位,坐了这几年的傀儡皇帝的!如今眼前这个七八岁的郎君,虽看上去可见孱弱,可行止之间倒是很有些气度!

    符瞿还活着!

    活在距离建康城千里之外的豫州光德堂中!

    也就是说符瞿的死不,哀帝的死大概是陆家一手策划的,就此一着,扳倒了秦相雍,扶起了符稽,顺势帮助石家拿到邕州城,奠定了东北四州连成一线的局面

    谢之容飞快抬头看向陆长英,心里有些激昂。

    大晋局势风云诡谲,变幻无常,陆长英看似什么也没做,可细细一想,哪里都有他

    两个小郎君一个温文,一个天真,同长辈们问过安后便一左一右落座在最下首的位置,谢之容微垂眼眸,轻轻抿了一丝笑,将筷子与碗碟轻轻放在两位郎君的跟前,笑道,“这位小郎君与陆家人长得真像,可往细里瞧,却与大母倒是有几分相似。”

    真定大长公主也笑,先是浅笑而后唇角拉开,笑得很欣慰,“哪里是与陆家人长得像了啊,分明是与我相像——这是我母族的侄儿,家里头落了难便在我身边过活,长嫂如母,往后这两个并阿宁都要托你看顾了。”

    谢之容忙道,“大母切莫出此言,阖府种种皆靠您撑着呢!”

    真定笑着探身拍拍谢之容的手,心里头却有突然被馅饼砸中的狂喜,当初蒙拓那小子不知轻重,算计个媳妇儿算计到天下人皆知,为了脸面,陆家只好选择了聘谢之容为妻,可她是一贯摸不透长孙的心思的,长英是心甘情愿接受呢还是为了给妹子撑前程接受的呢,他一直没个准话,倒叫她老人家有些惴惴不安。(小说《天娇》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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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 长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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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八章长庆

    陆长英若不喜欢,家宅不宁,将是她剩下的日子永难磨灭的遗憾。

    若谢之容当不得大任,匹配不得陆长英,那陆家该怎么走,又得从长计议。

    谢之容形容端方,言语间进退有度,沉得住气也经得起吓,真定只觉长孙陆长英的运气不错,瞎摸都能摸到个金镶玉,可再一想,又觉照陆长英的城府,这个媳妇儿恐怕是一早便看好的吧

    长英很狡黠,真定她老人家很受伤。

    受了一种名为“平白无故担心这兔崽子这么久”的伤。

    一顿早膳,谢之容谨慎迎合,两个小姑子宽宏大量绝无为难之意,真定大长公主暗自神伤,两个小郎君有吃万事足,几个从未坐在一桌吃过饭的人,第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用过早膳,谢之容陪着真定大长公主说话儿,长亭与长宁作陪,临近晌午,各门各户的亲戚便三三两两地到了,三房一家是来得顶早的,三夫人崔氏熟稔地与谢之容挨着坐了,美其名曰,“沾沾新娘子的喜气!”之后便是重大奶奶聂氏,再就是几位族亲的夫人,陆家数得上号的门户都来了,大堂里头分四列落座,年轻媳妇与未出阁的姑娘坐一列。熬成婆母的夫人坐一列,大家伙都是血脉相系的亲眷,屏风也甭隔了。男宾们便照辈分年岁落了座儿,倒也便利,真定大长公主坐在正中央上首,谢之容坐在她左下首头一个位置,长亭与长宁分坐左下首第二第三,轮到第四的时候,便有些为难了。

    三夫人崔氏按理说应当是正正当当坐第四位。可她又是长辈,与谢之容、长亭长宁都错着辈分,可右边呢。她又坐不上,到底肚子还没生出个子嗣来,坐到右边去生生是打脸。再一个便是,照重大奶奶聂氏与长亭的关系。第四个位置应当是来坐的。可崔氏这样梗着一犹豫,聂氏便也不太好上前。

    长亭笑了笑正欲开口解围,哪知堂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那该是我的位置呢,三叔母。”

    长亭面色一沉,扭头往外看,正堂门廊外倚着一个偏若扶柳的佳人,下颌尖尖,眉色微颦。唇红齿白,身形纤弱。腰肢似盈盈一握,分不清是衣带渐宽,还是人渐憔悴。

    堂内一下子静了下来,顷刻之间,长亭抿唇莞尔笑言,“长庆妹妹,你病好些了?”

    陆长庆深居简出了许久许久,对外皆托病,陈家遣人来看过几次,陈太夫人也专门遣人来问过能不能将陆长庆与陆长平带回陈家抚育,陆长平是一定不能放的,可陆长庆真定大长公主到底是感念了旧情,点了头。

    谁都知道,陆长庆回陈家或许能活得更轻松些,至少光德堂是陆长英兄妹当家,长亭看着陆长庆的脸便会想到陆纷,一想到陆纷便不可遏制地怒从中来,陆长庆的日子会好过吗?或许能保住一条命,可大概不会太好过罢。

    哪知,陈家人去帮陆长庆拾掇行礼时被她拿着笤帚扫地出门,放下狠话来,“我姓陆!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陈家人当然只好顺着陆长庆的心思走,此事就此作罢。

    从此之后,便对外宣称陆长庆患了风寒,久病不愈,身子骨孱弱不得再见外人。

    长亭遥遥与陆长庆对立,长亭站得笔直,如同一只久折不曲的玉兰,陆长庆似乎身形无力,靠在门廊边娇弱得像一朵花开堪折枝的牡丹,陆长庆看着长亭笑了笑,手别在腹间福了福身,“大长公主安好,大郎君安好长姐,”陆长庆又一笑,好似潋滟春光,“长姐,安好。病呀,当然是好了,连药汤都没喝过了,姐姐不会不知道吧?”

    长亭主持中馈,妹妹病好了不吃药了,她都不知道,在外人看来无非两点,一她苛责隔房堂妹,二她管家管得不尽心,第一个是她失德,第二个是她失信。可惜言语上的机锋大抵只是小打小闹,长亭并不是很在意,手一抬,满秀低眉顺目应声去扶陆长庆,长亭再笑言答道,“是吗?病好了便好,郎中的药汤还在开,你若不吃,到时候再发便是狼虎之势了。”长亭不欲与她过多纠缠,满秀去扶,陆长庆手一甩,轻声怒斥,“放开!哪里来的乡野村婢也配碰我!”

    堂内又起缄默。

    “阿庆休得胡闹。”三夫人崔氏紧抓机会,“今日是你嫂嫂的好日头,你莫在族亲跟前放肆!”三夫人崔氏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真定大长公主,腰杆好像挺直了些,语气一缓,“阿庆,到三叔母这边来,许久未见你,好似瘦了许多呢。”崔氏再指了丫鬟去替满秀,笑着似在与长亭闲话家常,“满秀姑娘身形高挑,同别旁的侍从一比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倒不像是咱们家的人,倒像是北地乡绅商贾家的姑娘。”

    满秀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话儿是给足了长亭脸面了。

    长亭笑着应了个是,正堂中族亲都在,这时候起争执没得礼数,长亭暗叹一声,长大吧便就是这些地方不好,在建康城的时候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什么时候甩脸子便什么时候甩脸子,只有她甩别人脸的份儿,别人若将脸甩在她跟前了,她便上去踩两脚叫旁人捡都捡不起来。

    长亭正欲坐下,却见满秀手一缩,头向下一埋,看不清神色。

    满秀的出身叫她自己个儿抬不起头很久了打人尚且不打脸!

    长亭心下一阵心疼。

    “满秀过来。”长亭开了口,笑着当作是应了崔氏的后话,“三叔母抬举她了,往日里她扶大母,扶我也扶得好好的,却也不知怎么就惹了长庆妹妹的眼,许是两个人无缘吧。”

    陆长庆泠泠笑起来,真定大长公主睁开眼看着她,陆长庆的笑便渐渐止住了,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将陆长庆扶进正堂坐在了阿宁的下首,长亭抿抿嘴看,陆长庆一来,三夫人崔氏心头一转笑着坐到了右侧去正好坐在几位辈分高的族亲夫人后头,聂氏大舒一口气坐到陆长庆身边,一抬眸便看长亭眼神警觉,她不由心下一慌。

    今儿许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众人依次坐下来,待坐定后,真定大长公主手拄着拐杖说了一长番话,无非是些“家有佳妇,安德乐天,亲有眷顾,同堂浮世”之类的骈俪文章,介绍了谢之容,赞扬了谢家的悠久传统,同时展望了陆家的美好未来,之后各门各户便是见礼,谢之容与陆长英先捧了茶盏跪在地上敬真定大长公主,再与三夫人崔氏见礼,照着辈分依次见下去,谢之容收获了许多好物件儿,一溜儿下去长辈们见完了,该轮着小辈儿了。

    长亭与长宁自当不必说,嫡亲的妹子,谢之容给二人一人一只十两重的实心赤金雕件儿,一个是三羊开泰,一个是五福临门,都是好意头。

    之后便至陆长庆,三夫人崔氏在旁介绍,“二伯的嫡长女,名唤长庆,比阿娇小几个月份,身子骨不太好,一直在东苑养病。如今是见长英娶亲了这才勉力支撑着过来。”

    陆长庆来都来了,便无人再提三年守孝了。

    崔氏不是傻子,陆长庆几年不出现,如今突然出现来势汹汹,她当然不会以为小姑娘只是好奇家里头新娶进门的宗妇是啥模样吧?

    陆长庆眼光炯炯地看向谢之容,再看向陆长英,抿抿唇,隔了半晌方笑了起来,她皮囊本就生得极好,身子骨一堕,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从之前的娇憨变成了现在的阴柔

    是的,阴柔,就像陆纷一般美丽,又似陆纷一般阴柔。

    长亭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牵着小阿宁神容很警惕,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这一点,陆绰很早很早之前便教过她的,她却终究没学会,什么是可控?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可控?不,不,陆长庆甚至敢与外人私通有无!

    陆长庆的笑越发明艳,笑着同谢之容福过身,“阿庆原来便想是谁会嫁给大哥,想来想去想不到,之后便害怕不会真是百雀那个小蹄子吧?她把哥哥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们陆家若让一个贱婢当了家,岂非笑话?”

    陆长庆声音不大,可正堂之中诸人皆听得到。

    陆长庆笑着笑着,话锋一转,语声变得柔柔缓缓,似如涓涓细流娓娓道来,“后来,阿庆知道了,是谢家的姐姐嫁给大哥,阿庆当即放下心来。安元谢氏总是极好极好的,再后来百雀那小蹄子也被打发走了,陆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反常。

    而反常即为妖。

    长亭看着陆长庆,一丝丝目光都不曾移开。

    陆长庆伸出手来拍了拍,轻唤一声,“竹桃!”有一丫鬟自抱厦中来,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摆了一壶酒,三只小酒杯,陆长庆身后拿过两只斟了酒递给陆长英与谢之容,最后一只斟满了留给了自己,“昨日喝喜酒,阿庆没去,今儿补上。恭祝大哥与大嫂百年好合,恭祝平成陆氏万古流芳。”(小说《天娇》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九章 饮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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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九章饮鸩

    陆长英与谢之容都接了,手里拿着酒盏,低头看酒杯中澄澈的酒水。

    陆长庆的手高高举起,柳叶弯眉向下微凝蹙,笑着,似是浅笑又似是轻嘲,“妹妹的祝酒辞说得如此真心,大哥却连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是否有些太冷情了。”

    酒,被三个人都端在手上。

    陆家上上下下近一百来口族亲,都在看。

    隔房的堂妹握着酒祝贺你新婚大吉,你却连一句话都不说,这应该是一个当家人干的事儿?

    陆长英向前微迈一步,恰恰好挡在了谢之容的身前,一笑,气度极为风雅,“妹妹的孝期过了吗?”

    就是因为陆长庆孝期未过,故而她昨日并未受邀陪谢之容坐床,因为孝期未过,故而她饮酒却是万般不可的

    长亭陡然不可遏地哧了一声,她是真的想笑,当大家都看着这边的时候,陆长英竟然会想到这个点上来长亭掩眸垂眉牵着小阿宁抿唇一笑,她认知中的最好的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长兄,一个是她的夫君,她当真运气。

    陆长庆面色一滞,手腕向下微垂,酒杯中的酒水向外一撒,几滴酒当即洒在了陆长庆的手背上。陆长庆像是被烫灼一般,敛眉向后退了半步,轻声道。“阿庆是可怜人,父母双双亡故,幼弟生死难知,我当然孝期未过”话儿落得很轻,语调与神容都可怜极了,将一言罢便抬头望陆长英,挑唇笑了个弧度。“这并非酒,是酿造的果子汁水,阿庆虽不孝。可也不会在孝期举盏推杯。只是着实想同大哥庆贺一番,昨日去不了,今日大哥便权当做全了我这个妹妹的心意吧。”

    一番话说得极可怜。

    相比于长房,在外人看来。二房确实更可怜。

    三个儿女都还未长成。没有一个能撑起门楣的,这相比于长房有悍气的陆长亭,精明多智的陆长英,他们要寄人篱下,实在更可怜。族亲们看向陆长庆,约是因为尚在孝中,陆长庆穿戴得极简单,青衣垂绦子。鬓间簪了朵鹅黄花蕊的绢花便再无他物,整个人瘦削得很。看上去好似来了一阵风便会倒似的。

    陆长英举着酒盏静静看着她。

    时光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陆长英不喝这酒水,隔了许久,陆长庆将酒盏一扬,利利索索地将那酒喝下,一口吟尽后,因喝得太急,嘴角有酒渍,陆长庆眼神一点一点黯了下去,反手拿手背去擦拭,擦着擦着便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便润了,“大哥,妹妹我先干为敬了,您总要给妹妹庆贺的这个脸面吧。二房是没落了,可若是自家长兄都嫌弃厌恶,那二房便当真没有办法做人了。”

    长亭看着陆长庆,眼神中带了微不可见的怜悯。

    什么叫发疯?

    被逼到绝路便不得不发疯了。

    陆长庆一仰头,眼泪便从眼角奔涌而去,“大哥!”

    陆长英看着她,心里不知作何滋味,更不知从何说起,酒盏一抬正欲入口却在半空被人劫下。

    “既然妹妹是代表二房庆贺,你却忘了这大堂中还有个二房的子嗣呢。要庆贺便一道庆贺,免得旁人说光德堂厚此薄彼。”长亭笑得很娇俏,“左右如妹妹所说,这酒,哦不对,这汁水本不是酒,小郎君喝一喝也没什么大碍。”

    长亭边说边回过身来,招了招手,笑盈盈地看向站在真定身边的陆长兴,“阿兴过来。”

    陆长庆陡然脊背一僵,眼神慢慢恢复炙热,眼看长兴踏踏奔来,她指尖掐在掌心里,渐渐没入肉中,陆长庆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一句话,直到她看见陆长亭将那杯酒水递给陆长兴,陆长兴眼神雀跃地看了看长兄长英,再有些陌生地看向她,之后说了句喜庆话便见酒盏的杯口凑到了自己的嘴边

    小儿神容稚嫩,或许是因从未许他尝过性子烈的东西,他捧着这杯像酒又不是酒的东西,先嗅一嗅再张口去饮,小儿眼神微垂,嘴巴红殷殷的,整个人看起来都叫人怜爱。

    陆长兴的嘴离杯盏沿越近,陆长庆的瞳孔便放得越大。

    更漏在向下滴,每滴一粒沙,便像是一道催命符。

    “阿兴!”

    陆长庆语声嘶哑,身子向前一倾,险些摔在地上,“别喝!”陆长庆一怒喝,眼泪便唰唰地向下掉,身形朝前一扑,却无意中瞥见了自己骨瘦如柴的手与青白的指甲,陆长庆哭着再撕心裂肺喝道,“阿兴,别喝!陆长亭,你好狠的心呀!你好狠的心呀!你如何能叫阿兴搅进我们的恩怨中来!他还是个孩子罢!”

    长亭袖手旁观地,眼睁睁地看着陆长庆没有站稳,看着她倒在地上,看着她匐在地上颤栗着起不了身。

    满秀挨得最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长亭手臂一伸,将满秀一把拦住,声音不高不低,却叫堂内的人都听得到,“往后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谁都不想当恶人,可时事难料,旁人会如何犯恶,我若再不凶悍些,便会被欺负到头上!你拿道义来逼迫哥哥喝下这盏酒,却不敢叫自己的弟弟喝!事实,便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了!”

    谁都不是傻子。

    “毒杀”两个字含在堂内族亲的口中却没有谁敢说出口!

    陆长庆设局毒杀现任家主陆长英不对,酒水都是装在一壶里的,她分明先喝下那盏酒!如果她是在酒里下毒,那她这相当于以身试毒!

    堂内诸人登时心惊肉跳。

    陆长庆小小娘子,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来敬的这盏酒呀!她喝了,当然没有人再怀疑这酒有问题,那陆长英与谢家媳妇儿一喝下肚,这三个人一道去见了阎罗王,偌大一份家业顺顺当当地便落到了她的两个弟弟身上!

    好狠的心肠,好破釜沉舟的勇气!

    以一个人的死,换来陆长英的下水

    诸人心惊肉跳之后再看向陆长亭,不禁身上再抖了抖,嫡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长亭看着她,怒目而视。

    陆长兴捧着酒盏不知是进是退,气氛太低迷,他却不敢放声大哭,隔了许久,他被人揽了肩头向后一靠,手中的酒杯被那人向上一提,他仰着头眼见陆长英一饮而尽,再反手一翻,酒盏中一滴不剩。

    “谢过妹妹恭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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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介绍:
陆长亭是一只白富美,纯的。
大晋的天下快要亡了,真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暂时的。
当家国倾覆、突遭大难,且看傲娇白富美如何踏血历泪,与君一路荣华,共筑天娇。
哦,还有,她想给那个草莽萌少年生猴子。
很认真的。
******************
总的来说,是在乱世浩荡中,傲娇白富美与草莽萌少年步步惊心,携手一生的故事!
已有完结文《嫡策》,保证日更,坑品优良。天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