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知起49
第四十九章
“什么什么意思?”魏熙然做出一贯的那种特别委屈无辜的神情,睁着大眼睛,眼里还隐约有泪花。
牧锦酸得牙都要倒了,“请问,你刚才说‘别人还以为我们牧家苛待你了呢’,是什么意思?‘你们’牧家,指的是谁?你为什么会用这么奇怪的词语?你是想说我不是牧家人?”
魏熙然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阿锦……”
牧锦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还有,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是我自己决定的事,跟你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你没有置喙的余地。就像我不会对你的妆容和服饰品头论足一样,这是一种基本的尊重。我简直不能理解,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管束我呢?这很可笑,不是吗?”
“阿锦!”魏熙然动怒了,连表情都绷不住,一双眼睛寒得像冰霜,“我是为你好!你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出席任何场合都关系着家庭的荣誉,像你这么乱来,爹地妈咪怜惜你、由着你,但是我作为你的姐妹,不能不提醒你一声!”
“我乱来?”牧锦低头瞧了瞧身上这件梅子青滚柳绿绸缎边的旗袍,明明很端庄得体,可是在魏熙然眼里、口中,怎么那么不堪?她简直要气笑了,“你一口一个乱来,究竟我是怎么惹着你了,让你那么不痛快?这件衣服又怎么碍你的眼了?”
魏熙然一脸苦口婆心状,“阿锦,你不要总是这样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的话好吗?在家里,爹地妈咪不会说你,我也会让着你,那些都没关系,我们是家人,我们都包容你。你在牌坊街过了那么凄惨的十八年,我们心里都很可怜你,就算你再恨我,我都认了。……可是,在外面,关系到牧家的荣誉,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好不好?”
这些字字诛心的话,弄得牧锦目瞪口呆。她真是见识到了,这个女人混淆视听的能力有多强。“我想穿一件自己准备的衣服,就叫做独断专行?你让着我?你可怜我?我恨你?”
魏熙然紧张地盯着牧锦,她的本意就是要用语言刺激牧锦,让牧锦勃然大怒,最好能够劈头盖脸辱骂自己,甚至动手打自己,嘿嘿嘿,那样的话,很快樱花林便会传遍这件事,牧锦的名声就会被彻底毁坏!
她微微捏着拳头,心中不住呐喊,快啊,快点来骂我啊,快点来打我啊!
牧锦瞪了她一阵,并没有如她所愿冲过来打骂,而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脆生生的笑声。她盯着魏熙然呆滞的脸笑个不停,直笑得面前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你笑什么?”魏熙然质问。
牧锦终于平静了面容,正色道:“魏熙然,我觉得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愚蠢很可笑。——你在激怒我。为什么那么做?你的目的是什么?”
魏熙然呆若木鸡。
下一秒,被揭穿心事的她反而自己恼羞成怒!“谁激怒你!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就是觉得你穿得太不上台面了!你这是什么品牌?根本没有牌子吧?我看过了,所有大牌的春夏系列根本没有这种款式,你这根本就是不知道从哪个小店或者地摊上淘来的旧货!别以为我不清楚!琴嫂都跟我说了,菊嫂根本没有陪你去做过衣服!你自己档次低,不要拉低我们整个牧家的档次!还有你的妆容,你以为你这样素面朝天就很好吗?你知不知道化妆是对别人的一种尊敬和礼貌?今早上妈咪让william给你化妆,你为什么不化?你装什么装?……”
因为愤怒,魏熙然的声音很大,樱花林仿佛被她的声波所震,失去了刚才的安静。不远处,有几个脑袋偷偷摸摸在树后闪了几下,稍远一些,坐在地垫上赏花休息的人都转头面向这边,开始关注四个少女的谈话。
魏熙然身后的两个女同学感到有些不安了,她们本来是受了魏熙然的挑拨,来看牧锦笑话的。可现在情况怎么反过来了?魏熙然在学校的时候是那么的优雅和优秀,曾经是老师的宠儿,校长也赞赏过她,可是今天这个模样、这种态度,怎么……像个临海大道的暴发户?
魏熙然还在说:“牧锦,你这人真的不识好歹!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你已经回归牧家了,你就不能再跟以前似的那么抠门!我知道牌坊街的日子不好过,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别说高级定制,就算是普通的国产品牌也不一定能够穿的到。但那是过去了,你要融入现在的圈子,就必须懂得这个圈子的规矩!”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方寸大乱的样子,把好多不该讲的内心话都讲了出来,“……牌坊街我去过,到处都是地痞流氓,那里的人都在做一些下作营生,肮脏下流……你在那里住了十八年,自然是会沾染一些贫民区的习气,这些我和爹地妈咪都可以不介意。可是,尽管你的出身是牌坊街,但是你应该忘记那里的一切!你可明白,你现在是景山大道牧家的人,你得按照爹地妈咪给你的新身份地位去处事!你要成为安市的名媛,你就得听我说的话!别到时候出去,人家还说我们没有教过你!”
她说完这番话,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盯着牧锦,看牧锦会怎么反驳。
穿青衣的少女啼笑皆非。
……牧锦自己,原本是最不信“出身”二字的。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寇,出身需要靠自己挣来,不是谁给的。她从不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从牌坊街走出来的,曾经吃过苦、受过贫穷。这些东西,隐瞒不了,也不想隐瞒。她只想靠着努力,为将来挣出不一样的人生。
但是今天魏熙然不停地暗指她“出身低”、“牌坊街”等等,还用了很多难听的字眼,对于这个,牧锦不能忍耐。
她渐渐出离愤怒,转而又变得冷静。
好,你要作死,我成全你!你说“出身”,我就以“出身”二字反击回去!
“魏熙然,你一直在讲‘出身’这个词,很好,那也该让我讲讲,我对出身的看法。”牧锦沉着地开口,依旧是个态度娴静的淑女模样,“私以为,出身,跟一个人的家族有着莫大的联系,它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血液,是世世代代骨子里的传承,它是一个人的基因,它是最古老的文化dna!”
“比如我们景山大道,云集众多的名门世家,而所谓“世家”,并非简简单单的姓氏和资产能够概括。就拿孟公馆来说,我听说孟家先祖在前朝曾经官拜丞相;再比如顾园,祖上曾是朝廷钦定的官商,最先与海外沟通交易;比如赵家,书香门第,儒雅为训,出过不少文人墨客、著名学者。……我们牧家,那也是曾有过一门三探花的显赫人家。还有,安馨彤,你祖上是盐商发家;柳凌雪,你高曾祖父是外交使节……这些,都是刻画在你们族谱上的记忆,就是你们的出身。你们不能否认吧?”
安馨彤和柳凌雪是魏熙然身后的两个少女,听到牧锦的话,两人愣愣地点点头。她们决没料到,牧锦竟然对景山大道的祖辈故事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她们当然不可能反驳牧锦的话。
什么叫出身,这才叫出身!
牧锦看向魏熙然,“你跟我说出身,那我就告诉你,牧家就是我的出身。而你呢?你姓魏,你的根在魏家,而如今魏家在哪里,你知道吗?我在魏家十八年,父亲是潦倒一些,但心地并不坏;母亲温柔善良,含辛茹苦地照顾整个家。他们,是曾经住在牌坊街,可是,绝对不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地痞流氓,绝对没有做什么下作营生,也绝对不会肮脏下流!魏熙然,你连你的根都不认,你连你的父母都要骂?你简直太让人失望了。你要记住,你才是自己万般厌恶的所谓‘牌坊街出身’。”
魏熙然脑袋里一片空白,失声尖叫,“你胡说!我不是牌坊街出身,我不是!”
牧锦淡笑一声,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你说你要教我怎么做安市的名媛?算了吧。瞧瞧你那气急败坏、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有半点名媛该有的气度?一点都不优雅。真是——丢、脸。”
最后两个字,她并没有大声说出来,只在唇齿之间弹了弹,却也足够让魏熙然看清。
安馨彤和柳凌雪两个,对整件事做出了判断,双双退后一步,隔空对牧锦点了点头,然后相携走了,不再搭理魏熙然。
牧锦懒待与这个脸都气得变形的女人纠缠,转身想要离开。
望着少女窈窕纤美的青色背影往林子里走去,魏熙然一时疯狂,做了件愚蠢的事,也是她之前想要引诱牧锦做的事——她冲上前,一把抓住牧锦的手臂,右手扬起,想要给牧锦一个耳光!“牧锦,你该死!”
这是牧锦完全没想到的,抬手要挡,却有点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离她俩最近的樱花树后面,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的蹿了出来,堪堪赶上抓住了魏熙然高扬的手腕。
“魏熙然,你干什么?”
居然是孟令晨……
以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来看,他已经不知道在树后呆了多久,听了多久了。
牧锦连忙挣脱了魏熙然抓住自己的手,“孟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魏熙然呆住!片刻后,回过神来,立刻一脸的泫然欲泣,“令晨哥,你抓得我好痛。”
孟令晨嫌恶的放开手,“如果不是你要打牧锦,我怎么会抓你。”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帮阿锦整理头发。”魏熙然两只眼睛蓄满了泪水,滑落脸颊。
孟令晨是什么人?看惯了女生为自己争风吃醋的人。他哪里辨不出真哭假哭?也不去理她,只看着牧锦,殷勤道:“你没事吧?”
“没事。”牧锦心有余悸。魏熙然这女人上辈子只会玩阴招,这辈子更加冲动易怒了。不行,以后绝对不能再跟她单独在一起。
魏熙然哭哭啼啼,“令晨哥,你听我说,我刚才在教阿锦一些礼仪方面的事,她不听,就跟我吵了起来……”
她还没说完,又有人绕过了稍远的另一棵樱花树,走了出来,拍着手,“有趣,有趣。”
居然是顾震苏。
玉树临风的年轻男人虽然嘴角含笑,眸子里却盛着一抹讽刺,“不愧是牌坊街出身的名媛,竟然可以当面颠倒黑白。”
魏熙然震惊,而牧锦和孟令晨也都大惊。
顾家大公子顾震苏,传闻安市最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从不与人脸红呛声的雅士,今天居然都说出这种话,可见他对魏熙然的观感有多么恶劣了。
“震苏哥……”魏熙然哭得不能自已,“我没有,我不是……”
顾震苏轻声道:“牧家阿锦,我代表顾家邀请你参加下个月山顶的牡丹花会,希望你能够光临到场。另外,魏熙然,从今往后,你都不要踏足顾家。”
第47章 情知起50
第五十章
魏熙然的表情如遭雷劈!
过去,她是裴御东的表妹,裴御东又是顾震苏的表弟,所以她也曾经跟着裴御东进出过顾家,引来多少女孩的羡慕嫉妒恨。人人都以能与顾孟二家交好为荣,顾家的繁华更胜孟家,且山顶小盆地那一片英式庄园令人心旷神怡,更显尊荣。
如今,从顾家的少主、下一任家主的口中说出,让自己不要踏足顾家的话,也就是彻底剥夺了自己进入顾家的权利!这代表着一件很可怕的事——顾家人讨厌的女人,谁还会与之交往?大家都想巴结顾家,自然要投其所好,厌其所厌!
魏熙然,从这句话里,已经失掉了在景山大道顶级交际圈出入的资格。
她的感受不啻是山崩地裂,“震苏哥,我、我错了,如果你觉得我做得不对,我马上就跟阿锦道歉!阿锦,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一时情急,话说得重了一些,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牧锦怎会理她。
孟令晨才叫气恼。本来方才英雄救美,他还想趁机邀请牧锦以后常来孟家,邀请少女跟自己出去玩什么的,谁知顾震苏这半路杀出,一句话就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他迁怒于魏熙然,英俊的脸显得怒气勃发,“行了,什么一时情急,你明明就是故意要羞辱牧锦,我听得一清二楚。魏熙然,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牧锦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搞清楚,你是住在牧家,但你已经不是牧家的小姐!你这样给牧锦添堵,牧世叔、世婶知道吗?”
魏熙然吓得浑身颤抖,这会儿眼泪是真心流得稀里哗啦了。
牧锦对这种争斗本来就没兴致,摆了摆手,“走吧。孟三哥,不要跟她说了。……顾大哥,谢谢你的邀请。”
顾震苏风轻云淡的,嘴角勾着一抹笑,仿佛只是专门过来做了那个邀请,绅士般地对牧锦略微垂颈,眼神又与孟令晨随便对了一下,“你们自便。”
说完就信步转回了那棵稍远的樱花树后。那个位置是顾家的赏花地,想来若有顾家长辈在的话,牧家两个小姐的争吵,他们也该是隐约听到了的。
魏熙然见了大急,哭得都快站不稳了,“令晨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坏心的……”在短短几秒之内,她已经做出了判断,顾震苏明确表示不许她去顾家,所以她必须得抱紧孟令晨的大腿才行。
想她魏熙然,因为路仕铭的关系能够和孟家三公子交好,又因为裴御东的关系,能够与顾家公子同桌吃饭,且她在圣格纳女中成绩不错,有机会参加华国淑女盛会的选拔,这样的背景可谓羡煞旁人,曾是景山大道最炙手可热的名门淑女之一。女孩子们跟她一起玩还来不及,她隐隐有成为景山大道少女领袖的意思。
结果一次聚餐,她从云端跌落,身份大变。她使出浑身解数,竭力保住了留在牧家的机会,好容易才让围绕在她身边的少女们感觉到,她依然是景山大道的一份子,她还在圣格纳女中有一席之地。
结果一次赏花,她再次坠落,在顾孟两家公子面前露出了凶狠的面目,引来了他们的厌恶。她赖以仰仗、曾给她增光添彩的华裳美服一件件被剥开,底下毫无修饰的肤浅真容暴露于人前。
魏熙然不甘心!
她哀哀哭泣,眼睛红肿,紧紧揪着肉粉色小礼服的下摆。苍白的面色、瘦弱的身材,显得楚楚可怜,“令晨哥,我错了,阿锦,我错了,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
牧锦无心听她说什么,一双美目正无意识地跟随着顾震苏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得赶紧找到父母,跟他们呆在一块儿,免得魏熙然又在他们面前搬弄是非。
孟令晨会错意,见她望着顾震苏离去的方向,还以为她对顾震苏念念不舍。孟令晨那个气,别看他和顾震苏关系还不错,可好几次他看中的女孩都说喜欢顾震苏那样的类型,你说他恼不恼?好容易遇见牧锦这么个令他心脏怦怦跳的,且有机会在佳人面前表现一二,结果又被顾震苏搅局,他能开心吗?
是以,眼下对魏熙然说的话就有点口没遮拦,冷冷道:“错了?你这位牌坊街名媛哪里会有错处?我们怎么敢接受你的道歉?简直是说笑。”要不是碍着好友路仕铭的面子,他恐怕还要嘲弄得更狠一些。
他大着胆子拉着牧锦的手臂,把她带离了这片区域。
留下魏熙然一人呆立原地。
“噗嗤!”
后面传来了笑声。
魏熙然抹泪,匆匆回头。原来是去而复返的安馨彤和柳凌雪。她急道:“你们去哪儿了?”
安馨彤捂嘴笑着,“噗,牌坊街名媛!孟三哥说的真有趣。”
柳凌雪也附和,“对啊,好特别的头衔呢!”
“你们……!”魏熙然傻眼,怒不可遏。
安馨彤和柳凌雪当然不是在帮牧锦,而是因为顾孟二位公子的加入,让她们改变了立场而已。两人又笑一阵,再次离开。
魏熙然慌了。原本她挑了这么个地段,挑了安柳两个碎嘴的女孩做帮手,就是想让牧锦穿着不入流的旧礼服来参加活动的事情流传出去,让景山的人家知道牧锦是这么上不得台面。哪知,情势急转,被瞧不起的反而是她自己!
孟令晨和牧锦到了牧家的地垫处一瞧,父母并不在,估计是到别的地方去玩了。景湖很大,孟家在湖边设立了好几个游戏区,找了些小艺人和杂技演员等在各处表演,赏樱的景点也不少,又设立了些亭台楼阁之类,有风雅的茶道、红酒提供。这样大的地方想要找人并不容易,牧锦放弃了。
“阿锦,要不要去画舫玩?那上面有几个游戏室,都是我妈咪翻古书设计出来的古代游戏,很有趣。”孟令晨兴冲冲地推荐。
牧锦略一沉吟,便点了头,“也好。”
两人沿着湖岸朝着码头走去。
远远望着画舫就已经觉得很华丽,等走近画舫,牧锦才发现这栋船型建筑真叫巨大,下部船体是石料,所以并非真正的游船,而是“不系舟”,不能开出码头去,只是为了在湖边休憩玩耍用的。
整个画舫采用的是古香古色的建筑结构,雕梁画栋,碧瓦朱甍。中间为主楼,从两人高的月亮门进入,共三层,看里面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好像非常热闹。两边是附属的双层亭,罩着风雅的纱幔,微风吹动,隐约看见里面的人似在品茶下棋。
牧锦的心情也变得开朗了起来,笑盈盈问道:“里面是什么呀?”
“有好几种游戏!”孟令晨兴高采烈介绍,“一楼是套圈和投壶。套圈是从击壤转化来的,用青竹子编了小圆环,在远近的地面上摆放许多有趣的小物件,把圆环抛出去,套中什么小物件便可以取走;投壶是一个方肚扁口的容器,用塑料头的箭矢站在三米外抛投,投进去就有奖励。二楼是木射和射覆,木射就跟保龄球似的;射覆其实也是我妈重新给了新定义,弄得和猜灯谜一样……三楼是各种棋牌游戏。”
牧锦听得有趣,眼眸闪闪发亮,嘴角翘起来,“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啊。”孟令晨热情地引着她走上了码头,走进画舫。
一楼的游戏因为有彩头,而且人人都能玩,并不需要太高的技巧,所以大厅里特别热闹,都是些年轻人在玩,也有穿着打扮十分富贵的小孩子,身边跟着个保姆的,也老老实实排着长长的队,热闹而有序。
刚进门,牧锦就看见了穿着浅玫红色小礼服的江丹姿,身后跟着高大伟岸的江劭峥。江丹姿是十分激动,脸颊红红的,亢奋地回头跟自己大哥说着什么,还挥了挥小拳头,似在表态,而江劭峥明显有些无奈。
牧锦一想,江劭峥都成年许久了,又哪会对这种小游戏感兴趣,整个大厅里就他一个人看着特别稳健冷酷,难怪表情略微的囧。
她正想跟江丹姿打招呼,江劭峥那双黑曜石般的墨眸已然先发现了她和孟令晨,那眸子幽沉深邃,有种致命的吸引力。牧锦不由得拿来跟顾震苏完美的凤眸作比,心下赞叹,难怪是双杰,一个深沉,一个随性,相貌难分高下,眼睛都是那么勾人。
江丹姿顺着大哥的眼神望了过来,一见牧锦两个,忙垫脚招手,“阿锦!令晨哥!”
一路有年轻人跟孟令晨打着招呼。
牧锦笑眯眯走过去,“好玩吗?”
“好玩!”江丹姿个性最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我刚才玩了投壶两次,一支箭都没进,但是大哥好厉害,两支箭都进了!我瞧着除了大哥,基本没人投进!还有这个套圈,我才刚排了一次队,也是没套着,大哥帮我套着了一个瓷公仔!”
她那小得意的神情全是在炫耀她哥,牧锦忍不住笑了,奚落她,“你都没套着,干嘛还玩?喜欢什么,让江大哥给你套不就行了。”
“才不要,自己套的才有趣!”江丹姿反驳。
牧锦简直不忍告诉她,玩这种游戏,技术是非常关键的,女孩子手腕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控制力道,而且竹环那么小,地上的小物件大都是瓷器,滑不溜丢,很难套上啊。
不过,来玩就是为着抛出去的那个过程,结果却是最不重要的。牧锦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在孟令晨的鼓励下,终于也去排在了队伍的末尾,打算一试身手。
这边厢,几人在画舫主楼里玩得意兴盎然,而同时,半小时前在樱花林的一场争吵,正以风吹麦浪般的速度,传到了各大家族太太的耳中。
流言的传播是非常快速的,尤其是在赏樱会这样一个场合。有安馨彤、柳凌雪添油加醋的详述,有某些在附近偷听到的有心人活灵活现的介绍,有几个八卦爱好者眉飞色舞的推广……很快,“牌坊街名媛”五个大字就成为魏熙然头顶飘红的印记。
第48章 情知起51
第五十一章
孟家大宅,孟太太的小客厅里,聚集着七八位与她相熟的太太,正在品味着乌龙茶,用些糕点,聊些趣事。
圣格纳女中的现任校长赵惠宜自然是孟太太的好友,也在座中,轻轻靠着扶手,嘴角含笑。
忽然有位太太提起了牧家女儿的事来,兴味浓厚,“miss赵,想必你听说了牧家的事情吧?那位牧小姐……在学校的情况究竟是如何?”
几位太太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她们早听说了牧锦来自贫民区,对牧家都是幸灾乐祸的态度。那种地方长大的女孩,谁知道是个什么德行?
没想到今天早上在樱花林中见到美丽清雅的牧锦,那毫无瑕疵的容貌,大方典雅的举止,简直令人大跌眼镜,比景山大道长大的女孩也不遑多让。
太太们都想了解,牧锦在女中时的表现怎么样。
赵惠宜并不太喜欢聊八卦,她略略思索了一下,惜字如金:“很不错。”
一听这话,在场的太太们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难掩惊异。
能得miss赵一句赞许是多么不容易,景山大道的女孩基本上都在圣格纳女中上学,也没见哪个人能够得到“很不错”的评价。
有位女儿也正在上高中的太太不服气地问:“真有那么好?学习成绩若好还可信,难道礼仪课、琴课、女红课、微笑课、家政课……统统都很不错?”
赵惠宜微微一笑,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诸位太太无话可说了。
正在此时,孟家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佣走进了小客厅,给各位太太们续些茶水小点,然后走到了孟太太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孟太太蹙眉,持续听着,越听眉毛皱得越深,不过,过了一会儿,渐渐又舒展了眉目。听到最后几句话,几乎扯出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略抬头问那个女佣,“文姐,你所言不虚?那个女孩真的这么说?”
“是呢!那位小姐还说……”那文姐声音低低地凑在孟太太的耳边,偶尔有一两句“出身”、“祖上”之类的词语传到众位太太耳中,偏偏又听不清楚,弄得众位太太心中痒痒的,恨不得有窃听器安装在孟太太身上,能够听清楚她们主仆二人说的是什么。
孟太太听完之后,唇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遮着嘴笑说:“真是,多少年没听过这样机智的对话了,我都不敢相信。……唉,令晨总喜欢凑热闹。……嗯,那孩子各方面倒都是优秀。”
“谁说不是呢?”文姐也笑得很欢畅。
众位太太脑中不断猜测,“令晨”?“那孩子”?
孟太太清清嗓子,“好了,我知道了。嗯,令晨现下在哪里?”
“正跟着那位小姐,还有江家的少爷小姐在画舫玩得开心。”文姐回答。
“嗯。”孟太太挥挥手。
文姐退出了小客厅。
孟太太的闺蜜旧友钱太太忍不住嗔了她一个白眼:“是什么事?你就说说吧。这么吊着人胃口,真不地道!”
孟太太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小儿女们拌个嘴。”
很快,这些太太的贴身女佣都藉着各种借口走进了小客厅里,在自家太太身前耳语。
很快,这些太太恍然大悟,并且也露出了孟太太一般无二的神情。
同一时间,不在客厅而在院子里闲逛的江太太和冯贞静两人,兀自聊得开心。冯贞静诉说牧锦回家之后的贴心之处,江太太也道丹姿跟牧锦一块儿玩之后,懂事多了,两位多年的好友一时聊又一时笑。
两人的女佣一起走过来,交换一下眼神。
冯贞静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转过头看见,便问:“钟姐,怎么了?”
贴身女佣钟姐十分为难,“太太,刚才……熙然小姐和锦小姐,在林子里吵起来了。”
“什么?”冯贞静非常诧异,“怎么回事?”
江太太也竖起了耳朵。
钟姐在江太太女佣的鼓励下,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熙然小姐和安家、柳家的小姐拦住了锦小姐,说她的服装有问题……两位小姐聊到了景山的圈层……此刻到处有人都在说‘牌坊街名媛’等字眼……”
听完了女佣的话,冯贞静眼前差点一黑。她不敢相信两个女儿在私底下居然会是这种状态,也不敢相信乖巧温柔的魏熙然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语。
江太太却在一旁赞道:“我就知道你家的阿锦是个好的。难为这孩子才回到家里一个月,竟都把景山人家的情况给背熟了。她是真心想要讨你和牧先生欢心,也是真心想要好好在景山扎根呢。”她聪明地没有提到魏熙然。
冯贞静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心情诡谲莫变。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那么刻薄恶毒;长在外面的,却更加蕙质兰心。这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教育太失败了?然而,思及牧锦才是继承了自己血液的亲生女儿,她又有一瞬的骄傲。
很快,冯贞静就放下了心结,淡然摆手让女佣下去,对江太太说:“现在也不是管教的时候,我回家再跟她们好好说道说道。”
江太太颔首。
牧锦四个在画舫里玩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走出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要不要到大宅里休息一下?”孟令晨殷勤地看着牧锦。
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虽然春日的阳光不如夏日的毒辣,却也晒得头皮发热,牧锦点点头,“丹姿,你呢?”
江氏兄妹都同意。
所谓冤家路窄,刚走进孟家的后院,四人就看见,在后院的长椅上坐着二男一女。女的是魏熙然,整张脸都哭花了,男的则是愤怒得像狮子的路仕铭和裴御东。
由于三人是背对后院的大门坐着的,所以没有看见牧锦他们走进来,只听裴御东愤愤然道:“表哥绝对是糊涂了,怎会不让你再进出顾家?回头我去找他,一定要让他改变主意!”
路仕铭更加恼恨,“我会让我爹地跟牧世伯谈一谈,那个牧锦太无法无天了,再不管束,她以后岂不是要翻了天!”
魏熙然声音娇嗲中带着鼻音,闻之可怜,“不,你们不要去。都是我的错……呜呜,我就不该提醒牧锦,不该跟她说那些话,虽然我是好心,但我早该知道她不会领情的……我太傻了……”
“熙然,不是你傻,是某人不识抬举。”路仕铭手伸到半空中,似乎要给她擦泪,又觉得不好。
裴御东递了张纸巾过来,低声劝:“熙然,别哭了。”
江氏兄妹还不知情,满脸问号地看着牧锦。孟令晨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立刻就想冲上去骂醒路裴二人,“她……”
牧锦顾不得避嫌,一把拉住孟令晨,“孟三哥,这事儿你别管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也不会听。而且,路公子和表哥是心甘情愿的,你没发觉吗?”
孟令晨不可思议,瞠目结舌。
江丹姿推推牧锦的手臂,“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坐在长椅上的三人听见动静,回过头看。一见牧锦,魏熙然明显瑟缩一下,而路仕铭和裴御东都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牧锦泰然处之,拉着江丹姿走过去,连多余的眼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们。
裴御东阴冷的声音响起,“表妹!”
牧锦脚步不停。
裴御东不得不再次高声喊:“表妹!牧锦!”
牧锦这才惊讶回头,“你在叫我?”
“当然,除了你,谁是我表妹?”裴御东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牧锦冷笑,“哦,我还当你不认我这个表妹,只认你旁边那一个呢。今天倒是头一遭这么喊我,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对裴御东的观感比魏熙然还要差。魏熙然所做的一切还可以用嫉恨来解释,裴御东作为亲亲的表哥,为什么上辈子也那么讨厌自己、恨自己,不仅从来没有对自己施以援手,还总是使绊子?
听到她的话,知晓内情的孟令晨表情尚算正常,江氏兄妹心中却升起疑云。
裴御东面色沉冷,简直要滴出黑色的毒水来,“知道你的嘴厉害!但你最好收敛一点,不要跟我这样没大没小!无论怎样,我就是你的表哥,我得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牧锦无语,总是有人要做老师教训自己,这是为什么?
孟令晨急了,他现在可见不得谁对牧锦大呼小叫。“裴御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吗?你弄清楚事实了吗?就这么急赤白脸为那种女人出头?”
路仕铭不乐意了,“令晨!谁是那种女人?你说熙然?你怎么跟牧锦混在一起,都变得粗俗了?”
“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孟令晨不愿好友继续被魏熙然所欺骗,却也不知话该从何处说起。
魏熙然惊吓的、恐惧地往两个男人身后缩了缩,“表哥、仕铭哥,求求你们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两人更心痛了,对牧锦四人怒目而视。
正在这时,一道悠然而清凉的磁性嗓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
“的确是你的错。”
第49章 情知起52
第五十二章
裴御东看见来人,大吃一惊,“表哥?”
顾震苏正从大宅的方向走过来。他刚穿过一个种着高高黄水仙的花坛,又被一排西府海棠挡着,所以众人都没发现他的身影,但是他却听见了众人的谈话。
江氏兄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路仕铭有些紧张,魏熙然则大惊失色,她现在很害怕顾震苏,恨不得夺路而逃。
孟令晨却有些恼怒,他也感觉得到,顾震苏的分量比自己重,此人一出来,现场的气氛都改变了。
牧锦心里叹气,今天自己欠了顾震苏和孟令晨很大的人情,日后还不晓得要怎么才能返还。
顾震苏凤眸带霜,根本不屑去瞥魏熙然,而是盯着裴御东,“御东,你要知道,识人不清可是个非常大的坏毛病。”
裴御东皱起了眉头。他敢训斥牧锦,却不敢忤逆顾震苏。尽管心中存疑,嘴上倒是不再言语了。
路仕铭不服气道:“震苏,之前你可是跟我们一道玩的,你也该知道熙然的性子。这个牧锦来历不明,说不定是个惯会下套子的,你又怎么能肯定整件事一定是熙然的错?”
他公然当着人的面说人坏话,真是够可以了。
顾震苏却不理他,一双凤目朝着孟令晨的方向望过来。那意思是:你的朋友你来劝。之前他跟谁都是特别亲切温和的,现下居然对路仕铭这个态度,隐隐带出了一些世家大公子的倨傲。
路仕铭一怔,面色难看起来。
孟令晨也难堪不已,刚才他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路仕铭根本不理。他也想就此不管,懒得理对方。
牧锦将在场的人一个个睃巡过去,突然发现,竟就是那天去酒楼的组合……真是人生如戏。
这个时候,沉默许久的江丹姿终于开口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告诉我?”
牧锦叹了口气,“仔细想想,也不重要,说过就算了吧,没有必要再次提起。”
路仕铭冷哼,“你是大度还是胆子小?或者担心事情再次提起,被人发现其实都是你的问题?不妨就把经过诉说一遍,看看都是谁的错!”
魏熙然眼圈通红,哀哀怨怨地启唇道:“仕铭哥,你不要说了。震苏哥说得对,是我的错,我不该管阿锦。我只是看见她身上穿的衣服有些旧,不像是新做的,而且款式显得很奇怪,就像小作坊里做的那种没有牌子的哄人的东西。我实在是担心她随便到以前没回牧家时常逛的地方弄来了这一身,或者是在买礼服的时候被人给骗了。再说,她可能又不太懂得到别人家做客应有的服饰礼仪,所以才提点了她一句,谁知道她就不开心起来了。作为姐妹,我真的是好心好意。”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视线自然集中在牧锦身上。
各花入各眼,顾震苏和江劭峥就觉得这衣服有说不出的江南水乡韵味;孟令晨看的,除了衣服,还有牧锦姣美的身段;江丹姿瞧出了独特的设计和风格;路仕铭和裴御东自然就是鄙视的目光了。
牧锦微微烦躁。这事又讲一遍,到底烦不烦?魏熙然是“好心好意”,是想说自己“不识好人心”的意思吗?
青衣少女迎着众人的视线,毫不畏缩,“我要来孟家做客,该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难道我不会先问爹地妈咪吗?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跟你汇报一声而已。爹地妈咪都说我没有失礼的地方,你却一直揪着不放,何必呢?你一直纠结这件衣服,拿这件衣服说事,可你知道这衣服的来历吗?”
旁人没搭腔,江丹姿却急急忙忙问:“阿锦,难道,是你自己做的?其实我觉得还不错啊。”
魏熙然被江丹姿这句话啪的打了脸,她隐带愤恨地瞪了下江丹姿。
几个男人也在等待牧锦回答。
牧锦含笑道:“不是啦,其实……”
一阵脚步声传来,夹杂着洪亮的说话声。八个年轻男女侧头一瞧,发现从大宅那边走过来一群中老年人,头顶上都打着油纸伞,显得兴致勃勃的样子,十分开怀的大笑。
顾震苏噢了一声,表情懊悔,“我才从大宅出来就是为了传话,都忘了去了。孟家老爷子、老夫人,以及几家的老爷子、老夫人,正要到湖边逛逛,我正打算去画舫先看看的。”言下之意,是这场纷争阻了他的脚步。
孟令晨精神一震,眼睛开始寻找自己的爷爷奶奶。这表情,自不必说,孟家老两口对他肯定是宠溺无边,他听说他们过来了,才会那么高兴。
那群中老年人看到几个年轻孩子站在大太阳下,还不打伞,也有点奇怪,等走近了,其中几家老爷子和老妇人的目光变得讶异。
赵老夫人更是失声道:“羡芳?”
这群老年人的陪客是各家的太太,听了这话,莫名其妙。赵老夫人身边跟着的是女中的校长赵惠宜,她笑问:“母亲,你这是喊谁的名字呢?”
赵老夫人定定地注视了牧锦好一会儿,终于摇头,“唉,老眼昏花,认错了。”
孟太太连忙介绍着,“这不是顾家的震苏,江家的劭峥、丹姿,路家的仕铭和裴家的御东,还有牧家的阿锦、熙然吗?令晨,你们这是在聊天呢?”
她一个小时前才得到牧锦和魏熙然吵架的消息,这会儿看几个人面色各异,自然是晓得又卯上了。
几个年轻人连忙向长辈们行礼问好,三个女孩中,牧锦的声音清脆甜美,淡雅得宜;江丹姿的声音珠圆玉润,如出谷黄莺;魏熙然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凄凉可怜,柔弱无辜,好似刚才被人欺负了一般。几个老年人不由侧目思量。
不过孟老夫人先开了口,目不转睛地看着牧锦,“怪不得呢!赵世嫂也不算认错了,这孩子身上的衣裳,我瞧着也眼熟。”
“原来是牧家的姑娘。”赵老夫人了然的点点头。
顾老夫人眼神一动,瞥了眼旁边的顾老爷子,有些古怪地说:“这姑娘,莫非是穿了羡芳的衣裳?我就说衣样子标致又文雅。”
顾老爷子眼观鼻鼻观心,拄着拐杖站得直直的。
——衣裳?
年轻人们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在牧锦身上,这件衣服,果真大有来历?
魏熙然实实在在感到慌张了,眼神闪烁不定。她当然知道“羡芳”这个名字。
牧羡芳,牧家大姑婆,牧玉翔的大姑妈,几十年前景山最有名气的才女,当时的景山人家都想要求娶,男人们听见她的芳名都会变得痴痴的。但是牧羡芳却一生未婚,且芳年早逝。
孟太太和赵惠宜这一代,对牧羡芳印象深刻的人却不多,当下有点糊涂。
赵老夫人追忆了好一阵,对牧锦说:“好孩子,你说说看,这衣裳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与你大姑婆四十年前时做的一套旗袍是一样的。当时我就在你大姑婆房间里,看见她画了图,量了布,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她一穿上身,我就羡慕得紧,央着她也帮我画一件新样子,她笑眯眯地答应了。……结果,她许我的那一件,我至今没得着。”
赵老夫人满眼都是怀念和感慨,唏嘘不已。想来她与牧羡芳是感情很好的闺中密友,是以刚才看见牧锦穿着这件小旗袍的背影,才会惊讶地喊出了牧羡芳的名字。
孟老夫人也道:“嗯,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年羡芳穿着这衣裳一出面,所有的景山姑娘都疯了,连我也是,追着她问,这衣裳是在哪家铺子做的?师傅是谁?结果羡芳笑吟吟说是她自制,我们都羡慕得不行!”
顾老夫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表情不咸不淡。
牧锦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赵祖母、孟祖母,你们说的没错,其实这身衣裳就是大姑婆的。我月前刚刚回到家里,住西阁楼的套房,因为西阁楼年久失修,所以父亲母亲特意请了人来修葺,我就暂时住在了楼下的房间,也正是大姑婆从前住过的屋子。我一时调皮好奇,翻出了大姑婆以前的不少爱物,又找着了这件旗袍,实在是非常非常喜欢。大姑婆的心思巧妙,我想着如果穿了她的衣裳,是不是能得到她一两分传承……”她的脸蛋有微微的红,像是太阳晒的,又像是在害羞。
“……这衣裳瞧着是小礼服,我还愁不知在哪种场合穿上。正巧我家里得到了孟公馆的赏樱会帖子,之前我并没参加过这样生动又精彩的活动,第一次出来,想着穿了大姑婆的衣裳,一定不会错。我又问过了父亲和母亲,都说没有问题,这才穿来了赏樱会。”
看在几位长辈眼中,漂亮的小姑娘脸蛋好似粉嫩的水蜜桃,本来就觉得她长得好,这下又增添了三分喜爱之情。
“哦,原来是这样,难为这孩子有这样的考量。”顾太太接了话头。
孟太太笑了起来。牧锦说她办的活动生动又精彩,小小的捧了一下孟家,她能不开心吗?“现在的孩子有不少都很浮躁,像我的令晨儿,就是最不知事的一个。要能学学牧姑娘,或者劭峥、震苏,我就阿弥陀佛了。”她没提路仕铭和裴御东——提不提都无所谓。孟家瞧得上的人不多,江劭峥算是比较特别的了。
孟令晨蹿到孟太太身边,傻笑,换来孟太太的瞪眼。当然,那意思绝对不是讨厌他,而是带了亲昵和宠溺。
几位老先生朗笑了几声。对于衣服首饰这些女人的事,他们懒得插嘴,只是看着牧锦的眼神都很和蔼。
牧锦还是首次见到这么多隔代的长辈,心下终于有了一丝腼腆的情绪,“其实,我也听说,某些英式的老贵族认为,穿长辈的古着旧衣是一种美德。女儿穿母亲和祖母、姑婆的衣服,有念旧、怀想、继承的意味。而且我觉得,时尚不过是种轮回,几十年前的旧衣,拿到现在来品位,自有更加时尚的感觉,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另外,今天穿了这衣裳,我也有希望大姑婆能够同我一起观赏樱花盛景的意思……”
一番话说得合理又得体,长辈们颔首赞同,看她的目光就更加欣赏。
只除了顾老夫人和顾老爷子的眼神颇为……耐人寻味。
江丹姿听到礼服背后的故事,登时就痴了,“我说怎么那么特别呢!哎呀我回家也要找找看,有没有祖母和母亲的旧衣!”
长辈们笑得更开心了。牧家姑娘和江家姑娘,一个沉静,一个活泼,双姝并蒂,芳华正好。反观躲在路仕铭和裴御东身后的魏熙然,好好的赏樱会上哭哭啼啼做什么?缩手缩脚的,怎么比以往少了好些气质。
第50章 情知起53
第五十三章
魏熙然摇摇欲坠——她已经气坏了,也吓傻了。
她不断地拿这衣服做借口,实在是因为牧锦在其他方面滴水不漏,她找不到她的错处。如今,这衣服居然是牧家大姑婆多年前自制的旧衣,且在景山非常有名气,她居然下了死劲地贬低嘲讽,那些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首先,她好歹也当了十八年的牧小姐,竟连自己大姑婆的衣裳都认不出;其次,她还大放厥词,肆意侮辱长辈的手艺,这……
牧锦!你这个狡猾又卑鄙的女人!魏熙然心中呐喊,恨不得上前去咬牧锦。
她往日要是见了长辈,特别是顾孟二家的长辈,定然是要凑上去巴结讨好的,可今天,她只想藏到后面去,不想让众人注意到她。
当然,事实不会如她所愿。
孟令晨脾气一向不错,尤其是对女人。但此时,他对魏熙然的好感完全消失了,自然也就不再顾忌她的面子,于是趁势又踩了她一脚,故意对牧锦说:“阿锦,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这件礼服的渊源,要是你说了,也许刚才熙然就不会总是指责这件礼服上不得台面了。”
牧锦一愣,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太想去乘胜追击,也没什么必要,正要说“算了,她也是不知道”,就听见江丹姿在一旁说:“令晨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哪有人上赶着告诉别人自己的衣裳是做的还是买的?除非是想要炫耀。景山的人家谁会干这种事?若非好友,也不会当面追问到底。一般来说,大家都能瞧出是什么牌子,或者手工怎样,夸赞两句。哪有……”
哪有一直说别人衣服差的。
江丹姿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说到后面几句,才觉得不妥,住了口。
魏熙然果然就此把她也恨上了,怨毒藏在心中,更深更浓。
不曾言语的江劭峥忽然笑着把话题扯开,“诸位祖父祖母,世伯伯母、姑母,你们打着油纸伞莫不是要去画舫纳凉?此刻日头太大,还是早些到湖边凉快凉快。”
顾震苏含笑点头,“是的,在画舫雅亭往外面瞧,围着湖面三处都是樱花,比在林中赏景别有一番风味。”
孟老爷子说:“顾世兄,赵世兄,两个孩子讲得不错,坐在亭上喝喝茶,吃点点心,湖上风也凉快,最是惬意。我今儿早上吃到了一盒子樱花做的小食,那个味道真是好……”说着还咂咂嘴,瞟瞟自己的老妻,那意思是想再品尝一些。
孟老夫人对自己丈夫爱吃甜食的事情颇为无奈。
方才牧锦夸了赏樱会,孟太太也有心夸夸她,便笑道:“老爷子老太太,你们知道那些樱花小食是从哪儿来的吗?”
孟老爷子望着她,“怎么?”
孟太太一指牧锦,“就是这个孩子做的呢。说是来参加赏樱会,也不知该准备什么礼物,就亲手做了些小食。你们说,是不是心灵手巧?”
孟家二老顿时看牧锦那目光,也好似在看孙媳妇一般,看得孟令晨欣喜不已,看得牧锦彻底囧了,难得结巴,“也、也没什么……”
孟老夫人对牧锦的喜爱之情越发浓厚,突然做出一个举动。她从腕上取下了一个素的翠玉镯子,招招手,把牧锦叫到身边,把镯子往她的腕上套,“好孩子,这个你拿去玩吧,正好衬这件衣裳。”
牧锦吓了一跳,她哪敢收,连忙摆手,“孟、孟祖母,无功不受禄,我怎敢要您的东西?”
“哎,你做的樱花小食实在对你孟祖父的胃口,清淡不油腻,又有妙趣。你孟祖父吃得喜欢,还不是你的功劳?”孟老太太不由分说要给她戴上。
牧锦真是慌张了。上次收裴太太的礼物红纹石项链,那是母亲在场,又是姨母给的,收也无妨,现在自家长辈一个都不在,她没个询问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的拒绝。
孟老夫人想了想,觉得场合不对,倒没勉强,收回来笑了一声,“好孩子,不用这么拘谨。既然你不敢要,那呆会儿见到你母亲,我再让她给你也是一样。”
牧锦只得喏了一声。
孟令晨眉开眼笑的,顾震苏和江劭峥各自眸光微闪。江丹姿明明白白有点羡慕,但更多的是好奇,偷偷碰了碰牧锦,递个眼神。
至于站在那边的三个人,是没有人再去关注理会了。
“牧家小姑娘做的樱花小食这么好,让孟世兄如此喜欢?也拿来我们尝尝?”顾老爷子竟开口询问。
赵家二老皆看向孟太太。
孟太太心道,幸亏早上让甜品师傅跟着牧锦学着做了,刚做好一批!
“好,老爷子、老太太们,先移步画舫,都有准备呢。”
几个老的都往前走去,八个年轻人跟在后面。
孟老夫人发话:“这些孩子定然是坐不住的,放他们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们这群老的了。”
“也好。”孟太太点点头,把孟令晨耳提面命一番,让他好好照顾客人,这才放他走了。几个人年轻人留在后院里,看着长辈们去往画舫。
miss赵走在最后,递给牧锦一个赞赏的眼神,牧锦回以一笑。miss赵又看了看江丹姿。
他们走出后院,牧锦才吁了一口气,好紧张。
江丹姿已挽着她的胳膊了,嬉笑道:“好哇,我听到了,你亲手做的樱花小食!还不快拿点来尝尝!”
牧锦苦笑,“现在哪里有?之前倒是给孟公馆的甜品师傅说了一遍怎么做,不过……”
孟令晨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中午在宅子里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你,还去问了牧伯母他们呢。你教了我家的甜品师傅怎么做樱花小食吗?这会儿一定有做好的了。我也馋得很呢,让他们端些去楼上的露台,我们几个到那里坐坐如何?震苏,你也来。”
几人都说好。
孟令晨故意没叫上那边的三个人,甚至连好友路仕铭都没有望上一眼,带着江氏兄妹、牧锦和顾震苏走进了大宅。
三人又气又恼。
魏熙然跌坐在长椅上,泣不成声,口中依稀念着,“完了、完了……爹地妈咪回去一定会把我送走……牧锦原来是故意穿了大姑婆的衣服……她告诉了爹地妈咪,可偏偏就是不告诉我,偏偏要引诱我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她怎么能那么……!我明白了,这是她的计谋……”
不得不说,她的哭相还是挺讲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脸颊,楚楚可怜。
刚刚产生一丝疑惑和后悔的两人,被她的哭泣声击中了心脏,又柔声抚慰起来。
魏熙然还是有些头脑的。这次失败,让她懂得,简单的伎俩并不能打败牧锦。这件事也给她敲了警钟,她一边哭泣,一边向两个年轻男人展示哀伤,一边脑子里做着打算,应该要避让些许,不能再明着跟牧锦作对。
打定主意,她用手绢抹眼泪,然后站起来,脆弱而又坚强地说:“表哥,仕铭哥,我、我先回去了,我真的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两人对望一眼,叹气,“我们送你。”
……
牧太太让孟家一个佣人到男士休息区请出了牧先生,两夫妻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冯贞静把听来的事情告诉了牧玉翔。
男士对这种八卦不太感兴趣,所以他们都暂时不知道。牧玉翔听后大摇其头,恨铁不成钢,“这简直……也太……唉!”
冯贞静倒是已经冷静了许多,“我心情很复杂,但我的责任很大。没把女儿教育好,是我的错。”
牧玉翔握着她的手,“不。她们都是大姑娘了,再怎么教育,行为处事中,个性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所幸锦儿很好,就是现在还太年轻,控制不住火气。不过我看她还有成长的空间,将来应该会更稳。至于熙然,唉,我们已尽到了责任。……如果回去就把她送走,怕会让人嘲笑,以后看紧一些,不让她和锦儿独处就是了,外面的交际也少安排一些。等她……大学毕业,就让她去找魏家人。”
冯贞静哼了一声,没接嘴。
两人说了一阵,叹了一阵,聊了个把小时,走了出来。冯贞静的女佣钟姐等在外面,一见他们,连忙上前,把孟家后院才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这次夫妻两人对魏熙然都已经无语了,如此“越挫越勇”的人,真的在牧家长了十八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那么怨怒?
牧玉翔不想再说什么好话,只道:“晚宴,就说熙然体弱,发热了,不能来。”
冯贞静一面对魏熙然的行为感到纳罕,一面又对女儿得到老一辈青睐而高兴。赏樱会到四五点钟的时候,受邀的太太们会聚在一起开茶会,冯贞静原本是打算那时将牧锦正式介绍给所有人的。
“我本来一会儿想带着她去拜访一下老太太们,让她们见见她,顺便说说这身小旗袍是你大姑母的,让她们想想旧人,怀念怀念,顺带对我的锦儿也顾悯一二。没想到,那衣裳的事情,倒是先让锦儿遇见这么个机会说了。……其实刻意去介绍反倒不好,真不如锦儿遇着的这个机会妙。”
亲生女儿受长辈待见的事,冲淡了养女带来的麻烦。
夫妻两个不再心烦意乱。
第51章 情知起54
第五十四章
茶会结束后,心满意足的冯贞静带着牧锦出了孟家,暂时回去收拾换装,为晚上的晚宴做准备。
“锦儿真是聪明,各家老太太和太太都很喜欢你!”坐在车里,冯贞静握着牧锦的手,开怀畅快。
牧锦顺势靠在她身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一直很感谢爹地妈咪把我找回了家,给了我那么优越的环境。将来我一定会让爹地妈咪享福。”
冯贞静笑得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往日她肯定会担心眼周的皱纹,这会儿却无所谓了。她从身边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慢慢打开,原来是孟老夫人的那个翠玉镯子,“来,锦儿戴上,这是孟老太太给你的。”
牧锦一见就有些头疼,“妈咪,我怎么好收孟老太太的镯子?下午的时候她就说要给我……”
“妈咪都知道的,你就收下吧。”冯贞静笑起来,又从包里掏出了几样东西,有耳环、戒指、手串等等,“你瞧瞧,不仅是孟老太太,赵家、顾家,还有好几家的老太太都争着给东西,非要我收了拿给你。说是怀念你大姑婆,难得见你那么乖巧的孩子。”
牧锦更郁闷了,“妈咪,这……这就更不好了。”
冯贞静自然懂,“妈咪知道,你收了老太太们的东西,自己也得想想看,怎么回这个礼。放心,这事情不着急,老太太们也不是为着贪你小辈的回礼,她们是真心喜欢你。所以妈咪才这么高兴。”
牧锦无可奈何,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回礼是很重要的,得当得起老太太们的期盼才行。她心中盘算了一番,很快有了计较。
回到牧宅,洗脸收拾了一番,william带着助理又来了,正等在休息室里,一脸殷切,“牧太太,你们回来了,现在要再重新补妆吗?”
“好。”牧太太已换掉了早上的丁香色旗袍,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挂脖长礼服,坐在了座位上。
牧锦自己去了房间里,穿的还是大姑婆衣柜里一套桃红色旗袍裙。这件香云纱礼服比早上的梅子青旗袍更添了几分隆重,想来也是大姑婆自己设计制作的。上面是凤仙领,七分袖,下面是百褶裙款式,在下摆绣着水红色缠枝花,极其精致。
穿好衣服,牧锦下楼到休息室。william一见她就很期待,欲言又止的模样。
牧锦知他是想看梳编发盘头,于是噗嗤一笑,灵巧的手在自己头顶上编来绕去,喷了定型水,很快就弄出了一个复古又轻快的盘发辫,留了一截发尾垂在脑后,搭配旗袍裙很是相得益彰,又选了个长条形的翠色水晶发卡别在后脑勺上。
一个娴雅的淑女登时出现在人前。
william自是惊喜不提。冯贞静瞧得眼都花了,刚化好妆就急忙向牧锦招手,“锦儿快来,给妈咪也盘一个。”
牧锦笑着,走过去帮母亲弄头发。
“牧小姐,你这这手真是太巧了,要是您想入这一行,我们都要没饭吃了!”william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动作,谄媚地说着。
牧锦唇角微扬,“我只是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不比你们专业,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想,今天你看我弄了这种,明天你自己也就琢磨出更多的来了。”
william自然有这种能力,但他不敢夸大,“不不不,牧小姐,最难得的是您能想到这么些看着又蓬松又十分富贵的发型,给了我太多灵感了,谢谢您肯大方的展示给我看。”
牧锦道:“你先别说谢,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冯贞静瞧着女儿赏心悦目的白嫩手指头在自己头发上翻飞摆弄,且一点都没有扯拽的感觉,头皮很舒服,又听着他们的对话,笑道:“锦儿要让william做什么?”
“妈咪……”牧锦沉吟一下,“那个,林妈妈在步行街的店是卖饰品的,我想,可否请william介绍几个化妆师到林妈妈的店去做化妆?面向普通的消费者,收费也不要太贵,一个妆容根据复杂程度,十五元起价,一天至少可以收十多二十个顾客。林妈妈也不用给工资了,和化妆师分成就行了。你看如何?”
冯贞静和william听了皆是一愣,继而觉得这主意不错。
作为有点名气的造型师,william自己有造型工作室,不可能到街头小店去抛头露面,但他手底下有不少学徒,平时也没什么太多的机会为阔太太服务,只能是跟着william打打下手什么的,没有锻炼机会,技术也得不到磨练。可牧锦为他们提供这个机会就正好,既能随时练手,又还有钱赚。
william带来的两个助手霎时耳朵都变尖了,就想听听师父怎么说。
“这个……”william乍一听,有些担心学徒出去做事,会有二心,留不住人。但又一想,街头化妆店,怎么也接触不到高端客户,即便技术变好了,也没有更好的客源,还得靠自己提拔。他越想越觉得还不错,于是高兴地说:“好啊,牧小姐的想法就是妙。”
冯贞静心里稍微晦暗了一秒。主要是她觉得,这么好的女儿,心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个母亲,难免有些微醋劲。也给她敲了警钟,嗯,以后要对锦儿更好,这样她就会更想着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她缓缓点头,“这事情你跟william,还有你林妈妈商量就好,妈咪不会多管的。”
牧锦笑盈盈,手上的步骤也到了最后一个,“妈咪,你要是喜欢,我以后会经常帮你梳头,帮你按摩,帮你捶腿,帮你做好多好多事!”
冯贞静乐得跟吃了蜜似的,“你有这个心就好。”
william暗暗纳闷,那位熙然小姐怎么不出来了?
牧玉翔正敲开了魏熙然的门。
魏熙然几个小时前就回来了,洗了个脸,躺在床上郁闷了许久。她痛定思痛,决定晚上好好在晚宴上表现一下,不再跟牧锦对着干,努力去讨老一辈人的欢心。
琴嫂在她屋里帮她把准备好的礼服和饰品拿出来,边收拾边唠叨,“小姐,我记得以前你小的时候可招人喜欢了,我抱着你跟太太出去,各家太太都说,这小娃娃粉妆玉砌,就和雪娃娃似的,太可爱了,都说等你长大了要讨去做媳妇,呵呵呵……”
魏熙然心情烦躁,摔了下梳子,“琴嫂你别说了!”
琴嫂愕然,“小姐,怎么了?……对了,你下午怎么回来那么早?是哪里不舒服?我看那位小姐和夫人、先生才刚回来,怎么没跟你一起呢?”她没去牧家,所以消息也不甚灵通。
“我今天才知道,琴嫂你也有那么多问题啊。”魏熙然晓得琴嫂对自己忠心,不好对她大发脾气,只小小地刺了她一句。
琴嫂听出来了,讪讪的,又叹口气,“小姐,我都是为你好。”
怪不得魏熙然有这句口头禅,原来都是跟琴嫂学的。
牧玉翔敲门进来时,魏熙然刚换好了晚宴的礼服,“爹地。”
牧玉翔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着装,直接道:“熙然,听说你下午不舒服,所以回来得比较早?会不会是发热了?这样吧,爹地让老马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晚宴你就不要去了。”
“爹地?”魏熙然不敢置信,“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琴嫂也急了,“先生,小姐没生病啊,这都穿好衣服准备下去了。”
牧玉翔脸色如常,“熙然,不要勉强自己,小病不治,拖到严重便不好了。还是让大夫给你看一看,开些静心的药吃,晚上早些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嗯,就这样,我已经给老马说了,大夫一会儿就到。”
说完这番话,牧玉翔就离开了东楼的大套房。留下欲哭无泪的魏熙然。
琴嫂震惊之余,很快就愤怒了,“小姐,先生这是,不让你去孟家参加晚宴了?他怎么能那么偏心?”
魏熙然扭头跑回卧室里,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牧锦,你狠,你够狠!”
琴嫂心痛,又追问,“难道是西阁楼那位小姐在先生面前说了什么?”
魏熙然继续搬弄是非地说了一遍,说得琴嫂义愤填膺,差点要跑去找牧玉翔和冯贞静,帮魏熙然说好话。
魏熙然死命拉住她,哭泣道:“琴嫂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你要想想,我不是牧家小姐啊,我要想继续住在牧家,就只能忍气吞声……你要是去帮我说好话,说不定连你都要被迁怒。琴嫂,以后你要更加尊敬牧锦,不要惹恼她,不然……我们都没好日子过。我倒是没关系,忍一忍就好了,可是我不想连累你。”
琴嫂那个激愤,那个难过。
牧家三口不知东楼里主仆二人怎么咬牙切齿地痛恨他们,如约到了孟家大宅。
晚宴是赏樱会的重头戏,没有帖子的人家无法出席。先是围桌吃饭,饭后是个酒会,请了古典乐坊的艺人来进行表演,还有茶道、花道欣赏。
牧锦再次受到一群老夫人的喜欢,把她拘在她们中间,陪她们喝茶聊天,让牧锦说说在牧羡芳房间里找到的有趣什物。
这个话题牧锦比较喜欢,谈起来兴致高昂,讲到了大姑婆的古琴、信纸花样、缝制香囊、花球、兼职、沙包等等。
听得众位老夫人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个个笑逐颜开、乐不可支。
“哎呀,说起这沙包,我就想起来了,那时咱们一群姑娘还要比较一下,谁做的沙包好看精巧。我为了拔得头筹,特意用透明的绢纱装着香米做了一个,哪知被人一扯,竟然就破掉了,连评比的资格都没有。”赵老夫人说。
众老太太一阵欢笑。
又有人道:“那时还流行玩秋千,我记得是谁家的姑娘偏要好强,荡得高高的,结果从上面摔下来了,吓得我们呀,幸亏没事。但从那天起,大人就不让我们再玩了……”
“是呢是呢!”众老太太七嘴八舌应答。
牧锦也跟着她们乐。
远处,无数双眼睛盯着坐在老太太中间的桃红旗袍裙少女,只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锦瑟华年,姣丽无双。
第52章 情知起55
第五十五章
牧太太与一群富家太太坐在一起闲聊,身边坐着她的姐姐裴太太,两姐妹低声交谈着。
裴太太也听说了白天在园子里发生的那些事,摇头唏嘘,不停地给冯贞静洗脑,“妹妹你就是软弱,跟妹夫一样!你们两口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杀伐果断!要我说,赶紧把那个魏熙然赶出去,省得她再到处混淆视听,败坏你家阿锦的名声!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居然敢贬低牧大姑妈的手制衣裳,说你家阿锦上不得台面……说的那个难听!她凭什么?你们供她吃供她喝,供她上学供她买衣服,她就是这样回报你们的?她都不是牧家的骨血了,还端着牧家小姐的架子呢?她要搞清楚,真正的牧家小姐是阿锦,不是她!依我说,明儿你们就把她赶走!”
冯贞淑因为魏熙然对裴御东的影响,所以非常讨厌她。尤其在听到顾震苏不准魏熙然再进出顾家,甚至还斥责裴御东“识人不清”,她就更是憎恶魏熙然了。
其实原来魏熙然还是牧小姐、裴御东表妹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碍于妹妹的面子没说出来罢了。现在她可以尽情表达想法,说的话自然就毫不留情面。
冯贞静为难不已,今天之前,她对魏熙然仍是十分怜惜的,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的想法彻底改变了。无论魏熙然以前多么小意奉承、亲近讨好,她都觉得,这个养女实在是有些过分。然而就这么将她赶走,却不是个好办法,会显得牧家不够厚道。
“容不得人”四个字,也是景山人家的禁忌,尤其哪家的太太、小姐得了这么个评价,定会遭到交际圈的集体排斥。
“姐姐,你让我想想,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冯贞静心理挣扎着。
冯贞淑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我就奇怪了,我们两姐妹,怎么你就那么柔,我就那么刚?真该将我的刚性分一些给你!……你且想想从前那个沈懿芸!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那个女人怎么会闹出那些不入流的事!我看这个魏熙然,哼哼,性子倒随了沈懿芸,真真是个能惹事的……”
“姐姐!”冯贞静不高兴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和玉翔会商量的。”
冯贞淑长叹一声,“得得得,我劝不了你了。”
冯贞静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盥洗室。”
其实她并不想去盥洗室,只想到院子里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穿过大厅,与周围的先生太太打着招呼,她有点心神恍惚。
沈懿芸是冯贞静心底的一根刺,虽然已经被拔掉了,可留下的伤痕依旧深刻疼痛。冯贞淑说魏熙然像沈懿芸,倒真是说到了点子上……
“姨妈。”
冯贞静抬头,看见是裴御东,笑了笑,“是御东啊。”
裴御东陪着她走了一阵,“姨妈,今晚上没看见熙然表妹?她还好吗?”
冯贞静一时无语。
裴御东瞟瞟她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什么,赶紧道:“我是看见锦表妹这么受到老太太们欢迎,所以想起上次熙然表妹和我一起去表哥家玩时,拜见顾老夫人的情景了。当时顾老夫人很是喜欢她,还说熙然知书识礼、秀外慧中。”
冯贞静觉得有点尴尬。裴家的母子两个,母亲才表达出了讨厌魏熙然的意思,儿子却跑来帮魏熙然刷好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裴御东倒也不是笨蛋,一味地帮魏熙然洗白,他说:“姨妈,今天熙然和阿锦发生争执的事情我也知道,其实我想,熙然也是好意,不过却用了错误的方法,这是她的不对,她肯定心里懊悔得不得了。我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定然会想办法弥补自己的错误,希望您和姨父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冯贞静勉强笑笑,“嗯。”
裴御东走开。没多会儿,路仕铭又上来说了差不多的话,态度更卑微些。冯贞静想到他与魏熙然青梅竹马的情分,便也释然。
至深夜,赏樱会终于正式结束,牧锦与父亲母亲会合,离开孟公馆。
大厅里送人的是孟先生和孟太太,而在大门口送人的还是三位孟公子。
孟令晨跟牧锦仿佛培养出了革命友谊一般,热情地与牧锦说了许多话,还说等她有空,约她喝茶、出来玩什么的。牧锦心中叫苦,因为周围的人不少,虽然面上不显,可指不定人家怎么想呢。她可不愿意被传出什么跟孟令晨的流言。
牧玉翔和冯贞静倒是乐见其成,上了车之后,还鼓励牧锦,“你多和孟令晨、顾震苏、江家兄妹出去玩玩也好,你才回来,不认识什么人,他们都是人品不错的。”
还人品不错嘞。牧锦腹诽,谁不知道孟三公子的风流名声啊?她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能够终结一个花花公子的采花之路,普通朋友还可以做,其他方面就算了吧。
车过弯道,前面有三辆豪华的劳斯莱斯、迈巴赫和宾利往山顶的岔路上开去,牧玉翔瞧了瞧,“是顾家的车。”
“今天顾家的大公子也帮了你不少忙,你要谢谢人家。”冯贞静连魏熙然的事也不觉得太头疼了,亲生女儿与最显赫的两个大家族的公子关系都变得亲近,这是多好的事。
牧锦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顾老爷子和老夫人坐在一辆车里,气氛有些凝滞,前面的司机不敢说话,眼神也不敢乱瞟,他凭直觉,感觉后面两位顾家地位最高的主人正在冷战,于是缓缓升起了挡板。
过了一阵,顾老夫人笑道:“今儿可如了你的愿了。”
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直着脊梁坐在后车座,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显得极其端庄,面皮紧绷,也不见多少皱纹。
“什么?”顾老先生故作不解。
“三十多年了罢,又见到牧家出了一个跟羡芳似的女孩子,可不是如了你的愿了?”顾老夫人的笑变成了冷笑。
顾老先生本想冷哼一声,以示对方无聊,想了想,还是软和了态度,“你说的什么话,如我什么愿?”
“那就得你告诉我了。下午在花园腆着脸要吃人家小姑娘做的樱花糕点,震苏单独请那孩子参加牡丹花会,过来告罪说没有跟我们事先商量,你也乐呵呵一点不怪他,还夸了那女孩子好几次,你说你有什么想法?我还得问问你。”
顾老爷子苦笑,“我只是见那孩子伶俐,招人喜欢。又不似别家姑娘那么闹腾,看见震苏就会贴上去,反而安安静静的。虽然身世坎坷了点,但确实是个好孩子。”
“是啊,就跟牧羡芳似的,独自一个坐在角落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对不对?”顾老夫人的火气是真的上来了,话语硬邦邦,“无论谁跟牧羡芳比,都讨不了一个好字。你们这些男人,眼珠子都像涂了胶水儿似的,一个劲地粘在她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顾老爷子不吭声了。
见他这样,顾老夫人更恼,“你是不是后悔当年没有娶了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写给你的信你现在还珍藏在保险箱里,还不让我看见!”
顾老爷子傻眼,“那、那是我忘记拿出来了,不是故意要藏着的!”
“你就瞒着我吧,你就怀念她吧!”顾老夫人忽又平静下来。
顾家已经到了。
顾老爷子低声道:“夫人,别这样。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并没有怀念她。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快,我道歉。”
顾老夫人扭头冷冷瞧他一眼,瞧出了他眼中的歉意,终于长出一口气,“算了,是我过于纠结了。”
赏樱会后,各家回去,打开孟太太回赠的礼物,其中就有一盒用樱花做的糕点,喷香扑鼻。有心人打听到,这是牧家的姑娘去时的贽礼。因为合了主题,又合了孟家老爷子的心意,是以孟夫人命孟公馆的甜品师傅赶着做了些,作为赏樱会的回礼。
一时之间,牧锦之名以一种令人心喜的方式,传遍了景山大道的人家。
……
赏樱会第二天是个周日,牧锦一早便与william约好,到云霞公园步行街见个面。
林晓兰勤快,所以开店时间总是很早,牧锦和菊嫂到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一会儿生意了,见养女又来看自己,开心得连忙让座。
“妈妈,你坐你坐,不用管我,我来时就一直坐在车上的,不累。”牧锦笑着摁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店里还是只有林晓兰一个人,因为魏刚做完手术不久,她还没有招到人。
“牧老板给你爸爸请的护工很负责,我都不需要给他送饭,只是晚上去看看他就好。”林晓兰拉着牧锦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阿锦,你们家里的人心地真好!”
牧锦很开心,“没有什么的。对了,妈咪,呆会儿我约了人,是个很有名的造型师。我让他介绍一些化妆师到店里来给人化妆,你不需要开工资,只需要收了费之后按照谈好的比例,一天结算一次分成就行。”
化妆店在目前来说是比较新鲜的事物,安市还没有,牧锦不知道提前了几年开始这种业态是否会有生意,担心林晓兰开工资的话,万一亏了不划算,于是就提议分成这种形式。
林晓兰听她解释了半天,明白了分成的意思,也觉得没有啥压力,遂点头同意了。
两母女加上琴嫂,三人聊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男人进了店,花衬衫、黑领巾,黑色细脚裤,一阵香风随他进门,“牧小姐!”
wiiliam到了。
第53章 情知起56
第五十六章
林晓兰平生没有见过这么香的男人,熏得她差点醉了,略微吃惊。
牧锦对william微笑,看看时间,才九点半,“william,你好。这么早就过来了?”
“您约我十点钟,我哪敢比您晚啊。”william的娘气大概是在工作过程中养出来的,娘得十分自然,一点不做作。他是比较高傲,但在牧锦面前,还挺会为人的,笑问:“这位就是林女士吧?您好,我叫william。”
林晓兰叫不好他的名字,william善解人意道:“您叫我威廉就行。”
“威廉……”林晓兰念了几遍。
牧锦笑道:“william,昨天我跟你提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了?让你的学徒过来这里化妆,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
william忙道:“没有什么不方便,昨天我就考虑好了,正好给几个学徒更多的锻炼机会。很好很好。”
牧锦抿嘴笑,“好的,那你看一看,妈妈这里的店很小,派人过来的话,不用太多,一天一个就行,但是情况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william问。
牧锦说:“首先,定价比较特殊,这种街头小店跟你的高端造型店是不同的,来的都是普通的顾客,所以收费方面,还要拿出个章程来。我昨天说了十五元起价,后来想想,还是得细分细分。一个是根据化妆师的等级,一个是根据妆容的品类。william,你是从大型造型工作室出来单干的,所以化妆师有几个等级,你应该很清楚。”
“嗯,初级、中级、高级,这个是职业资格,但是我们行业里面的划分要更细一些,还要看名气和资历,有些人手里有证,但大家都不承认……”william说。
“对,到小店来化妆,学徒助理是一个价;有资历的又是一个价,可以将他们的资料和照片挂出来,明码标价,让顾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另外,每个人画不同的妆容,定价又有区别,比如学徒助理,生活妆收十元,晚宴妆收二十元;而中级化妆师,生活妆十五元,晚宴妆三十元……”牧锦解释道。
william听得很认真,并且心里在算着账。如果生意做起来了,一个普通的化妆师每天能接十个单,就能赚一百元,四六分成,一个月可以拿两千。这个比在他那里做助理可赚得多。他的造型工作室,有单就能赚不少,但也不是天天都能接到大单,所以助理的工资是很少的,这样的话,天长日久,恐怕人心易变……
牧锦明白他的想法,所以笑道:“具体定价的情况,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因为是william你的学徒、你介绍的人,因此分成之后的工资,妈妈这边要递交到你的手上,你再发放给他们。”
william一听,心里好受多了,这样的话,那些派过来的化妆师依然是他的人,就是有二心,也可以拿捏一下。
牧锦又说:“第二个特殊,是服务时间方面的特殊。我建议,重点做早场和晚场。”
william皱眉,“什么叫早场、晚场?”
“早场,就是赶着上班的人群,晚场,就是下班后出去玩的人群。这两种人群是我们主要的目标消费群体。”牧锦介绍自己的想法,“华国人化妆的习惯不明显,主要还是因为没有机会养成习惯,看不到化妆的好处。其实在职场中,化妆是对上司、顾客的尊重,是职业素养。我们的早场,就是针对早上上班的女性,提前开门,大概早上七八点钟,他们过来花个几分钟,画个淡妆,精精神神地去公司,一天的工作都顺顺利利。而晚场,那就很好解释了,就是晚上去夜店啊或者约会之前,过来化个妆,显得更漂亮。”
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店,但是牧锦说的好像是非常大的生意一般,听得人心潮起伏。
william的眉头舒展开了,他觉得跟牧锦合作是非常正确的一个决定。这个富家少女似乎对时尚方面有很敏锐的嗅觉,无论是她在化妆方面的见解,还是对化妆行业的前瞻,都能令自己得到很大的实惠。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了,“牧小姐,你说得太对了!我都同意!”
林晓兰和菊嫂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林晓兰虽也在算牧锦说的价格以及利润,却还是没闹明白她讲的所有内容。
牧锦和william达成共识后,邀约道:“反正现在没事,我请你吃早午茶吧?我知道你肯定没吃早餐,我也想和你再聊聊。”
william自然不可能拒绝,“很荣幸。”
牧锦又对林晓兰说:“妈妈,关半天店,跟我们去吃点东西。你来听听我跟william谈的内容,而且我也有好多事情要跟你交代。”
林晓兰犹豫半晌,总算同意了。
步行街西出口不远处,就有一家很有名的港式茶餐厅,牧锦带着几人慢慢在街上走,时而观察一下路边的小店。要说太高端的业态,牧锦也不懂,但是在上一世,她所接触过的这些方面,她还是能说出点名堂来的。尤其未来十年的社会发展,在她脑中还有着深刻的印象。
到了茶餐厅,几人边吃边聊。william很识时务,又跟牧锦虚心请教了些关于街头化妆店的想法,以及新式的妆容。两个人相谈甚欢,心里都存下了还要与对方多方面合作的意愿。
william想做化妆学校,苦于无人投资,牧锦正巧给他雪中送炭。牧锦的考虑更多,她以后打算做化妆品行业,需要一个行业牛人做顾问。现在只是跟william结识,打好交道而已。
吃完早午茶,william走后,牧锦又给林晓兰详细解说了一遍,并且告诉她:“妈妈,化妆师方面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至于梳头,我也会让william教给他手下的人,让他们来做。”
林晓兰顿时失落,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
牧锦看了出来,连忙柔声道:“妈妈,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发挥你的特长。”
“我的特长?”林晓兰疑惑地望着她。
“对,我今天早上来店里,看见了好几种新的饰品,都是妈妈你买了配件来加工的吧?非常好看!”牧锦赞叹,“以前妈妈你就擅长缝纫、改衣服,你手又巧,心又细,在这个方面一定能做得更好。你不如就专门买饰品配件来,照着时尚杂志上面的款式,修改一下,然后制作出来,我也可以把我想到的式样画出来,让你照着做。你最好打出一个‘定制’的牌子,让顾客说出他们喜欢的式样,你来帮他们制作!将来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独一无二’四个字,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这种感觉是什么也比不上的。”
牧锦也是出于无奈,她感觉林晓兰的确是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只能给她指一条她所擅长的道路,并且让william多帮着照看一二。
林晓兰懵懵懂懂,却也明白,养女是让自己在饰品制作方面下功夫。做生意她不在行,但是做手工她很喜欢,当下点了点头,“好吧,阿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妈妈相信你。”
此时的林晓兰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来会成为首屈一指的珠艺饰品制作技师。
william已经答应从下周开始指派化妆师过来,尝试做化妆生意,牧锦与林晓兰商谈了好长时间,才算让林晓兰弄明白了那些人过来之后该怎么跟他们说,如何制作价目表,如何收费,要跟william结算,而不是跟化妆师等等。
因为牧锦还在上学,而且圣格纳女中是寄宿学校,她想随时到步行街是不可能的,这让牧锦觉得受到了局限。她也不可能让菊嫂随时过来查看情况,因为菊嫂也不懂。看来,得找个人来帮自己传达意见和情况。
周日的下午,小店里生意还不错,母女之间的谈话时不时会被打断,林晓兰会给来客梳梳头,介绍下饰品等。这种时刻,牧锦也不急,坐在一旁,翻看一下林晓兰装配件和彩线的小笸箩,帮她串几个饰品。
林晓兰刚送走一个顾客,正要继续交谈,门口却出现了一个少女,探头探脑地看到了牧锦,立即惊喜出声:“牧锦!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牧锦满头黑线,一瞧,是夏薇。她淡笑,“哦,是你啊,找我?”
“嗯!我来找过你好多次!”夏薇特别熟稔地走进店里,“林阿姨。”
林晓兰解释,“夏薇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帮我看店呢,我给她钱她也不要。”
牧锦心知,这夏薇一定是别有所图。
果然,夏薇道:“阿锦,我听说景山大道的樱花特别漂亮,你家附近多吗?好看吗?能不能带我们去赏赏樱花啊?林阿姨,你肯定也想去吧?”
林晓兰特别朴实地说:“嗐,也就是你们年轻孩子喜欢花了,阿姨老了,也没有这个闲工夫了。”
夏薇张张嘴,很郁闷,不知该怎么接话。
牧锦垂眸看着手中的一个珠串,没有要搭腔或者答应带她去景山大道的意思。
店里一时安安静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问道:“请问,这是林女士的店吗?”
几个人都抬头往门口望去。
牧锦一见来人,暗叫一声“不好”。
夏薇的眼睛已经开始闪闪发亮,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朝着来人身上扑过去的样子!
来人正是英俊的花花公子孟令晨。
第54章 情知起57
第五十七章
孟令晨的眼中只有牧锦,问完话走进来,一眼就发现了牧锦,立即面露喜色,展示出帅气的笑容,“阿锦,你真的在这里!”
“……孟三哥。”牧锦唤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孟令晨道:“我下午无事,经过你家进去拜访了一下,伯母说你来步行街了。我反正也要出来逛逛,就过来看一眼。”他分辨出了林晓兰的身份,忙对她说:“……这位是林女士,哦不,魏伯母吧?您好,我是阿锦的朋友,孟令晨。”
林晓兰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就听菊嫂在一边说:“孟三少。”
她正要也跟着称呼孟三少,却被牧锦制止了,“妈妈,这是孟三哥,孟家的三公子。孟三哥人很好,帮过我不少忙。”
孟令晨喜不自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做什么。”
夏薇突然娇声道:“孟三哥好。”
孟令晨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少女,看样子还有点脸熟,却记不起来是谁。居然叫自己“孟三哥”,他有点莫名其妙。我们很熟吗?
现在他对牧锦很上心,所以对别的女人并不假辞色,仅是矜持地点了个头而已。
夏薇却进一步自我介绍,“我叫夏薇,以前在金碧辉煌大酒楼和牧锦一起做迎宾,上次你和朋友去吃饭,我们见过的。后来去了医院,你忘记了吗?”
孟令晨略一思索,总算想了起来,却有点尴尬,因为那次他还是口花花也眼花花,见到夏薇还想着调戏一下。世事无常,他哪里能想到,一个月之后,他会对牧锦那么有感觉呢?
夏薇则是天大的惊喜!自见过孟令晨之后,她对这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富家公子就念念不忘。景山大道,那就是超级富豪聚居地,那里的少爷,还能差吗?要是能攀上这位孟三少,做他的女朋友,将来嫁给他,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想到这里,夏薇飘飘然了,看孟令晨的眼光更加湿漉漉、赤-裸-裸。
孟令晨浑身像长了刺一样,极不自在。头一次后悔自己以前那种喜欢逢场作戏的行为,头一次因为有女孩想勾引自己而感到如坐针毡。
当遇到真心喜欢的女生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得体的事不能随便乱做。
他紧张地望着牧锦,想要解释,又不知该解释什么。
牧锦其实对他没有任何想法,自然也就毫无感觉,笑一笑,“对哦,你们以前见过。孟三哥想来是忘记了。”
“阿锦!”孟令晨声音徒然一高,“我那次……只是记得你。”
这是什么意思?牧锦秀眉一蹙,眼皮跳了跳,心中警醒。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回答他。
旁观的夏薇失望极了!
她就知道,有牧锦在,男生的眼光都只会瞧着牧锦!自己明明也很漂亮,可是就不如牧锦遭男人喜欢!陈剑是这样!孟令晨也是这样!
她不是头一天妒忌牧锦了,却毫无办法。她盘算着,要怎么跟孟令晨搭上关系呢?
孟令晨转移话题,“阿锦,你有空没?我们去打网球?或者去玩射击?去喝点东西?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对了,你喜欢音乐剧还是摇滚?英国老牌乐队喜欢吗……”
牧锦觉得这两个人在这里,自己都无法跟养母谈话了,于是说:“孟三哥,不好意思,谢谢你的邀请。但是今天我还要跟妈妈商量些重要的事,暂时没有时间。下次我们再聊行吗?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孟令晨初始失望,听到后面又开心了,“这样啊,那好吧。今天也是我急了,没有事先跟你联系。我也是想着过来看一看,你有空没有。”
牧锦笑一笑,“昨天你帮我的事情,我还没有谢你呢。不过我今天晚上就要去学校,只能等下周周末再约你了。”
孟令晨沉浸在她姣美的笑颜里不可自拔,“好啊好啊。”他也不过多纠缠,礼貌地跟林晓兰道个别,就转身出了门。
夏薇的心机都写在脸上了,根本在店里呆不下去,不等牧锦跟她说话,马上道:“牧锦,林阿姨,既然你们很忙,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拜拜。”牧锦哪会不了解她的性格,这次却有些为孟令晨担心起来,不过她也不能说什么。如果孟令晨真的被夏薇缠上,那只能说明他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孟三哥,你自求多福吧。
夏薇出了门,左右张望一番,径直跟上了慢慢闲逛的孟令晨,高声叫道:“孟三哥!”
孟令晨身体僵了僵,翻了个白眼。若是在一个月之前,他肯定很享受这种被美女追求的感觉,可现在他却无法消受。他步子一迈,就想快速离开,甩开夏薇。
夏薇心眼倒是挺多的,喊道:“孟三哥,我知道牧锦喜欢什么。”
孟令晨一听,这步子就迈不下去了。无论夏薇是不是打着介绍牧锦喜好的方式接近他,他都不管了,只想听听夏薇说的话。他调整面部表情,挤出一个笑容,回身道:“哦,你说什么?”
看在夏薇眼里,英俊的青年身着一身高定服饰,轮廓分明的脸上洋溢着神采飞扬的笑容,映着春日的暖阳,实在是令人心动。夏薇想,她活了这么多年,首次认识一个比电视上的男明星还要好看的男人,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说,我知道牧锦的喜好。我跟她从小学到中学都是一个班的,关系可好了!”夏薇脸颊微红,走到孟令晨面前。
孟令晨的笑意更深了,“是吗,那我请你喝东西,你跟我聊聊阿锦?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牧家世叔和世婶让我们多跟阿锦一块玩,让她开心一些。毕竟她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怕她不适应。”
“嗯嗯。”夏薇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孟令晨绅士般的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走吧。”
……
江家的暗室里,江劭峥将晾干的照片取下来收好。这次赏樱会,他用掉了好几个胶卷,大部分是妹妹的图片,在樱花林中与牧锦、顾震苏有些合影。
他一张张地翻看着,直到一张女孩的脸部特写照片出现在眼前,不禁停了手。他认出这张照片是顾震苏拍的。
照片中的女孩是牧锦,正侧头用柔白的手指头梳理着黑缎般的墨发,指尖从发丝里穿过,那场景极致动人。女孩半垂着眸子,显得柔美得不可思议,这个角度正巧可以欣赏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以及微微上翘的桃花杏核眼。少女的鼻头非常可爱,花瓣般的嘴唇微张,唇珠好似含着一颗丰美的樱桃那般诱人。芙蓉如面,螓首蛾眉。
江劭峥冷硬的线条在不知不觉中,一寸寸化为浅淡的春风,唇角甚至带上了笑意。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欣赏的目光才被打断。
“大哥,大哥!照片好了没?快拿出来我瞧瞧。”是性急的江丹姿。
江劭峥面色一整,想了想,神使鬼差地将这张照片放进了暗室里的一个柜子中,然后才走出来,将其余的照片拿给江丹姿,“好了,看吧。”
江丹姿乐滋滋地走到了休息室里,将照片放在沙发上,一张张铺开来看。
“这张好!这张也好!这张也好!……哎呀,大哥我想要放大这几张,可不可以?我想挂在我房间的墙上!”
“当然可以。”江劭峥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对面,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好好选出最喜欢的,别像以前一样,给你放大了你又不要了。”
“嘿嘿嘿。”江丹姿不以为意,仍是一张张看着。翻到牧锦的照片,惊讶了,“真好看!没想到阿锦家大姑婆的这件小旗袍这么漂亮,这棵樱花树花瓣正巧是碧绿的,她简直像樱花精灵。”
江劭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中肯的评价,“还行吧。”
江丹姿那点小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哥,你觉得阿锦怎么样?”
“……还行。”江劭峥只有这一句。
江丹姿不甘心,追问:“我觉得她人不错哦,长得也好看。关键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会嫉妒她,我觉得她似乎比我们要成熟好多。”
江劭峥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因为她在那种环境下长大,除了上学还要打工。不像你们这么养尊处优,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江丹姿瞟瞟大哥的脸色,心里奸笑,然后大着胆子道:“大哥,你这么说,那就是觉得她很好了?依你看,她做我大嫂如何?”
“不如何。”江劭峥不喜欢这种话题,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小丫头不要胡思乱想。还打算乱点鸳鸯谱是怎么的?你好好跟牧锦相处,跟她学着懂事一些,不要让爹地妈咪为你操心就好了!”
这个时候的江劭峥,还很自信可以一手掌握未来的情感归属。他是江家的长子,将来江家由他继承,婚事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依他的理性和头脑,绝对要找一个对江家有帮助的女人。
只是世间的情感,岂是狼能够左右的呢?
……
牧锦在步行街与林晓兰谈论完毕,下午也快要结束了。她又跟着养母去了趟医院,让菊嫂买了些好吃的食物拎着去探望养父。
夫妻两个的日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感觉未来有了盼头,所以望着养女的神情非常欣慰。
牧锦走后,两口子聊到亲生女儿,相对叹息一番。从牌坊街搬出来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魏熙然。
“只当我们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其实有阿锦不时来看我,我就很满足了。”这是林晓兰的真心话。
魏刚深以为然地点头。
……
孟令晨回到孟公馆,却有点失魂落魄。下午,他听到夏薇反复提到一个男生的名字,叫做陈剑。夏薇说,牧锦与陈剑互相有好感,两人还约定考到同一所大学。孟令晨感到危机四伏,牧锦的心,他完全捉摸不着。
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引来孟二哥的好一顿揶揄。但这次,孟令晨并没有跟二哥针锋相对。
孟家的人很快都明白,最小的儿子,这是被情丝缠绕了。
第55章 情知起58
第五十八章
“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牌坊街名媛吗?”
圣格纳女中周日晚上回校报到的时候,总是特别热闹,关系好的姑娘们总会互相聊聊天,调侃一番。
这次大家一见魏熙然,都在远处指指点点,似乎赏樱会上的事情已经在景山的姑娘之中传遍了。
魏熙然脸色白得像死灰,却也很安分,没有半点想要为自己分辩的意思,只是默默地走回了宿舍。
看着她那个萧瑟的背影,姑娘们一时又有些心软,在她经过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不过等她一离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又大起来了。
特别是安馨彤和柳凌雪,两人身边聚集的人群是最多的,两人脸上的表情是最幸灾乐祸的。
牧锦从那堆人团旁边经过时,抬眼这么望了一下。
“顾家的震苏哥哥走过来,拍着手,冷冷地说——”安馨彤正得意洋洋讲到精彩处,突然被牧锦的眼神掠过,嗓子就像被无形的手捏住,霎时噎了一下。
艳丽的少女黑黝黝的眼睛似乎有种独特的魔力,她并没说什么,表情也是淡淡的,然而安馨彤却觉得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群人很无聊、很没意思。安馨彤脸似火烧,如同被人打了一耳光,编排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牧锦只瞧了那么一眼,便轻盈地走了过去。
她走到寝室里,刚拉开门,一脸兴奋的吴美娇就站起来冲她笑,“阿锦,我听说了孟家赏樱会的事!你可太帅了!还有魏熙然的新外号,牌坊街名媛!哈哈哈……”
牧锦摆了摆手,不是很有兴趣谈这个,轻描淡写道:“都是他们胡说的。”
吴美娇和她住了一个月,知晓她的个性不爱惹是生非,也不喜背后谈论人。兴奋了一阵之后,便不再说魏熙然的事,而是粘在牧锦身边,向她打听赏樱会的事,十分憧憬,“早听说景山的樱花是安市的头一份,孟公馆的赏樱会更是安市的头一份,连市长、市-委-书-记想参加都得老老实实向孟家求帖子,啧啧啧,果然是富贵奢华啊。”
“也没有什么……”牧锦笑起来,“花都是一般无二。要我说,南湖公园的樱花也不差。”
吴美娇说:“可是没有赏樱会啊!”
牧锦笑得更欢快,“想举办难道不能自己举办吗?赏樱会又不是只有孟家能办,临海大道的人家照样可以。”
吴美娇嘟嘴,“这赏樱会孟家占了第一,谁家在安市再举办,都免不了被说成东施效颦。再说我们临海大道哪里有景山那么大的地盘,也没有那么漂亮的樱花。”
“我听说临海大道的金合欢很多?而且家家都种了紫藤?”牧锦问,“这些同样可以办花会啊。其实,事情要看你怎么去看,如果是想要效仿孟家,附庸风雅,那的确落了下乘,邯郸学步;可如果只是为了想要欣赏花树的美,想要留住观赏的心情,想要和四海宾朋聚一聚,那又未尝不可?”
吴美娇似被她说得心动,坐在一旁冥思苦想,一忽儿跳起来,“好!我就给我爸爸讲,五月份开紫藤花会!我家的紫藤特别大,特别多,特别好看!每年一到四月底、五月初,看得我心都醉了!我要是办紫藤花会,你一定要来呀!”
牧锦笑了。她忽然想到,四月底还有顾家的牡丹花会,五月份有安市淑女盛会的选拔,这会儿吴美娇又起心要办紫藤花会,不知到六、七月有没有赏莲会,九、十月有没有赏菊会,隆冬又会不会办赏梅会?这一年到头光是参加赏花会都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正要说什么,寝室门被敲响。
是江丹姿来给她送照片,“阿锦!快来看,这是我们那天拍的照片!”
这段时间,江丹姿常来牧锦寝室,跟吴美娇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吴美娇见到她不再避开,而是好奇地走来与一起看相片。
“哇,你们的衣服好漂亮!”
“这么多人呀!”
“这是什么游戏?好精彩!”
“咦,这是丹姿的哥哥吗?好帅!”
“这位就是安馨彤和柳凌雪他们口中的顾震苏?”
吴美娇看得目不暇接,先是啧啧称赞了好一阵,不一会儿又沉默了。景山的人家果然不同凡响,光是江家大哥和那位顾家大公子的气度,吴美娇身边的人家竟未有出一个这般的人物。难怪景山门第,闲杂人等请勿肖想。
牧锦对这些照片也很喜欢,和江丹姿两个讨论了好久,到熄灯时分才意犹未尽地睡觉。
第二天早上的早会,校长赵惠宜不点名地指责了学生中间流传的谣言,让大家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取外号,或者背地里叫别人的外号,并说淑女是不应该做出这种行为的。
大家自然知道这是miss赵给魏熙然面子,魏熙然站在人群里,依然是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以往的灵秀。
这次的事件对她的打击确实有点大。
一周平淡地度过,魏熙然一点一点的恢复了精神,有人看见她三不五时就跑去找miss赵,每次回来都变得很欣喜的样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牧锦和韩秀萱却隐约猜到了一点。
魏熙然是淑女盛会的候选人,也是之前比较有竞争力的。而五月份的选拔之后,只有五位淑女可以代表安市去京城。淑女盛会的年龄限制是十七到二十岁之间的少女,圣格纳女中高二和高三年纪自主报名的人数虽多,但成绩这一关过不去的,根本就没可能参加,而且除了景山之外,其他地域的少女也都颇有自知之明。
因此高三年级就是韩秀萱、牧锦和魏熙然三人最有可能获得名额。临近选拔会,魏熙然与师长频繁套近乎,这种行为极是耐人寻味了。
韩秀萱与牧锦,不知不觉中,似乎变成了同盟,关系更好了。
牧锦晓得,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占用一个名额。上辈子魏熙然是否去参加过这个盛会,她不得而知,想来应该是去了。那么自己挤掉魏熙然,看来是必然之事。
周末回到家,牧锦便秉承诺言,给孟令晨打了电话。
孟令晨接电话时快活得声音都变调了,“明天?好啊好啊!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牧锦想了想,又给江丹姿打了电话。虽然有些对不起孟令晨,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跟这个花名在外的孟三少单独相处。
冯贞静和牧玉翔听说牧锦要跟这几个人出去玩的时候,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锦儿要玩得开心哦。”
“好的,谢谢爹地妈咪。”
魏熙然吃完饭就回到房间了,她在牧家采取了尽量减少存在感的方式。见她那么识趣,牧家夫妻倒是又不好提起对她的制裁。
……
周六一早,几乎是约定的九点半一到,孟令晨就敲响了牧家的大门,手中竟然还带着一束风信子。
“牧世叔、世婶,早上好。”孟令晨彬彬有礼地与牧玉翔夫妻打招呼。
“快上去吧,阿锦在休息室里。”
“好的。”
上楼的过程中,孟令晨一直在提醒自己脚步不要太轻快,动作不要太孟浪,情绪不要太高昂,再轻松一点、淡定一点。
可是,当管家老马推开休息室大门,请他进去的时候,他还是迫不及待地迈出了脚步,“阿锦——”
刹那间,看清楚屋子里坐着三个人,孟令晨浑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劲了。
江丹姿忍着笑,“令晨哥,你来啦?我们走吧!”
江劭峥侧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杂志,“嗨。”
牧锦站起来,迎接他,“孟三哥。”
孟令晨郁闷不已。说好的独处呢?!说好的约会呢?!说好的暧昧期呢?!呜呜呜……
他也明白,牧锦这是在避嫌,青年男女单独出门去玩,这毕竟是不太合适的。他眼神哀怨地盯着牧锦,将手中的花束递过去,“阿锦,送你的。”
牧锦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孟三哥……那,我们走吧?”
第56章 情知起59
第五十九章
让孟令晨觉得稍微得到安慰的是,江丹姿坐江劭峥的车,而牧锦自然就只能坐自己的车了。
作别牧家长辈,孟令晨殷勤地跑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请。”
牧锦弯了弯眼。其实这种受到别人尊重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孟令晨先发动车辆,后面跟着江家兄妹。
目的地是孟三少别有用心选择的射击俱乐部,他打的主意就是自己贴身教牧锦,然后搞点小暧昧的这种剧情。可是江家兄妹在旁边,这样做肯定是不行了。
如果他要教牧锦的话,牧锦是不会别扭的,这点子气度她自然是有,非要忸怩于此会显得太小家子气,何必?
然而,这次给孟令晨搅局的人变成了江丹姿。
选好枪械,进入靶场之后,江丹姿一阵招手呼唤,“令晨哥,你来教教我行不行?我哥教我,我总是瞄不准!……哥,你去教牧锦吧!”
孟令晨两个大眼珠子都瞪圆了,偏偏江丹姿笑得非常真诚,还眨着眼睛看他,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说不。
江劭峥心里明白妹妹这么安排的原因,却不肯如她的意,虽然是答应了要教牧锦,走过来的时候,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正经。
“两脚八字形分开,稍微宽一些。嗯,对,上半身挺直,稍微侧身,左手可以叉腰。”江劭峥站在牧锦身后,手轻轻搬了她的肩膀一下。
牧锦顺着他的力道往侧面转。
江劭峥熟练地给手-枪装上子弹,递给牧锦,“好,握枪吧。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不能将枪管对着人。这是92式小口径手-枪,握力不用太大,放轻松,手腕不要塌,一定要挺住。”
牧锦学得很用心,握着手-枪的手甚至微微泛白。说起来她还真没有玩过这个,很有兴趣!
这边的“师父”和“弟子”严肃认真,那边的两个人却闹个不停。
江丹姿:“哎呀我哥不是这么教我的,不是可以单手握枪的吗?”
孟令晨:“……谁说只能那样,你没看过警匪片吗?你不觉得双手握枪更帅?”
江丹姿:“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觉得双手反而瞄不准了啊!”
孟令晨:“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你的角度没有转换过来而已。”
牧锦听得好笑,忍不住分心看了一眼。
江劭峥在她身后道:“好了,瞄准,可以射击了。”声音一贯是冷冷的,不过近距离听着,有种金属般涩涩的质感。
牧锦连忙屏住呼吸,尽力瞄准远处的靶心,食指一弯,扳机扣动,“砰”的射出子弹。
这一枪射出,牧锦忍不住泄了力,姿势自然就歪了,腰往后晃了晃,又探着脖子看,“怎么样啊?”
江劭峥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少女飘扬的黑发。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鼻腔。这不是香水的味道,淡淡的,竟很好闻。
“再继续,打完这个弹夹再看结果。不要着急,每一枪都像第一枪那样,瞄准之后屏住呼吸……手腕端稳,不要塌了。”
牧锦打完一个弹夹,江丹姿那边才刚开始射击。两个人的靶子拉到前面一看,牧锦好歹有几枪射在了耙上,环数靠后,但江丹姿就惨了,全部脱靶!
气得娃娃脸少女也不顾那点子撮合哥哥和好友的小心思了,推着孟令晨就往这边赶,嘴里还喊道:“哥!你来教我!”
孟令晨巴不得!
江劭峥和牧锦都禁不住笑了,看着江丹姿那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好玩。
孟令晨终于得偿所愿,却居然畏首畏尾的,倒不如江劭峥教人时放得开手脚。真心喜欢一个人,想要触碰她,却又收回手,这就是孟令晨现在的心态吧。
牧锦虚心求教,“孟三哥,那个两手握枪的姿势我看不错,是怎么样的?那样端枪会比较稳吗?瞄准的时候要不要把枪抬高一点?”
孟令晨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扶着她的手臂轻轻往上,“嗯,瞄准之后就可以屏住呼吸,扣下扳机。”
牧锦依然又打了一个弹夹。
这次的成绩和刚才差不多,不过也不错了,她很高兴,“孟三哥,你也打一轮我看看。”
“好!”孟令晨有心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那边的江丹姿眼睛骨碌一转,叫道:“令晨哥,你跟我哥比试一下,如何?”
孟令晨恨死这些老是搅局的人了,他自认射击技术还不错,于是用挑衅的眼神望着江劭峥,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怎么样,来一局?”
江劭峥似笑非笑。
江丹姿又生幺蛾子,“等等!光这样打没劲,咱们得下点赌注啊!令晨哥,要是你输给我哥,怎么说?”
孟令晨哼哼两声,“我怎么会输?要是劭峥输了,又怎么说?”
“哎呀,也不比什么复杂的了,干脆就赌今天的晚餐吧,谁输了谁请客!哈哈,我听说得翠楼来了一批河鲜,我要吃河豚!”江丹姿直接点菜了。
孟令成满不在乎,“嗯,这个不错,现在就订座吧。劭峥请客,当然得吃好的。”那语气,似乎自己已经赢了。
江劭峥也毫不客气回敬,“到底是谁请客,到时候就知道了。”
江丹姿挤着眼睛问牧锦,“阿锦,你觉得谁会赢?”
孟令晨耳朵马上竖了起来,江劭峥虽然望着前面,似不在意,可还是留心听着场内的答话。
牧锦为难,“我之前也没见过两位射击,这个很难下判断啊!也许,打个平手?”
江丹姿不肯,非要她说出个胜负来,被牧锦拉到了一边,“好啦好啦,不要打扰他们了。孟三哥,江大哥,开始吧!”
江丹姿吼了一声:“大哥加油!”
牧锦少不得也给孟令晨打气,“孟三哥加油!”
得了这句话,孟令晨简直超水平发挥。
两人戴上眼镜和耳罩,装上子弹和弹夹,对着靶子砰砰砰举枪射击。
最后环数相加,竟然真的打了个平手!只不过江劭峥的十环数比孟令晨多了一个。
这就很不错了,孟令晨这才心道好险,要是输了可就真没面子了!
江丹姿对结局不甚满意,但也只能认了。
“好了,晚餐还是我请,是我叫你们出来玩的,当然我做东。”孟令晨心情好,风度翩翩提议,眼睛一个劲地瞟牧锦。
江劭峥也不跟他争,只是笑笑,“如你所愿。”
孟令晨又对牧锦炫耀,“打靶意思不大,打飞碟更好玩。要不然假期去非洲或者英国打猎,更有趣。”
这天在射击场混了蛮久的时间,又去打了一阵保龄球,到晚餐点,四人开车去了得翠楼吃河豚。
得翠楼的特级河豚大师做好菜之后,都要自己先试吃,十分钟之后传菜员再试吃,再十分钟无事,才可以端上来给客人。
三道河豚做的菜,一道刺身、一道红烧、一道清炖,肉质洁白腴美,味道鲜嫩异常。牧锦从排列成凤凰一般的盘里,夹了一片透明的河豚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微微一笑,心想:都说拼死也要吃河豚,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这一天玩得十分尽兴,回到家的时候,孟令晨停在门口,仿佛有满腔的话要跟牧锦讲。
牧锦不想让他真正对自己产生太多的感觉,也不给他鼓励的眼神,赶紧别开视线说:“今天本来应该我请客的,结果又害得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孟三哥,谢谢你了。”
孟令晨眸子里的光亮黯了几分,又充满希冀道:“那下周……”
牧锦沉吟道:“四月底有顾园的牡丹花会,五月份又有淑女盛会的选拔,我正在全力准备,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努力练习淑女盛会的项目,最近大概是没什么时间了。等到放假,也许可以和丹姿他们约着出去玩。”
孟令晨哪里还不懂牧锦的言下之意呢,只是还是不甘心罢了。他也不是非得死缠烂打之人,又觉得眼前的少女高中都还没毕业呢,不急于这一时,于是点点头,“好,那放假出来玩。”
牧锦笑了笑,“拜拜。”便下了车。
她说的也不全是为了拒绝孟令晨,确实已经进入淑女盛会准备的重要阶段了,有好几个场景和思路还要推敲了再推敲,不能不小心对待。
望着孟令晨的车子消失在山道的拐弯处,牧锦才走进了牧家大宅里。
三楼的窗子那里,人影一闪即逝。
晚上,牧锦专门找父亲谈话,提到了与林晓兰在步行街的小店互通信息的问题。
“我和造型师william谈好了,让他安排下面的化妆师到林妈妈的店里去做事。但是林妈妈对这个方面不是很了解,william又很忙,所以有些环节我还得掌握掌握情况。另外,william有打算要开办化妆学校,我想和他一起做这件事,但是我一直在学校里,平时不能出来,有些不方便……”牧锦把难处摊开来讲,然后说:“爹地,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助理,在中间传达消息?”
“哦?”牧玉翔对女儿刮目相看,“你这是打算投资化妆店?”
“不是的,”牧锦摇摇头,“其实这种化妆店太小,没什么意思,我给william提供这种思路,算是送给他的,将来他再开设这种店,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只希望他能承我一个情。至于林妈妈那边,她对做生意不擅长,我看过不了多久还是让人帮她做起饰品生意比较好。我其实是想在化妆品方面下点功夫,以后william来给我做顾问。”
她看中的是william日后在化妆品行业方面的影响力,十多年后,他的微博简直红遍了整个华国,他说的话相当于时尚箴言,能够利用william的行业话语权,才是牧锦的真正目的。不过她暂时不会跟父亲说到后世的事。
牧玉翔了解了女儿的意思之后,大手一挥,“找个助理太简单了,我从公司里给你拨一个就是了。不过,锦儿,你还记得吗,爹地之前跟你说过,家里还有两个服装厂,你有没有兴趣接过来练练手?”
牧锦大喜,她就等着父亲重提这件事呢!然而面上仍是一派恬淡,“爹地,我对这个方面很有兴趣,如果你能信得过我,我可以尝试尝试。”
“好。”牧玉翔很喜欢女儿这种淡定的样子,“下周我会带你到厂里看一看,让负责人给你介绍情况。”
第57章 情知起60
第六十章
牧玉翔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牧锦去了位于郊区的服装厂,把几个厂子里面的负责人介绍给牧锦,并且把为她找的助理也安排着见了一面。
“牧小姐,您好!我叫邓朝华。”这个助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面相看上去蛮有亲和力,一见牧锦也是惊艳的表情,夸赞道:“牧小姐,您真是漂亮!”
牧锦凝视了邓朝华片刻,粲然一笑,“过奖了。那以后我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她不是很喜欢邓朝华。她又不是真正十八岁的少女,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邓朝华隐藏在眼眸深处的嫉妒。
曾经牧锦也做过二十多岁的贫穷人家出来的女孩,她知道女人对于女人天生的敏感和忌惮。邓朝华这种人,有工作能力,勤快、认真,但是当些微的嫉妒放大之后,她很有可能会因为压抑而生出其他的心思。
看来让老爸帮自己找人就是不靠谱啊。
牧玉翔不知女儿正在心里郁闷,带着她去了服装厂。这两个服装厂,一个是专门定做中低档西服的,另一个则是生产大众品牌女装的,生意都是不好不坏,算是普通有点名气。
这种状况当然不是牧锦想要的,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随便跟两个厂的厂长聊了聊,让他们叫来了几个打板师。
“正巧这两个月我有些东西需要打板师帮我做,这个是图纸,先让师傅们看一看,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找我。”牧锦也没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的,只是轻飘飘地将几张自己画的设计图递了过去,“因为涉及到我的一项重要活动,因此希望大家能够用心一点。谢谢。”
牧玉翔见女儿轻描淡写就与厂里的负责人说完了话,不像要大刀阔斧改革的模样,本想说点什么,又一想,便笑笑,放手让她去干了。既然说了将服装厂交给女儿,他就不会过多干预。
服装厂的厂长听说老板将服装厂交给了女儿,如临大敌,就怕小姑娘跑来惹是生非、干涉厂里的运营,没想到小姑娘只是把私活儿拿给他们做,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当下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完成牧小姐交代的任务。
牧锦跟着父亲逛了一圈,又回来了。
牧玉翔看女儿似乎胸有成竹,忍不住还是问:“锦儿难道没有什么要跟爹地说的?两个厂子拿给你管,到年底爹地可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出成绩。虽然现在厂子也是赚,但爹地希望锦儿能够带来新的想法,就算是亏了也无所谓。”
牧锦笑嘻嘻挽住牧玉翔的手臂,“爹地放心吧,我目前是实在抽不开身,而且还不大了解情况,所以暂时不打算有什么改动。我那图纸给他们,也是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做出我需要的效果来。等忙完了淑女盛会,我自然会拿出我的魄力!爹地放心!”
牧玉翔拍了拍她的脑袋,“爹地就说你是小鬼精。”
牧锦眼睛弯成了月牙。
邓朝华晚了几步跟在两人身后,羡慕得不行。她偷眼打量牧玉翔,发现这位大老板看起来就像三十许人,保养得宜,儒雅不凡,心里又打了点棍意,眼神就有点痴了。
正巧牧锦这个时候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瞟她一眼,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似笑非笑,又转过了头。
邓朝华出了一头冷汗,把对牧小姐的忌惮藏得更深了。
……
“厂长,这个……是高定礼服的设计啊!我们厂里做的都是普通的女装,哪里做得出来?”服装厂里,一个打板师翻看着牧锦给出的图纸,一脸惊讶,摇着头。
其他几个年纪较大的打板师也皱着眉头,表示自己做不出,还评价道:“就算有面料也不好做,我看这位小姐是不是看时尚杂志看多了,以为做那种服装很有市场,真是小女孩心理。殊不知,那只是针对一部分顶尖消费者而言的。我们厂做了这么多年的普通女装品牌,哪有可能那么快就转型?不行不行!”
也有个别人说:“我今天听那位小姐说了,这个只是她要参加一个重要活动,所以才请我们做的。也许人家并没有让我们以后转型做礼服呢。”
“真要做也不是做不出,虽然手生点儿,但功底还是在的。”
又有人翻到图纸下面的几张,郁闷道:“这个是古风?带一点旗袍式样?这个是什么,舞台服装吗?这个要做出轻盈的效果,需要什么面料……?”
厂长拍了拍手说:“你们也不要心怀不满,毕竟人家是老板。不过是让你们做点私活儿,又不是不给工钱,这么反对干什么?这几个设计图,谁来认领?牧小姐说了,如果有问题可以去问她,不要一个两个都在这里没闹清楚情况就不想干。”
总算有几个年轻有眼力的举了手,决定要做这些设计图。他们知道这位牧小姐将来就是服装厂的主宰,而且他们以前被老打板师排挤压榨狠了,也想做出点成绩来。
而老派的几个人集体摆出一副轻蔑的面孔,很瞧不起年轻打板师抱大腿的行为。
……
很快就到了四月中旬,顾园的牡丹花会如期举行。
这次牧家也收到了帖子,不过被邀请的对象写的很清楚:“牧玉翔、冯贞静伉俪及女儿牧锦”。顾震苏说的,不让魏熙然踏足顾家,就是铿锵有力、说到做到。
牧家除了琴嫂,也没有人会去在意魏熙然的心情好坏,她自己做了错事,自然是要承担后果的。
大约因为是移植过来的牡丹花的确没有樱花树多的缘故,所以赏花会的时间也是在下午才开始,顾家邀请的人数也不是很多。
牧锦上次在赏樱会上已经奠定了自己的怀旧基调,因此这次也依然走那样的风格。只是不再穿大姑婆的小礼服了,而是一件无袖的珍珠白蕾丝镂空真丝乔其纱礼服裙。上半身的蕾丝婀娜多姿,下半身的乔其纱复古浪漫又典雅,一双白色玛丽珍鞋少女感十足。
这次她去顾家依旧带了手制的小礼物。
顾家一直被称为“山顶的顾园”,这个山顶,从牧家开上去,起码走了一个小时才到。牧锦亦是初次进入顾家,站在庄园外面就有点控制不住地微张樱唇。
不愧是山顶的钟鸣鼎食之家,也太富贵了点吧。
整个庄园占地面积至少有十多二十个牧家之大,说是庄园,更像是城堡,进入庄园,要穿过一座有漂亮草坪和如同迷宫一样树墙的花园,再绕过一个巨大的白石喷水池,才是顾家大宅的正门。
站在大宅门口迎接的,赫然是顾家大公子震苏和二公子震源。
顾家的人丁还算兴旺,顾老爷子、老夫人膝下有二子一女。顾家大爷有一女一子,大小姐顾臻瑜,已经出嫁,大公子是顾震苏;顾家二爷有两个儿子,二公子顾震源,十七岁,三公子顾震群,才十岁。顾老爷子的女儿则嫁到了京城,据说这次也回来参加了牡丹花会。
牧锦随着父母走到大宅门口,与顾震苏寒暄了起来。
顾震源上次赏樱会没怎么注意,这次看着也是个翩翩美少年,比他大堂哥瞧着要瘦弱一些,不过两兄弟眉目十分相似,都是未语先笑的性格。
顾震苏与牧家夫妻寒暄了几句,便笑问牧锦,“上次你去孟家准备的樱花小食令人难忘,这次来我们家,有没有准备牡丹花小食?可不能厚彼薄此哦!”
问到头上的问题,必须得回答。
牧锦送出手中的盒子,“有是有的,不过,因为牡丹花比较难得,而且花瓣的味道较苦,所以我这次做的是糖果。”
“哦?”顾震苏很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顾震源在一旁,眼神极其关注。
牧锦解释,“我用牡丹花拌糖做了蜜饯,外面裹上麦芽糖,再沾一层芝麻,做成牡丹糖。可以品尝到牡丹花微微的苦涩,但也不会太苦。”
顾震苏望着她,忽而唇角勾起温润的笑,“你有心了。”
瞧着他清俊的笑颜,牧锦的心跳不知怎么就漏了一拍,赶紧低头垂眸掩饰。
第58章 情知起61
第六十一章
牧锦以为这样便是表示避讳和柔顺的意思,却不料,她就是这个模样最为诱惑人心。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杏核眼继承自冯贞静,略微向下望时,总有一种美人初醒的慵懒,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墨黑的蝶翼,在娇嫩的眼睑投下一片黑影,原本容貌已是十分艳丽,现下更增添了十分娇羞。
顾震苏心底承认,自己俗了。他觉得自己见过的美少女已算不少,再是天仙国色也该泰然处之,岂料现在这样好似个登徒子,瞟了一眼还不够,又偷偷投去好几次目光?
他自以为很是孟浪,但在牧玉翔和冯贞静看来,顾家大公子才是好风度,与人攀谈时嘴角含笑,温润如玉,一双漆黑的凤眸神采奕奕。
顾震苏也觉得奇怪,他又不是第一天见到牧锦,可越来越觉得她的容貌在脑中挥之不去。最初在酒楼门口,身着艳俗的金红色旗袍的迎宾少女;后来在医院中披着一件外套,露出一瞬间脆弱的少女;接着就是樱花树下,穿着梅子青旗袍的少女;然后是孟家晚宴中桃红色香云纱礼服的少女……
每一次见面,牧锦都会给他带来新的惊喜和震撼。之前听说牧家认回这个贫民区里长大的女儿时,他只是付之一笑,认为牧家从此肯定会因为这个女孩而鸡飞狗跳,他知道,突然从贫穷的环境进入富贵的家庭,太多人会守不住本心,会露怯、露出不雅之态。
表弟裴御东还与他讨论过,说是想看这个牧家新小姐在景山闹出的笑话。当时他还觉得裴御东的心态太促狭,两人说笑了一番。并没当一回事。
可是赏樱会一见,他才明白自己居然下错了判断。
守不住本心、闹出了笑话的,竟是那个一贯喜欢展示优雅大方的魏熙然。
顾震苏行走商场的时间比裴御东早很多,看人的眼光也狠辣。他从来都瞧不上表弟的这位娇滴滴的表妹,觉得她太假。奈何景山好多男孩子就是喜欢魏熙然那种装腔作势的范儿,觉得她很仙、很娇、很有气质。
这下,人家真正的牧小姐,大家闺秀的气势一拿出来,魏熙然的老底可是被掀了个底儿掉。
可笑裴御东那几个人,还是被魏熙然迷得五迷三道。……又或者,是存了什么其他的想法?
顾震苏对表弟的心思懒得揣测,他已经对牧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牧世叔、世婶,请进,今天的活动在暖花房外的院子举行,家父家母、家叔和家姑母现下已经在那边了。”顾震苏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震源也是满面笑意。十七岁的少年,还挺老成,虽然看得出他好奇,却没有多搭什么话,跟他大堂哥做出一样的姿态,请牧家三口进入。
上辈子,牧锦虽没去过顾孟两家,但孟家犹在远处眺望过,不过顾家就真是从来未曾得过一见。仔细看来,倒是有种三四十年代东西方结合的洋派作风,大宅里的摆设,时而出现博古格与青花瓷,时而又是珐琅瓷和玳瑁制品,倒也相得益彰,看得出主人的品位亦是不差。
穿过了宏伟的大厅,又走过好长一段大理石长廊,经过一座精致的小院、洁白的石像,绕过灌木树墙,从一道巨大的拱门出去,这才到顾家的后院。
暖花房,说是“房”,看起来怕不有六七亩地大小,外围全是一格一格的玻璃窗,有种一眼往不到头的感觉。
为了几乎只能开花一年的牡丹,这个花费真是太奢侈了。牧锦偷偷计算了下顾家大宅、草坪、花圃等一年的维护费,算了半天,放弃了,这个花销是个巨数,可见顾家庞大的财力有多惊人。
牡丹花会比赏樱会的时间短,而活动却也不少。顾家请了个据说是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在花房的旁边搭建了戏台,一个下午锣鼓喧天,让老爷子老太太以及各家太太们欣赏。其余品茶、品酒、品咖啡、品雪茄,各随其便。
当然,重头戏自然还是要去暖花房中欣赏特意从洛阳请来的牡丹珍品:花王姚黄、花后魏紫,以及赵家粉、欧家碧,还有各种盛开的名花。
这次路家并不在被邀请之列,孟家、裴家和江家倒是也都有幸参与。牧锦与江氏兄妹、孟令晨等自然又是同进同出,关系越变越好。
“难为你居然能够在戏台那边坐了一个小时!”江丹姿很惊讶,“你不觉得听不懂,坐着很闷吗?我刚才找了你半天,就是没想到你会在听戏!”
孟令晨也说:“阿锦是为了陪牧世婶?”
牧锦含笑,“也不是,其实要听懂戏词是有点困难,但是大致的动作还有场景,是能够表达出在说什么样的内容的。就好像歌剧,更听不懂,可依然能看得明白,不是吗?文化这种东西是共通的。”
“嗯,你讲得有道理,”江丹姿若有所思,“是我太拘泥于唱词。”
孟令晨肯定是点头不迭。
江劭峥不经意地瞥了眼牧锦。他感觉,这个女孩给妹妹带去的正能量确实不少,以往魏熙然只会跟江丹姿一起抱怨这抱怨那。
如今裴御东和路仕铭倒不怎么跟这几人混在一起了,原来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人是魏熙然,如今魏熙然不在,路家又不在顾家的邀请之列,裴御东远远与几人颔首打过招呼之后就走开了,觉得与他们在一处颇有些尴尬。
“阿锦,不如我们去顾家前院的迷宫玩,怎么样?”江丹姿提议,“我好想一个人走一次!每次都是迷路了被人带出来的,好丢脸。”
牧锦讶异,“怎么,那么难?”那树墙看起来也不大啊。
“可不是吗!”江丹姿说到这个就满脸的跃跃欲试,“真的是九曲十八弯的,我到现在还记不住路。”
“好啊!”牧锦提起了兴致。
几人没有从大宅里走,而是从大宅旁边,绕了老远才绕到前面,却在侧面的石亭里望见了孟氏双雄与顾震苏,三人身边还围绕着一群少女,听他们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次去塞伦盖蒂大草原,我自己要了地图,不想让导游跟着,便开了车子,一个人深入狮群腹地,哪知道正巧看见新老两代狮子王的更迭,打得是精彩纷呈!而且因为我靠得太近,所以竟将自己陷入了险境!……”说话的人是孟令煊,这位孟家二公子跟敏豪生男爵似的,最是喜欢吹牛,而且他每次说得眉飞色舞抑扬顿挫,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亲身经历过。
周围的少女们都配合地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孟令晨撇撇嘴,“我呸,他哪次去非洲我不在?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听见他这么给自己二哥拆台,江丹姿和牧锦都捂嘴偷笑。
四个人的身影太明显,顾震苏明显是发现了他们,站起身子,从围着的听众中间走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身后的孟令煊还讲得起劲,孟令檀也不打断他,自由自在地靠坐在躺椅上,饮着冰凉的酒水。
“去哪儿?”顾震苏笑眯眯问着。
“震苏哥,我们想去走你家的迷宫。”江丹姿第一个回答。
顾震苏挑了挑眉,有些忍笑,“怎么,每次来都要走,还没走够?”
江丹姿瘪嘴,“每次我快要走出来的时候,总有人要跑过来帮我带路!哼。”她瞟了瞟江劭峥。
明明是她实在走不出,她哥才去救她的,反被她倒打一耙。江劭峥也不争辩,只是宠溺地看着妹妹。
“真有那么难?”牧锦比较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杏眸亮晶晶的。
顾震苏扬扬眉毛,瞥瞥她,“其实也不是,只是对于方向感不太好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复杂。”
江丹姿膝盖中了一箭。
孟令晨急急忙忙地币心,“阿锦,你一定能走出来的,要是担心走不出来,我跟你一起。”
“你们别以为还跟去年一样哦,今年重新修整过了,换了几条通道。”顾震苏嘴角噙着笑,像个老谋深算的年轻狐狸。
江丹姿哀叹,“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当下,五个人走到了前院,站在台阶上遥遥俯瞰树墙迷宫。
“好,我一定要走出来!”江丹姿捏了捏小拳头,英勇就义一般,走下了台阶,“我先走这个门!”
迷宫一共是三个入口,分别在树墙的三个路段,几人望见江丹姿走进了中间的拱门,衣裙一闪,消失在门里。
牧锦正要下去,听见又有人走了过来,一看,是顾家的两个小公子。
“大哥,你们要玩这个?我也要去!”这是顾家最小的三公子顾震群,才十岁,长得粉嘟嘟的很遭人喜欢。
顾震源是他的亲哥,不仅没有同意,还吓唬他,“那天你偷偷跑进去,结果一个下午没出来,也没告诉人,我们找了你好久,你忘了?我可告诉你,这里面放了怪兽的,超过一定时间出不来就会遇见!”
牧锦被这个翩翩美少年的话给逗笑了。
顾震群鼓着嘴,“你骗我!你最讨厌!”
顾震苏制止二堂弟的话,“你吓唬他做什么。震群要玩,呆会儿大哥带你一起进去。”
“好!”顾震群跑上来拉住了他的手,对顾震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看得出来顾震苏挺得人心,小堂弟很喜欢他。
孟令晨问道:“阿锦,你走哪个门?”
牧锦选了最右边的,下了台阶走了进去。
所有男性的眼睛都黏在白衣少女的背影上,包括最小的顾震群。少女走到哪里,哪里就像一个旖旎的梦境。看见她走进绿色的拱门,大家都不约而同叹口气。
江劭峥本来不想玩,但是他怕妹妹迷路,到时候再进去来不及,所以也下了台阶从中间的门走了进去。
孟令晨则是等了几分钟,就跑进了牧锦进入的右门。
顾震源这个年纪的半大少年为了要展示已经占大,最是讨厌玩这些孩子气的东西,于是他自己转身走了。
顾震苏牵着顾震群的手,慢腾腾下台阶,走进了左边的绿色拱门里。
第59章 情知起62
第六十二章
牧锦进了这个迷宫,顿时觉得周围一凉,无形中一股子冷气包围了过来,太阳的光线似乎都被绿色的树墙吸收了一般,走在干净的通道中,只觉十分静谧,声音也像是无法穿透。
初时她还有些微紧张害怕,走了一段路之后,逐渐安心了下来,开始喜欢上了这种静凉如水的感受。
人生总会有这样那样不如意的时候,有时会被取笑、被攻击、被激怒,这样的时候,如果能够走入这种看不见来路又看不见去处的迷宫,是不是就会静下心来,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阿莉阿德涅线团?
牧锦又不想很快地找到出路了,她只想沿着这条绿色的通道,慢慢地、静静地走一走。她并没刻意去选择道路,而是一直走右手边的路线,在树墙里绕着圈,游荡着,遇到没有路的时候就再往回走,换一条通道。
所以,这可苦了跟在她身后几分钟进入的孟令晨。
孟令晨以为牧锦一定想早些出去,所以他是在外面的台阶上观察了好一会儿,瞄准了从右边入口到出口最近的一条路线,才跑进去的。
因此,尽管他第一个从出口中跑出来,却一路都没遇见人,失望无比,又返身进去找牧锦。
江劭峥则是远远跟在妹妹身后,躲着不让她看见,却时时观察她的行动。江丹姿是个急性子,一进来就努力往前冲,很快就撞了次墙,然后就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看天上太阳都要分辨好一阵。
两兄妹途中倒是见到了孟令晨两次,还遇到了轻松悠闲的顾家兄弟。
每个岔路口,顾震苏总是让顾震群选路,不过他每次都会给十岁的小家伙一点提示,小家伙也就不负他的期望,一直照着他的心意在选择。
所以说,堂哥什么的,最腹黑了。
顾震苏清楚地知道,在树墙迷宫靠右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蔷薇宫殿。并非出口必经之路,就算不遇见也不打紧。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如果走到了那里,一定会遇见好事。
偏偏今天牧锦选择的就是右路,那便是天意了。
顾家兄弟已经到了离蔷薇宫殿最近的岔路口,顾震苏弯下身来,长腿一屈一伸,笑得十分温柔地说:“震群,你瞧瞧,左边那边有阴影,应该是一堵墙,而右边阳光特别漂亮,洒满了道路,会不会就是出口?”
顾震群立即做了决定:“大哥,我们走右边!”小小软软的手拉着顾震苏就往右边走去。
顾震苏笑容可掬地跟在了后面。
蔷薇宫殿,顾名思义,是树墙迷宫里一个开满了红色蔷薇的院子,青色的石拱门被墨绿色的枝条与红色的蔷薇花缠绕,中间有一座一人来高的圆形白石小花台,花台边是黑色的铁艺雕花长椅。
拐进蔷薇宫殿时,顾震苏只是单纯想走进这里看一看,摘取一朵蔷薇花。但他跨进蔷薇宫殿的拱门时,心房却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握住,猛然一吊,甚至控制了他的呼吸。
他看见,蔷薇宫殿空旷的中庭里,青幽幽的地板上,就在白石花坛旁边,黑金色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白衣的少女,阳光从头顶洒下,鸦青乌发闪着光,白衣少女捻动着从花坛上垂下的蔷薇枝条,闭上优美的大眼睛,将花朵凑在鼻端轻嗅。
这一切,美得像一幅画。
顾震群虽小,却也被震住了。
他小小声问顾震苏,“大哥,这是……刚才那位牧家的姐姐?她是……花仙子吗?”
顾震苏忍不住笑,摸了摸堂弟柔软黑发的小脑袋。
牧锦听见动静,已经睁开了眼睛,水润的眼睛讶然地望过来,连忙站起,“顾大哥?震群?”
顾震苏慢条斯理带着顾震群走进去,放开小堂弟的手,去墙边摘了一朵蔷薇花,“阿锦你真是有福之人,这可是一般人到不了的蔷薇宫殿,走到这里,就能遇见……就能得到一年的好运气。”
他本想说“就能遇见一生想要遇见的人”,可转念想到顾震群还睁着大眼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所以赶紧临时改变了台词。
“蔷薇宫殿?”牧锦深深嗅了一下蔓延在空气中的花香,“原来这里是蔷薇宫殿。我以为走错了路,走到了一个秘密花园呢。”她轻笑了声,很喜欢这里。
顾震苏将手中摘下来的一朵粉色的蔷薇递给了她,笑盈盈说:“送你。”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矫情。牧锦接过来,发现枝干上的小刺已经被顾震苏细心地拔掉了,于是轻声道:“谢谢。”
顾震苏没有别的话,只是在这小小一方“宫殿”里走了一圈,“其实树墙最开始是没有的,蔷薇宫殿才是最早修建的。说是宫殿,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而已。只是后来渐渐用树墙把这里围了起来,大家就只知道树墙迷宫,而不知蔷薇宫殿了。但我以前经常会过来,把这里当做树洞,自言自语地说很多不想给别人听见的话。”
他乜斜牧锦,“你说这里是秘密花园,也对哦。这里的蔷薇花,从小到大听了我不知多少秘密。”
牧锦的脑中迅速联想到这样一个画面:小小的蔷薇园中,一位脸色苍白、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美少年,向娇艳的蔷薇花吐露心事和秘密,突然有一阵脚步声靠近,少年话语一停,目光一闪,视线向来人望过来,黝黑的凤眸刹那间冷意翩飞,隐含杀意……
那般迷人的画面,简直是神秘的哥特风,道林格雷也不过如此了罢。
牧锦眉心微动,再看顾震苏,依然是玉树临风佳公子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脑补太过度,低声轻笑起来。
顾震群可不管大哥跟牧姐姐是在互相试探还是在**,他也不懂,只是有点不耐烦地喊:“大哥,我们走吧,这里不是出口。……牧姐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别看人家小,人可知道欣赏美女呢,还走过来想要拉住少女的手。
牧锦任他拉住,点点头,“好,我们走吧。”
两人一齐转头望顾震苏,用眼神询问他。
顾震苏从善如流走过来,自自然然地牵起了堂弟的另一只手。
三个人从蔷薇宫殿的拱门走出,那种阳光遍地的感觉立即消失,又回复了树墙迷宫的阴冷。牧锦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对拱门内的场景充满了留恋。
顾震苏笑道:“喜欢就常来吧。”
牧锦礼貌地回以淡然一笑。
这次顾震苏不再以顾震群的意见为“优先”了,也不见他怎么认路,好像路就在他脚下。总之一个可爱小孩和一位美貌少女跟着那俊美英气的青年,左一拐右一绕,很快就看见了迷宫通道的尽头。江氏兄妹和孟令晨正等在那里。
“你们、你们怎么会走在一起!”孟令晨第一个叫着跑过来,狐疑地在顾震苏脸上瞟来瞟去。
“在蔷薇宫殿遇见了而已。”顾震苏自如地回答。
大家的视线又落在牧锦手中的一小朵蔷薇花上。江丹姿蹙眉思索了半天,“蔷薇宫殿?在里面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顾震苏故作高深的说:“蔷薇宫殿可是我们顾家花园的一个传说,你绞尽脑汁想找它的时候,它偏偏不出现,但它会开放给有缘人。”
牧锦好想吐槽。
可江丹姿却被“传说”、“有缘人”这种字眼迷住了,马上就想走进去,“我要找到它!”
江劭峥无奈地拉住她,“你就听震苏胡吹!你忘记了?你第一次到这里玩的时候经过的那个青石拱门呢?里面有个四四方方的小花园,种了不少蔷薇花,那个应该就是震苏说的蔷薇宫殿了。当时你在门口看了一眼,说不是出口,然后就走了,真的忘了?——就知道你记不住。”
江丹姿的嘴马上撅起,能挂个油瓶,“震苏哥,你怎么跟令煊哥一样,都喜欢吹牛!”
“就是!”孟令晨附和她。
牧锦无语。要说“蔷薇宫殿”,真的就只是一个小院子而已。可是,刚才在那院子里心绪的起伏悸动,绝对不是假的。隐藏在迷宫里的秘密花园,确实可以令时空粘稠而凝滞。
一群人走回了顾家的大宅,牧锦走上台阶的时候,特意回身眺望,想找到蔷薇宫殿的位置,却怎么也看不见。那处院子仿佛被青色的树墙包围、掩埋,不见踪影。
“在那边。”一根指节修长的食指在旁边指了一个方向。
是顾震苏。
牧锦顺着手指望过去,果然是发现了些微的不同,像是有隐隐的红色点缀在其间,她双目睁大,眉眼间皆是惊喜。
顾震苏瞧着少女的侧脸,微微眯了眯双眼,心情愉悦。
第60章 情知起63
第六十三章
一群青少年谈论着刚才的迷宫、顾家的牡丹,热热闹闹地绕过了顾家大宅,看见孟令檀和孟令煊还在那亭子里,孟令煊已经不谈他在塞伦盖蒂的冒险经历了,而是不知在跟围着他们的少女聊些什么,聊得那些少女眼含春情,羞羞答答。
原来孟令晨以前口花花的样子还真是跟他二哥学的。孟二哥这人隐藏可深,初见面谁都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好男人,哪知道哄起人来一套是一套。不过孟二哥比孟小三强在人家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哄女人,在投资管理方面那绝对是一把好手。另外,孟二哥虽然喜欢撩拨春心,却从来没听说他闹过什么绯闻。
这一点孟小三更是比不上,他已经交过不少女朋友了,在外面和朋友玩的时候,也没少逢场作戏。
因此他在追求牧锦的道路上,首先心境就压得比较低,磕磕绊绊、小心翼翼,总怕唐突了佳人。
迷宫的事情,他在里面没头苍蝇一般找了好几圈,只差没有扯着嗓子喊“阿锦,你在哪里”,结果最后还是没有找着人。当他挫败地等在出口,看见顾家兄弟与牧锦走出来的时候,心底别提多难过了。
尤其牧锦与顾震苏一人牵着顾震群的一只手,给人感觉像一家三口似的,那种视觉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他虽然没有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问题,但顾震苏的态度却令他十分警醒。孟家和顾家一直都是景山最高贵的门第,两家的子弟也时常被人拿来比较,每当这种时刻,他孟小三就总是被排除在外的一个,而站在顶尖的人物就是顾震苏。以前孟令晨觉得无所谓,可这段时间,他却越来越有自尊受到伤害的感受。
他跟顾震苏也算是很熟悉的,以前常常在一起玩。顾震苏这个人,别看他向来笑如春风、温润如玉,却当真能用上“面热心冷”四字来形容。他的笑容总是带着一种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却很少有真正动心动情的时刻。他总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
然而,孟令晨发现,面对牧锦的时候,顾震苏完美的仪态却出现了一丝缝隙。那天在孟家,他竟能出声斥责魏熙然,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可能他是看不惯魏熙然,累积到一定程度所以爆发了,但为了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而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完全没有异常吗?
孟令晨走在顾震苏身后,一直狐疑地盯着那道水墨画一样的背影。
顾震苏感官何其敏锐,很快就回了个头,见是孟令晨盯着自己,眼神一闪,却只是嘴角弯着笑了笑。
孟令晨赶紧也咧嘴笑了一下,等对方扭回头之后,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有点郁闷。
“大姐,姐夫。”
后院正有一对璧人边走边聊,顾震苏见了,忙打招呼。两人抬头看见这群年轻人,也点头笑着说话,“去哪儿玩了?那边的戏演得差不多了,晚宴快要开始了。”
顾臻瑜比顾震苏大五岁,她嫁的是安市的一位**,男方走了仕途,且十分顺畅。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段佳缘。
“臻瑜姐好!”江丹姿连忙问好,还介绍牧锦,“这是我的好朋友,牧家的牧锦。”
“嗯,刚才已经见过了。”顾臻瑜长得和顾震苏很像,那双凤眸如出一辙,人很温柔,眸子里却透着慧光。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牧锦,称赞了好一番,“上次爷爷奶奶和母亲从孟家赏樱会回来就在夸你,我今天一见面,就知道他们夸的的确不虚。”
虽说她在赞牧锦,但牧锦却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微妙,不冷不热,不近不远,保持着淡淡的疏离。
她谨慎地答了些话。
青少年们都开始逐渐往这个圈子靠过来,包括孟令檀和孟令煊,连刚才不知跑去哪里的裴御东也凑近来,聚在一起东一拨西一拨的聊天。
“表哥,我听说马房里到了好几匹设特兰矮马?”裴御东端着个杯子,终于找到了话题,走过来跟顾震苏搭讪。
“嗯,是给震群挑的。还有,等姑妈回去的时候,也给他们选几匹送去。”
江丹姿一听这个就受不了,“震苏哥,我能不能去看看?”
“可以啊,不过今天时间晚了,明天你们可以过来骑试试看,都是驯好的,很安全。”顾震苏眼睛瞧着江丹姿,但这个“你们”,肯定也指了牧锦。
孟令晨暗暗气恼,他也要去挑几匹马!不,他要买更稀奇的宠物!大耳狐、拇指猴、羊驼!一定能够吸引牧锦的注意!
江丹姿喜不自胜,转头问牧锦,“阿锦,明天你也来。”
可惜牧锦却摇了摇头,“我大概最近都不能随便出来玩了,有重要的事。”
“怎么?……哦,我知道了,是淑女盛会的选拔。”江丹姿了然,替她遗憾,“那个事情确实很重要,加油!”
几个年轻男人都不太清楚“淑女盛会”的具体情况,骤然听说,都在思忖。
裴御东倒是从魏熙然那里听到过,诧异地望着牧锦,“你也要参加?……你?”
这个问号很明显是在质疑牧锦的能力了。孟令晨的脸马上垮了下来,“阿锦,加油!我看要是你都不能选上,那就不知道谁还能选上了!”
牧锦面上自信不变,“我会尽力的。”
裴御东讪讪的说:“那你加油。”
顾震苏有些为矮马不能吸引到牧锦来家有点遗憾,不过却举杯示意,“提前祝你成功。”
“谢谢。”牧锦也举举杯。
大家顺势都举了杯,算是为牧锦打气加油。
晚宴以及酒会的时候,顾家人对牧锦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本来实属正常,但是对比牧锦在孟家受到的待遇,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起关于牧锦的事,顾太太叫了些年轻姑娘在身边问话聊天,其中也没有牧锦。
这样的落差,顾震苏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也在心中讶异。他分明记得,赏樱会之前,母亲还同祖父母说过,要在牡丹花会时跟那位评论双花的女孩好好聊一聊的。
难道是因为牧锦在赏樱会上大出风头的缘故?所以身为孟家对头的顾家,就不再抬举她?
顾震苏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不会是做得这么明显的人。这道理也说不通。
那就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秘辛了?
——这一天,真正为这件事烦恼的人是牧家夫妻俩。
牡丹花会结束,告别顾家回到牧宅之后,看牧锦上楼准备睡觉,夫妻两个边走边谈论,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照理说,作为帖子上特别注明的人,主人家的太太怎么也该拉着牧锦的手说说话的。但牧锦今天在顾家,简直可算是个透明人,除了顾家的大公子还算热情之外,其他的人根本都没有怎么理他。
牧玉翔沉默地走在楼梯上,突然之间一拍脑袋,“啊呀……我怎么把那件事忘了!”
冯贞静奇怪地问:“怎么了?”
牧玉翔拉着她快速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才道:“我想起来了,唉!怎么就把那个忘了呢!”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冯贞静白了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下。
牧玉翔一脸懊悔,“你知道吗,我那位大姑母与顾家的老爷子……曾经出过一点子事。”
“什么!”冯贞静惊得挺直了背,“你是说?”
“是啊……这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当时我们两家的人都清楚。”牧玉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当年还小,才几岁,只隐约有点印象,还是后来听我母亲提起过。那个时候顾家的老爷子已经结了婚,连子衡兄和子彦兄都有了。结果有一次去京城的时候,在歹徒手上救了我大姑母。大姑母脾性其实不像个姑娘家,一直没有定亲,却和顾老爷子看对了眼……当时我大姑母还在上大学,顾老爷子是在那边照顾生意,一来二去就很熟悉。当然,我相信我大姑母绝对不会做出暗通款曲的事,他们定然是清清白白的。”
冯贞静听得都呆成了泥塑木雕。
“后来大姑母毕业回家,就说决定一辈子不结婚了。我祖父母逼她都没用,一说这件事她就要跑到外地去。于是合家也不再管她,谁知道她后来竟然患了病,早早的就去了。”牧玉翔唏嘘不已。
冯贞静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其实顾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你大姑母会不会和她说过……”
“不不不,我大姑母绝对没有去过顾家,绝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跟顾老爷子的事。但你想想,顾老夫人是什么人?顾家的主事太太,别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吗?我大姑母那就是景山的金凤凰,那个年代每个男人都想求娶,人才自不必说。她从来没有想破坏顾老爷子的家庭,只是自己隐忍。可顾老夫人,能甘心吗?”牧玉翔摇着头,叹息。
冯贞静想到什么,吓得脸都白了,“那上次在孟家,锦儿穿了你大姑母的衣服,岂不是……”
“应该是犯了顾老夫人的忌讳了……”牧玉翔后悔不迭。
“你、你怎么不早说!”冯贞静气坏了,“锦儿之前还问过你这样安排有没有什么问题!”
牧玉翔道:“我这不是才刚想起来?我母亲当年也就跟我随口讲了一两句,好多还是我自己推出来的,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冯贞静恼恨,“锦儿才刚打开局面,孟家算是接纳了她,可顾家……”
“算了,想来顾家也不会太为难她一个小辈,她又不知情。”牧玉翔安慰妻子,“我们也只当不知情,什么都不要说。锦儿是个心宽的,我看她今天根本都不在意。”
冯贞静只能点头,“都这样了,还能怎样?”
其实,牧玉翔有一点没有说对。
牧锦并不是不在意,她自己也在纳罕。顾家人对她真是太冷淡了些,她思来想去,回忆自己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之后,也就懒得去折磨自己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