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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0章 两位公子拜访

    一晃十天过去了。

    经过这十天的调养,严重失血的两人,总算补回了大半。现在的卫洛,再不会动不动就心慌心跳,头晕目眩。

    这十天中,两人因为伤重,各国的使者相访,一律都是贤士们处理后,再请公子泾陵见过一些特别重要的人物的。

    而卫洛,除了那天见过义信君后,其他人,是一律被公子泾陵拦在门外。

    随着她的好转,上门求见的人开始增多。

    这一天,她一大早醒来后,便如往日一样,身侧不见了公子泾陵的身影。

    卫洛又晕晕地睡了一会后,才懒懒地起了床。

    外面阳光灿烂。

    到了深秋了,不久就要立冬了。卫洛望着纱窗外面,堆积得厚厚的落叶,暗暗忖道:看来过不了几天,便要准备回晋了。不管怎样,队伍都会在严冬到来时回到晋国的。

    卫洛轻步走了出来。

    整个驿馆,比起前几天要热闹多了,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卫洛无意识的走了几步后,眼睛一瞟,便看到在前方的林荫道下,站着两个同样轩昂的身影。

    其中一人,不管隔了多远的距离,不管中间隔了多少人,她一眼便能认出的,一见便会心揪的,自然是公子泾陵。

    在公子泾陵对面,一个一袭淡青袍服,略显瘦削的公子,可不正是公子秩?

    卫洛望着这两人交谈的身影,头一转,便不再理会。

    卫洛围着花园转了一圈后,刚刚来到正院外,一侍婢便向她走来。

    那侍婢大步走到卫洛身前,盈盈一福,脆声说道:“主母,齐公子秩求见。”

    卫洛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恩。”

    这次相见的地方,还是上次会见义信君的偏殿。卫洛一进去,便看到跪坐在塌上,正转头认真地看向自己的公子秩。

    公子秩的目光非常温和,他静静地盯着缓步走近的卫洛,直盯了好几眼,才转过头去。

    卫洛来到他对面的塌几上,跪坐好。

    她一坐好,侍婢们便上前为两人斟满酒水。

    公子秩低着头,持起酒樽轻轻抿了一口酒水后,抬起头来看向卫洛。

    他盯着卫洛打量了两眼,温和地说道:“你瘦了。”

    卫洛没有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句话。当下一笑。

    笑过后,她也持起酒樽,以袖遮脸,小小地抿了一口后,轻声说道:“近来可好?”这话一出,她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愧疚,要不是她与义信君联手弄死了齐侯,他的处境,肯定会更好的。

    公子秩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不如浪拓江湖时。”

    这个回答,出乎卫洛的意料。

    她睁大墨玉眼,瞅向公子秩。

    公子秩对上她不由自主露出来的关切目光,嘴角微扬,仰头大饮了一口酒水后,晒道:“然,众臣以身家性命托于我,已无法回头。”

    卫洛轻轻地“恩”了一声。

    她正要说些什么,公子秩已盯向她,温和地说道:“卫洛?”

    卫洛眨巴着眼等着他的下文。

    公子秩见她眼神清亮清亮的,又是一晒,笑过后,他却欲言又止。

    卫洛见状,手一挥,示意众侍婢退去。

    侍婢们躬身散去后,公子秩温和地看着她,低低地叹息一声,直过了许久,他才轻轻说道:“那玉,永远有效。”

    卫洛杏眼扑闪了好几下。

    好一会,她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上次他所赠送的宝玉,她永远可以凭着它,前来求他收留!

    卫洛想明白后,嘴角不由一扬,紧接着,她便记起来了,那玉已被义信君收走了。

    不过,这一点她自是不会说出来。

    公子秩说出这句话后,房中又是一阵安静。

    许久,他的声音沉缓地传来,“卫洛?”

    “恩?”

    “闻你无家可依,且记,我永远在齐。”

    卫洛眨巴了好几下,在对上他异常认真的表情时,低低地“恩”了一声。

    她这么一应后,公子秩灿然一笑。

    微笑中,他持樽朝卫洛晃了晃,清朗地说道:“共饮之~”

    卫洛闻言,也举起酒樽,与他一礼后,仰头饮下。

    她这杯酒一喝,公子秩仿佛与她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那表情更显笃定。他与她寒喧了两句后,便告辞离去。

    卫洛刚刚把他送出院门,迎面又走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是华服公子。

    这公子圆圆脸,一边酒涡,正亲切友善地望着她,却是秦太子衍。

    秦太子衍目送着公子秩转身离去的身影后,他转过头来,朝着卫洛叉手一礼,卫洛慌忙一福后,秦太子衍开口了,“愿相晤。”

    “然。”

    卫洛应过后,和秦太子衍并肩来到了刚才的偏殿处。秦太子衍身边的人,自是留在原地。

    侍婢们重新为两人斟酒。

    她们刚躬身侍立,卫洛便挥手令众女退下。

    秦太子衍抬起头,圆滚滚地眼睛直直地打量着卫洛,半晌半晌,他叹道:“真不敢信也!往日那清华小儿卫洛,竟是一妇人!”

    卫洛闻言,抿唇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眼波如流,红晕生辉,绝美处实是难言难画,秦太子衍竟是看呆了去。

    直到卫洛垂下眼敛,他才惊醒过来。

    秦太子衍站了起来。

    他这般站起,朝着卫洛深深一揖,沉声道:“这一礼,谢昔日新田宴上,妇人仗义之言!”

    卫洛连忙站起还礼。

    秦太子衍刚挺直腰背,又是深深一揖,道:“这一礼,为我质于新田时,妇人多方开脱,助我回国一事相谢。”

    卫洛再次盈盈一福。

    秦太子衍抬起头来。

    他圆滚滚的双眸,慢慢地眯了起来,

    他的眼眸这么一眯,竟是阴寒十足。

    他紧紧地盯着卫洛,徐徐说道:“不久前,衍方与义信君结盟。闻义信君已准备退回封地,不参与两公子之争。有所谓丈夫一诺,千金不易。衍结盟之言,自是不改。然,衍之所以与义信君结盟,实为妇人之故!”

    他认真地说到这里后,双手一叉,低头沉声说道:“妇人对衍之恩,衍终身难忘,他日若有变故,愿扫塌相迎。”

    他这话是说,你以后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无处可去了,我愿意收留你。

    卫洛闻言,不由苦笑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两个男人跟她说,愿意收留她了。

    虽然苦笑着,一向喜欢给自己留退路的卫洛,还是盈盈一福,清脆地应道:“敬诺。”

    秦太子衍闻言,大为欢喜,竟是哈哈一笑。

    两人又诉说了一些别情后,秦太子衍方告辞离去。

第231章 陪嫁的滕妾

    这时代,不管是国与国之间,还是国家内部,都少有永远的强者。公子泾陵毕竟还不是晋侯,就算他身为晋侯,说不定有一天死去后,身为他妻子的卫洛,也会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逃亡。而两位公子给她的承诺,便是由此而来。

    卫洛直送得秦太子衍走远了,才微笑着走回。

    不知为什么,今天来了这么一曲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到了下午时,在园中小坐的卫洛,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是她贴身侍婢的脚步声。

    不一会,那侍婢来到她身侧。她冲着卫洛盈盈一福后,欢喜地唤道:“主母,齐十九公主,以及齐田氏,公孙氏的两位贵女都来了,主母何不一见?”

    卫洛转过头去,她静静地瞅了那侍婢一眼,慢步站了起来。

    她跟在侍婢身边,走了几步后,缓缓问道:“何事如此欢喜?”

    那侍婢闻言,嘴角一扬,欢喜地说道:“主母乃有大福之人,公子百般体贴,奴心中欢喜。”

    卫洛闻言一晒。

    卫洛还没有走到主院,便听得一阵女人的喧嚣声传来。

    在这些叽叽喳喳的笑声中,卫洛略皱了皱眉,她脚步稍慢,放开心情后,才跨入门内。

    主院中,三个贵女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婢,剑客更是一堆。这些少女正围成一圈,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少女中,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个子高挑,身材丰满,脸如满月的女孩子。这女孩约摸十七八岁,大眼睛,皮肤白里透红,高鼻梁,是个五官比较深刻,美得很大气的北方女孩模样。

    看来,这少女便是齐十九公主了。

    在十九公主身侧的两个女孩,一个瓜子脸,秀眉秀眼显得很娴雅,另一个则白白嫩嫩珠圆玉润的,虽然不高,却是个还没有说话,笑声便清脆而来的女孩儿,实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这是三个让人一看便生好感的贵女。

    三女正在交谈着,看到卫洛走来,同时转身,竟是朝着卫洛盈盈一福。在卫洛的诧异中,那齐十九公主带头唤道:“见过姐姐。”

    姐姐?为何唤我姐姐?以她们的身份,为何对我行如此大礼?

    卫洛眉头一皱。

    她缓步走近,走到离三女约七步处时停下来,然后,便这么静静地瞅着她们。

    三女虽然身份高贵,却也不会有卫洛经过刀光剑影,经过太多世事后拥有的慑人之威。

    因此,她的目光虽然平和,安静,可是这种审视,却令得三女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后,表情由欢喜活跃变成了不安。

    卫洛静静地瞟了她们两眼后,徐徐问道:“因何唤我姐姐?”

    卫洛这话一出,三女都怔住了,她们诧异地看着卫洛。

    不止是她们,连同她们身后的众人,也都诧异地看着卫洛。

    在众人的眼神看来,似乎卫洛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卫洛知道,自己肯定是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可是她依然沉静地再次问道:“因何唤我姐姐?”

    安静中,卫洛身后的侍婢上前一步,她冲着卫洛盈盈一福后,脆声说道:“主母,此三位,都是谪女,身份高贵。”

    卫洛眉头微皱,她静静地瞅着那侍婢,等着她说下去。

    那侍婢悄悄抬头,瞟了一眼卫洛,见她脸色沉静,不由顿了顿。

    这时,齐十九公主上前一步,她冲着卫洛盈盈一福后,仰着头,大眼睛十分明亮地看着她,清声说道:“姐姐竟是不知么?姐姐现在齐,得在此地整理嫁妆,远嫁给晋公子泾陵。我们实是陪嫁之人,乃与姐姐一同赴晋,一同嫁给夫主,侍侯夫主之人。”

    轰——

    突然之间,完全是突然之间,卫洛宛如被巨石击中,胸口一堵,竟是脸色一白,向后退出了一步。

    她慢慢垂下双眸。

    她们是陪嫁的滕妾?她竟然,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忽略了。

    半晌后,卫洛才缓缓睁眼。

    她静静地瞅着欢天喜地的三女,静静地打量着她们明亮得近乎透彻的双眸,望着她们因羞涩而灿烂的面容。

    突然之间,她觉得精疲力尽。

    卫洛缓缓地转过头去,在她转头的那一瞬,卫洛淡淡地说道:“不要唤我姐姐,我不喜欢。”

    说罢,她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她走得那么急,那么快,简直是逃之夭夭。

    在卫洛的身后,三女脸色瞬时苍白。

    她们望着卫洛大步离去的身影,那秀气的少女脸白如纸,她伸手扯着齐公主的衣袖,哽咽道:“齐姜姐姐,可是我等不敬,令得姐姐心中不喜?姐姐是不是想换了别的贵女来陪嫁?我,我实悦泾陵公子啊!”

    这少女的话一落地,另外两女也是眼中含泪,不过一会功夫,她们的脸上,便由无边欢喜换成了无边惶恐。

    卫洛走得很匆忙,她完全是逃出了院落。

    她一直向前冲去,一直冲到一片浓密的树林中,才闪身钻入其中,抱着一棵树,慢慢地蹲下身来。

    是了,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呢?

    卫洛,你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以公子泾陵的身份地位,自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嫁给他做正妻,不管是他,还是齐公子秩,都会出于善意,出于照顾的目的,为她在齐国内挑几个脾气温和的少女给她陪嫁的。

    应该说,这个时代便是这样,任何一个女人,嫁给一国公子为正妻,都会有陪嫁的滕妾。

    是的,这是善意。她卫洛是什么人?堂堂齐公主都做她的陪嫁,都甘居她下,唤她姐姐,这面子真的够大了,很大了!

    突然间,卫洛记起来了,昨天,公子秩莫名其妙地说出“闻你无家可依”的话来,他那时的态度,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他愿意做她的家人。愿意做她的后盾。

    所以,他派来自己亲爱的妹妹,还派来两个大夫的谪女,来给她陪嫁。他这是显示,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卫洛,也有家人了,齐国便是她卫洛的家人。

    这真的是体贴,她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子,就算嫁给公子泾陵做了正妻,没有后盾,没有别的相互支持的姐妹,将来,公子泾陵再娶次妻,再娶别的有势力的贵女入门时,她很容易会排挤下去,她也很难保证她儿子的继承人地位。

    是啊,真是体贴啊。

    卫洛,你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怎么连这么重要的问题都能忽略?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卫洛居然没有一滴眼泪出来。

    也许,在被再次换回之时,她已把眼泪都流干了。

    也许,是她的潜意识中,从来便不存希望吧?

    半晌半晌,卫洛慢慢站了起来,她转过苍白的脸,墨玉眼目光熠熠地透着浓密的树叶丛,看向浩翰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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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卫洛的坚持

    卫洛在树丛中躲了很久。

    直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直到太阳渐渐西沉,直到她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很平静了,她才走出来。

    卫洛刚刚走出林荫道,一个侍婢看到她,便急急走近。

    侍婢朝她盈盈一福,朗声道:“主母,主上有找。”

    卫洛闻言一晒。

    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带路吧。”

    她的语气很轻松,随和,那侍婢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再次一礼,转身向主院走去。

    主院,不但是两人的寝宫所在,也是书房所在。

    不一会,卫洛便跟着那侍婢来到了书房外。

    书房外,站着几个剑客,里面人影绰绰,也不知谁回过头看到了卫洛,当下清呼一声,“公子,主母已到。”

    书房中,传来公子泾陵低沉的声音,“令她入内。”

    “诺。”

    也不用那剑客传信,卫洛已经提步向里面走去。

    在她走入的时候,一个个贤士纷纷退出,不一会,连那些剑客也退去。当卫洛来到书房时,这附近五十步内,已没有了闲人。

    卫洛缓步走入书房中。

    她步履从容,表情淡定。

    书房中,公子泾陵正跪坐在主塌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盯着她的眉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卫洛曼步走到他面前,然后,在离他仅有五步不到的塌几上跪坐好。她挺直腰背,白玉般的手持起酒斟,给自己倒起酒来。

    她很从容,任那浑黄的酒水汩汩流响,任那漫天晚霞透过纱窗,红艳艳地铺映在她华美的脸上。

    公子泾陵紧紧地盯着她。

    卫洛仿佛没有看到,她自在地端起酒樽,慢慢地饮了一口。

    公子泾陵目光灼灼地盯了她一会,缓缓开了口,“你向齐公主言,不欢喜她们唤你姐姐?”

    卫洛垂下双眸,轻轻抿了一口酒后,答道:“然。”

    她这个回答,很平静,很理所当然,仿佛自己说的话,实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公子泾陵听到她这个回答,眉心急促地跳动了两下。

    他薄唇微扯,徐徐说道:“小儿,那齐公主,乃公子秩亲近之嫡妹,另两女,实齐侯胥身边公卿之嫡女。此三女相互之间亦是伙伴。我已调查过,此三女性情温和,心地纯善,应与你好相处。你可是恼了她们?”

    他的语气很温柔,他在很认真地向卫洛分析着他的想法和处理方式。

    卫洛闻言,浅浅一晒,她缓缓抬头。

    她抬起头,墨玉眼中华光流离,却飘忽难测。她冲着公子泾陵温柔一笑,清声回道:“公子竟不知么?卫洛不但生性狡诈,且心胸狭小不能容人。莫说是这三女,便是她人,我亦容不得。”

    她说到这里,灿然一笑,声音竟是突然之间清亮了三分,“我不会与她人分享夫君!”

    她这一句话,掷地有声!坚定有力!

    同样,她说这话时,那表情十分的理所当然,仿佛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天经地义。

    这样的卫洛,她这样的态度,令得公子泾陵哑然失笑。

    他站了起来,大步走来,他跪在卫洛身后,双手把她搂于怀中,低下头,俊脸埋在她的发颈间,哧笑道:“小儿并非世间愚妇,何出此言?莫不,你想独占为夫?”

    他嘲弄地说到这里,头一低,朝她的小鼻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后,喃喃说道:“愚儿,她们只是滕妾,你才是我公子泾陵的正妻。这个世间,能站在我身侧,与我一起俯瞩这中原大地的妇人,只有你一人!能继承我侯位和万世家业的,也只有你所生的孩儿。愚儿,何必与那般庸俗妇人相提并论?”

    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头一移,便覆上了卫洛的小嘴。

    他便这般含着她的唇,贪婪地吮吸了两下,才把她放开。

    刚一放开,他便把卫洛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喃喃说道:“小儿,我渴你久矣,你身已大好,今天晚上,敦伦罢?”

    卫洛没有回答。

    她一动不动地伏在他胸前,听着他胸口传来的震荡。

    这一次,她没有压抑自己的呼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含着他体息的空气,认真地倾听着他沉而有力的心跳。

    她闭上了双眼。

    她很安静,不但安静,而且温驯之极。她还把自己的小脸,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

    她这个动作一做,公子泾陵竟是一阵恍惚。似乎在很久以前,她曾有过这样的小动作。那时的她,是可怜巴巴地仰视着自己的。

    他想到这里,嘴角一扬,不由露出一抹笑容来。

    这时,卫洛在不知不觉中,伸出双手搂着了他的腰,她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久久都不动弹一下。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公子泾陵突然觉得很舒服,他感觉到,这般搂抱着很舒服,这般闻着小儿身上的幽幽体息,很舒服。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么舒服的时刻,他的心却跳得很猛,他的眉心,时不时地博动一下。

    半晌半晌,卫洛缓缓推开了他。

    卫洛慢慢把他推离,她抬起因为捂得太紧而晕红小脸。她眨了眨墨玉眼,静静的,认真地瞅着公子泾陵。

    她从他的眉,从他的眼,从他高挺的鼻梁,细细的,认真地瞅向他的薄唇。

    她瞅得很仔细,很认真,她的墨玉眼中,光波流动,神光奕奕。那眼神有着执着,她用一种很遥远,却又很认真的目光,在把他的面容铭刻于心。

    当然,这种种感觉,只是一晃。公子泾陵毕竟是男人,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不对,浓眉渐渐锁起。

    卫洛认真地盯了他好一阵后,她退后两步,双手扶膝,头略略低下,以一种认真地语气说道:“妾刚才所言,句句无假。”

    她略顿了顿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妾不但生性狡诈,且心胸狭小不能容人。莫说是这三女,便是她人,妾亦容不得。妾不会与她人分享夫君!”

    这话是重复,她是用一字一句的语气,慢慢地道出来的。那语气,坚定有力,天经地义!

    “呼”地一声,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站得笔直笔直的,低着头,子夜般的双眸冷冷地盯着她,一瞬不瞬!

    卫洛没有与他对视,她只是低着头,上身亦挺得笔直笔直!

    半晌半晌,公子泾陵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此言何意?”

    卫洛没有回答。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又冷了三分,“卫洛小儿,你言中之意,是我泾陵这一生,只可有你一个妻子?”

    他说到这里,似是觉得非常好笑,竟是哧笑出声。

    卫洛缓缓抬头。

    她便这般跪坐着,墨玉眼华光熠熠的,静静地仰视着他。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到他笑声一收,她才嘴角一扬,在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后,清声说道:“然也!”

    然也!

    她居然说然也!

    她居然如此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对上这样的卫洛,公子泾陵竟是向后退出了两步。

    他狼狈地稳住身形后,瞪大双眼,诧异的,认真的,用一种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卫洛。

    卫洛抬起头,静静地对上他的目光,对上他的审视,对上他的疑惑。

    半晌半晌。

    公子泾陵竟是又向后退出了两步。

    渐渐的,他的薄唇缓缓抿成一线,他的浓眉深深锁起。

    他冷冷地盯着卫洛,盯着她,直盯了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儿,你可知,宗庙鬼神,需要子嗣祭祀?”

    卫洛静静地看着他,回道:“我知。”

    公子泾陵听到她的回答,冷冷地笑了笑,又低沉地说道:“小儿,你可知,这世间丈夫,世间权贵,娶妻纳妾,收养侍婢,除男女之欢外,传承血脉方是天职?”

    他说这话时,目光中有了一丝冷意。

    卫洛对上他含着冷意的目光,静静地回道:“我知。”

    公子泾陵嘴角一扬,冷冷一晒,又说道:“小儿,你可知,这自古至今,开天辟地以来,权贵公子,商贾走卒,略有财力,便妻妾成群?”

    “我知!”

    公子泾陵一连得了她的三个“我知”后,笑了一声,他慢慢地蹲下身来,便这般平视着卫洛,薄唇一扬,轻轻地说道:“那小儿何出此荒谬之言?”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温柔有着罕见的耐心。

    卫洛缓缓垂眼。

    半晌半晌,她才轻声回道:“无他,卫洛心胸狭小,不能容人耳!”

    这时的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难道她说,她是从三千年后来的,她习惯了一夫一妻?难道她说,在她的认知中,爱情的世界里,容不得太多的内人外人?难道她说,这是她的底线,她宁可孤单一世,飘零一生,也不会与别的女人一起共享夫君?

    以前,她知道他有无数女人,可是她没想去计较,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长久,她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们能长久。

    现在也是一样,她虽然渴望,虽然痴慕,可是,她必须对他说出这句话。也许,只有这么一句,方可斩断他与她之间的孽缘吧!?

    公子泾陵紧紧地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

    半晌半晌,他哈哈一笑。

    笑声中,他冷冷地盯着卫洛,哧笑道:“那日战场上,妇曾言,你最大的愿望,便是为一贤妇,替夫君管理后苑!原来,你这妇人心中的管理后苑,管的却是你一个人的后苑!”

    这一句话,是十足的嘲讽。

    卫洛依然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的声音一落,她便轻轻的,理所当然地回道:“公子从来便知,卫洛生性狡诈,好以言欺人!”

    公子泾陵一噎。

    他收住了笑容。

    他冷冰冰地盯着卫洛,半晌半晌,他大袖一拂,森森地喝道:“卫洛小儿,你莫不以为,我悦你疼你,不惜两城换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你便可以置我于大逆不道么?咄!此事由不得你!”

    他重重的,语气冰寒,杀气腾腾地扔下这一句后,袍袖一拂,大步走出。不一会,卫洛便听得他命令道:“看管好主母!”

    几个声音同时应道:“诺!”

    卫洛依然跪坐在地上,她转过头,静静地望着公子泾陵拂袖而去的方向,慢慢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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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夜歌

    卫洛一走出书房门,几个剑客便向她躬身一礼。

    卫洛瞟了他们一眼,她知道,这几个剑客是在告诉她,从此后,他们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挺直腰背,缓步向院外花园中走去。

    几个剑客亦步亦趋,转眼间,又加上了几个侍婢,不一会功夫,卫洛的身后,已是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人。

    卫洛拒绝三个贵女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临淄城传遍。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拒绝这三女,卫洛所说的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话,以公子泾陵的性格,自是不会说出来。而她自己,更是不会说了。

    因此,众人虽然纷纷猜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入夜了。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淡淡的银光铺照大地。

    公子泾陵一个人跪坐在书房中,一口一口地抿着酒水。

    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笔直,不过那紧皱的眉锋,还有那下拉的唇角,在这般宽阔的大殿中,却显出一种孤单来。

    稳公一进来,便看到了这样的公子泾陵。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他对面的塌几,一屁股坐下后,拿起几上的酒樽,便大大地抿了一口。

    稳公喝酒的时候,“咕咕”的吞咽声很响。

    稳公一连喝光了樽中酒,都没有看到公子泾陵开口,不由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表情沉郁的他,率先开口道:“公子所恼何事?”

    泾陵公子闻言,手中的酒樽晃了晃,低低地说道:“小儿心事莫测,我永远无从得知。”

    稳公定定地打量着他,突然说道:“堂堂丈夫,何必猜度妇人心意?”

    公子泾陵一怔,抬头来看向稳公。

    稳公皱着眉头,他认真地看着公子泾陵,皱眉说道:“老夫从不曾得知,丈夫生于世间,还需逢迎于妇人?这,猜度心意,顺从媚好,从古到今,不是妇人应为么?”

    他这话中,满满都是疑惑和不解。

    公子泾陵闻言,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饮完后,他喃喃说道:“然也,然也,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为何我的小儿,却令我如此难为?”

    他说到这里时,已经有了一些醉意,“叭”地一声,公子泾陵把酒樽重重地朝几上一放,喃喃说道:“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从古至今皆是如此。。。。。。莫不,小儿是故意难为我?”

    稳公听到他这通喃喃自语,不由摇了摇头。他抄起几上的酒樽,头一转,便向外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叹道:“堂堂丈夫,岂能如此?堂堂丈夫,岂能如此?”

    他的声音越去越远,人也越去越远。

    卫洛来到寝房处,她头也不回地盯着那大大地床塌,轻声命令道:“为我别备一房,另备一塌!”

    众侍婢一怔。

    一个侍婢上前,她盈盈一福,小声说道:“主母,何不问过公子?”

    “大胆!”

    她的声音一落,卫洛便厉喝出声。她转过头,冷笑地盯着那侍婢,沉声说道:“我乃你主!”

    “然,然。”

    那侍婢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后,连忙退后。

    其中有一个侍婢跑到书房处,跪在公子泾陵面前诉说起来。

    微微有点醉意的公子泾陵,沉着脸听完后,当场哧笑一声。哧笑中,他冷冷地说道:“她要另寻寝处,照行便是!我堂堂公子,难不成还要胁迫于她?”

    这句话中,实已有了咬牙切齿的恼怒。

    那侍婢吓得脸色发白,匆匆一礼后,便急急地退了出来。

    侍婢们给卫洛另寻的房间,依然在这个院子中。不过是处于相反的角落处。

    夜深了。

    卫洛仰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那轮透照进来的明月,暗暗忖道:剑咎神出鬼没的,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联系上他?

    这实在是个难题,卫洛眉头皱了起来。

    她翻了几翻,实在没有睡意后,便赤着足走了下来。

    信步走到塌几旁坐下,仰头望着纱窗外的那轮明月。

    便是这轮明月,千年后它在,现在也是它。这世间的一切,都已浑然不同,却只有它,在冷眼旁观着人世变幻,沧海桑田。

    卫洛低低地叹息一声。

    叹息过后,她微微向后一仰,撮嘴轻啸起来。

    她气息悠长,加之内力浑厚,完全可以任意操纵着声音的大小起伏和粗细尖锐度。

    轻啸了两声后,这啸声一转,声音一绵,悠然铺散,竟是哼唱起苏轼的一首词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歌声悠然而来,娓娓而出,缠绵之极,也寂寞之极。

    这歌声,她是随意哼唱,这词,她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唱出。也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月光下,这样的天地间,在这个时候,她只想唱着这一首词。

    卫洛的声音,没有刻意的压低,也没有刻意的放开。

    歌声悠然传出时,公子泾陵一怔,不由侧头聆听起来。

    不过,他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出卫洛所唱的是什么,他推开书房门,缓步走出。便这般站在屋檐下,望着那歌声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歌声止息。

    歌声散在这漫天银光,浩浩天地间。

    公子泾陵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不知为什么,在歌声传来的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袭红袍,年复一年的飘零在湖山之间的卫洛。他仿佛看到她站在遥远的山头,站在河对面的高树之巅,便这么远远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然后长袍一振,转身飘然而去,再不回返。

    这感觉很不好。

    当下,他双手一拊。

    两个剑客嗖地一声,出现在他身后。

    公子泾陵盯着卫洛的房间处,沉声命令道:“看紧主母!”

    “诺!”

    应诺后,两剑客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公子泾陵的眼前。

    公子泾陵却还是浓眉紧锁地盯着那里,盯着盯着,他暗暗忖道:小儿功夫过人,以她的身手,如要强行脱离,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派稳公等人盯着?

    他刚想到这里,便是一阵自我厌恶:我堂堂公子泾陵,什么时候,竟要如此防备一个妇人离我而去?什么时候,我竟要如此小心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无名火起,长袖一甩,转身回房。

第234章 倾诉

    接下来,局面便有点僵住了。

    这齐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她甘愿附于无宗无名的卫洛之后,为她陪嫁,可卫洛偏生不愿。

    这消息传到齐国权贵耳中后,他们都有点恼火了。当下问了晋使,见晋使吐词模棱两可,也没有明确说,是想换别的贵女陪嫁。于是,齐国权贵们商量来商量去,便决定暂且把这件事按下。

    时人讲究一诺千金,这事本来便是公子泾陵提起,可事到临头却出现这种状况,实让齐人恼火。

    何况陪嫁一事,还是两国之间的一种政治交易。这一泡汤,很多约定好的事便有了变数。

    唯一庆幸的是,这事还没有公开,完全可以按下而不被世人耻笑。

    只是齐人在暗地里,不免嘲讽公子泾陵无能。

    这一点,公子泾陵知道。

    可是他知道也没有办法,在这事上,他真切地感觉到了无力。

    他是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卫洛在想些什么,怎么说出‘不愿与他人共夫’这种荒唐之极,闻所未闻的要求来。

    时间紧凑,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再不赶回晋国,就怕冬雪一降,便寸步难行了。

    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把这陪嫁一事压下,壮行的奴隶也不购买了。一切先回到了国内再说。

    决定一下,晋使便在半月后,正式起程了。

    那一天,起程的并不止是晋人,诸国使者,也都是在这几天开始赶回国内。

    绵延十数里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卫洛坐在马车中,半倚半躺着。

    喧嚣声声中,公子泾陵还在与齐人寒喧。

    众马嘶鸣,人声纷纷中,一阵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卫洛的车帘便被人拉开,公子秩清俊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他温和地望着卫洛,半晌半晌,才低叹一声,说道:“卫洛,一切小心。”

    他实是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好。

    卫洛点了点头,她低低地回道:“然。”

    公子秩盯着她,有心想问她陪嫁一事,可是想到前阵子自己几次相访,想当面询问卫洛,却被公子泾陵拒绝了。现在木已成舟,她都要回晋了,这问不问,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只能叹惜一声。

    随着车帘放下,卫洛垂下眉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队伍中的喧嚣声渐渐少去。

    看来,要启程了。

    正当卫洛如此想着的时候,马车门被人拉开。

    卫洛错愕地转头,怔怔地对上纵身跨上马车的公子泾陵。

    公子泾陵没有理她,他抬眸盯向她身后的四侍婢。

    四女对上他的双眼,同时打了一个寒颤,她们低下头来,这时,公子泾陵淡淡的吩咐道:“留一人!”

    “诺。”

    三个侍婢先后退下马车,只留一个年长最显沉稳的在马车中。

    公子泾陵走到卫洛身边,他在塌上坐下,然后,右手一伸,便紧紧地锢制着卫洛的手臂,把她扯到膝盖上。

    他的动作十分的猛,隐隐带着戾气。

    卫洛安静地坐在他的膝头,任他搂紧。

    马车晃动,开始启程了。

    这时的马车,颠得十分厉害,卫洛坐在他的身上,有这上好的肉垫子护着,倒是安稳得很。在摇晃中,她眼皮上下打架地,睡意沉沉而来。

    公子泾陵低着头,冷冷地盯着她。

    他眼神很冷很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可是他的手臂却很紧很紧,完全把她牢牢地抱在胸前。

    此刻,他见到她如此舒服——都差点睡着了,不由喘息了一声。

    他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向外面。

    车帘已经掀开,漫天烟尘中,送行的齐臣,那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

    半晌半晌,公子泾陵的声音沉沉地传来,“小儿?”

    卫洛没有理会他。

    她紧紧地闭上双眼,长长地睫毛扑闪着,那模样,仿佛在告诉他,她已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公子泾陵见状,不由哭笑不得。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渐渐看不到了的齐人,徐徐说道:“卫洛,有齐公主陪嫁,有齐人为你后盾,实是尊贵之事。我多日奔走,才为你说得这一切。”

    他的声音,很温和。

    卫洛还是紧紧地闭上双眼。

    公子泾陵见状,不由又是一声长叹,“你这般随我归国,没有陪嫁,没有仪仗,没有奴隶,连我带来的嫁妆也无法启用。小儿,你可知,这于你不利啊。日后,其他妇人入门,你必势孤!”

    他这话,依然是苦口婆心。

    卫洛缓缓睁开双眼。

    她睁开墨玉眼,静静地看着他。

    好些天了,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他这般诚心地向她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实在让卫洛觉得,自己不能再假装沉默。

    因此,她望着他,望着他那山棱河岳般,鬼斧神工雕塑出来的俊脸。

    望着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垂下眼来,低低地说道:“如此,你不娶他妇便可以了!”

    她的语气,依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泾陵公子怒极反笑,他盯着卫洛,盯着她浑然不同已往,显得特别执着,坚定的表情,半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哧笑。

    卫洛听到了他的哧笑。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半晌半晌,她的声音低低的,弱弱地传来,“泾陵?”

    “恩?”

    “我实无法接受你有别的妇人。”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很弱很弱,她喃喃自语般地说道:“你曾言,我心悦你。然也,我悦你久矣。可是泾陵,你要我日日守在后苑,盼你偶尔垂幸。你要我与其他妇人一道,争你一夜之欢,你要我手段用尽,心机百出,只为孩子求继承之位。我实不屑也!”

    她的声音幽幽传出。

    公子泾陵在听到她说出,“我实不屑”几个字时,身躯一僵,瞬时,一阵阴冷之气充塞了整个马车中。

    卫洛仿佛没有感觉到,她只是痴痴地望着车帘外,望着那渐显荒芜的原野,低低的,幽幽地说道:“那样很累很累的,你不知道么?那样的生活,比孤单更可怕!那样的我,我光想想就会恶心,后怕。人生很短的,你不觉得么?我实不想这样过日。泾陵,悦你又如何?心被割破了,流流血,痛过后许会痊愈。可那样活着,那样与你的妇人一起争宠的活着,实比死还不堪。”

    卫洛幽幽说着时,公子泾陵在冷冷地盯着她。突然间,他哈哈一笑,笑声一止,他冰寒彻骨地沉喝道:“荒谬之极!”

    丢下这四个字后,他厉喝一声,“停车!”

    摇晃中,马车停下。

    公子泾陵手臂一甩,把卫洛一把重重甩开后,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车帘摇晃中,他的身影不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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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欲逍遥

    泾陵这一走,卫洛的马车又变得空荡了。

    卫洛低着头,这时,一个弱弱的女子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主母,丈夫为天,妇人为地,天只有一个,地可分为山川河流,这不是开天辟地以来便有的道理么?为何,为何主母会有此要求?”

    开口的,是最后一个呆在马车中的侍婢。

    卫洛回头瞟了她一眼。

    卫洛的目光,冷漠,沉郁,这目光一瞟,便让那侍婢如浸在冰天雪地中一般,当下她打了一个哆嗦,迅速地低下头来,急急求道:“奴多言,求主母勿罪。”

    卫洛轻哼一声,没再理会她。

    长途寂寞,她索性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漫漫荒原发起呆来。

    她回头一看,便发现车队漫长,而自己的马车,处于中间居前的位置。

    再回头瞟了一几眼,卫洛迅速地发现,围在自己马车附近的剑客,个个都是大剑师级的高手。

    观察了一会,她便有点无趣了。这前后左右都是剑客,他们和马车扬起的灰尘足有一米高。透过剑客的身影,以及漫天灰尘看到的景色,也只是一片荒原,无趣之极。

    卫洛把车帘拉下,收回头来。

    她懒懒地靠在塌上,垂下双眸,忖道:那两城地图,我是亲见晋人交到管公手中的。按道理说,地图交到齐人手中,我到了晋人手中,这交易便算成功了。就算我跑了,也应该是晋人无能,照看不周的错。

    不过,出于稳妥,最好还是到了晋境再走。

    在卫洛而言,她是不知道自己真走了,按照规则,晋人有没有理由迁怒于素。

    不过她所理解的公子泾陵,是那种敢于承担责任的人,何况他又那么的骄傲,要是自己跑了,他只怕不会对外泄露出去——将娶的妻子半途逃离,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实是奇耻大辱!

    卫洛想到这里,便把此事放到一旁。她又透过车帘朝身前身后看去。

    这一看,她不由暗暗叹息:要是剑咎能来就好了!

    胡思乱想了一天后,队伍开始扎营休息。

    这时候,人烟稀少,经常走了上百里,也不见几个象样的村落。众人就算身边有钱,实际上也没有花钱的地方,通常是露宿荒野,以干粮为食的时候多。

    到了傍晚了,金灿灿的夕阳铺照在天地间,那一轮红日,滚圆鲜艳,耀眼之极。

    剑客们已纷纷扎营,埋锅造饭。

    卫洛在马车中闷了好久了,待马车一停,便跳了下来。

    众人扎营的位置,是一处荒原的土坡上,土坡后两百步处,有一条小溪流过。

    再往北五百步,便是森森树林。

    卫洛走过时,众剑客看到她走近,纷纷退开让路。

    走不了一会,卫洛便看到北面的草地上,在靠近树林处,铺了厚厚一层缎。缎上布有塌几酒食。公子泾陵正跪坐在那里,与对面的稳公等人饮着酒。两个侍婢跪在公子泾陵身侧,为他斟酒布食。

    日光下,他那高冠系带,那雕塑般的五官,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神像,华丽而遥远。

    她只望了一眼,便转开目光。

    卫洛大步向树林中走去。

    树林中,到处都是大呼小叫的声音,有一队剑客正在其中捕猎着小动物。

    卫洛听到他们的叫喊声,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去,看现那些正在埋锅造饭的剑客们。

    这时代烹食,权贵们多数用的是鼎。这鼎四四方方,约有半米高,上面没有盖。

    鼎下面腾腾燃烧的柴火,时不时地喷出烟尘,落入鼎中,与食物混在一起。

    卫洛只看了两眼,便胃口全无。

    她转身向树林中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拿着一根树枝,叉着一只兔子走了出来。

    卫洛走出来时,众人不由频频向她望来。

    她一袭红袍,袍服拖曳于地面。这样的装扮,华美而行动不便。她倒好,手中树枝中,兔血淋漓,她却不管是袍服,还是鬓角丝毫未乱。再一看,她行走时,几乎是寸尘不起。

    卫洛的身后,是漫天红霞,夕阳似火,红艳艳的照在她的红袍上,照在她白里透红的小脸上,照在她光芒熠熠的墨玉眼中。

    秋风吹来,拂得她青丝微乱。

    公子泾陵只是瞟了一眼,便有点移不开目光,这样的卫洛,直似神仙中人!让他见了,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他才望了一眼,心中恼意大生,当下重重一哼,不再理会于她。

    卫洛大步走到溪水边,她拿了一把青铜刀,给兔子拔毛去内脏,清洗起来。这溪水清澈,不远处甚至还有几丛芦蒿。卫洛大喜,连忙拔出根茎一并清洗了。

    清洗后,卫洛架了一个火堆,拿过一个浅腹大口的青铜壶来。这青铜质地稍软,她内力又极浑厚,重重压了几下后,那青铜器便给她弄成了一个扁扁的小锅。

    卫洛把小锅架在两块石头上,做了一个简易的小灶后,把兔肉切成小片,稍稍炒出一点油后,便认真地翻炒起来。

    翻炒得香气大出后,她便把已经洗好切片的卢蒿放入其中。

    不一会,一阵浓郁诱人的香气四散而溢。

    这时的食物多是煮食,熟食,蒸食,几乎没有炒的,卫洛这一弄,稳公已频频吸着鼻子,搓着双手来到她的身边,围着她好奇地转起圈来。

    公子泾陵也来到她身边。

    他沉沉地盯着翻炒着兔肉,命令侍婢拿来已煮好的饭食,准备用餐的卫洛。

    他自是看得出来,这时的卫洛,一扫以前的沉闷,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竟是那么的悠闲自在。

    望着被火光逼得双颊红艳艳,鼻尖还渗着晶莹汗珠的卫洛,公子泾陵半晌半晌,都移不开目光。

    正在这时,稳公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把塌几摆在这里,这里。对,给你家公子也盛上一碗。奇香浓郁啊,奇香浓郁啊,我说主母,你这一手闻所末闻,不知从何而来?”

    这句话,也是公子泾陵想知道的。

    他走到一边,在侍婢们移来的塌几旁坐好,静静地盯着卫洛。

    卫洛正接过侍婢递上来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鼻尖的汗珠。听到了稳公的问话后,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流至泾陵府之前,偶得此法。”

    到泾陵府之前?她不过十多岁,怎么会悟得这个法门?稳公摇了摇头,却是不怎么相信。

    不过,这是一个时常有发明创造出现的时代。很多第一次,都在这时出现,卫洛也不过是弄了一个不规则的丑锅,然后使用了炒法,真摆出来,也不是那么的惊世骇俗。

    兔肉不多,侍婢们分成三分,在稳公,公子泾陵,卫洛的几上各摆上一份,同时摆上的,还有一陶碗饭和一樽酒。

    很久很久了,卫洛都没有吃过这后世的饭菜,她跪坐在几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后,绝美的脸上露出一道满足的笑容来。

    她这笑容一露,令得公子泾陵再次双眼一痴。

    这时刻,稳公已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他啧啧有声的咀嚼声,和“咕咕”的吞咽声不断传来。

    卫洛低着头,安静地用筷子挟起兔肉,秀气地咀嚼着。

    直盯了她好几眼,公子泾陵才低下头去,慢慢的品起自己的那一份。

    对于吃惯了烹食的人来说,炒食的出现,确实是罕见的美味。三人在这里用餐,他们的身周,已频频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同时,有人在叫道:“谁有武力?快把这几个小鼎也压扁了!我们也按主母的法门弄着吃。”

    稳公狼吞虎咽地把他那一份吃完后,一边拭嘴,一边对卫洛说道:“此法不错,可有名?”

    “名?这叫炒菜。”

    稳公点头,这时,公子泾陵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此法甚妙,从此后,便唤晋姬炒。”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剑客便纵声大喝,“此法名晋姬炒。”

    “然,然。”

    “已记之。”

    乱七八糟的叫嚷声中,众人纷纷传达。想来过不了多久,这法子便会流传到外面,渐渐为世人所知。而创下这个法门的卫洛,也会因此被人记在史册上。

    卫洛一抬头,便对上了公子泾陵沉沉逼视的目光。

    她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知道,只要一成婚,世人称呼她时,便会以晋姬氏代之。她的丈夫是公子泾陵,而公子泾陵是晋人,姓姬,所以,她的名字便成了晋姬,别人称呼她便是晋姬氏。这三个字中,都没有她卫洛的半点影子。

    三人吃完饭菜,喝了几口酒水后,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卫洛的面前,慢慢蹲身。

    他个子高大,便这么跪坐着,也比卫洛高了大半个头。

    他跪坐在卫洛对面,静静地盯视着她。

    他的目光沉凝地盯了卫洛好一会后,徐徐开口了,“小儿。”

    卫洛没有抬头。

    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那荒谬之言,以后不可再说!”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梁。

    粗糙的指节划过她细嫩的皮肤,他的抚摸是那么的温柔,他的声音也是低沉温柔的,“小儿,便这般伴在我的身侧,为我生儿育女,不是很好么?你是我心悦之人,无论何时,我绝不允许任何妇人欺辱于你。”

    他说到这里,轻轻一笑,晒道:“以小儿的狡诈,怕也无人可以欺辱于你。如此,小儿又何必自寻烦恼,徒令你我不快?”

    他说到这里,手一伸,便抓着了卫洛的手臂,把她拖向自己的怀抱中。

第236章 欲逍遥二

    公子泾陵这一拖,力气很大。

    眼看就要被拖入他的怀中时,卫洛却是一挣,她一扭一甩,便从公子泾陵双臂间挣出。

    卫洛直起身来,她仿佛没有看到公子泾陵那满脸的沉怒,径自冲他淡淡一笑,“公子的心悦,便是如此么?”她静静地说到这里,樱唇一扬,灿然说道:“卫洛福薄,受之不起。”

    轻飘飘地丢出这几个字后,卫洛身子一转,衣袍一扬,便飘然向溪边走去。

    公子泾陵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的背影,他的眉心,这时急促地跳动了两下。

    片刻后,他牙齿一咬,重重地一拳,“砰”地一声砸在几上。他是练武之人,这一砸力气很大,令得几上的酒樽等物,“砰砰”地一阵晃动。

    卫洛没有理会他,她静静地站在溪水边。

    这时一阵簌簌秋风吹来,她的长袍,给吹得向后远远拂出,猎猎作响。

    卫洛扬着头,正面面对着吹来的寒风,她半闭着眼,让自己清楚地感觉到那瑟杀之气。

    片刻后,她脚步一提,轻飘飘地踩有溪水间的小石头上,便这般在溪水中行走起来。

    纵使行走在水面上,她依然是长袍不湿,步履生风。

    这时的卫洛,有一种特别的悠然自得。

    公子泾陵背靠着塌,冷若冰霜地盯着她,盯着她地一举一动。

    不知为什么,看到不再用幽怨希翼的目光仰望着自己的卫洛,他的心,一点也不快活。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卫洛。

    这样的她,长袖飘扬,仿佛下一秒便会凌风化去。

    盯着盯着,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低低喝道:“稳公!”

    “恩?”

    “妇人有离意,你留意些。”

    稳公正在侧躺在厚缎上,闭着双眼,高高翘起的脚尖一晃一点的。他时不时的吞咽一下,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闻言,他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公子泾陵。

    稳公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叹息道:“公子,你已心乱!不过一妇人,何至于此?”

    公子泾陵闻言,薄唇抿得更紧了。

    他沉沉地盯着顺着溪水,走来走去的卫洛,好一会,才徐徐回道:“我亦不知,从何时起被小儿乱了心。”

    他说到这里,低叹一声,举起几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酒水汩汩而入,大量的酒水顺着他的唇角流向他的喉颈。

    一口饮尽后,他把酒樽重重地朝几上一放,头一低,闭上双眼,喃喃说道:“真不知,真不知,为何会心乱至此?”

    稳公同情地看着他。半晌后,稳公喃喃自语道:“幸此妇忠义贤良,堪为夫人!不然,实是妲已褒姒之流,她虽无意,君王却已倾之慕之,恨不得奉上江山家业,只为博其一笑。”

    稳公这句话,已经是在讽刺公子泾陵了。

    可公子泾陵此时正低着头,以手支额,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稳公的话有没有入耳。

    卫洛轻飘飘地行走在溪水之上。

    随着太阳沉入地平线,一缕缕红霞铺散而开,染得半空红透。那红色是如此鲜艳,连半边山林也被染红。

    卫洛顺手从一棵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含在唇边,试了几下,待清吹起来。

    这一次,她所哼的歌曲是笑红尘。

    笑红尘的全曲,她已不太记得了,她印象中最深的,只有那一句,“红尘真可笑,痴情最无聊。”

    是啊,红尘真可笑,痴情最无聊啊。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真正放开心怀,哧笑这滚滚红尘,哧笑这痴心妄想?

    她昂起头,怔怔地盯着那夕阳西下之处,唇间,乐音如流水一样从树叶间宣泄而出。

    明明是朝不保夕了,明明是辗转流离了,明明心都给撕成了碎片,可为什么还会见一次痛一次,望一眼伤一眼?

    乐音如流水,如清风,如月光,徐徐而来,铺泄满天。

    转眼间,不管是还在搭着营帐的剑客,还是正在忙碌的侍婢,都顺着这乐意向她看来。

    夕阳似血,层林尽染,青山如黛,美人如画。

    这一刻的卫洛,让所有人都看痴了去。

    这个时代,乐音是很稀罕的。一般而言,钟鼓之音,只有帝王诸侯才可以听到。而丝竹之音,如琴瑟笙竽类的,也只有大夫阶层的人才可以听到。

    如普通百姓,想听一下乐音,也不过是击缶为音。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歌舞伎大家出现的地方,往往满城空巷,无论权贵平民,都视为盛大的节日来欢庆。

    卫洛吹出的行云流水,节奏分明的乐音,在他们听来,实在是神秘之极,飘渺之极。

    而这乐音中的逍遥之意,也飘然而来,飘然而散。

    公子泾陵听着听着,发现自己的心又揪起来了。

    他不知从何时起,已抬起头来,他不知不觉中,已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悄立溪边,眉目如画的绝代佳人,望着她那双越来越显得遥远的墨玉眼,倾听着她随意吹出的曲子中,那股飞翔九天,逍遥而游的自在之意。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烦躁!

    腾地一声,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很猛,撞得几向前一翻,“砰砰叮叮”的酒樽陶碗洒落于地。

    正在聆听乐音,听得入迷的众人一凛,转眼对上公子泾陵那冰寒的面容,瞬时,所有人都是大惊,转眼间,一个个“砰砰砰”地跪倒在地。

    没有跪下的是少数,卫洛是其中之一。

    她静静的站在溪水边,静静地看着公子泾陵,乐音慢慢止息。

    她的目光清澈之极,毫无波澜,甚至,连好奇和吃惊也不可见。

    这样的卫洛,更是令得公子泾陵怒意大生。

    他咬着牙,大步一跨,黑袍连甩中,向着卫洛紧紧地逼来。

    卫洛没有动,她依然静静地看着他。

    不一会,公子泾陵便冲到了她身前。

    他离卫洛仅有三步远时,卫洛动了,她向他盈盈一福,清脆靡软地问道:“君何故动怒?”

    君何故动怒?

    是啊,我为什么动怒呢?我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公子泾陵一僵。

    他怔住了。

    他怔怔地盯着卫洛,盯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盯着青山夕阳掩映下,她的眉眼如画,她的风情万种。

    突然间,他苦涩地一笑。

    。。。。。

    他这一笑,真的很苦,似是从心底,从灵魂深处泛出的酸苦无奈,失落和无力。

    苦笑中,他盯了卫洛一眼,大袖一甩,竟是嗖地转身,二话不说便向回走去。

    他走得很急,很匆忙,完全是在逃之夭夭了。

    他刚冲出几步,身后乐音再起,响起的,依然是刚才的那首《笑红尘》。

    不知为什么,公子泾陵突然觉得很是狼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在意,与她那乐意中的逍遥一对比,显得那么可笑,可叹。

    他的脚步更快了。

    卫洛望着他那高大巍峨的身影,渐渐隐入营帐间,望着那令她心跳加速的气息,终于不再可闻。

    她的唇间,那句“红尘真可笑,痴情最无聊”重新响起,一遍又一遍地流泄而出,绵绵无休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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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冷漠的卫洛

    诸国使队本是一道出发的,当夕阳沉入地平线,月亮挂上树梢头时,又有一队使者队伍赶来。

    这方圆十数里,晋人选定的地方是最有利于扎营的。何况,人数越多,在这样的荒野之中越是安全。

    所以那队陈国使者靠近时,连招呼也没有打,便在荒原的另一处,也是离溪水不远的地方扎营。

    他们扎好营后,陈国公子连同使者一道前来会晤公子泾陵。

    侍婢们在草地上,铺上厚厚的锻,摆好塌几后,便点燃火堆,开始煮酒享羊,以待贵客。

    火把燃起不久,站在树梢上,想尝试一下自己的轻身功夫的卫洛,便看到官道上又出现了两条长长的火龙。这两条火龙相距有三里远,看来,又有两个使者队伍过来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草地上已是越来越热闹,笑声喧嚣,酒香浓郁。

    这时的公子泾陵,已经一脸从容,似乎刚才的郁恼都已消失了。

    树梢上秋风徐徐而来,拂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卫洛虽然有心想向公子泾陵表明去意,想令得骄傲的他自行放手。可这样完全的暴露武功,毕竟不习惯。

    于是,她跳下树梢,倚在一棵大树上,静静地仰头看着天空的明月。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剑客便来到她身后。他朝卫浩双手一叉,低头恭敬地说道:“贵客纷纷而来,主上令主母出见。”

    卫洛缓缓回头。

    她盯着来人,徐徐说道:“请回主上,有贵客在,妾言行无当易伤君之颜面。还是不出见的好。”

    她居然说,有外人在,我如果伤了他的面子他会难做。

    这剑客微微一怔,双手一抬后,转身回返。

    火把熊熊中,公子泾陵正与陈国公子,鲁国公子,邾国公子一起饮酒谈笑。

    这些人频频向后望去,目光殷殷,显有期待美人出现的意思。

    本来,卫洛做为公子泾陵将娶的正妻,身份自是尊贵,这些人就算倾慕,也不可表现得这么明显。不过她不但是晋太子的正妻,还是名扬天下的女将军,等于说,卫洛这个女人,在天下男人的心目中,已有了她的一席之地。所以时人也没有刻意掩饰对她的向往之情。

    不一会,那剑客来了。

    那剑客走到公子泾陵旁边,见众人目光殷殷,脚步略一迟疑。

    他稍犹豫了一会后,便向后退去。

    直到众人谈笑声再起,没有几个注意到他了。他才轻步来到公子泾陵身后,跪坐靠近,低低地说道:“主母言,有贵客在,妾言行无当易伤君之颜面。”

    那剑客小声把这句话转达后,向后退出两步,头略低,等着公子泾陵的指示。

    那剑客的声音一入耳,公子泾陵便低下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樽中酒水,盯着盯着,他突然五指一收。

    只听得“叭”地一声,那青铜樽竟是一捏间,瞬时向内一陷,五个指印清楚印出的同时,樽中的酒水哗地四溅而出。

    今天晚上,公子泾陵的身份最为尊贵,众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随着这酒水一溅,众人的笑语声戛然而止,众人同时转过头,向公子泾陵看来。

    公子泾陵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薄唇一扬,淡淡说道:“小事而已,我失态了。”

    说罢,他手中酒樽微举,朝着众人一扬,笑道:“饮此酒谢罪。”他头一昂,便把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众公子见他主动陪罪,都是哈哈一笑,连忙举起酒樽,与他共饮。

    饮了两樽后,公子泾陵笑了笑,趁众人交谈正欢时,缓步站起。

    他身子一转,大步向树林中走去。

    他的步履匆忙,俊脸阴沉,那紧跟在他身后的剑客,光看了一眼,便打了一个哆嗦,迅速地低下头去。

    公子泾陵冷着脸,他刚来到树林外,便听得里面传来轻轻的哼唱声,那唱声,浑然便是晚餐时,卫洛用树叶吹奏出的乐曲。此时此刻,他清楚地听出了其中一句,“红尘真可笑,痴情最无聊。”

    歌声入耳,泾陵公子的脚步一顿,身躯一僵!

    树木森森中,月光披泄而下,星星点点,公子泾陵抬头凝目,盯上沐浴在点点月光下,卫洛那窈窕美好的身姿,对上莹莹月光下,她那仿佛梦中神女般的面容。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的心在急促跳动的同时,给他带来了强烈的苦涩。

    公子泾陵含怒而来的脚步声,卫洛早就听到了。

    她一点也不想理会。

    她静静地站在树林中,沐浴在月光下,静静地享受这秋风吹拂,寒虫叽叽。

    她在享受这一个人的寂寞。

    公子泾陵沉沉地盯着安静如斯,悄然而立的卫洛,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剑客退下。

    那剑客一退,他便脚步一轻,向着卫洛慢步走近。

    他盯着月光下,她那玉白的面容,一瞬不瞬。

    直到他离她不过五步了,卫洛才缓缓回头,迎上他的目光。

    月光下,她的墨玉眼明亮安静,清澈如秋水长空。她那总是显得雍容华贵的面容,在银光铺映中,却少了那种世俗富贵气,多了几分飘然出尘的仙气。

    她正在渐渐远去。

    这个认知一浮出公子泾陵的心中,他的胸口,便猛地一阵堵闷,一阵烦躁。

    这种烦躁,令得他吐出一口长气。

    四目相对。

    直过了好一会,公子泾陵才低沉地说道:“小儿,别胡闹了!”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的声音一冷,“你以忠义贤良自许,不就是为了让世人重视于你么?怎地现在行事如此任性了?现今,你就不惧世人耻笑你为妖妇?”

    他这句话,问到了重心。

    卫洛以前的所作所为,一直都遵守这个时代的道德要求。她诚惶诚恐,生怕世人以为她不贤良,不忠义,她百般做作,百般经营,都是想树立一个贤妇的良好形像。

    可现在的她,却分明多了几分任性。她竟敢威胁他,说要在众人面前落他颜面!

    面对公子泾陵咄咄逼人的质问,月光下的卫洛,却是悠然一笑。

    她静静地看着公子泾陵,轻笑道:“忠义?贤良?妖妇?”

    喃喃自语般地吐了这两个字,她收回目光,转身便走,“我以前太过在意了,你知道么?我累了。”

    她竟是话也不说完,便这般离去。她竟是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竟是这么不管不顾。

    公子泾陵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心又急促地跳动起来、

    这时刻,他的胸口十分的堵闷,难以形容的堵闷。以前的卫洛,不管任何时候看到自己,都是在意的,紧张的,那墨玉眼中闪动的光芒,是隐藏着丰富的情绪的。

    而她现在,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完,人便转身离去,难不成,与自己这般相处,她竟是一分一刻也不愿了?

    公子泾陵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紧着她。蓦地,他脚步一提,大步连跨,三不两下便冲到了卫洛身后。

    嗖地一声,他右手重重地抓上卫洛的手臂。

    然后,他重重一带,把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卫洛一入怀,一阵幽香便扑鼻而来,令得他的心一软。

    公子泾陵右手紧紧地锢制着她的腰身,左手抬起她的下巴,令得卫洛面对着自己。

    卫洛没有躲避,她用那双清澈之极,平静之极的目光看向公子泾陵。

    四目相对,泾陵公子从她那盈盈如水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自己,浓眉紧锁,薄唇抿紧,一脸戾气。

    而她却是如此平静。。。。。。

    突然之间,公子泾陵感觉到一阵无助。

    他的手,依然紧紧地锢制着她的腰,他闭了闭眼,低低地说道:“小儿,别激怒我。”

    他这话一出,卫洛浅浅一笑。

    纵使月光疏淡,纵使满腹怒火,公子泾陵也被她这嫣然一笑的风景给看呆了去。

    浅笑中,卫洛长长地睫毛扑闪了一下,就在她收住笑容的一瞬,突然间,她双手分别扯着他的两手臂,便是一拉。

    这一扯,她用上了内力。

    公子泾陵只觉得一股浑厚之极的力道向自己的手臂猛冲而来,那力道既猛又既突然,仿佛是万金巨石重重一撞。

    瞬时,一阵剧痛向他袭来。

    公子泾陵吃痛之下,不由闷哼一声。同时,他的右臂不由自主地一垂,抬着她下巴的左手也吃是一松。

    他的手臂刚刚垂下,卫洛便是向后一退,身躯一转,这一转,宛如舞蹈,轻柔闲适,优美之极。

    卫洛姿态曼妙地挣开他的怀抱,退在离他足有三步处,淡淡地朝他瞟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是在看陌生人。

    一眼过后,卫洛再也不向公子泾陵看上一眼,衣袖一转,便这么飘然而去。

    她这次去的方向,是营帐所在。

    公子泾陵站在树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越去越远的方向。

    他的右臂,还在震痛,他的左手,也还有隐隐灼痛。

    卫洛的身影越去越远,越去越远,她始终没有回头。

    公子泾陵牙一咬,右手成拳,重重地朝旁边的大树捶去!“砰——”地一声,巨响中,树叶簌簌而落,沉响闷闷而来。

    几个剑客嗖嗖嗖地冲入树林中。他们警惕地朝四周一张望,见公子泾陵无恙,同时松了一口气。

    一人双手一叉,向他问道:“公子,刚才?”

    泾陵公子冷冷地瞟了开口的人一眼。

    这目光,当真是冰寒彻骨,阴森之极。

    那人吓了一跳,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他来不及细思,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主子。他只是本能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声求道:“某无状,求公子勿罪!”

    他刚说了一半,身边风声响过,却是公子泾陵脚步一提,从他旁边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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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尽量多更一些。今天的第二章,字数应该也是三千以上。

第238章 冷漠的卫洛二

    卫洛脚步轻盈地向营帐走回。

    月光下,她眉目如画,目光清幽,仿佛是从云雾山中,走出来的姑射真人。

    这样的她,来到火堆旁时,众使者都给看痴了去。

    他们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洛,不由自主地露出满脸笑容。

    面对他们的笑容,卫洛也是浅浅一笑,还以每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

    她曼步来到右侧偏角落处,在一个空塌上盈盈坐好。

    见她坐下,有几人抬头看向远处黑森森的树林中,记得泾陵公子便是朝那方向去的,怎地还没有回来?

    张望中,泾陵公子那高大的身躯,果然出现了视野中。

    不一会,泾陵公子便来到火堆旁,坐上了主座。

    按道理,卫洛是他的妻室,应该坐在他的侧后方,与他紧紧相依,含笑面对诸客。

    可是,现在卫洛与他虽然是同一方向,却离他足有三步远。

    不过她是先行坐好,这样的坐法,便无可厚非了。

    不过,为了不遗人口舌,卫洛还是搬着自己的塌,再向后移了移,使得自己的塌席,不但是位于角落处,还使得它不与众丈夫的在同一水平线上。

    火把腾腾中,卫洛的小脸被逼得通红。

    她跪坐得笔直,用短匕把几上的羊肉一小片小片地切开。然后,她优雅地持箸,细细地咀嚼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优美,不止是优美,还有着旁若无人的自在。

    对,便是这种旁若无人。

    公子泾陵只瞟了一眼,便忍不住眉心急跳。

    他收回目光,决定再也不看向她。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已是发青,整张俊脸冰寒之极。

    这时,那陈国公子向着卫洛一叉手,问道:“楚王自刎,楚失霸位,世人难免责之于女将军,敢问可曾惧怕?”

    这陈国公子一开口,众使都饶有兴趣地盯着卫洛,等着她的回答。

    事实上,那一场战事,因为卫洛地加入,使得楚人被世间哧笑后,所有的丈夫,都对卫洛这个传奇性的妇人产生了好奇,也很想问她一问。

    卫洛闻言,微微一笑,她优雅缓慢地放下手中的箸,也就是筷子后,抬头看向陈国公子。

    她这一抬头,那双墨玉眼,直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配上她那被火逼得晕红的玉容,真是惑人心魂。

    这一刻,众使者都是一痴。

    卫洛对上痴呆的众人,不由嫣然一笑。

    这一笑,宜嗔宜喜,动人之极。

    众人更是色授神与,一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正在这时,泾陵公子轻轻一哼。

    他这哼声很轻微,也似是随意而出。可那哼声中的寒意,却令得所有人一凛,迅速地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众使者同时移开目光,暗暗叫道:惭愧。

    卫洛没有理会公子泾陵,她白玉般的小手持上酒樽,轻轻抿了一口后,徐徐说道:“被如此强国迁怒,自是惧之甚矣。”

    她这声音,随意之极,明明说自己害怕到了极点,可那语气却是轻描淡写。众使者不由好奇地看向她。

    卫洛迎上众人的目光,再次嫣然一笑。

    再一次,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沉寒的冷气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公子泾陵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同时,她听得公子泾陵不断的斟酒饮酒,转眼便是好几樽浊酒入了肚腹中。

    卫洛理也不理他,依然笑得很欢。

    她墨玉眼眨了眨,笑容流转间,清脆地说道:“然,我能苟活至今,实已得天之幸。楚人恨我又能如何?大不了便让他们取了这个头颅去。”

    众人一怔。

    他们没有想到,卫洛会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讨论自己的死亡!

    腾腾的火把光中,众人都哑住了。

    天下的丈夫,和她一样不怕死的并不少,可是,可是,她却是一个罕见的绝色美人啊。

    这样一个有着倾国倾城之姿的绝代佳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大了不便让他们取了这个头颅去。”不知为什么,这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悲凉和不舍。想来,这世间最可悲的事,莫过于红颜薄命,英雄迟暮。

    几个公子嘴唇一动,那陈国公子痴痴地看着卫洛,叹息一声,率先说道:“悲夫!实不忍也!”

    他也只能说这一句话。就算他是一中等国家的公子,可面对强大的楚国不死不休的报复,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众公子同时脸色一黯。

    泾陵公子慢慢地持起酒樽,头一仰,任那酒水汩汩间,顺着喉颈四溢。

    这时刻,他脸上的铁青不再,他放下酒樽,望向卫洛的目光不自觉地转为温柔。不知为什么,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似乎可以毫不在意地赴死,他的心便越是揪得紧。

    他想把她搂入怀中,温柔地吻去她那强装的坚强。

    因此,他的手指动了动。

    手指刚一动,刚才被震伤的地方便有了感觉。怔了怔,他慢慢收回了手:小儿正是任性之时,不可真被她伤了颜面。

    卫洛一句话说出,本来热闹喧嚣的席间,顿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有压抑。

    空气中,只有“毕毕滋滋”燃烧的火焰,以及身周席地而坐的剑客们的笑语声传来。

    安静中,公子泾陵淡淡的声音传来,“楚人要取我妻之头颅,还没有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很淡,很平稳。

    可是这淡而平稳的声音,令得众使者同时一凛,从不舍中清醒过来:是啊,这妇人已经是公子泾陵的妻子了。以他之能,自是能护得她周全。

    这么一想,众人心中大安。那陈国公子哈哈一笑,双手一拊,叹道:“然也,然也,我等实是杞人忧天也。”

    大笑声中,陈国公子举起手中的酒樽,向着公子泾陵一晃,朗声说道:“晋之泾陵,公子之雄者也!方才我等无知,竟徒生忧虑。此酒以敬雄武闻于天下的泾陵公子!”

    陈国公子的酒樽这一举,另外两个公子也同时举起了酒樽。笑道:“然也,请以此酒敬于公子。”

    泾陵公子嘴角微扬,他举起手中的酒樽,朝着三个公子一晃。

    四人同时一饮而尽。随着这酒水汩汩而下,卫洛刚才一句话带来的感伤,便一扫而空。

    公子泾陵把酒樽放下,右手一伸,抓住了卫洛的手臂。

    然后,他当着这么多人,五指一收,扯着她的手臂,把她重重地带入怀中。

    卫洛怔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如此说过后,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动作。

    一时之间,她都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挣扎了。

    就在她犹豫之时,公子泾陵已把她搂在膝头,置于怀中。

    卫洛身子僵硬地窝在他的怀中,双眼骨碌碌的寻思起来:我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真要伤了他颜面,只怕传扬出去,只会为我自己增加祸患。算了,这没有好处的事还是不能做的。

    这时的她,努力地坐直着,她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不知不觉中,她已屏住呼吸,关闭六识。。。。。。

    泾陵公子感觉到了她的冷漠和僵硬。

    他手臂一收,把她拦腰一搂,使得她重重地挤在自己的胸膛上。

    然后,他的头一低,把整张脸埋在她的颈侧。正当卫洛一动不动地任由他胡乱蹭着时,他的细语声传入耳中,“小儿,小儿。。。。。。”

    卫洛没有理会。

    公子泾陵在她耳边低叹一声,喃喃说道:“小儿,我心悦你,你亦悦我。我压下所有反对,摒弃一切,带着二城和三十车嫁妆迎娶于你。朝暮相思,只求搂你于怀,成永夜之欢,再无别离时。小儿,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他说话时,一股浓厚的酒气喷洒而出,同时,他的喃喃自语声中,有着无法掩去的脆弱。

    这么脆弱的公子泾陵,卫洛这是第一次看到。

    不由自主地,她痴了。

    不过,这只是一瞬。

    卫洛紧紧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依然是冷漠无比,平静无比。

    她挣了挣,强行从公子泾陵的怀抱中挣出后,她站了起来,冲着众剑客命令道:“公子醉矣!”

    众人一怔,一个剑客上前,见他果然俊脸通红,不由点了点头。

    两个侍婢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他,轻唤道:“公子,回营吧。”

    泾陵公子摇了摇头。

    他慢慢地睁开眼来,那子夜般的双眸,在月光下,火焰中,依然沉静,只是比往常晶亮了些许。

    他高大的身躯向后倚了倚,头微微仰起,便这般静静地盯着卫洛。

    他盯着月光下,绝美的小脸冷漠至极,与往昔完全不同的卫洛。

    他盯得很认真,很认真。好一会,他持起酒樽,头一仰,把樽中酒一饮而尽后,

    “叭”地一声把那酒樽扔到了地上!

    众人大惊中,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双眸晶亮地盯着卫洛,盯着她那平静冷漠的面容。

    蓦地,他嘴角一扬,哧笑一声。

    这声哧笑一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无形的安静中,公子泾陵身子一转,袍袖一拂,转头大步离去。

    他竟是一言未发,便这般离去。他急急冲出两步后,脚步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两个侍婢连忙上前扶住。

    见状,陈国公子哈哈一笑,“泾陵公子果然不胜酒力。诸位,我们再饮!此番别后,不知何日再见,请尽欢!”

    “然!”

    “善,尽欢可也。”

    酒香四溢中,笑声再次喧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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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啸声夜来

    一晚无话。

    公子泾陵自从那晚甩袖离去后,对卫洛,明显的冷淡起来了。

    一连十几天,卫洛都很难在行时时看到他的身影。就算用餐时相遇,他也是淡淡的,冷漠之极。

    看不到他时,她的心里终究是有着怅惘的。不过现在的卫洛,已经想明白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纠结着,不如彼此放手,也许放手后,便是海阔天空了。

    她想,不管多深的伤口,不管多么破碎的心,在时间的流逝中,一定可以恢复如初。就算恢复不了,也总比妥协后,伤口变得腐臭要好。

    原来,卫洛还指望着骄傲的男人,因为不屑于被一个妇人冷漠对待,而主动放她离去,可这几天,眼看着连稳公都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马车旁后,她便死心了:公子泾陵那样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手的。也许,他也在等着她不再闹脾气吧。

    天越来越冷,又行走了半个月后,终于立冬了。

    立冬那天,队伍驶出了齐国边境,开始来到齐晋交界的陈国处。

    从陈国到晋,不过六七天路程。等于是说,马上就要进入晋境了。别国离家数月的晋人,言语中都充满了期待。

    这一路来,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一些骑牛或骑马的流贼。这些只有数十百来人的贼匪,在看到这只浩浩荡荡的队伍时,都是远远避开。

    卫洛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才能离开。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好法子。

    又是一个朝霞满天的日子。

    卫洛在马车中呆了二十天了,实在烦了,便向剑客们要了一匹马,便这般策马而行。

    这时的马,没有马蹬,卫洛这是第一次骑马,仗着身手灵动,折腾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是混了个会骑。

    马背上坐久了,也有点硌得慌。卫洛动了动,皱着眉头,暗暗忖道:还不如坐马车呢。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主母?”

    这是一个有点嘶的老头子的声音。

    卫洛回过头去,对上了黄瘦的稳公。

    稳公一手持着酒樽,一边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一边向卫洛说道:“听闻主母正在闹意气,要求公子只娶你一妇?”

    稳公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哧笑。

    卫洛睁大墨玉眼,静静地对上他的目光后,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什么,这头一点,她自己也是一声哧笑。

    稳公听到了她这声哧笑,他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卫洛,半晌后,叹道:“主母擅武勇,怕是忘记了自己终究只是一妇人!”

    这一句话,份量不轻。

    卫洛眨了眨眼,转头看着天边,浅浅一笑,喃喃说道:“然也,不过一妇人!”

    她这句回答,同样让稳公想不明白。当下他摇头晃脑了一会,长叹一声,策马向前驰去。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队伍来到了晋楚边境外,再走半天,队伍便正式进入了晋地。

    时间已经不早了,使队开始扎营休息。

    卫洛的营帐,是单独的。除了两个侍婢外,便只有她一人。

    营帐外,焰火腾腾,酒肉飘香。

    卫洛把塌垫摆好后,便如后世时一样,背靠着塌几,身子半躺着,一手支颌,一手拿着酒樽,翘得高高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间,轻哼着后世的一些歌曲。

    哼唱了一会后,卫洛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喧嚣声中,隐隐有环佩轻响和胭脂香飘来。

    难不成,是齐国和齐国人送来的处女们在跳舞?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卫洛站了起来,曼步走出营帐。

    二百步开处的草原上,人声鼎沸,火焰腾腾。卫洛只是一瞟,便看到三十来个少女,正罗袖轻甩,腰肢暗扭,舞蹈旋转间,大袖如云,青丝飘拂,正在做飞天之舞。

    这飞天之舞,以飘逸逍遥为要。众处女的广袍大袖,一甩一扬间,华美而舒缓。

    有女人的地方,永远都是热闹的。众剑客正围坐在四周,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众处女的脸蛋上,胸脯上,一边指指点点,一边欢笑不已。

    卫洛缓步走近。

    她从暗处走来,一直到离众人只有五十步了,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知为什么,卫洛的目光,总是在不自觉地寻找着。

    不一会,她看到了公子泾陵的身影。

    他正坐在背对她的方向。

    高冠系带,身着黑袍的他,依然巍峨如山。他倚在塌上,正懒洋洋地欣赏着众处女的舞蹈。他坐的是主位,众女舞着舞着,便会向他旋转靠近,罗袖一扬,便是一阵香风朝他扇来。

    卫洛走到离他只有二十步远处,停下了脚步。

    她便这般隔着层层人群,隔着二十步的距离,望着他。

    望了几眼后,卫洛迅速地移开目光。

    正在这时,人群中暴发出一阵狂笑来。却原来,那三十个少女一舞跳罢,罗袖一扬,齐刷刷地旋转着,扭着腰肢,轻笑着扭向众位塌几摆在最前面的贵人,向他们斜倚而近。

    少女中,那个云鬓微乱,香喘细细,一张瓜子脸,面目最为秀美的少女,正一边抛着秋波,一边掩嘴含笑着,舞向了泾陵公子。

    不一会,那少女便舞到了泾陵公子的身侧。她腰肢轻扭间,正在围着他的塌几,做旋转之舞。卫洛可以看到,少女在靠近他时,双眼晶亮的同时,身躯却不由有点僵硬,显然有点紧张。

    是了,以公子泾陵之威,女人就算投怀送抱,也是有心里压力的。

    不过这少女显然早就下定了决心,她的脚步虽然僵硬了,那秀美的脸上,期待之色却更加浓郁了。

    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公子泾陵,用腰肢试探地朝他蹭了蹭后,身子一旋,灿然一笑间,一屁股坐入了他的怀抱中。

    少女投入他的怀抱时,四周欢笑声大作。稳公更是站了起来,举着酒樽,向着公子泾陵笑道:“公子,如此良宵,何不成永夜之欢?”

    稳公盯着公子泾陵的目光中,有着坚持。同时,他在坐下时,朝那少女瞟了一眼。

    那少女接收了稳公的暗示后,身子一扭,如一条蛇一样窝入公子泾陵的怀抱中。她一边在他怀抱中扭动着,一边吃吃笑道:“请君怜惜。”

    公子泾陵淡淡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樽,然后,把它徐徐置于几上。

    他一手搂着那着那少女的细腰,另一只手一伸,便探入她的胸亵处抚摸起来。

    笑声更响亮了。

    不过一转眼,那三十名少女已经都分配完毕。连稳公也搂上了一个少女。

    笑声中,已有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便这么搂着怀中的少女向营帐走去。在他们的身后,是没有分配到美人的剑客们郁闷的唿哨声。

    卫洛没有再看下去,她转过身,大步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她跪坐在塌间,耳边眼前,还萦绕着众男人欢喜的叫喊声。

    良久良久,卫洛微微一笑。

    轻笑中,她衣袖一摆,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朝这个方向,二千步远处,有一片树林。这般的夜晚,树林中深黑一片,可是那种黑,那种寂静,却能让卫洛感觉到宁静。她喜欢这种宁静。

    她走得不快,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有公子泾陵派来的人在盯着。

    不一会功夫,卫洛便来到了千步外的树林中。她纵身跳上一棵大树,身子朝后一躺,斜斜地倚上一根树枝,随着风,随着势,开始晃荡起来。

    寒风瑟瑟,遍体皆凉。

    连天空的那轮明月,也显得冷彻之极。

    卫洛望着月中的影子,嘴一撮,开始低低地清啸起来。

    她的啸声,并不高,不过十分绵厚,悠远,在这夜空中远远传荡开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突然间,从对面不足三千步远的山头处,传来了一阵轻啸!

    这啸声——

    卫洛嗖地一声坐直身子,侧耳倾听起来。

    这啸声很熟悉!

    卫洛正在寻思间,那啸声一顿,已转为一个哈哈大笑声,笑声中,一个青年男子清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爷就是要阴魂不散,你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是了,这是剑咎的声音!

    真的是剑咎的声音!

    原来他跟来了。

    卫洛大喜,她嗖地一声站直,脚尖一点,便欲弹跃而出。

    正在这时,一个飘忽的,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主母,夜深易招贼,请回营帐。”

    这声音,离她只有不到十步远。

    卫洛迅速地转过头去,对上的,却只是黑暗中,一闪而逝的身影。

    卫洛知道,这人,是公子泾陵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宗师。他一直隐在暗处,没有想到,今日却出声了。

    黑暗中,卫洛浅浅一笑,暗暗忖道:剑咎都说了,他就是要阴魂不散,那么便是说,这阵子他都会跟随后面。今天已经打草惊蛇了,只要他还在,有的是机会。

    她想到这里,纵身一跃,跳下树枝,衣袂翩然地向营地走回。

    当她走回时,火焰熊熊中,那些搂着少女们的权贵,已散了大半。卫洛瞟了瞟,连公子泾陵和那少女,也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里,她垂下眼敛,微微一笑。

    卫洛回到营帐中。她静静地倚在塌上,墨玉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半晌半晌,她哧笑出声,她的哧笑声,在阴暗的营帐中,久久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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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文就是一篇春秋背景的狗血言情文,不管安上什么样的背景,也改不了它狗血的本质。大伙看了闹心,不妨养一养,不要天天追文啊。

第240章回眸一笑红袍飞扬

    队伍继续出发,卫洛坐在马车中,如往常一样,时不时地看向两侧荒野,看向漫漫山陵。同时,她心血来潮时,也会骑骑马,感觉一下与马车不同的颠簸。

    昨晚的事,也不知是那宗师不曾上报,还是公子泾陵并不在意。卫洛观察了一下,发现盯着自己的人,一如既往,并没有明显增多。

    真是入冬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如此五天后,终于从楚境跨出,入了晋地。

    一踏入晋境,队伍中便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卫洛含着笑,与众人一样欢喜着。不过,她欢喜的时候,是目光熠熠神色奇异的。

    时间到了下午丑时初,暖暖的太阳挂在天空,没有热意,只扫去了天空中的寒气。这种太阳太舒服了,卫洛纵身跳上马背,开始悠哉游哉地策马徐行。

    这时,队伍经过的是一片荒原,荒原的尽头,是两座平缓的丘陵山夹着的山道。山道不窄,有二十步宽,足可容得战车通行。

    卫洛望向那山道。那山道原本树木葱郁,不过现在是冬天,树叶已凋零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枝。

    她四下张望之际,突然间,“吁——唏——”“吁——唏——”一阵唿哨声地传出。

    那哨声是从车队前面传来。

    声音传来的瞬时,众剑客同时一凛,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粗豪的声音洪亮地传来,“山匪来袭!结阵——”

    这声音一传,整个车队同时嗖嗖嗖地移动起来。只是一转眼,众剑客便拔出佩剑,马头对外,把众马车团团护在其中!

    晋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他们刚刚整好阵容,一阵汹涌的马蹄声便奔腾而来。

    那马蹄声沉闷之极,声音传来处,二人高的烟尘冲天而起,形成了一条长龙。卫洛略略一望,便发现那山匪不少于五百人。

    可是,五百人对抗公子泾陵的剑客,似乎犹有不足吧?

    在卫洛如此寻思的时候,那些山匪越来越近,转眼间,一阵“嘘溜溜——”的马嘶声中,众匪在离队伍只有百步处停下了。

    随着他们停下奔驰,众山匪的身形渐渐呈现了众人眼前。

    这支队伍打扮十分凌乱,有的着麻衣,有的着锦,有的白发苍苍的,有的年未及冠。初初一看,宛如一支由各路江湖人物组成的队伍。

    而且,这支队伍人人身形悍勇,身上有着血戾之气。光看那目光,卫洛便赫然发现,这批人中,十之七八都是大剑师级以上的高手!

    这么多高手,果然是有备而来!

    如此想着的不止是卫洛,晋人同时警惕起来。他们慢慢散开,整个队伍呈尖刀状铺出。

    一时之间,整个荒原上,只有马嘶之声传来。

    不知不觉中,卫洛缓缓策马,靠近了队伍最前面。

    她刚来到队伍前面,便看到公子泾陵从马车中跳下,那车帘一晃间,那日作飞天之舞,向他投怀送抱的美人,正娇慵地倚在塌间。

    卫洛眼睛一瞟,便迅速地移开目光。她注意到,在她向马车看去的时候,公子泾陵正沉沉地盯着她的脸。

    因此,纵有万千思绪,卫洛也是一脸冷漠。

    公子泾陵紧紧地瞟了一眼卫洛后,纵身跳上马背,策马来到尖刀中间。

    他抬起头,盯着那伙山匪,雄厚的声音沉沉地传出,“我乃晋公子泾陵。诸位是寻仇而来?还是打劫而来?”

    他的声音,冷淡中透着煞气。

    众山匪一分两开,一个中年长须,脸黑而苍的麻衣大汉策马走出。

    他盯向公子泾陵,目光一瞟,扫过他身边的卫洛。

    只是瞟了一眼,他便向公子泾陵双手一叉,嘶哑地说道:“某等,自是寻仇而来!”

    他嘶哑地说到这里!

    几乎是突然间,一声清啸从山匪后面传来!

    那清啸声震耳欲聋,滔滔而来。在令得众人一怔,那麻衣大汉也是声音一顿后,一个有点尖锐的声音厉喝道:“废话作甚?杀——”

    这一声“杀——”,直是响彻云霄,雄壮之极。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人两马,已闪电般的从匪徒中冲了出来。直直地撞向公子泾陵所在的方向!

    人未至,气已凌,声刚止,剑已出!

    而且那刺出的长剑尖上,吞吐着半米长的寒芒!

    这人,是一个宗师!

    一个宗师在这种情况下,发出了突然一击!

    瞬时间,稳公的惊喝声破天而出,“保护公子——”喝声中,三道人影如闪电般的飞出,直直地迎上了那个宗师。

    这时,怔忡的山匪们也清醒过来,几个声音同时大喝道:“杀——”喝声中,马蹄奔飞。开始冲出队伍的只是几个山匪,紧接着,剩下的山匪也跟着冲出。再一转眼,五百个山匪已全部冲出,他们嘶喊着,手中长剑挥舞,气势凌人地重重地撞向晋人的队伍!

    这一变故实在突然。

    几乎是一瞬间,众山匪便在那个宗师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地冲了过来。习惯了贵族式做战的晋人剑客,刚刚反应过来,对方便已一冲而至!

    山匪们实在太凶太猛了,太突然了。一时之间,已有不少剑客们手忙脚乱。在这种情况下,闪电般腾跃而出的稳公等人,见那个大叫大喊的,最先发出攻击的宗师策马一拐,掠向后侧,避开了公子泾陵的方向。

    他居然并不是想攻击公子泾陵!

    稳公等人来不及细思,只是不约而同地放过他,同时闪身挡在公子泾陵前面,落在诸剑客之间,替他们架住了山匪们的雷霆一击。

    就在山匪中,那个白衣黄脸的宗师冲出来的时候,卫洛便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而这时,那宗师策马一拐,在电光火石间,竟是头一回,突然朝着卫洛眨了眨眼。

    这,这家伙,是剑咎!

    卫洛大喜。

    她嘴角一扬,墨玉眼抽空向剑咎眨了眨,轻飘飘地跳下马,一闪一跃,几个腾挪,纵身一跳,便坐上了剑咎牵着的另一匹马。

    这匹马四蹄如雪,分明是匹罕见的宝马。

    这几个动作,卫洛做得干脆利落,而且时机也是抓得极准,正是山匪们急冲而来,晋人应对仓促之时。

    直到她一腾一跃,跳上宝马,紧跟在剑咎身侧,策马离去时,一个惊喝声才震天介地传来,“咄——妇人逃矣!”

    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正是昨晚上,跟卫洛说过话的晋人宗师的声音。

    这喝声一出,一阵破空声嗖嗖地响起,却是那宗师越过众人,长袖连甩间,直直地向卫洛两人追来。

    这人一追,剑咎便是哈哈一笑。

    他的笑声,响亮之极。大笑声中,剑咎右手一扬,嗖地一声拔去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俊逸的脸来。

    露出真容的剑咎,笑声更响亮了。大笑声中,他回过头来,冲着那个越追越近的宗师,咧嘴一笑,大呼小叫道:“老小子,凭你一人,怕是挡不住我的,哇哈哈哈。”

    随着剑咎毫不掩饰,得意之极的笑声传出。在众剑客保护下,正缓步退后的公子泾陵,嗖地一声,回过头来。

    他这一回头,便对上了一袭红袍,正策马远去的卫洛!

    他惊住了。

    他瞪大双眼,暴喝一声,“小儿,你敢离我而去?”

    这喝声惊天动地,含着无边郁怒!

    卫洛正在策马狂奔,闻言,她回过头来。

    她回过头来,任由狂风吹着她的青丝四散飘扬,任由狂风拂着她的红袍猎猎作响。隔着百步的距离,她的墨玉眼,水盈盈地对上了公子泾陵郁怒的双眸。

    四目相对!

    瞬时,卫洛灿然一笑。

    她这一笑,很华美。

    可是,这种华美,却不知为什么,竟掩不住她湿润的双眼,掩不住那双墨玉眼中,渐渐滚下的两行泪水。

    泪眼中,纵马狂奔的卫洛,回头痴痴地望着公子泾陵,隔着百步距离,隔着上千人,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在泪水滚过唇角时,她再次冲着公子泾陵灿然一笑。

    笑容还凝滞在脸上,她已开了口。她樱唇微张,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放手吧,我的爱。”

    这几个字,纵使不曾发出声音,公子泾陵却可以清楚地看出前面三字来。因为,那几个字,她是一字一字,缓慢地说出来的。不过后面的三个字,她的樱唇动得特别快,实是一闪而过。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时,两行清泪,从她那睁得大大的,望得痴痴的墨玉眼中流出,眼泪顺着她那白玉般的面颊,樱红的小嘴,莹润的下巴,缓缓渗入她正向后飘飞的大红袍上。有几滴,更是这么滚入飞扬的尘土间,转眼便不复见。

    这时的卫洛,是绝美的,她骑在高大的黑马上,青丝飘散,被寒风吹起的大红袍

    鼓着风,呼呼飞扬,那小脸上露出的笑容,那么灿烂,仿佛是凝聚了所有的美丽,在一瞬间开出的昙花般灿烂!

    她吐出那六个字后,再深深地凝视了公子泾陵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去。策马继续狂奔!

    在她的身后,剑咎正纵身飞出,重重一掌,拍向那匆匆追出的宗师。那宗师见他一掌挥来,连忙扬掌迎上。

    “呼——”地一声,两掌相击!

    那宗师沉哼一声,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而与他对掌的剑咎,则是顺势飘出,大袖飞扬间,他竟是稳稳地落上他奔得老远的坐骑之上。

    这一退一进,转眼间,卫洛两人离那宗师,已有数百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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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逃脱

    正在这时,蓦地,一个嘶喝声震天介地响起,“二位宗师,给我拦下妇人!”

    这是公子泾陵的声音。这是一声暴喝,充斥着内力,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诺!”

    二个清楚地应诺声中,稳公二人齐齐挪跃而出,闪电般的向卫洛二人扑来!

    这时刻,公子泾陵身边的剑客们已稳住队伍,足可以应对众山匪的攻击了。因此,稳公二人得以抽出身来。

    转眼间,一个宗师在前,稳公二人在后,三大宗师,身形如电,衣袂如飞地向卫洛两人追来。

    三大宗师全力追赶,光是那衣袂带动的风声,便已呼啸作响,声声震耳。

    卫洛和剑咎坐在马背上,策马狂奔,叱喝连声。

    不一会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山坳处。

    而这时,众宗师离他们的距离,不足五十步了!

    后面的剑咎急急地喝叫道:“妇人,你身手如何?这马行不如人行,我俩与这三个老家伙一较脚力如何?”

    马背上,头伏得很低,身形尽量放轻松,任由马蹄翻飞的卫洛闻言,头也不回地清笑道:“身手尚可。”

    “善!善!”

    剑咎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纵身一跃,唿哨声中,衣袂飘飞中,已跃身下马,脚下生风,急急疾驰而去。

    他刚一跃下,卫洛便也是纵身一跃,脚尖轻点之际,已飘到了剑咎的身侧。

    那两匹马显然是通灵的老马,依然紧紧相随。

    本来,两人纵身下马之际,那最前面的宗师,离剑咎不过三十步远。现在两人下了马,气力正新,精力正旺,只是几个箭步,便嗖地又拉远了五十步!

    三个宗师功力深厚,实胜过卫洛两人。然而,不管是卫洛,还是剑咎,都是这世间少有的身轻擅腾跃之人。他们这一下马,这一番急驰,直是衣带当风,如烟如电,再一转眼,便把前后的距离拉开了百步了!

    稳公见此,急得呼啸连连。他一口中气填在胸口,不能轻易开口说话,只能这般急啸着,借由啸声表达他的郁怒和着急。

    卫洛紧紧地跟着剑咎,屏心静气,暗运着内力向双脚上冲去。每次旧力用尽,新力再生之时,她便吐出一口浊气来。因此,她也是急急而冲,根本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剑咎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妇人,由此入楚百里,便是大河,我已备好扁舟,只要到得河中,就算夸父再世,怕也逮不着你我了。”

    他的声音清越而自然,娓娓而来,便如平素说话一般。

    卫洛不由暗暗佩服,在迎面狂吹的寒风中,她点了点头,不敢说话相应。

    剑咎见状,哈哈大笑。

    大笑声中,他头一转,笑吟吟地看着足差了一百五十步的那位宗师,声音洪亮地叫道:“秃头老小子,依小爷说罢,你就不要追了!凭你们三个巨石般的大捶儿,一定赶不上我两人的,哈哈哈哈。”

    那急急追来,寸步不减,随着他的急行,衣袂带动的风声呼啸如雷的宗师,听到了剑咎的调侃后,圆胖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

    剑咎看到了他脸上的怒色,笑得更灿烂了,他快乐地说道:“爷爷的,去年春时,你们追了数千里,不是一样的追不到么?这一年来,小爷我啥也没有练习,就光找师兄锻炼这逃跑的功夫。爷爷的,这一次要是再让你们逮到了小爷的一片衣角,小爷我就不出山了!”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头顶秃秃的圆胖宗师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极度的愤怒!

    正在这时,稳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不必追了!”

    这是命令!

    圆胖宗师一怔,他向前冲出了几十步后,才急急地稳住脚,回头看去。

    一阵风声响起,稳公两人同时一掠,齐嗖嗖地落在他左右。

    稳公盯着剑咎和卫洛远去的身影,沉着黄瘦的脸,低喘道,“此两人身手轻灵,行有余力,我等难以追及。公子身边只有一位宗师在,我心实不安。”

    另两位宗师听了,连连点头。

    稳公眯着双眼,盯视着绝尘而去的两人,良久之后,却是一声长叹。

    卫洛和剑咎冲出了一千步后,便确定那三人没有再追来了。

    剑咎脚步一刹,嘴一撮,纵声尖啸起来。

    啸声中,马蹄隐隐,渐渐的,官道的尽头,那两匹骏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剑咎看着越来越近的奔马,大是欢喜,他笑吟吟地说道:“妇人,我还以为今次,又要被追上个千来里呢。哪里知道,他们竟是这般不中用。啧啧,实是你这妇人他们弃之不可惜啊!”

    他这句话一出,卫洛不由苦笑起来。

    剑咎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他自顾自地朗朗笑道:“噫!唏——此两马实是罕见神骏之物,本以为难得保全的,我正自伤神呢。”

    大笑声中,两马一前一后,追上了两人。

    卫洛和剑咎一人一骑,纵马向前奔驰而去。

    骑在马上,卫洛再不回头,任由马蹄狂奔。

    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来。笑容中,她清声问道:“那帮山匪,你从何寻得?”

    剑咎闻言,嘻嘻一笑,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冲着卫洛一咧嘴,“晋人未动,我已先行。我寻思来寻思去,你这妇人性格刚硬,既然心怀厌望,怕是不愿随公子泾陵回去。便琢磨着弄你出来。恰好,你这妇人害死楚昭,楚人恨你入骨,许多楚墨聚集一处,欲在你回晋之时伏击于你,取你头颅。我堂堂宗师自请加入,众人大是欢喜。于是我探明晋人的行踪,那晚又纵啸通知了你后,今日便鼓动众人来了。”

    卫洛听到这里,大是感动。

    她望着剑咎,樱唇动了动,想要说些表示感动的话来。

    哪里知道,她刚转头,便看到剑咎嗖地一声,脚尖一点,站上了马背。马正在狂奔之际,他这般直直地站在马背上,身形不动,衣袂飘风,看起来实是洒脱得紧。

    可是,他这是要干嘛?

    卫洛正在诧异的时候,只见剑咎头一昂,嘴一张,便是纵声大笑起来。

    这真的是纵声大笑,他这笑声中,足足含了十成的内力!这笑声一出,直是轰隆隆地一阵洪鸣,不但引得山鸣谷应,还震荡得卫洛的耳膜生痛,令得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上了双耳。

    呼呼寒风中,他那滚滚如洪涝,如海啸的笑声,绵绵而来,轰轰不断。引得山林之间群鸟惊鸟,野兽狂奔!

    “哈哈哈哈——”

    这笑声,上可捅破天空,下可引发地震,卫洛捂着双耳,仰头望着他。她几次张口要他别叫了,可声音一出,便被他的笑声给淹没了。

    就在卫洛以为这笑声无止无境时,剑咎嘴一闭,大笑声戛然而止。

    笑声止时,剑咎的声音明显已经嘶哑了。

    笑声刚一止,便见剑咎双手叉腰,任骏马狂奔不休。在卫洛的惊愕中,他再次头一昂,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只笑了三声。

    大笑三声后,双手叉腰的剑咎,昂着头,意气风发地嘶哑着嗓子大嚎道:“啊哈哈——痛快!痛快之至!四年半了,四年半了啊!我寻这妇人三年,守她一年半,爷爷的,今日总算把她给弄出来了,我总算把她弄出来了啊!呜呼——”

    卫洛万万没有想到,剑咎如此得意,如此忘形,竟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她张着小嘴,傻呼呼地看着他。。

    剑咎头一低,便对上卫洛瞪得老大的双眼,他嘴一咧,朝着她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森森笑容后。双腿一分,大赖赖地坐上了马背。

    一坐好,他又欢喜地笑得见眉不见眼了,“爷爷的,一年半前,小爷我被公子泾陵赶得东奔西窜,如无家之犬!今日,我拐了他妻子去,也算是报了仇了。哇哈哈哈——”

    又是一阵得意之极的大笑声传来。

    卫洛望着笑得无比嚣张的剑咎,摇了摇头,半晌后,见他还在咧着大白牙乐呵,不由一阵苦笑。

    公子泾陵的剑客,无人不是久经杀戮,深谱阵法之道,合击之术的。他们一稳住阵脚,面对着众山匪的攻击,便渐渐占了上风。

    退到了众人后面的公子泾陵,这时正频频回头望去,突然间,他的双眼嗖地一亮,大步一跨,不由自主地向外走出两步。

    他这一步,两个剑客同时急唤道:“公子不可!”说罢,两人同时挡去了他的去路。

    泾陵公子脚步一顿,他理也没有理会这两人,只是抬着头,瞬也不瞬地望着那烟尘轻起处。

    烟尘中,前后成排的三个身影依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三个身影中,没有他要的红色身影!

    公子泾陵眨了眨眼,当确认稳公三人身边,并没有出现他的小儿时。他的脸色,在一瞬间由铁青变得惨白。

    他向后退出一步,这一退甚急,要不是撞上了一个剑客的背,他都差点摔倒在地。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头略略低垂。

    不一会,稳公三人便来到了他身侧。

    他没有抬头,只是沉声说道:“追之不及?挂念于我?”

    稳公三人面面相觑,半晌后,稳公低头应道:“然。”

    公子泾陵哧地一笑。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转为干哑。

    干涩地哧笑声中,他袍袖一拂,大步走向马车处。当他跨上马车后,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喝斥传来,“滚——”

    喝声中,一个侍婢,以及那个做飞天之舞的美人,同时跌跌撞撞地冲下了马车。稳公望着那晃动的马车帘,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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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停了一天电了,直到七点钟才来。我现在送上第一章,第二章要十点左右才可送到。

第242章 来到越国

    卫洛两人策马狂奔出百来里后,已是入夜。

    这时,他们已深入了楚国境内。当天晚上,剑咎牵着那两匹马便消失了。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清晨后,两人继续赶路,走了下午申时初,便来到了剑咎所说的大河旁边。

    这条大河很宽,足有数千步宽,河水清澈,滚滚不息,白浪翻花中,不时可以看到一条条肥鱼纵跃出水面,“叭”地一声激起一米高的水花后又沉入水中。

    大河两岸树木森森,土地呈黑色,十分肥沃,到处可见村庄。也不知这大河,属不属于长江淮河中的一条?卫洛暗暗寻思着。

    三千年的变迁实在太大了,再加上她的地理学得不好,实在弄不清这些。

    两人转过一座山坳后,剑咎闪入树林中。不一会,他便拖着一叶扁舟过来了。

    他把舟排推入河水中,纵身跃上后,冲着卫洛一笑,“妇人,且上舟来。这顺河直下,不过三日,便可到达越国。”

    到越国?

    卫洛一怔,不由迟疑起来。

    剑咎见状,哈哈一笑,露着大白牙晒道:“何惧之有?你现在身手不凡,可自由来去。难不成别国离家如许年,真不曾想见见故人模样?”

    卫洛闻言,嘴一扬,浅浅一笑。

    她纵身跳上扁舟。

    剑咎内力一运,轻舟如箭一般,向着河水中心荡去。再一转,便顺着河水,向着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现在正是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白炽的日光,正在转为红色,那红光染在两岸光秃秃的树梢上,连绵起伏的山脉上,有一种别样的美。

    卫洛望了一会,便在轻舟靠近岸边时,飞跃到树林中,弄来两块平整的石头,然后再纵身跳下轻舟,把这石头放在舟排上。

    她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抱着膝,静静的望着两边飞驰而去的美景,望着那烟云一片的天尽头。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日子外,其余的时候,她如一只鸟儿一样,一直养在笼子里。现在,她挣脱了鸟笼,坐在这轻舟上,顺着河水,吹着晚风,自由穿行。

    这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啊。

    卫洛微微一笑,努力扫去那丝丝迷茫。

    剑咎双手叉腰,稳稳地站在前面,有时看到前方出现了洗衣的村姑,他便纵声清啸,引得人向他张望。

    到得太阳下山时,剑咎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一块布包着的炒粟米扔给她,这便是晚饭用的干粮了。

    这种干粮,吃了后会口干。往往这个时候,剑咎便会就着清澈的河水咽几口下去。

    卫洛对这事有点不习惯,犹豫了一阵后,考虑到自己如今也是一个高手了,内力浑厚,就算水不干净,应该也不会令得自己生病,这才痛下决心,凑上去喝了两口河水。

    用过干粮后,太阳也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天空中,繁星点点闪现,是了,今天晚上要到后半夜才可以看到月亮呢。

    卫洛仰着头,望了望那浩瀚的天宇。

    晚风很寒,吹得她的小脸生痛。卫洛身子略侧了侧,让自己背对着寒风。

    正在这时,站在舟上,迎风而立的剑咎突然开口了,“妇人,可悔了?”

    悔?

    卫洛不解地看向他,问道:“为何要悔?”

    剑咎转过头来,双眸如星地盯着她,咧齿一笑,“从此后,风餐露宿,衣食难着。再无奴婢成群,再无华屋美食,可不悔么?”

    卫洛闻言也是一笑。

    她抱着膝,静静的望着在夜雾中,一座又一座黑黝黝的山头,轻笑起来,“悔,有些了。”

    她对上剑咎瞪大的双眼,灿烂一笑,嘻嘻说道:“我在新田驿馆处,埋在十斤金。取之不及,悔甚撼甚。”

    剑咎哈哈一笑。

    他摇头道:“金,怕是难以用上。”

    他对上卫洛不解的眼神,说道:“这般行走,常常百数里都是荒无人烟处。偶见村落,也是以物易物的多。你的金有何用?别说是金,就是各国钱币,使用的时候也不多见。如我等,还是学着林中猎物的好。”

    卫洛暗暗点头。

    当西方最后一丝余光隐没时,各种猿啼虎啸,虫鸣风咽声,不断地传来。卫洛和剑咎两人功夫过人,自是不会害怕。

    不过,这一天晚上,还真有点冷。幸好卫洛内力浑厚,不惧寒暑。

    舟排这般疾驰,速度非常的快。到了第二天,给自己易过容,变得一个清秀少年的卫洛,便开始张罗着弄饭菜吃了。

    她把剑咎弄来的青铜壶弄成了炒锅,用野物跟一个商队换了盐和煮饭用的各种物事。

    在水中急行时,每看到哪处地方有佐料野菜的,她便飞跃而去,捡了后再启程。

    到得中午时,她已准备妥当,开始煮饭炒菜了。

    随着浓郁的香味飘出,剑咎频频咽着口水。当他狼吞虎咽地吃下这一顿饭后,不由凑近卫洛,鼻子差点碰到她的鼻子,嘻嘻笑道:“妇人,莫不,我弄一条船来。以后你与我便这般荡船于河海之间?无惧雨淋,有美食相伴?”

    卫洛对上他嘻皮笑脸的样子,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后,转过身去,就着河水清洗起陶碗来。

    果然如剑咎所料,两人流河行走了三天后,便进入了越国境内。

    剑咎把那轻舟藏好后,两人再次步行,向着越国都城出发。

    这是卫洛第一次来到越地,经过五天的跋涉后,她和剑咎,离越国都城只有一天路程了。

    而这时,在荒原中行走了几天的卫洛,终于看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时的文明,主要集中的中原地带,如越国这种地方,已经偏了些。因此,国民的富裕便不如晋齐等国。卫洛走在官道上,看着来往的越国人,在这么寒冷的季节里,大多数只是穿了两三层葛衣。

    不过,越国的富裕虽然不及中原诸国,可人物灵秀处,却有胜之而无不及。

    而且,这里河水特别多,走不了多远,便可以看到一条条大河小河的。越地处处是河流,正如齐晋两国处处是荒原形成了对比。

    剑咎与卫洛并肩而行,这小子,一如既往,依然是一袭泛黄的白衣,依然露出他那俊美的面容。这样的他,博得了来往行人的频频注目。特别是一些权贵和走商的队伍,如果里面有女眷的,更是朝他秋波频送,打量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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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忧心忡忡的剑咎

    卫洛漫步而行,一袭淡青袍服还是剑咎弄来给她的。

    她用葛布和从农家换来的干兽皮,给自己和剑咎两人精心缝了一个背包。她的背包里面,主要装有衣物和一些干粮佐料。

    背着背包的两人,也算是奇装异服了,再加上剑咎那特别神采飞扬的模样,真是特别引人注目。

    两人走了不多久,身后马蹄的的,驴车不息,溅起烟尘老高。卫洛回头一看,便认出这是一个商队。

    在这个时代,商业很是繁盛,卫洛记得,历史上取代了齐姜,成为齐侯的田氏,似乎便是商人起家的。至于吕不韦,更是千古人物了。

    马蹄的的中,长长的车队行驶到了卫洛两人之侧。为了避开那冲天烟尘,卫洛两人向后退了又退。当车队行驶到中段时,一辆马车的车帘掀了开来,同时,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十八九岁的少女,露出她的面容来。

    这少女皮肤白细如脂,几乎可以滴得出水来,五官只是清丽,她眉心有一颗红色美人痣,这美人痣配上她那斜挑的眼角,平生添了几分风流味道。

    美人双目直直地盯着剑咎和卫洛两人。

    卫洛两人正在急行,突然对上这么一个美人专注的目光,不由同时转头看去。特别是剑咎,他的头刚一转,嘴里便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唿哨声来。他那双眼睛,从人家美人的脸,到人家的颈,到人家高耸的胸脯,灼灼打量不休。

    比起剑咎来,卫洛的眼神便老实多了。她只是睁大一双墨玉眼,好奇地看向那美人。

    那美人对上剑咎的目光时,眼角微挑,给他抛去一个似是媚惑,又似是拒绝的眼波后,她转向卫洛,朝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这美人关注的重点,居然是自己。

    卫洛一怔。她知道,易容后的自己,长相清秀,因为不曾掩饰那双墨玉眼,整个人都有一种灵秀之气。可是,不管如何,在剑咎在侧,自己这种长相,便如是伴在月亮旁的星星般不起眼的。

    这时,那美人盈盈浅笑,靡声唤道:“这位小哥,生得一双好眼啊。此处离会稽城还有五十来里,如不嫌弃的话,何不以驴代步?”

    美人的声音很温柔,软而靡荡,带着绵绵的尾音,那词一吐,便像搔到你心里去。

    卫洛注意到,她说话的语调,与自己平素说话时,实是一模一样。只是,自己的声音比这美人的声音,还清冽一些。

    果然是吴侬软语啊。

    卫洛对上温柔地瞅着她的双眼的美人,笑道:“敢不从命?”

    卫洛的声音一落,那美人已小手一合,唤道:“谛,牵两匹驴来。”

    一个青年应声策马奔出,不一会,他便从车队后面,牵着两驴赶上前来。

    剑咎自是不会客气,他纵身上驴,扯着缰绳甩了几甩后,转头冲那美人嘻嘻一笑,眨了眨眼,“谢过了。”

    那美人淡淡一笑,目光又盯向卫洛。

    她瞅着卫洛,见她骑上驴后,曼声问道:“小哥越音中夹着晋腔,莫不是从晋地而来?”

    卫洛闻言,抬眼看向她,笑道:“然也。”

    那美人含笑扬唇,声音低靡,“小哥生得好眼。”

    卫洛转头,对上这美人温柔之极的目光,这一刻,她从这美人的眼中,真切地感觉到善意,还有些许微妙的期待。卫洛两世为人,对于别人的善意,一直都会相当珍惜。

    卫洛她眨了眨眼,笑道:“久不回故国了,今日得见故国之人,心中欢喜无限。姐姐你这是走商么?”

    那美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乃东丘砂家,以走商为要。”她指着后面的牛车驴车,笑道:“里面有丹砂,稻米等物。”

    美人说到这里,细细地端详着卫洛,问道:“小哥目清神秀,这位足下亦是俊逸不凡,此是去会稽会友还是投亲?”

    卫洛刚想回答,旁边的剑咎已嘻嘻笑道:“自是投亲。”

    他丢出这四个字后,哈哈一笑,冲着那美人挤眉弄眼起来,“莫不,这位姐姐相中了我家小弟?我家小弟年方十六,家中仅一独苗,鬼神宗祀无着,东丘砂家虽有财货,他却是不能入赘的。”

    剑咎这一番话,不可谓不调侃。性格温和的卫洛,连忙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那美人。

    哪里她一转头,却对上那美人一脸的怅惘之情。

    在卫洛瞪大的双眼中,那美人叹息一声,喃喃说道:“先夫过逝三年矣,家业艰难,我一妇人实难撑起。刚见小哥目光灵秀,定是少而聪明,长而灵慧之人。却原来是独苗。撼甚!”

    那着那妇人悠长的叹息声入耳,卫洛直是傻了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剑咎居然一语中的!

    卫洛对上那美人殷切的目光,勉强地笑了笑后,她转头看向剑咎。

    见到剑咎策驴驶到了前面,她连忙跟了上去。

    卫洛来到剑咎身后,放低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怎知她有此意?”

    剑咎回过头来,露齿一笑,低声回道:“东林沙家有一寡妇,欲找一清俊小儿为夫,早有传扬。”

    卫洛听到这里,诧异地看着他,奇道:“她家有财货,又如此美貌,难不成找不到一清俊小儿?”

    “哧——”

    剑咎哧笑出声,他瞟了卫洛一眼,喃喃说道:“你这妇人,我真不知你来自何处,怎地对这些寻常事一无所知?”他对上卫洛羞愧的小脸,解释道:“世间丈夫,哪个无父,哪个无鬼神,哪个无宗祀需供养?这妇人每每相中的丈夫,都是相秀神俊。这等丈夫多是来历不凡的,就算家道中落,但有一线希望,也不愿意入赘,使得子孙不再跟随己之姓氏,祭祀时再无面目上对鬼神。况且,入赘之丈夫,世人所不屑者也。”

    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这一点后,卫洛也就没有心思与美人寒喧了。走了十几里后,两人便送还驴子,从岔道向会稽城里急驰而去。

    这一条岔道很窄小,只有两步宽,因马车不能通过,使得人烟不多。两人在没有人的地方,便展开脚力,一番急驰。如此走了二个时辰后,便又走出了三四十里,而会稽城的城门,隐隐出现在视野中。

    卫洛仰着头,望着那高达二三丈,还可见到青苔的城门,不由怔住了。她呆呆地望着,望着,一时之间,脚步竟然有点迟疑,不知为什么,她近乡情怯了。

    一旁的剑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抬头望着城门,喃喃自语道:“师兄说了在这等我的,也不知,他到没有到?”

    剑咎的师兄?

    卫洛心中砰地一跳,对于这个虽只一面之缘,却一诺千金的男人,她是十分想再见一见的。当下,她墨玉眼期待的看着剑咎,问道:“你师兄在会稽?”

    剑咎没有理她。、

    他皱着眉头,眨也不眨地望着会稽城门,突然左手扳着右手手指,细细数了起来,“师兄要我练习逃之夭夭功,我练成了。师兄要我完成这妇人一个心愿,我亦完成了。师兄要我不得去各诸侯那里惹祸生事,不得招惹宗师级高手,不得得罪十人以上的游侠儿,这些,好,好似。。。。。。”

    他数到这里,嗖地回头,盯着卫洛,认真地问道:“妇人,你觉得这一年中,我可有惹祸生事,激怒强敌?”

    他问得很认真。

    卫洛对上他认真的询问,眨了眨眼。半晌后,她嘟囔道:“你将我从公子泾陵手中救出时。似是得罪了晋人和楚人。”

    他易容改装,混入楚国游侠当中,骗得他们前来对晋人行刺,然后混在其中实施自己的目的。又按捺不住,刚刚把卫洛带出,便扯下面具大呼小叫,这样的行为,只怕那五百楚国游侠,都不会轻易忘记,都会恨得牙痒痒的。

    剑咎听得卫洛的回答,不由长袖一抬,掩脸呻吟起来。

    卫洛担心地看着他,他这般只露出侧面,卫洛都可以看到那颊边的肌肉,正频频地跳动着,显然剑咎实实在在地处于痛苦当中。

    剑咎大袖掩脸,哀叹连声。

    半晌后,他才把袖子放下。

    他咬着牙,在黄尘道上转起圈来,他一边转圈,一边频频搓着手。

    卫洛见他真是急得慌,不由担心地问道:“可是会受重罚?”

    剑咎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烦恼当中,也没有听到卫洛的问话。他一边转圈,一边喃喃自语,“要不,带了这妇人,不进会稽城中去?”

    他刚说到这里,便脑袋左右乱摆,胡乱摇了一阵头后,他苦着脸嘟囔道:“让这妇人见过师兄,好在也是完成了一事。如此时躲开,岂不是以后都得躲开?不妥不妥,这主意不妥。”

    他自言自语地说到这里,双手搓得更急了,那张俊逸的脸上,真是愁得要滴出苦水来。

    卫洛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不觉的,她的嘴角在上扬,都差点笑出声来。

    她含着笑,暗暗忖道:也不知剑咎的师兄,会用什么法子来罚他?那个法子一定很不错,竟然令得剑咎这般的忌惮!

    转眼,她又暗暗忖道:当年相遇时见到的胡子大汉,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端方君子。可从剑咎身上看来,他只怕远远不是可以用简单古板可以形容。对了,剑咎一脉都擅长易容之术,不知上次见到的,他师兄那胡子拉杂的模样,是不是易容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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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君子如玉

    剑咎急得团团直转,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担忧上,便没有注意到一旁卫洛捉狭的,甚至可以说有点期待的笑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脚步一顿,双手重重一拍,咬牙切齿地说道:“咄——既然惹上了,认罚便是!”

    说到这里,他脚步一提,便向城门直冲而去。

    卫洛连忙提步赶上。

    剑咎这一想通,人马上恢复了原样。他嘻嘻一笑,朝着卫洛说道:“妇人,可有心揪?”

    卫洛摇了摇头:她又不是真公主,虽有点胆怯,却说不上心揪。

    剑咎嘴一扁,磨了磨牙,喃喃说道:“可我有些心揪。”

    卫洛闻言,嘴角不由一扬,她生怕自己当着剑咎的面笑出声来,连忙侧过头去。

    剑咎兀自望着城门,喃喃说道:“马上就是新春了,今朝倒好,有一妇人相伴了。”

    卫洛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我名卫洛。”

    剑咎闻言,头一转,朝她哧笑一声,“越国四公主怎可能姓卫?”卫洛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这时已来到了城门处。

    会稽城很大,城内四通八达,车水马龙。

    与别处不同的是,卫洛注意到,这个城里的男人,贤士偏多,很少看到游侠儿。这些头戴竹冠,木冠的贤士,一个个相貌文秀中透着软弱。

    当然,这种软弱,是因为这些男人的体形特别颀长,清瘦,相比于中原诸国的男人来说,便显得小型了一点。

    同时,卫洛发现城中两侧的房屋,百分之九十是木制建筑,房屋外型精巧,却显得有点繁复。

    而且卫洛还发现,很多行人,在长袍上,也如楚人一样绘着云,凤,神女,巫山等画景,看来,越人受楚人的影响是很深的。

    因为卫洛是越国名义上的公主,名义上她是这里长大的。所以她好奇的四下打量时,并不敢太明目张胆。

    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盛装华服的少女,这些少女大摇大摆的在街道上漫步,她们的身后,跟着马车,还跟着剑客随从。

    与别处相比,这里的少女,个个皮肤特别水灵,身形也是婀娜多姿。她们便与越地的河山一样,灵秀之至。

    也许是受楚人的影响,这些少女们特别大胆,有些少女的衣袍,特地在胸下束一块红练。这不是腰带,因为她们腰间另有饰物,另有腰带。

    这一块束得上上的红练,衬得少女们的胸高高耸起。而且,这里消瘦的女孩子特别多。可能,楚王好细腰的影响,这里也波及到了。

    不但少女,连一众的少年们,也是消瘦的多,他们的腰间,佩带着大大小小的玉佩,挂着的佩剑,也显得精巧,就是太精巧华丽了,上面不但镶满了宝石,而且看起来轻飘飘的,让卫洛怀疑,那里面的剑压根便是木头做成的。

    剑咎对会稽城是熟车熟路,他带着卫洛跨过两座长河上的浮桥,拐入一个小胡同后,便来到了一处宅院中。

    这是一间不大的宅院,剑咎刚刚推开大门,一对四十来岁的老夫妻便急急跑出。他们看到剑咎和卫洛,先是一怔,转眼,那老头向着剑咎深深一揖,恭敬地唤道:“见过小主人。”

    剑咎一对上这两夫妻,鼻尖迅速地渗出一滴汗水来。他望着那老汉,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师兄,可,已到达?”

    他说出这几个简单的字后,竟是伸袖拭了拭汗水。

    那老头应道:“主上已经到达。”

    他这回答一出,卫洛便看到剑咎嗖地一身,便是回头一转,跨步便向大门走去!他竟是想逃之夭夭!

    不过,剑咎的脚步才跨出一步,又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苦着脸继续问道:“现今可在?”

    那老头应道:“主上已离开半月余,临走时,他说小主人会回来过新春,因此要小人转告小主人,在此安心等候。”

    剑咎一听到他师兄这个时候并不在,当下嘻嘻一笑。他大步向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卫洛叫道:“妇人,你自处吧。”

    他这“妇人”一叫,两夫妻同时抬头看向卫洛。不过他们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想来也是,他们的主人,个个都是易容高手,现在再来一个假扮少年的妇人,也不是稀罕事。

    这个庭院,很雅致。

    庭院不大,百分之九十都是树林。令卫洛感兴趣的是,有一条五米宽的小河,围着庭院转了一个整圈!而在小河的两旁,则植着森森树木。树叶交相叠盖,映得那河水特别清幽。

    现在都是冬季了,其中有半数树木,还是枝叶繁盛。

    而在小河的中间,给环绕成岛屿的最中心,则只有一个院落,院落里面的主建筑是二栋精美的木制房屋。在二栋房屋之间,另有四五个小木屋,看来,那是两老夫妻居住的。

    卫洛在晋国见到的房屋,都有广场,有宽阔的可容马车通行的石板路。这里却啥也没有,从大门进来百步不到,便遇上了这条环形小河。

    两老夫妻从小河上的拱行桥,颤巍巍地通过。而剑咎,早已一个箭步跳过小河,再二三个箭步,便窜入了树林深处的院落中。

    这样的建筑,很有意思。卫洛还是首次看到,她围着小河,直转了一圈,花了近半个时辰欣赏了个遍,才从拱桥步入院落处。

    卫洛在这般水静林密的院中一走,心情大好。她远远地便听到剑咎忙来忙去的脚步声,也没有打扰,继续向院落后面,那与后山相连的树林中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太阳落山了。是用餐的时候了。

    卫洛大步向院落里走来。

    她一脚跨入了拱形木门。

    蓦地,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卫洛嗖地一声,抬起头来。

    漫天晚霞中,对面的竹林下,一个蓝衣身影缓缓转过头来,迎上了卫洛的目光。

    四目相对!

    几乎是突然的,卫洛呆住了。

    站在几十根楠竹下,石几旁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这青年,很俊美。

    卫洛刚刚感觉到他的俊美,便被他那双眼睛给吸引住了。

    这青年,有着一双极温柔,极宽容,仿佛洞悉了所有世事,也仿佛胸怀着浩宇天际的眼睛。

    他便站在青竹丛中,蓝袍长身,脸白如玉,五官俊美中透着清空,目光温柔宽容。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卫洛的心中,泛起一句诗经里的话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漫天霞光四射,夕阳华美之极,那红艳艳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却在一瞬间变得安静,变得淳厚,变得平和。

    这青年之俊,不在剑咎之下。而他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让卫洛看了,竟有一种万景皆美,世事皆清的感觉。

    就在卫洛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的时候,突然间,一阵狂风向她一冲而来。只是一转眼,剑咎便急冲而入,他把堵在门口的卫洛推到一旁后,欢快地闪到了那青年身前,咧着大白牙,笑逐颜开地叫道:“师兄,你回来啦?”

    他欢喜地叫了一声后,围着那青年转了一圈,转着转着,他右手一伸,嗖地一下,向那青年的怀中探去。

    剑咎右手往青年怀中一探,却摸了一个空。他收缩着空空的右手五指,嘟囔道:“明知我要回来,却啥礼也不备。”

    他抱怨地说到这里,头一转,看向了卫洛。

    剑咎见得卫洛还有点痴傻,不由三步并两步闪到她面前,他大脸一凑,鼻尖碰上她的鼻尖,叫道:“妇人,莫不是我师兄太过俊美,你看痴了眼?”

    卫洛嗖地一下,小脸涨得通红,她咬着牙瞪了剑咎一眼,低头红着脸喃喃解释道:“实与想象中相差太远了。”

    确实是,相差太远太远了!卫洛曾经想过大胡子师兄会是啥样,可她不管如何想,都没有想到,真实的他,会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

    剑咎收回头,他瞟了卫洛一眼,哼道:“如不是俊美不凡,又何必入我师门,学习易容之道?璧如沙砾,混于众沙当中,一转眼便淹没不见,何必易容?只有相貌美如珍珠,才需易容以掩盖之。咄,妇人愚笨!”

    他摇头晃脑地说到这里,哧笑了一阵卫洛后,突然记起自己的正事。当下把卫洛的手一扯,拉着她来到那青年身前,献宝似的大叫道:“师兄,我把妇人弄出来了!”

    在那青年向卫洛看来时,卫洛立刻退后一步。她向那青年深深一揖,朗声说道:“请容妾沐浴更衣,以真容见君!”

    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青年的景仰和感激,

    那师兄闻言,点了点头,含笑道:“善。”

    卫洛再次一揖到底,转身便向房中走去。

    不过一刻钟,卫洛再出来时,已是露出面容,一袭女装。不过她没有着红袍,而是穿上一袭淡紫外袍。

    卫洛一走出,那青年便是一怔。不过一转眼,他便是温柔一笑。

    卫洛曼步走到他身前,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四年多前,如无君之易容书,如无君所赠的衣袍钱币,妾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一年多前,剑咎来寻,妾方知君已寻妾三年。世情淡薄,生死寻常,君却至诚至信,妾无以为报,请受妾这一礼!”

    说罢,她缓缓向后退出三步,双膝一跪,向着这青年盈盈跪倒。

    她刚跪下,那青年便急急上前一步,伸手扶着她的双臂。

    肌肤一触,一股特别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卫洛不知不觉中,已被他扶得站起。

    这青年含笑看着卫洛,温和地说道:“我名殷允,往后,你唤我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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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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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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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