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千里奔波
“没问题！”周硕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想要几台？”
“五……不，三台吧！”刘侃踌躇的说道。
“行，那就三台。”周硕笑道：“我也不和国家要利润了，每台单晶炉的进价是50万美元，合人民币是430万一台。三台嘛，就是1290万。钱拿来，设备你们就拿去好了。”
“1290万！”刘侃打了个晃，908工程总投资不过20亿人民币，这是要从单晶提炼到芯片封装、设计整个流程的投资！1290万几乎就是单晶炉项目能够得到的全部科研费用了。
来之前刘侃也想过价格的问题，不过国产100mm单晶炉单价不过三十万而已，他的意识里200mm电子级单晶炉上一百万都已经是天价了。按照项目组目前手里掌握的资源，他才没有狮子大开口，把到嘴边的五台单晶炉减少到了三台。哪里想得到一台200mm单晶炉竟然就要430万！
“这，这也太——”刘侃晕晕乎乎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周校长能不能便宜点？”于顺水在一旁帮腔道：“你看国家现在也不容易，430万也太贵了，我看200万差不多嘛。”
周硕气乐道：“于主任你买衣服呢，照一半砍价。要不是908工程是国家项目，别人来找我要设备我能给吗？华光厂旁边我厂房建设连过年都没停，为啥？还不是要抓紧时间消化技术。”
他喘了口气，愤愤的说道：“我这50万美元可是在日本东芝陶瓷的进价，一分钱都没和国家多要。我这里有合同的，你要不要看看？这里面走人情，通关系的钱还没算呢。单是成本价就是如此，我想国家应该也尝试过在日本购买设备吧？不是我说，事实就是人家根本不卖！”
这倒不能说买不到高级设备，这些国企就比周硕无能。只不过国家有国家做事的方法，毕竟不如个人更加灵活。周硕为了得到200mm单晶炉，可以耍手段、做暗中交易，国家做事却要堂堂正正。搞经贸谈判，做利益交换或者通过政治解决。非正规手段把事情办成了还好，要是失败了呢？责任谁负，规定守则第一次被正当理由破坏了，就要做好第二次被私利破坏的准备。
“咳咳。”刘侃假意咳嗽了一声，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周校长，908工程你别看总投资20多亿，其实分到各项目组的钱也都是胡椒面一样，没多少！既然设备这么贵，那么我、我就要一台吧。”
“一台？”周硕哭笑不得道：“不是我说，一台的话那还不如留在我手里呢。还是说项目组有把握从一台单晶炉上就得到国产化的技术？”
刘侃被羞的成了个大红脸，叹道：“确实没想到，你说这不过从100mm涨到了200mm，价格就增加了十多倍！但是眼看着908工程1990年立项，结果到现在还不能投产。当年还算先进的指标，现在已经全部落伍了，再不追赶的话恐怕等投产整条生产线马上就要被淘汰。”
周硕知道，908工程这个曾经被国家给予深切希望的项目，最终的命运却是彻底的失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用计划经济的思路来做电子产业，项目层层审批，1990年立项，到1997年才投入试运行。7年时间里开工动土用得了多久？全都用在跑部向钱上了。
原定的1.2到0.8微米技术本来是英特尔85年到90年，用在386和486上面的技术。结果奔腾系列都已经开始发售了，自家芯片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可是国家也不能因此就让个人亏钱吧，这说不通啊。”周硕摇了摇头，叹道：“我了解刘先生急切的心情，但是恕我直言，908工程如果不能加大投入力度，加快建设速度，是肯定要失败的。”
周硕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刘侃的眼睛都红了。项目进展的不顺利，千里的跋涉奔波劳累，大喜之后的大悲，彻底击碎了他的情绪。也不管这是在哪里了，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就喝了一大口，叹道：“908工程怎么能失败？失败了，咱们国家的电子产业怎么办？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努力怎么办？恐怕永远都要跟在外国人屁股后面跑啦！”
伤心的人醉得快，周硕连忙把他手里的酒杯按住，说道：“刘先生不要这么伤心，毕竟908工程还在运转，未来如何犹未可知。哪怕这个项目失败了，你们的努力也不是白费，华晶这个企业本身总还是有出路的。”
908工程不能说它失败了，就是没有意义的。实际上，908工程的意义可谓重大。没有908工程的失败，就没有909工程的成功。908工程用自己的失败，为909工程交了学费。这个倒是真的学费，至少国家从908工程上面学到了电子工程产业的残酷性。
两年左右工艺就要提高一代，资本密集、知识密集、劳动密集，必须内行领导内行，简化审批、加快审批，增加企业的自主权力……
这些908工程失败的原因，后来在909工程身上都有了改善。改革开放以来，不是所有的交学费都是浪费。这个项目失败了，爬起来吸取经验再来就是。只要最后成功了，路上的付出就有意义。
“这样吧，我可以不要钱提供五台单晶炉给华晶，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周硕看着刘侃的眼睛说道。
“你说。”刘侃瞪着猩红的眼睛和他对视。
“华晶，也就是908工程1%的股份。”周硕严肃的说道。
“你要华晶的股份？”刘侃傻愣愣的说道：“说实话，908工程的进展并不顺利，你的投资最后很有可能会打水漂的。”
周硕开心的笑道：“908工程是908工程，我要的是华晶微电子的股份。1%的股份，以及三年内优先认购股权的权力。”
刘侃震惊的看着他，仿佛傻了一般，大张着嘴。
“你这是，想要以后接手908工程！”刘侃不可置信的说道。
周硕耸了耸肩膀，仿佛没事人一样说道：“如果908工程成功，当然最好，我的投资相信可以换回来十几几十倍的利润。如果908工程失败了，总要有人接手华晶吧？就像刘先生说的，那么多人的青春和金钱，总不能打了水漂。”
刘侃坐直了身子，重新打量了一番周硕，赞叹的摇了摇头说道：“周校长这些都是刚刚做出来的决定？你的胆魄是我见过最大的人！”
周硕微笑不语，这当然不是他匆忙之间做出来的决定。世界上任何一座晶圆厂都不是从天而降、无中生有的，他就算浑身是铁能打得多少钉儿？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来一座晶圆厂。华晶、华虹、中芯、首钢，哪个不是站在了无数同行尸体上面才起来的？
周硕唯一有机会、有能力接手的，就是908工程了。这条生产线虽然投资规模小、技术指标落后，但是起码锻炼起来了一批技术人才。与其以后便宜卖给了香港人，周硕觉得不如自己接手下来，对华晶来说这应该是更有前途的选择。
哪怕这次刘侃不来找自己，周硕迟早也是要找上门去的。只不过如果今天能用单晶炉往里面钉上一颗楔子，总好过两年后匆匆忙忙的去接手烂摊子。
刘侃站起身来，斩钉截铁道：“成，周校长这么有诚意，我一定全力促成此事！”
周硕端起酒杯，也站起身来道：“那我就祝刘先生马到功成了。”
周母端着红烧鱼回来的时候，见到于顺水和刘侃穿戴整齐，正要出门。连忙对周硕生气的训道：“这是怎么说的，才来就要走了？周硕啊，咱们家可没这么叫你招呼客人吧？”
还是于顺水出来打圆场，连连摆手道：“嫂子可别误会，我们这是还有事儿，人家刘先生是从南方来的，总不能连年都在外面过吧。”
“这样，那你们等等啊！”周母将红烧鱼放在桌子上，转身又回了厨房。没多大功夫，她拎着一个保温桶跑过来，塞在刘侃手里道：“上车饺子下车面，没啥好吃的，给刘先生带点猪肉大葱馅饺子路上吃。这大冬天的，暖和！”
周硕见刘侃还要推辞，连忙在旁边敲边鼓道：“刘先生拿着吧，为了国家的事情上千里路跑过来，都不容易。我们做不了什么，送你一点饺子是片心意。”
“那我就受之有愧了。”刘侃沾了沾眼角，收下了周母递过来的保温桶。
周硕叹了口气，穿上毛大衣，竖起衣领来，将两个人送出了门。虽然已经是月朗星稀的时候，但是刚下过雪的地面上白茫茫的，月光洒在上面倒是不比白天昏暗多少。
“周校长，我们家那丫头在外面怎么样了？她一个女孩儿，总不回家，不是个事儿啊。”
走出不多远，于顺水将周硕拉到一边，哀叹的问道。
周硕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于琼在日本忙一个项目，离咱们这不远。我估计明天白天的飞机，晚上就能到家了吧。”
“那就最好了！”于顺水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道：“你说她老大不小了，自己的婚事也不着急。我可不想她嫁个鬼佬，这次回来可非得拉着她找个好小伙子不可！”
于顺水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看向周硕说道：“周校长，你觉得我们家于琼怎么样？”
第一百零六章 熟睡的小王
周硕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于主任你可别害我，我是有对象的！”
“呵呵。”于顺水随意的笑了笑，点头道：“开玩笑的嘛，周校长不要介意。”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1995年的春节终于降临了。这是周硕重生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他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黄所长，我给大家拜年来了！”周硕团团的作着揖，四下拱手道。
“周校长别客气，快坐快坐！”黄石从座位上跳起来，将他让到了六十四所年会的主席台上。
台下六十四所一干员工嘻嘻哈哈的吃喝玩闹着，今天是过年，也不会讲什么工作纪律。大家也就不再把上下尊卑当回事儿，见到周硕就都围了上来。
“周校长，啥时候给我们光电研究室弄点项目啊？我们光电研究室可是六十四所的主力，网络室那都是排在我们后面的！”
“等等吧！”周硕弥勒佛一样的笑道：“我又不是机器猫，项目是说有就有的？”
也不怪这些光电所的员工们心切，如今软件室和网络室靠上了周硕这座大山。软件室就不说了，整天工作多的写不完，连上厕所都是跑步。网络室还什么成绩都没有呢，过年了竟然还一家收了一台冰箱！这怎么能不让其他实验室的研究员们眼红？
“哎，对了，我这怎么没有看到网络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周硕经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会议室里竟然没有网络室的研究员。
“他们啊！”周硕周围围着的研究员啧啧两声，羡慕道：“都还在实验室里蹲着呢，说是不到下班不算过年，终归还能抢出一天进度总是好的。”
周硕唰的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额头道：“这怎么行，劳逸结合工作才能有效率，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放松才行嘛。”说着，他转过头来向黄石说道：“黄所长，您和大家继续联欢，我去实验室看看。”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黄石屁股也没抬一下，他最近不太爱往网络室那边去，总觉得自己这个所长在那边说话越来越没有威信了。
周硕连连摆手道：“别，您可是六十四所的所长，还是要掌握大局的嘛。”
“呵呵，那好。”黄石点头道：“我在这里等着周校长，早去早回啊！”
周硕拜别了黄石和一众六十四所职工，从联欢会里出来，顺着小路就往网络实验室的小楼而去。
原本今天寂静的六十四所院内，渐渐的多了一丝杂音。周硕越往网络室这边走，耳边的声音就越是嘈杂。走到网络室的大门口，他几乎怀疑自己是闯进了一座蜂巢。
“成功了，成功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研究员从实验楼里冲了出来，状若疯魔的向周硕跑了过来。
“什么成功了？”周硕一把将他拉住，心底不敢相信的问道。
“哎？周校长你怎么在这里？”这研究员一愣，随即抱着他跳脚道：“是电缆调制解调器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周硕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才多久，他原本预计半年时间才完成的研究，竟然只用了四分之一的时间就成功了？这卫星放的有点太大了吧？
“快，快带我去看看。”周硕拽着他的手，就往网络实验楼里面闯。
此时，网络实验楼里早就已经化成了欢乐的海洋。一众或者蓬头垢面、或者睡眼稀松的研究员们，逮住了他们看到的每一个人型生物，上去就是欢呼拥抱，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们激动地心情。
网络实验室的主任付晓晨尚算清醒，没有跟着一众小年轻胡闹。在见到周硕的时候，仍然是吓了一跳，随即笑道：“可见我们网络室和周校长有缘啊，人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项目研究刚成功，周校长自己就到了，可见这不就是上天的安排么。”
“付主任就别笑话我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我要是不来看望一下大家，我还是个人么？”周硕挠了挠头，急切的问道：“调制解调器的具体数据怎么样？”
“还，可以吧。”付主任说到这个问题，笑起来就有些勉强了：“峰值能达到1mbps，主要是我们使用的arm6处理器，在软解上面负担太重，想要继续提升速度除非等新一代的cpu问世，不然就得上专用的集成电路才行了。”
周硕“嗯”了一声，他心中的理想指标最低应该是2mbps，不过既然现在的硬件水平达不到，也没必要苛责。毕竟对于市场上来说，在普遍14.4kbps的时候，不管是1mbps的网速还是2mbps的网速，都足够震撼了。
自从重生以来，周硕的思路也渐渐的脱离了一个技术员的局限。如果是前世的他来做的话，必然是要追求性能的极限，而不是在技术仍不成熟的时候就开始考虑投放市场。
“1mbps也已经远超过目前市面上的调制解调器了！”周硕笑道：“能这么快就开发成功，全赖大家的努力了。付主任不忙的话，带我去看看实物？”
“行……吧。”付晓晨在前面带路，笑容有些不自然起来。
俩人上楼到了网络实验室，这是一个足有四五百平米的大厅，里面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各种实验设备。吵嚷的声音在这里突然静了下来，周硕跟在付晓晨的身后，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抬腿走了进去。
他刚迈出一步去，突然就感觉到脚下踢到了一个什么软绵绵的物体，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这才看清了竟然是个倒在地上睡觉的人！
周硕愣了愣，抬头望实验室里面看去，见到上次来还宽敞整洁的实验室里，墙角和过道竟然支起一张张弹簧床，密密麻麻的睡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周硕看向付晓晨，语气颇为不善。他从来都是最在乎实验环境的，一个实验室如果连实验环境都保持不了整洁，怎么能够相信他们能开发出优秀稳定的技术产品？
“这不是同志们都希望能快点完成实验，家里离得远的，就在这里对付一下了。”付晓晨尴尬的笑道：“小王是负责数据泵负载实验的，工作量属他最大，也是最后完成的实验。这不是结果一出来，倒头就睡了。”
周硕收敛起脸上的怒意，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地上的研究员们莫不都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之前他还道这是个别现象，却没有想到原因竟然在这里。
“同志们平常就都睡在这里？”周硕低声向付晓晨问道。
付晓晨也低声摇头道：“也不是，有家的总还是要回去的。这里不少都是前几年招进来的新人，我们六十四所的宿舍楼还是七十年代的老楼呢，离的又远。没有家室的就不愿意回去，反正在哪里不是睡觉？”
“能够以四分之一的时间完成整个进度的原因，就是这个啊！”周硕叹息的点了点头。
向前走了几步，让开几个在过道上熟睡的研究员，周硕这才看到今天这里真正的主角：电缆调制解调器。
它看上去有点像是四分之一大小的vcd机，比后世的调制解调器要大了两圈。表面上方方正正的，一排绿色的led灯正在不停的闪烁着。
“还在连接着？”周硕从它的状态灯上，轻易的看了出来它的运行状态。
付晓晨得意的点头笑道：“我们改造了一台数据交换机，真实的模拟了有线网的运行环境。”
“成本怎么样？”周硕围着调制解调器工作的平台四处转悠着。
“500块钱左右吧。”付晓晨感叹道：“主要就是那颗arm6的cpu最贵，国内没有生产的，必须要进口。但是如果不用它，性能立刻就要降下去一大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周硕笑道：“没事儿，美国人有钱的很。再说一旦工业化生产，成本能够很快就降下去的。”
“希望如此吧。”付晓晨对这方面倒是不怎么在意，随口符合了周硕一句。
“哎？付主任，周校长！”
周硕和付晓晨没注意，大概是说话声叫醒了一个研究员。随着他的一声喊，实验室里顿时又有人醒了过来。
“是周校长来了，实验成功了吗？”
“试验成功了？”
“差不多吧，我记得的小王应该是最后一组。”
“小王人呢？”
“嘘！”付晓晨连忙低声警示道：“小王才刚睡下，大家不要吵醒他。实验已经成功了，大家快点起来回家去吧，今天是大年三十！”
“实验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啊！”
一种研究员们纷纷压低了声音，交换着自己的喜悦。虽然所有人都努力的将声音压低，一种狂欢的气氛却仍然充满了整个实验室。
“出去说，出去说！”付晓晨连忙摆手招呼着众人，把他们一个个赶出了实验室。
看到外面其他的研究员们喜笑颜开的模样，众人这才真的相信了实验已经成功，纷纷抱头大笑起来。
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付晓晨就好像一只母鸡一样，赶着一众研究员们去洗漱。
“哎，洗把脸，完了都回去吧。大年三十儿，快点回家过年！”
“行了主任，你也快有一星期不回家了吧，不怕这一身味儿嫂子不让你进家门？”
“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嫂子心疼着我呢！”
“哎，大家都等等！”周硕在实验室大门口将众人叫住了，从背包里拿出一架相机道：“咱们来张全家福，总要留点纪念吧？”
“我们这脸还没洗，胡子还没刮呢，照相不太好吧？”
周硕喜笑颜开道：“怕啥，这是你们的勋章啊！”
咔嚓——
相机忠实的记录下了这张被命名为《熟睡的小王》的影像，照片里熟睡的小王，以及他背后站着的一群邋里邋遢的研究员们，正要开创一段传奇。
第一百零七章 吃牛肉
过年的时候大家总是欢喜的，但是周硕的回归却注定要让一些人的年过不那么舒服了。
刚过完年，副市长姜宁就又在办公室里大发脾气了。秘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冷静的敲了敲门，里面暴怒的声音这才渐渐停息。
“进来！”姜宁收拾了一下情绪，高声喊道。
秘书推开门走了进去，默默地将姜宁扔在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收拾了起来，这才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了。
姜宁揉着眉头，疲惫的问道：“怎么样，消息确认了没有？”
秘书推了推眼镜，翻开笔记本答道：“已经确认了，是从日本东芝陶瓷公司购入的10台200mm电子级单晶炉，总价值五百万美元。已经在绣城港务局办理完了入关手续，现在货物就储存在港口仓库里，随时可以取走。”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姜宁拍桌子说道：“这事儿涉及到外汇使用问题吧，海关不能查查他？”
秘书看着笔记本，翻了一页说道：“海关方面的回复是，这笔钱不涉及到出口外汇问题。资金应该是周硕在日本自行投资产生的盈利，不属于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不在国家外汇监管范围之内。”
在中国九十年代，外汇是受到管制的。早年国家外汇储备不足，外汇管理局一向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所谓经常项目，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指国内做出口生意的单位，持续性的外汇收入。相应的资本项目，则是指外国资本对国内的投资，一次性转入的外汇。
这些外汇从规定上来说，是出口了多少产品，就要返回多少外汇的。出口单位不允许将这些外汇挪用、或者不返回国内。这种规定虽然看起来未免不近人情、不讲道理，实际上却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方面中国正是凭借这样的方式，才积攒下来足足上万亿的美元外汇。另一方面，也是国家对外汇市场的监管，才使得人民币能够长久坚挺。不至于为索罗斯这样的国际金融大鳄所**，也才能够挺住美国的压力坚持人民币不升值。
“什么投资？咱们国家现在条件这么艰苦，他还有钱拿去日本投资？给我查查他，看看是不是偷逃外汇监管了！”姜宁不相信的说道。
“已经查过了。”秘书有些表情不自然的说道：“周硕在日本投资的本金是和微软公司交易的回款，已经在规定时间内打入到了国内的账户。”
“返回国内了？”姜宁不可置信的问道：“他搞了什么投资，这么快就能赚到五百万美元！”
“他投资了日经股指期货，然后……”秘书闭上眼睛，痛苦的说道：“遇上了阪神大地震，投资起码翻了七八倍。”
“胡说八道！”姜宁将一摞文件狠狠的砸在秘书的头上，气急败坏的喊道：“他周硕是神仙啊，能掐会算？怎么刚刚好投资日经股指期货，就有阪神大地震给他赚钱？我看肯定是他隐瞒的外汇收入，借机洗钱而已！给我查，狠狠的查！”
“是！”秘书连忙打了一个立正，任由散成纸片的文件落在地上，额头上一片青肿。
姜宁气鼓鼓的坐在办公桌后面，想了想，挥了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吧，让司机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要去圣迭班集团的办事处。”
秘书应了一声，先把地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回姜宁的桌子上，这才有些狼狈的退了出去。
等了一个多小时，姜宁掐着饭点，招呼了司机就往圣迭班集团的办事处而去。
“姜市长！”圣迭班中国区副总裁所罗门诺夫斯基，远远的就迎了出来。
“所罗门先生太客气了，劳你这么远来迎接我。”姜宁满面春风的说道。
“哪里哪里，您是我们圣迭班集团的贵客，这不算什么。”所罗门诺夫斯基是个粗壮的高加索人，和握手比起来，他更喜欢给人一个熊抱。
“哦！”姜宁被所罗门诺夫斯基粗壮的双臂狠狠的**了一下，险些没有背过气去。却丝毫不着恼，反而意犹未尽的说道：“你们外国人的礼节就是不一样，透着一股热情！”
所罗门诺夫斯基笑了笑，让开一边说道：“姜市长快请进，正好厨师做了牛排，一起吃吧！”
姜宁闻言眼睛一亮，脚步都轻快了两分，笑道：“太好了，那我就相请不如偶遇了！”
办事处是一间三层楼的小院子，所罗门诺夫斯基别看是个高加索人，却是个正宗的白皮abc，自小从美国长大的。自他发现这个姜宁副市长特别喜欢西餐这个癖好之后，专门在帝都请来了一个意大利西餐厨师，以此来打通和官府的关系。
带着大高帽的高鼻子意大利人为姜宁拉开椅子，用洋泾浜的中文问道：“尊敬的市长，今天的牛排您想要几成熟呢？”
“三成熟！”姜宁笑道：“牛排就要带血丝才是美味啊！”
“来来来，土豆烧牛肉，咱们跑步进入**！”
“哟，这牛肉好，够软、够烂、够入味！”周硕大口吃了几块，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来。
姚稻和周硕不一样，他最中意的却是土豆。专门挑了几块汤水吸的足足的土豆，咬开一口，土豆里面起着一层层的沙瓤，最是好吃不过。
“师母这手艺真是没的说，多少年了，就是百吃不厌啊！”姚稻一脸享受的说道。
“还记得你小子当初刚参加工作，抢着给我刷饭盒，就为了拿馒头抹我汤底的事儿不？”
“哦？姚工还有这历史？”周硕感兴趣的向桌对面的老人问道。
老人满头的银发，脸上的沟壑仿佛黄土大地一般。年纪虽然已经不小，但是一举一动都如同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浑厚凝重。
“师父，咱就别揭这个短了好不好？”姚稻苦笑着，摇头说道：“周校长这次来，也是希望能请师父你出山，咱们华光厂几十年的历史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就全看您的啦。”
老人浑不在意，笑道：“华光厂能不能延续下去，我是不管的。反正班已经交到你的手里，做不好这个总工，不是我的责任。如果华光厂真的不在了，那也是它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只要国家还能延续下去，小集体那点利益算的了什么？”
“嘿，师父您这性子，几十年了还是半点没改。”姚稻摇了摇头，说道：“这次周校长从日本进口了10台电子级单晶硅炉，这可不光是华光厂的机遇，更是咱们国家单晶硅产业的希望。为了能够实现技术突破，您可不能不出山啊。”
“谁说我不答应了？”老人嘎吱嘎吱的嚼着牛肉，吱溜一声喝了口小酒，笑道：“能为国家的石英产业做贡献，有没有华光厂，我都是义不容辞的！”
“太好了！”周硕情不自禁的叫道：“实际上石英坩埚涂层的材料已经确定了，是八水氢氧化钡。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确定涂钡工艺的问题，这方面还需要您来拿主意了。”
周硕前世也只是对这方面的知识有所了解而已，原理上或许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是真的要投入生产确定工艺，那可就抓瞎了。氢氧化钡在石英坩埚上的涂层技术二十年后不是秘密，但是现在还是各大晶圆厂的商业机密。只要能够在这方面形成突破，立刻就能把成晶率拉上一个层次去。
但是工业生产，并不是你知道了一个配方，就万事大吉的。甚至可以说，一个技术能够应用下去，完成理论研究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面更有无数的难题需要解决。
比如说既然要涂装氢氧化钡，那么就要制备氢氧化钡溶液，这个溶液怎么制备？氢氧化钡和水的比率是多少？在喷涂过程中，石英坩埚加热到多少度？喷涂密度是多少？喷涂时间限定是多少？怎样既保证溶液的覆盖性，又要保证涂层的均匀性……
“哈哈哈哈！”所罗门诺夫斯基夸张的大笑起来，摇头道：“姜市长未免太多心了，以你们中国人的技术水平，想要掌握电子级石英坩埚的技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姜宁副市长却毫不尴尬，反而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中国人的技术和外国比起来，差的实在太远。不过这个周硕可是在日本买到了电子级单晶炉设备的，在此基础上进行仿制的话总是不能不防吧。”
“首先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单晶炉逆向工程的技术水平，石英坩埚的涂层技术可是只有行业内顶级公司才有的，就凭华光厂的技术储备，怎么可能研究的出来？您尽管放心吧，华光厂就是圣迭班集团的囊中之物，是谁也抢不走的。”所罗门诺夫斯基说着用餐刀切开牛排，还没有凝固的血水从牛肉里渗了出来。他毫不在意的沾了点酱料，将牛肉送进嘴里，吃的满嘴是血。
第一百零八章 洁净室
“这个石英坩埚涂层啊，我们以前也是搞过的。”姚稻的师父白芷陌喝着小酒说道：“当初造石英加热管，我们就是用的石英涂层技术。使用的y991涂料，也是为了提高耐高温性能。这里面的技术难点，在于水溶液配比和喷涂技术上面。水溶液的配比，直接影响了坩埚的性能，这里需要大量的重复试验。至于喷涂——”
白芷陌咂了咂嘴，叹道：“要想生产电子级单晶炉用的石英坩埚，喷涂层的表面就必须非常平整而均匀。这就要求必须隔绝空气中的杂质和微尘，除了洁净室恐怕没有别的办法。”
周硕愣了愣，没想到连石英坩埚的生产都这么困难，叹道：“电子工业真不愧是最接近实验室的工业，无尘简直就是最基本的生产条件了。”
所谓洁净室，也就是无尘车间，主要是为了生产对环境污染敏感的产品而设计建造。当然，这并不是说无尘室就绝对没有灰尘了，而是说灰尘少到了一定程度。按照每立方米内微尘数量，无尘室又分成六个层次，以区别无尘的程度。
周硕狠狠点头道：“正好单晶硅车间也要求使用洁净室，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白师傅，您先对氢氧化钡的水溶液配比做些研究，我负责洁净车间的建设。不过华光厂目前咱们还做不了主，只能委屈您在键盘厂进行试验了。”
白芷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点头答应下来。
周硕又转头对姚稻说道：“虽然单晶炉的仿制还不着急，但是抓紧时间生产出电子级单晶硅来，可是决定咱们能不能收购华光厂的关键。下周日本方面派出的技术员就要到了，能不能把技术吃透，就全靠姚工的了。”
姚稻坐直了身体，嘿然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给周校长拉后腿就是了。”
周硕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的说道：“我相信姚工的承诺。”
俩人年纪虽然差了一倍，这时候却没谁感觉到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一丝的违和。
小野大浦乘坐的飞机缓缓的停靠在了渤海省城的桃仙国际机场，他推着四个大行李箱，费劲儿的从接机通道里走了出来。
“小野桑，咱们又见面了！”周硕摇摆着手臂，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周桑，许久不见！”小野大浦微微鞠了个躬，打起精神道：“接下来的工作，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周硕摆了摆手，笑道：“是请小野桑多多请教才是。”
说着，他指着身边的人说道：“这位是姚稻先生，他将具体配合你的工作，希望你们能够合作愉快。”周硕又指着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说道：“这位汪禔女士，将是你这中国的这段时间里的翻译。”
“姚稻桑、汪禔女士，你们好！”小野大浦挨个和两人打过招呼。
汪禔跟在旁边翻译了一句，姚稻顿时热情的抓住小野大浦的手，猛晃了两下。激动道：“小野先生，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往后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一定请你多多指点一二！”
小野大浦感受到姚稻的热情，也不由得笑道：“请姚桑放心，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的。”
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周硕和姚稻替小野大浦推了行礼。姚稻边走边小声说道：“这小野鬼子我看还挺好说话吗，人也挺有礼貌的。”
周硕偷眼看了看小野大浦，摇了摇头，漠然不语。
从省城回来，周硕直接把人拉到了华光厂旁边。武长庚作为区委书记，不管华光厂最后**，招商引资总是不会拒绝的。何况他和周硕也算默契在心，年前周硕就找他挨着华光厂批了一块地，准备用来建设单晶硅生产车间。
小野大浦望着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厂区，楞道：“周桑，你们的厂房还没有建设好，我的安装调试工作不能进行啊！”
周硕从前面带路，笑道：“小野桑请放心，目前正在施工的是其他设施，单晶炉的厂房已经建设好了。”
小野大浦严肃的说道：“单晶炉的厂房可是要建设在防震地基上的，如果因为建筑条件导致影响了单晶炉产品质量，我是不能负责的！”
“小野桑请放心，我们的建筑规格是绝对达标的。”周硕将他领到了一片围墙后面，崭新的钢结构厂房已经耸立了起来。虽然仍然可以看得出仓促的细节，但是整个主体工程确实已经完工。
幸亏他的设备只有十台单晶炉，如果是后世光伏产业那样动辄两三百台单晶炉规模的话。哪怕加班加点，过年前后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厂房也是绝对建不起来的。
这间厂房不大，总共不过三百来平米的面积，但这里面的装修可很是不错。吊得高高的天花板上面镶嵌着长长的日光灯管，与水泥一起浇注的环氧树脂地坪，全封闭的大块玻璃窗以及低沉的嗡嗡作响的中央空调。
空调、照明、除尘以及传送设备配齐之后，单是这么一个车间就花掉了周硕六十多万的费用。
哪怕是以小野大浦挑剔的眼光，在测过各项数据之后，也不得不点头说道：“不错，周桑的车间确实按照技术要求进行了建设，已经达到了单晶硅生产的基础要求。”
“那还等啥，咱们赶快安装单晶炉吧？”姚稻在一旁迫不及待的说道。
汪禔将姚稻的话翻译过去，小野大浦点了点头，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套设备，自顾自的就开始工作起来。
姚稻连忙冲着门口一声喊，招了招手，从外面呼啦啦跑过来十四五个棒小伙子。
这些人一进来车间，就将小野大浦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小野大浦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姚稻一把将小野大浦手里的设备抢了下来，嬉皮笑脸道：“小野先生，您是贵客，贵客！体力活什么的都让我们来吧，您在旁边指点两句就行！”
小野大浦愣了愣，倒也乐得清闲，于是点头道：“好吧，不过这些设备很敏感的，你们要小心使用。”
“您放心吧！”姚稻在小野大浦视线不及的地方将设备给旁边人一露，就有人拿着纸和笔就开始抄写设备上的铭牌。
在小野大浦的指挥下，十多个工人开始分门别类、有条不紊的进行环境测试。根据洁净室的位置不同，无尘的条件也是不一样的。必须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车间布置，将单晶炉安装在最洁净的工作区。然后还要按照气流的走向，划分出运输区、准备区、洁净区等等不同的区域。
随着测量工作的完成，设备也一件件的运了进来。908工程的五台单晶炉虽然是被预定了出去，但是毕竟还没有达成具体的协议，以周硕物尽其用的性格，倒也不怕先用起来。
“减速机，椿本制造。”姚稻拿着货物清单，开始一件件的进行清点。
“滚珠丝杠，thk；推杆，rpc；炉体法兰，korea……”
姚稻越看就越皱眉头，看到周硕走过来，不禁愤道：“东芝陶瓷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就是个系统集成商，单晶炉的机械部分根本没一样是他们制造的。但是转个手，就要赚咱们个十倍利润，真tm的黑！”
周硕闻言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这些硬件设备也就那么回事儿，国内并非不能找到替代品。但是姚工要是因此而轻视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里面的关键还是东芝陶瓷的软件，系统集成之后，这套设备的热场分析怎么做，加热多久、温度多高，推杆的转速多少，提拉的速度又是多少，籽晶的动静平衡，氮气浓度和气流对成晶率的影响……”
他不由得感叹道：“在电子工业中，从来没有张张嘴，就能把技术引进来的。不下功夫去钻研，你得到的就永远只是一条生产线而已。”
姚稻越听神色越严肃，顿了一下，点头道：“周校长的意思我明白，咱们不仅要知道怎么做，还得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你放心吧，不把这个小野肚子里的油水榨干，我绝不把他放回去！”
周硕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笑道：“姚工能有这个决心，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的问道：“姚工，你在华光厂里的事情不用管了吗？”
“嗨，别提了。”姚稻恨恨的说道：“年前和牛厂长大吵了一架，我已经被他停薪留职了。”
“是、是，我一定做好厂里的稳定工作，请姜市长放心！”牛厂长满头大汗的将电话挂掉，袖子在额头上一抹就往外跑。
厂长办公室刚分配过来的小年轻见到他跑出来，连忙殷勤的从衣架上拿下来他的毛呢大衣，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厂长，您的大衣！”
牛厂长听到召唤，这才慢下脚步来。等小年轻追上他，两手一伸套上了大衣。
小年轻好奇的问道：“厂长，您这么忙，是干嘛去？”
牛厂长气急败坏道：“干嘛？去灭火！”
第一百零九章 装配
第一百零九章装配
“厂长，这份名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为单位工作二十多年了，凭啥要我下岗？”
“我不服！为啥张大炮能留岗，我就不行。都是一年进的厂，差啥？”
牛厂长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来，站上一块大石头，大喊道：“大家静一下，静一下！”
在他声嘶力竭的吆喝中，见到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这才说道：“这份名单我看到了，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哪里有圣迭班集团还没有谈好收购，这边连留岗名单都出来的？这是一小撮别有用心之人，对厂领导的攻击！”
牛厂长喘了口气，接着坚定的说道：“大家也都是为厂里工作多年的老职工了，起码还是要有点不信谣不传谣的素质吧？你们现在这样闹、影响生产，最后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各班组长呢？站出来，把人带回去！”
“既然领导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几个班组长在牛厂长的要求下，只好站了出来，一个个点着自己手下的名号，将人带走。
人群正要散去，半空中突然响起不知道是谁的喊声：“厂长，既然这个名单不正确，那厂里对留岗要求总要划条线出来吧？”
这一句喊声立刻就让牛厂长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挥手道：“都散了！谁再留下来的，我可就要让人劳科记旷工了啊！”
“厂长你给句实在话，留岗是按照工龄和职称来，还是按照走后门顺序来！”这个声音不依不饶的说道。
牛厂长见到下面本来已经开始分散的人群又有了渐渐聚拢的趋势，只好表情僵硬的说道：“具体如何确定留岗标准，那肯定是圣迭班集团收购之后才能确定的事情。人家是国外企业，有自己的管理办法，轮的到谁在底下吓嚷嚷？”
“行，那咱们就走着瞧吧。看看到最后，留下来的是不是名单上这些人！”
“散了吧，散了吧！赶快复工！”牛厂长气急败坏的说道。
小野大浦愣了愣，不理解的说道：“姚桑，单晶炉的装配是很高技术含量的工作，由你们来组建的话，我不能保证成品的工作效果。要知道单晶炉装配中有一点差错，电子级单晶硅的纯度要求可是11个9，反映到成晶率上都是不可容忍的。
姚稻点头笑了笑，答道：“也不是都我们组装，小野先生您来指挥，我们组装五台，剩下的五台我们自己组装，装完了您给指导一下就行。”
“这——”小野大浦犹豫了一下，姚稻的要求很明显，就是希望能够掌握单晶炉的集成能力。当然，他并不担心这些。没有热场配置能力，就是把一样的设备装上去，生产出来的单晶硅品质也要差一大截。可是不管怎么说，单晶炉装配中是有很多讲究的，自己多说一句话，可能就是公司花了无数心血才总结出来的结果。
姚稻看出小野大浦的犹豫，也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连忙笑道：“不急、不急，小野桑您慢慢考虑。请放心，工作肯定是要以您的意见为主的。
姚稻努了努嘴，转身走了。充当翻译的汪禔心领神会，把小野大浦拉到一边，笑着说道：“小野桑，听说你在日本有一个感情非常好的女朋友？是叫鹤子吧？”
说到女友，小野大浦有些腼腆起来，点头道：“嗨，已经见过双方家长了，大概今年六月就会举行婚礼！”
“那可太好了，恭喜小野桑！”汪禔感叹道：“我们中国人结婚费用都是非常头疼的，要办酒席、买房子，姑娘家里还要有彩礼，结一次婚简直就是扒一层皮。你们日本是发达国家，这方面的负担不大吧？”
小野闻言，不由沮丧的抱怨道：“哎，日本这些年虽然经济发展迅速，可是姑娘们要求也是越来越高。我的积蓄全都用来买房子了，可也只够一个首付。婚宴、礼金还要有蜜月旅行，日本的姑娘比你们中国人要的还多呢。”
“哟，那您还真是辛苦！”汪禔感叹道：“咱们接触时间虽然不久，但是我和所有的中国同事都能感受到，您是个好人！可惜我们想出国可不容易，您的婚礼肯定是参加不了啦。不过我们中国人有个传统，结婚人可以不到，礼金是一定要送到的。”
汪禔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啪的一下拍在小野大浦的手里，笑道：“这是我们对您婚礼的祝福，钱不多，就是一点心意，请您万望收下。”
小野大浦伸手捏了捏，不由吓了一跳。打开信封看了看，厚厚的一摞夏目漱石头像露了出来，不由的塞回到汪禔的手里，连连摆手道：“这，这份礼金太厚重了，我不能收下。在日本，我们一般也就是两、三万的礼金，就已经是很深厚的感情了！”
“这怎么一样嘛！”汪禔反手又将信封塞回小野大浦手上，我们这里一共有十六个人，等车间建好了，怎么也要三班倒的。这么多人，按照我们的规矩，都要承您的情。就按您说的，一个人送您两万礼金好了，这钱恐怕还要不够……“
“足够了，足够了！”小野大浦咽了口唾沫，摆了摆手说道：“只不过，按照公司的规定，我是不能收取你们财物的。”
“这和公司规定没关系嘛，又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向您行贿，是不是？”汪禔笑盈盈的诱惑道：“再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是难得出国的，您的婚礼肯定是去不了了。只要您不说，谁又会知道呢？”
“那——”小野大浦捏着信封的手青筋毕露，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吧，诸位的心意我感受到了。既然如此，我也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汪禔喜笑颜开道：“这就对了，小野桑不愧是我们中国人民的好朋友！”
俩人回转过来，汪禔向姚稻比了一个ok的手势。姚稻不禁喜上眉梢，跑了过来向小野大浦道：“小野先生，经过慎重的考虑，您说的也有道理。不如由您指挥我们安装九台，剩下一台我们自行安装，您看如何？不过平常安装过程中有什么问题的话，还请小野先生不吝赐教。”
小野大浦伸在兜里的手，捏了捏信封。心想如果只是组装一次的话，倒也不担心这些人能够掌握多少技术。毕竟单晶炉可是个很精细的设备，一两次的安装只能是熟悉一下而已。到时候自己只说知其然，不说所以然的话，中国人掌握的也就是皮毛而已。
于是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顺势答应了下来。
安装工作就此在双方心有灵犀的默契下，开展起来。
然而，随着装配工作的进展小野大浦却诧异的发现，原本干劲儿十足的中国工人，竟然明显懈怠了起来。
“姚桑，您没事儿吧？”小野大浦关切的问候道。
姚稻早上上工的样子，明显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脸上的油污和皱巴巴的衣服也没有清理过。手上抱着个大茶缸子，里面几乎一半都是漂浮的茶叶。
“我没事儿！”姚稻用力的搓了搓脸，振奋精神道：“小野先生，咱们赶快开始今天的工作吧！”
“哦，好。”小野大浦疑惑的点了点头。
不光是姚稻如此，参加装配的中国工人们，工作状态似乎全都在显著的下降着。
“这些中国工人真是太不敬业了，参加这么重要的工作竟然也不认真休息。”小野大浦心里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这样的话倒也不错，看来掌握装配技术应该是他们的老板周桑安排的。这些人这么没有上进心，我也就不用担心公司的机密会被他们学去了吧。”
然而几天之后，哪怕小野大浦再怎么迟钝，也开始感觉到不寻常起来。
“姚桑，你们这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换一批人来吧，这个样子我实在担心你们的身体啊！”
四五天过去了，姚稻和参加装配的一群棒小伙子，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之前的模样了。
原来一群身强体壮的东北大汉，这时两个眼窝都深深陷了进去，眼眶周围明显发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每个人看起来都好像瘦了十斤似的。而如今他们手上的茶缸里，几乎全部都是茶叶梗，与其说是茶水，不如说是茶“粥”。这些人工作中的疲惫程度，已经达到了非常明显的程度。小野大浦毫不怀疑，此时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倒。
“小野先生请放心，我们能行！”姚稻一挥手，向旁边工作的工人问道：“大家说，用不用换人？”
“不用！”人群的声音虽然嘶哑，但是小野大浦还是能够听出他们旺盛的士气来。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么好吧，我们继续。”
“按照约定，今天我就不指挥你们的工作了。最后一台单晶炉，需要你们自己组装。如果有哪里不合格的话，我会在最后指出来的。”
姚稻握起拳头，高举着手说道：“同志们再坚持一下，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全看今天了！”
人群中没人说话，但是姚稻能够感受到这些人已经燃烧起自己最后的力量了。
“开始吧！”
第一百一十章 梦想
第一百一十章梦想
“这太不可思议了！”小野大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测试数据，摇了摇头说道：“完全合乎装配要求，这怎么可能？”
“姚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当小野大浦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当事人能够回答他他的问题了。十六个棒小伙子，竟然就趴在车间的环氧树脂地坪上面，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汪酱，他们这是怎么了？用不用叫医生？”小野大浦愣愣的向汪禔问道。
汪禔擦了擦眼角，摇头笑道：“小野桑他们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太累，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我不明白，装配工作怎么会这么累？我做这行十多年了，第一次看到会有人累成这个样子。”小野大浦疑惑的说道。
“他们其实每天晚上都在加班。”汪禔忍不住骄傲的炫耀道：“这些人在你走后，就一遍一遍的自己摸索进行装配，有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第二天请教。他们这几天时间里，每天最多不过睡两三个小时。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吧。在你休息的时间里，这最后这一台单晶炉，实际上他们已经装卸了不下二十遍了！”
“……”
小野大浦肃然立正，深深的鞠了一躬，由衷的赞佩道：“汪酱，他们是你们民族的英雄。”
与此同时，帝都。
涂岸北拍着桌子，看着梦幻集团的总裁刘宗南。虽然这是一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仍然忍不住一阵眩晕。
“是的，梦幻集团不会继续在ic设计方面的投入。除了上级划拨的一千万专项资金以外，梦幻集团不会承担另外的五千万贷款担保。因为从商业角度来说，这个项目根本没有盈利的能力。而且我必须通知涂工，你在梦幻集团的董事席位，已经经过上级部门批准取消了。从今天起，你将不再担任梦幻集团内任何职务。”
涂岸北挥了挥手，愤愤的说道：“梦海微电子成立在即，你告诉我不投资了？我在集团里的职务无所谓，我只问上级部门拨下来的一千万怎么办？”
“如果梦幻集团不继续投入的话，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恐怕是无法成立了。既然如此，集团决定把这一千万投入到朝阳笔记本电脑的市场推广中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涂岸北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能拉来别的投资，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仍然成立，这一千万你就别想吞下去。”
刘宗南无辜的笑一笑，说道：“老涂，我也衷心希望你的梦海微电子能够成立嘛。如果真的有人愿意替梦幻集团投资那五千万，我们当然不会截留上级的一千万拨款。但是作为一个商人，我说一句真心话，这个梦海微电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就是个赔钱货。”
“那你就走着瞧吧。”
涂岸北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周硕在寒风里已经吹了一个多小时了，帝都的冬天虽然比绣城要暖和一些，但是寒风刮在脸上，仍然如同刀割一般。
“周校长！”涂岸北踩着嘎吱嘎吱响的雪地，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梦幻集团总部里走了出来。
周硕紧赶两步，走上前去。问道：“涂老，和刘宗南的谈判怎么样？”
“别提了。”涂岸北摇了摇头说道：“他专门等着上级拨款下来，然后才宣布不再继续投资梦海。恐怕早就打定主意，不仅要把我从梦幻集团踢出去，还要把这一千万拨款吞下来。”
两人默然走了两步，涂岸北这才踌躇的问道：“周校长……上次你拿出来那一千万我还一分没动，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拿回去。”
周硕愣了愣，诧异道：“涂老，你何出此言？”
涂岸北摇了摇头说的：“刘宗南这人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他的商业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他说梦海微电子赚不到钱，恐怕就真的是赚不到钱。之前背靠着梦幻集团，在它的持续输血下，梦海微电子说不定还能坚持下来……”
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脚步停了下来，这才继续说的：“但是如今没有了梦幻集团的支持，这个项目能不能坚持到盈利就不好说了。这个时候，再看着你跳进来，我也于心不忍。”
“呵呵呵呵。”周硕听了他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涂老我曾经听过两句话，它们一直激励着我在一条看不到希望的路上前进着。现在，我把这两句话也同样送给你。‘如果你有梦想，就要守护它。’，‘当人们自己做不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就会对你说你也同样不能。’。”
涂岸北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先是轻轻笑了两声，接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了，我老了啊！周校长你说的对，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还有为梦想献身的精神。只不过这恐怕就要委屈你了，投资梦海微电子，将是一段很艰难的旅程。”
周硕抬起头，呼出一口白蒙蒙的哈气，看着它们在自己眼前化开。
“我不在乎。”周硕笑道：“涂老别看我年纪小，我的心中也有梦想。都说干一行爱一行，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我们国家再也不需要从国外进口电子产品，我们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能有一颗‘中国芯’。”
“我以为只有我才是不合时宜的人，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一个！”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少，两人在冰天雪地的马路上，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过了正月十五，所有的工作岗位都陆陆续续的恢复了工作。刘宗南作为梦幻集团的总裁，甚至连元宵节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梦幻集团1996年的努力目标是成为中国台式机销售的冠军，以此为目标的刘宗南，必须逼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工作。
“刘总，梦海微电子发来了催促函，要求我们本周内必须将上级拨付的一千万资金转账到验资账户里。”秘书犹豫的拿着一张公文函走了进来。
“这个老涂，真是添乱！”刘宗南看过了催促函，将公文往桌子上一摔，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起草公函回复一下，复旦大学集成电路实验室是否同意了合并要求？在梦幻集团退出贷款之后，项目组是否筹集到了足够的资金？梦幻集团既然承担了上级对梦海微电子投资的通道，那么就有对项目进行监督的义务。资金量如果达不到原定数量，上级的投资就决不能贸然进行投入，以免导致国家财产的损失。”
刘宗南边说，秘书就一边用笔记了下来。等他说完，秘书合上记事本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见他再也没有什么吩咐，便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秘书前脚走了没有多久，后脚竟然面色怪异的又转了回来。
“又怎么了？”刘宗南面色不耐的从文件上抬起头来，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这种频繁的打断非常痛苦，经常会导致忘了之前的思路。
“刘总……”秘书将一份文件拿过来放在刘宗南的办公桌上，不可置信的说道：“刚收到的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有限公司验资报告，涂工似乎已经找到了新的投资人，出资五千万人民币。一并发来的还有复旦大学集成电路实验室签署的意向书，一挨梦幻集团的一千万资金到位，立刻就可以成立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
“嘿！”刘宗南翻看了一下文件，摇头道：“没想到老涂还真有点本事，就不知道哪个冤大头，竟然肯投资这种肯定亏本的生意。现在的中国，哪有ic设计生存的土壤？”
“是啊，现在的中国确实没有ic设计的土壤。”涂岸北和周硕匆匆的向接机通道走去。
周硕摇了摇头，冷笑道：“有些人说现在的中国没有ic设计的土壤，二十年后还会有人说中国没有ic设计的土壤。没有前人的开垦，中国永远都要没有ic设计的土壤。什么都等万事俱备，中国人现在还留着辫子抽大烟呢。”
“走自己的路，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周硕坚定的看着前方，说道：“有人说这个时代，你讲什么奉献，讲什么爱国，没人看！我偏不信这个邪，从什么时候起，不占国家便宜竟然是毒点了？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是不是没有志同道合的人！”
“刘博士，好久不见了！”涂岸北远远的伸出双手，笑着迎了上去。
“这位周硕，是咱们梦海微电子新的出资人。”俩人握过了手，涂岸北又指着周硕笑道。
“刘博士，久闻大名啊！”周硕殷切的双手握了上去，用力的晃道。
“太客气了，周校长的名字我也有所耳闻啊！”刘博士是复旦大学集成电路实验室的对外联络人，像他这样的位置，科技日报总是要有所关注的。
两人的手松开，周硕急切的问道：“叶老的身体怎么样？”
刘博士笑道：“老师的身体还不错，一直都在指导我们的研发方向。”
“哦，那就好。”周硕笑了笑，竟然看着刘博士的身后走起神来。
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抱歉的对刘博士说道：“我看到一个熟人，请刘博士请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就会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会议
“你好，请问你是叫牛星吧？”周硕突兀的拦在一个年轻人面前。
这人长得极丑，貌似未老先衰。脑袋又非常大，让人怀疑脖子是否会因此而断掉。但是小小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仿佛只要盯住你，你的灵魂和思想就要被他所俘获。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牛星退后一步，困惑的问道。
周硕开心的笑了起来，摇头道：“不好意思牛先生，我们现在还不认识。不过请相信我，我们一定会认识的。我叫周硕，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啊。”
牛星仍然没有放下他的戒备，警惕的看着周硕，问道：“周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牛先生这是刚从美国回来吧？”周硕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诚恳的说道：“我知道你准备回国做互联网，我对这方面也很有研究。如果牛先生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交流一下。这里是我的联系方式，请一定要联系我。”
“你怎么知道！”牛星仿佛见鬼了一样，他打算回国从事互联网行业，也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怎么能想到竟然有人一语就道破了。要不是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恐怕都要相信自己面前这人是铁口直断周半仙了。
“呵呵，牛先生如果想知道，就联系我吧！”周硕摆了摆手，跑开了。
只留下牛星一个人站在出站口，表情仿佛见到鬼了一般。
周硕跑回到涂岸北和刘博士这边，赔礼道：“真不好意思，怠慢刘博士了。”
“周校长哪里话，这点事儿不算什么。”刘博士摆了摆手，示意此事就此揭过。转而问道：“关于梦海微电子的筹备，不知道两位进行的如何了？”
周硕为他拉开车门，点头道：“只等梦幻集团那边一有答复，我们立刻就能开展工作。”
刘博士显然也对这里的内情知道一些，担忧的说道：“梦幻集团那边怎么说，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吧？”
周硕笑了笑，肯定道：“没错，我想他们肯定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什么，孙席祖博士辞职了？”刘宗南一把将秘书手里的辞职信抢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颓然的坐回到办公椅上，叹道：“老涂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命啊。”
孙席祖是梦幻集团里负责专用集成电路研发的第一人。梦幻集团的汉卡、激光打印机等产品，使用的专用集成电路都是由他主持研发的。在集团内部，孙席祖算得上是涂岸北的人。两人都出身于科学院计算机所，也都是以技术吃饭的人。
刘宗南本想将他慢慢的边缘化，可是不代表就希望他离开梦幻集团。如果涂岸北的梦海微电子没有成立，孙席祖当然是无处可去的。毕竟不管如何，梦幻集团总还是一个技术人员比较理想的港湾。但是不用，和失去意义就绝不相同。失去了孙席祖，也就意味着梦幻集团失去了在专用集成电路方面的研究力量。哪怕未来再有什么机会，对他们来说也只能干瞪眼了。
“看来是真的要和老涂谈谈了，他这么挖下去，可是不得了。”刘宗南想了想，自觉这梦幻集团里做技术的没有几个不是他的徒子徒孙。把他赶出去，没有地方去也就算了。一旦让他立起招兵旗，整个梦幻集团非得来个大地震不可。
“安排一次梦海微电子的协商会议，嗯，就说是商量这一千万拨款的事情。”
刘宗南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涂岸北的回应，会议被安排在梦幻集团总部的一间会议室内。涂岸北以及周硕和刘博士一行三人轻车简从，早早的就赶了过来。
刘宗南掐着时间，踩着钟声走进会议室。笑呵呵的拱手说道：“不好意思，集团事情有点多，让诸位久等了。”
“刘总客气了，时间刚刚好，请坐吧。”涂岸北可是梦幻集团的开国元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多少还有点心理优势，并不受刘宗南的撩拨，气度沉稳的应了下来。
刘宗南面上不露声色，稳稳的坐了下来，说道：“今天召集这个会议，主要是想就梦海微电子投资的事情，和大家探讨一下。梦幻集团受到上级委托，作为一千万政策资金的投资通道和监管方，必须切实的做好这份工作。”
刘宗南眼睛扫视一圈，看向周硕问道：“对了，这位是谁？咱们好像还没有见过。”
涂岸北介绍道：“这是周硕，梦海微电子的新投资人。”
刘宗南眼神一缩，没想到让自己手忙脚乱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想到验资报告上面那六千万，不由笑道：“周先生真是与众不同，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大举进入技术发展的领域了。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发财，能够支撑这么大的投入？”
周硕挠了挠头，笑道：“开了个键盘厂而已，目前在做微软的人体工程学键盘产品。”
周硕说的轻松，可这一句话立刻就让刘宗南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微软的人体工程学键盘产品采用的x架构据说就是出自中国人之手，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是面前这个人。x架构的人体工程学键盘以舒适的手感一直是被当做键盘中的奢侈品出售，一只售价就要上百美元。
以微软的出货量计算，周硕的销售额每年少说也要有一千两百万美元以上。键盘这东西的成本又不高，简直可以说是超额利润。如果这么说不太直观的话，以1994年梦幻集团来对比，其全年销售额是11亿人民币，利润率在14%左右。也就是说全年利润也就在一两亿之间，做全国台式机市场的梦幻集团，竟然不过和每月几万支键盘的利润相差仿佛。
这就是手里有没有核心技术的区别。
想到这里，刘宗南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怪不得涂岸北竟然拿到了这么大笔的投资，周硕手里的资金和梦幻集团比起来，绝对不差。毕竟梦幻集团家大业大，而他的盘子就要小得多，维持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不过终究是个年轻人罢了，刘宗南有些泛酸的想到。竟然拿出六千万来投资根本没有希望的产业，恐怕也是被涂岸北那些什么民族希望、产业支柱之类的词语，撩拨的热血沸腾了吧。
“呵呵，周先生真是年少有为，让人敬佩啊。”刘宗南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梦海微电子有周先生这样的大财东加入，我看梦幻集团这一千万，也不是很重要了吧？不如暂时存在梦幻集团这边，等什么时候梦海微电子经营困难了，作为救急资金也不错。”
由不得刘宗南不心疼，一千万可是梦幻集团去年盈利的小十分之一了。而他们去年一年的科研资金，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字而已。如果能把这笔钱留下来，他就更有把握坐上台式机销量全国第一的宝座了。
“话不能这么说吧？”涂岸北在一旁不满意的敲桌子道：“刘总，这笔钱可是上面带帽子下来的，你就打算这么截留了，说不过去吧？”
“这怎么能算是截留呢？”刘宗南不满的说道：“只要梦海微电子经营困难，我保证随时都可以支取这笔钱。也不是挪作他用了，而是在给梦海微电子的经营上一层保险！”
“既然如此……”周硕伸手拦住想要反驳的涂岸北，看向刘宗南道：“我有一个要求，只要刘总答应了，梦幻集团这笔钱可以由我来出。”
“哦？周先生请说。”刘宗南越发觉得周硕是个愣头青了。在1995年这个一边通货膨胀，一边财政紧缩的年代里，还有什么比资金更宝贵的？他出钱，自己占股份，还可以把上面的拨款用来开拓市场，真是再好不过了。
“专利技术。”周硕看向刘宗南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记得梦幻集团是有程控交换机技术的，而且和华星集团同时取得了入网许可证。技术、专利和人才，一千万我要了。”
刘宗南不雅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这么一手烂牌竟然都有下家。在他看来，这些技术在距离能够投放市场还很遥远。梦幻集团的程控交换机去年才取得入网许可证，想要打开市场非得进行非常大的投入不可。而且国内的程控技术，距离国外的先进产品，差了不止一代。
然而不论是出于战略方向的调整，还是清除涂岸北对梦幻集团的影响来说。在涂岸北离开梦幻集团之后，他所主持开发的程控交换机项目以及技术人才，都必然要靠边站了。如果能够用程控交换机的一系列技术，换来一千万的资金，那绝对是赚了。
历史上，自1995年涂岸北被扫地出门之后，梦幻集团一改原来技术起家的模式，转而开始以做市场为主。涂岸北之前为梦幻集团设计的一系列技术发展的道路，也随着他的离开被束之高阁。
对于本来就要被抛弃的东西，如果平白被人挖走，刘宗南当然心疼。但要是因此能换来企业发展最重要的现金，那可就是再好不过的生意了。
不过他终究是做老了生意的商人，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周硕如此大本钱的在这方面投入，是不是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商机？
周硕察言观色，知道是时候使用底牌了，随即给了涂岸北一个眼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闻发布会
第一百一十二章新闻发布会
啪，一厚摞信封被涂岸北拍在刘宗南面前。
刘宗南看的眼皮直跳，心道要糟！连忙拿起信封来，只看名字就是一阵眩晕。
集成电路设计和交换机技术部门，排的上号的工程师三分之二的名字都在这里了。
只要涂岸北愿意，他随时可以把剩下的三分之一拉走。一边是手握六千万资本的老领导，另一边则是年科研经费一千多万的边缘化部门，技术人员们如何选择真的不要太容易。
“老涂，你这是在挖梦幻集团的根。梦幻集团也是你一手栽培的，你不心疼吗？”刘宗南沉痛的打起了情感牌。
“科研人员，总是要有点梦想的。用现实点的话来说，你跟不上我们的脚步，就要做好被抛弃的准备。”涂岸北也是在梦幻集团受了不少委屈了，这一遭卷土重来，心中好不快意。
涂岸北本想用一千万的拨款卡一下涂岸北的脖子，让他不要再挖梦幻集团的人。哪里想的到他竟然找到周硕这样资本雄厚的投资商，如今挖起墙角来真是不要太容易。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宗南看向周硕，叹了口气摇头道：“周先生的动作真是犀利。好吧，我同意将程控交换机的专利和技术转让给你。不过你必须保证，不再从梦幻集团挖人，一个都不行。”
周硕挠了挠头，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年吧，我可以遵守这条约定两年。”
他抿了抿嘴，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一嘴白牙笑着说道：“如果两年后梦幻集团还是留不住这些科研人才，刘总就别怪我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相传挪威人在大海里捕捞沙丁鱼，必须要去距离海岸很远的地方。但是沙丁鱼在船舱里总是活不太久，等到了岸边总是已经口吐白沫死的七七八八。后来有人在沙丁鱼群里放入了一条鲇鱼，鲇鱼是沙丁鱼的天敌，在船舱中不断的追逐沙丁鱼。
但正是由于这条鲇鱼的存在，这些沙丁鱼却激发起来生命的潜力。不断的挣扎逃跑，最终竟然能够活蹦乱跳的抵达海岸。
在九十年代，几乎绝大多数成功的企业都是走的贸工技路线。重视贸易大于工业，重视工业大于技术。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得放入一条走技工贸路线的鲇鱼不可。
周硕和梦幻集团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但是他并不介意做一条追在他们后面的鲇鱼。
刘宗南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周硕的七千万巨资迅速的注入到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的账户上，复旦大学集成电路实验室以技术和设备、人才作价三千万，梦幻集团以程控交换机的技术和人才从周硕手里换取了一千万，三方以合计一亿的资本共同出资组建了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
这个消息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占据了it业所有报纸和杂志的头版头条。
作为主要出资人，周硕以六千万人民币占股百分之六十，复旦大学集成电路实验室占股百分之三十，梦幻集团以上级拨款一千万占股百分之十。
周硕静静的看着人民大会堂迎宾厅中央悬挂的巨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幅国宝。站在它的面前，轻易的就会让人生出一股仰望苍天，感叹自我渺小的感觉。历史大潮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人民大会堂对外开放的时间是在1979年，但是全面承接商业活动尚且不过三年时间，形成品牌意识也只是去年才注册了商标。若不是有涂岸北这个工程院院士的面子，他是断然无法在这个时间段以承办方的身份，站在这里的。
“周先生，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工作人员踩着柔软厚重的地毯，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说道。
“啊，哦！”周硕如梦初醒，点头道：“还得麻烦你带个路，这里太大了，我还真不太容易找到地方。”
“您请这边走。”工作人员笑了笑，显然这种要求没有少碰到过，当先在前面走了起来。
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成立的新闻发布会被安排在人民大会堂的北京厅，周硕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上了二楼，在宴会厅的入口处向右转，又走了几步这才到了地方。
北京厅包括会议厅、休息厅、过厅、工作间等，总面积548平方米。新闻发布会被安排在了北京厅的会议厅，工作人员为他推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了进去。
走进会议厅，里面人头攒动却又各自相安，人们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仿佛在害怕破坏了这里严肃的气氛。只要置身于这栋建筑物之中，人的心底就会生出一种敬畏的感觉。
“大家下午好，欢迎参加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成立的新闻发布会。在上级领导的关怀下，在各界人士共同的努力下，在中科院计算所的带领下，今天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终于成立了！”
……
周硕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主持人欢欣鼓舞的发表着开场白。底下的记者们响起一阵热情而又有秩序的掌声。
“周校长，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上台去吧！”涂岸北意气风发的走了过来，招呼道。
周硕笑了笑，摇头道：“今天的主角应该是涂老，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怎么行，梦海微电子的成立仪式没有你在，成什么话！”涂岸北说着，就要来拉他。
周硕连忙摆了摆手，把他向主席台上推道：“涂老才是梦海微电子的灵魂，没有您就没有梦海微电子。今天，应该是您享受成功的日子！”
“让我们欢迎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的缔造者，涂岸北院士！”
在哗啦啦的掌声中，涂岸北被周硕推上了主席台。看着台下仰望的记者们，又看到周硕缓缓但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涂岸北这才不甘心的向中间走去。
涂岸北在主席台的正中坐下，主持人将话筒摆在他的面前，问道：“涂院士，是什么促使你想要成立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这么一家公司呢？”
“因为我在梦幻集团的工作中，深切的感受到了一家企业没有核心技术，道路是不会长远的……”
周硕含笑的站在台下看着涂岸北侃侃而谈，一个理想主义者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碰到志同道合的人。当他的梦想实现，能够让自己感受到吾道不孤，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涂岸北能够避免接下来二十年的沉寂，不知道还会为中国的it产业带来多大的变化。但是起码有一点变化周硕已经能够确认，那就是历史的惯性并非不可阻挡。
涂岸北的发言完毕，主持人走上台来，笑道：“下面，欢迎诸位记者朋友们自由提问。”
“我是计算机周刊的记者钱群。请问涂院士，据说你离开梦幻集团是由于你向上级诬告刘宗南总经理，政治斗争失败导致的出走，事情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涂岸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虽然顺利成立了，但梦幻集团说是他一手一脚拉扯起来的也不为过。被自己的孩子赶走，恐怕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涂岸北瞥眼看了旁边的刘宗南一眼，他微微抿了抿嘴，无辜的笑了一下。涂岸北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我只是就我个人知道的情况对上级进行了如实反映，领导对事情做出了解之后，已经就我反映的情况做出了处置。至于离开梦幻集团的事情，对此我不想发表意见。”
周硕皱了皱眉头，涂岸北未免太老实了点。他恐怕还没领教过二十年后那些记者的笔杆子，这么软绵绵的声明，根本就是在给有心人提供攻击他的弹药。
他四处看了看，招手将一个工作人员叫了过来问道：“哪里有电话？快点带我去。”
“我是每周电脑报的记者。请问涂院士，梦幻集团在你出走之后砍掉了你支持的几乎所有项目，而如今梦幻集团的业绩已经在国内即将问鼎台式机销量第一的宝座，这是否证明你和刘宗南总经理的分歧，已经有了分晓？”
“我认为说分晓还为时尚早，过二十年再看为时未晚。”
“我是中国电子商情的记者，请问涂院士……”
记者的提问越来越多，周硕的眉头就越皱越深。梦海微电子成立的新闻发布会上，这些记者是怎么得到梦幻集团内斗细节的？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抓住这一点不放？他似乎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然而几个问题将涂岸北问的气血喷张、面红耳赤之后，这些记者反倒调转船头，向刘宗南询问起来。
“我是电脑爱好者的记者。请问刘宗南总经理，梦幻集团如今投资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是否表示了您在科技研发方面的努力呢？对梦海微电子的投资，是否会影响到梦幻集团今年争夺市场第一的目标？”
“我一向是支持科技研发的。”刘宗南略有些得意的把话筒拽到自己面前，说道：“梦海微电子的投资是梦幻集团的既定战略，并不会对我们今年的市场目标造成影响。梦幻集团今年将预计销售十万台电脑，成为英特尔和微软在中国最大的采购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表演赛
刘宗南沾沾自得的发表了一通演讲，将一场梦海微电子成立的新闻发布会，竟然变成了梦幻集团新年目标的新闻发布会。
“梦幻集团有信心、有能力扛起民族产业的大旗。我们不会妄谈什么发展高科技，或者华而不实的去搞没有意义的研究。因为那并不能创造财富，在如今的中国我们应该正视和国外的差距，不要好高骛远。只有真的赚到了钱，我们国家才能发展的越来越好！梦幻集团能做的就是脚踏实地、真正的带领民族产业走出一条中国人自己的道路来。把国外的电脑品牌驱逐出去，为国产电脑撑起一片蓝天！”
哗啦啦的掌声从台下响起，刘宗南淡淡的看了一眼涂岸北。意气风发的他此时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失去了那股意气风发的气势。刘宗南用真真切切的事实，教育了他双方手中资源的不平等、话语权的不平等。
他将放在面前的话筒，轻轻的推了开去。这一局已经奠定了胜势，不需要再穷追猛打了。这不是他有多少善心，毕竟涂岸北还是工程院院士，在计算所里无数的同年、同事，总是要留一分脸面的。
这时候的梦幻集团，还是计算所下的一家经营实体。既然能够凭借一纸公文赶走涂岸北，刘宗南也不过是因为更有利用价值才留下来而已。论人情世故，刘宗南可比涂岸北强出两个院士去。
当当当。
登上主席台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皮鞋敲击悬空木板的声音震慑人心。
周硕整了整衣服，看了刘宗南一眼。有些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倒也省了自己给他留面子。
他从呆愣的主持人手里一把抢过话筒，环顾底下一圈，清了清嗓子说道：“向诸位记者通报一件事，刚刚收到的消息。美国zlink公司委托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开发一款数据通信设备的专用集成电路的意向已经达成。让我们有请美国zlink公司的总经理尼森先生，来到现场签署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成立之后的第一份协议！”
记者们被这没有安排在剧本上的突发情况弄得不知所措，在周硕的带领下，这才由稀稀落落的掌声渐渐热烈起来。
中国的微电子设计中心，竟然一开始就要开始赚外国人的钱了？这对记者们来说，未免太科幻了点。人家外国人什么水平，怎么会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国来做设计？
人民大会堂北京厅的大门，从外面嘭的一声被推开。
“尼森先生，请进。”庞舟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
尼森是个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白人、褐色头发、眼窝深邃，一米八六的身高让他略微有一些海拔上的优势。身材挺拔、服装得体，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是个很有教养的上流社会精英人物。
庞舟趁人不注意，向周硕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蒂姆.尼森，这可是他花了每天一百美元从美国请来的专业表演人才。本来是为了把电缆调制解调器伪装成美国技术，才找来挂羊头卖狗肉的人选。不过既然刘宗南突然发难，周硕也不介意能者多劳一下。
“尼森先生是美国zlink公司的总经理，此次专程来华就是为了与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签订一笔100万美元的合作协议。协议的内容包括两种专用集成电路的设计，以及长达三年的合作伙伴关系。”
周硕在台上侃侃而谈，刘宗南的脸却都要气白了。自己刚指桑骂槐的说完梦海微电子是个赔钱货，这个周硕竟然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客户。找就找来吧，偏偏还是个美国公司，赚的是美元！这让每年从国内赚钱，然后拿着大笔外汇去美国进货的梦幻集团情何以堪？
且不提刘宗南在台上生着闷气，台下的记者可是疯狂了。100万美元可是八百六十万人民币！梦海微电子成立，明面上说资产一亿，实际上也不过注入了七千万的资金而已。第一笔生意就有自身投资的十分之一强，这岂不是说再有**笔生意，就能收回投资了？
一家公司的业绩咱怎么差，总不能**个客户都没有吧？
什么时候，中国的ic设计竟然这么赚钱了！
咔嚓嚓的相机闪光灯，简直要晃瞎了蒂姆.尼森的眼睛。不过毕竟是专业人士，他竟然还非常敬业的向记者们挥了挥手，这才走上台来。
“现在，请来自各方的朋友共同见证，中国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有限公司与美国zlink公司签署委托开发与合作伙伴协议！”
“zlink公司承诺，未来三年内将委托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开发总价值一千万美元的ic设计业务。合作范围涉及到数据网络、无线通讯、手持终端等产品的开发。”
周硕挥了挥手，就有台下的工作人员在主席台上搭起了签约的桌子。三张方桌拼在一起，然后用厚厚的红绒布铺上。两张高背椅子各占一边，桌子中间还摆上了中美两国的国旗。在其他地方这套装备或许不好说，在人民大会堂这套业务流程可不要太熟悉了。
“记者同志们请注意，你们见证的将是中国ic设计产品出口零的突破！这是我国首次向美国提供ic设计服务，这将是中国it产业在世界上崛起的第一步……”
台下的记者们被周硕几句话说的热血沸腾，做记者的可不就追求的是这个吗？还有什么比见证历史，更能激发记者的职业优越感？
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一个**，在蒂姆.尼森走上台这短短的路程中，它甚至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周硕调皮的向涂岸北眨了眨眼睛，大手一挥，指向他拖着长尾音，霸气的说道：“现在有请涂岸北院士，作为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的代表，与美国zlink公司的总经理蒂姆.尼森先生握手！”
这种有纪念意义的时刻，记者们当然不会客气。咔嚓嚓的快门和闪光灯声音响起，几乎要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涂岸北掀翻一个跟头。
唯独刘宗南的脸上，不论多少闪光灯的余光照射过来，总是显得有些黑。
台下来的记者也都算得上是it业的业内人士，专业的报纸杂志期刊或者是大报的科技记者，哪个不明白中国和美国在ic设计方面的差距？突然在被美国人吸血的产业里，冒出来一个赚美元的企业，他们哪有不懂得利用的道理。
甚至已经有人打好了腹稿，就叫：梦幻集团错失良机，梦海微电子黑马突围！
要不然，标题悚然点的就叫：梦幻集团，倒洗澡水连孩子一起倒的典范！
总之这实在是太戏剧性了，就在涂岸北被梦幻集团扫地出门的下一刻，竟然就被人家绝地大翻身，搞出这么一出戏来。哪怕不是专业报刊，这种桥段都能博得读者们关注了。不仅有喜闻乐见的商场内幕，更兼且鼓舞民族自豪感，还有比这里面蕴含更多先天感情的段子吗？
在一众记者的注视下，涂岸北和蒂姆.尼森在敞开的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过程顺利无比，这就是一场表演赛，双方的表现当然默契十足。
台下的掌声和闪光灯再次响起，交换合约并且照相之后，蒂姆.尼森就被庞舟带下了台。
周硕见到自信的风采再次回到涂岸北的脸上，也就放下心来。转身正要离开主席台，不想却被涂岸北一把拉住了。
涂岸北拉着他的手，在一众记者面前唏嘘道：“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人是谁，他可不单是一个主持人。其实，梦海微电子今天之所以能够成立，最大的功臣就是他！”
涂岸北的眼角有些湿润，却没有去擦。只是感动的说道：“他叫周硕，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最大的投资人。可以说，没有他，就绝不可能有梦海微电子设计中心。今天在这里，我必须对他表示我最深切的感激！”
涂岸北说着，就要鞠下躬去。周硕连忙一把手拖住他的胳膊，把他拦了下来。
“这可不行！涂老，你这不是羞我吗？”周硕叹了口气，说道：“梦海微电子没有谁都行，唯独不能没有涂老您。要说感谢，也是我来感谢您。没有您的努力和坚持，我有钱又有什么用？没有您的号召力，怎么能把这么多优秀的人才聚集在一面旗帜之下？没有您的挺身而出，中国ic设计行业不知道还要耽搁多久！”
刘宗南气急败坏的从人民大会堂里出来，秘书为他打开了车门。他坐在后面，秘书坐在副驾驶位上。秘书推了推眼镜，拿出笔记本翻开说道：“刘总，有一个情况需要向您汇报一下。这个周硕据说目前正在争取一个软件园的项目……”
“嗯？”刘宗南皱了皱眉，不置可否道：“你详细说说。”
“吴处长？”周硕惊喜的笑了起来，伸出手快步走了几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吴浩和他握过了手，摇头道：“可不是碰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周硕愣了愣，随即惊喜道：“是不是软件园项目有眉目了？”
吴浩点了点头，侧身道：“跟我来吧，首长想要见你一面。”
周硕搓了搓手，双眼放光，大手一挥激动的说道：“快走，快走！”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科委会议
第一百一十四章科委会议
国家科委，一众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多时了。
秘书推开大门，左右扫视一圈，让开身道：“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脚步轻一点，请跟我来。”
原本低声交谈的人群迅速的安静了下来，跟在秘书的后面，鱼贯而入。
科委的会议室布置的很是素淡，办公桌围成一个长方形的圈，上面用蓝色绒布盖着。圈里放了四五个盆栽，装饰出郁郁葱葱的气氛来。
众人纷纷按照顺序落座，马上就有工作人员将一份份文件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周硕歪了歪头，看向前面。他和吴浩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伸出脖子就能看到所有与会的人。科委虽然算是个清水衙门，但是假假也算国务院的组成部分，该有的排场总还是有的。
吴浩侧着身子和周硕低语道：“这次会议的级别还是很高的，一会儿如果不是叫到你，千万不要乱发言。”
“好的。”周硕闻言点了点头。
过不多时，会议室前面的小门打开，一个老者沉稳的走了进来，坐在主位上。
他看向旁边，点了点头。会议室前面传来两声敲打话筒的声音，就听有人通过音响说道：“请大家翻开自己面前的这份资料，咱们今天开会的内容是讨论关于对日软件园的问题。应不应该办，怎么办，都可以议一议。”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哗啦啦翻动文件的声音，过了半晌，主持会议那人点名问道：“徐局长，你有什么看法？”
被叫到的徐局长从文件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份文件的思路还是不错的，不过从科技发展的角度来看，似乎对我国的技术水平提高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见到周硕隐隐撇了撇嘴，吴浩连忙在他耳边解释道：“徐局长是发展规划局的领导，看问题肯定从这方面来说的，周校长不要着急。”
周硕摇了摇头，也小声的回道：“技术发展也是要靠人才基数的，软件外包可以增加从业人员数量，形成行业的良性上升通道，怎么能算对技术水平没有提高作用？高技术人才又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吴浩有些尴尬的叹道：“周校长说的其实徐局长未必不知道，不过……咱们还是继续看下去吧。”
周硕愣了愣，看来这里面有些事情未必是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于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起来。
“徐局长不能这么说吧。”旁边有人接话道：“哪怕从促进国家it产业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个计划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哪怕它不能直接促进高新技术的发展，但是至少也能带动国内软件人才培养、计算机设备以及网络设备的市场繁荣，这总是无可厚非吧？”
吴浩又在周硕耳边解释道：“这是重大专项办公室的赵主任，如果软件园计划实施，很大可能是归在重大专项办公室负责的。”
周硕了然的“哦”了一声，再看这个赵主任，果然就比徐局长顺眼亲切了许多。
“我看意义不大。”徐局长摇头道：“从人才培养方面来说，这个计划主要培养的都是些打字员和软件测试员这一类的低端从业人员。计算机设备方面，也许能带动个一两千台计算机的销售，但是我国计算机产业因此能够得到多少好处不好说，国外的设备商们肯定是得利最大的。再说网络——”
徐局长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尤其是网络，除非软件园建设在青岛或者帝都，不然大量的外包数据传输对我国的网络情况是个很大的考验。这里面恐怕要涉及的基础投资，就更不是我们科委一家能够做出的决定了。大家应该知道，邮电部这边目前连电话普及都还很困难，更别提提高计算机网络的建设了。”
周硕耳朵动了动，这才知道哪怕徐局长也不是反对这个软件园项目，而是想要把这个软件园放在帝都。这几乎从一切条件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论软件，帝都拥有更多的技术人才和教育资源。论硬件，帝都在设备和网络方面也有更大的优势。
但是，帝都的水太深了。周硕有些犹豫的想道：如果软件园项目落在帝都，主持这个计划的人几乎可以肯定不是自己。而且帝都这个地方，又有点太浮躁了。对日软件开发，并不是个利润特别丰厚的项目。在1995年还好，全中国人生活水平都差不太多，一两千块钱就可以过得很不错了。但是再过上三五年，帝都的快速发展将导致人力资源成本的急剧上升。
如果把对日外包的业务主要放在这里，恐怕到时候将会遭受很严重的打击。
果然，徐局长这个言论一抛出了，反对他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对赵主任来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是否能办下来，而不是办在哪里。至于说是谁来具体主持，那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会议室里的人依次发言，一圈下来，意见已经渐渐统一了起来。有的或者没有什么太倾向性的意见，或者就是干脆觉得应该把软件园设立在帝都。至于绣城，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作为提案的机会。
“嗯。”一声轻轻的鼻音响起，原本嘈杂的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起来。
坐在首座的老者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点头说道：“同志们的意见都很中肯，既然如此，我看——”
老者的目光从众人的头顶上扫过去，一直到了吴浩的边上。他的眼睛微微张了张，话风突然一转接着说道：“还是请软件园计划的倡议人，来说说他的想法吧。”
坐在他旁边的会议主持者似乎有些惊讶，越过长长的会议桌向末尾看来，点名道：“吴浩，软件园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你是什么意见？”
吴浩有些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努力振奋了一下精神。他虽然级别上挂了个处级，平常也被周硕吴处、吴处的叫着，其实在中央部门里不过是个级别高的大头兵而已。
他扶着桌子，咽了口唾沫，说道：“关于对日软件园的计划，并非是我首创的。我也是在一次调研活动中，听到绣城一职高的周硕校长的介绍，然后归纳整理了他的想法，最后才形成的这个计划。后来在霓虹的市场开发，也是以周校长的行动为主。我觉得，如果要听倡议者的意见，最好是听听他的想法。”
吴浩说完，紧张的看向首座上的老者。他心里明白，首长对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熟悉的，既然提出来要听倡议者的意见，显然并非要听自己的说法，而是周硕的。但是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心里也仍然不免紧张。
老者用手中的钢笔敲了敲桌面，点头道：“那就听听周校长怎么说嘛。”
“绣城一职高的周校长来了没有？请你谈谈自己的意见吧。”会议主持者自己说了一遍，这才觉得别扭。一个职高校长？啥时候连职高的校长都这么彪悍了，简直跟发展规划局呛行么！
周硕施施然从最末尾的座位站起身来，侃侃而谈道：“大家好，我是周硕。随着国际互联网接入中国，我们国家加入国际软件外包行业的条件已经成熟。但是软件行业是个技术密集、资本密集、人力密集的行业，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国软件业和国际水平还有一定距离，贸然杀入市场只能把口碑做坏。”
“这就需要有一个监督方式，为水平足够的企业提供信用担保。同时，这个机构又要有业务拓展和培养能力，能够为水平不足的小企业提供业务和技术培养。”说到这里，周硕环顾了一周，摇头道：“但是这个机构，我并不看好行政部门。首先行政部门的利益纠葛太复杂，对于外商来说公信力难免堪忧。其次行政部门的灵活性不足，无法适应资本市场上快速的商情竞争。这样就无法为小企业提供业务分包，也不能尽到督促企业技术进步的作用。”
“那么，你的意见呢？”赵主任扶了扶眼镜，朗声问道。
“我的意见就是把这个权力交给组织软件园的经营者，让软件园做企业和外商的第三方。这个第三方要在国际软件业有足够的信用，有开拓市场的能力，并且有足够高的技术水平。”
“就目前来看……”周硕环顾场上，说道：“只有绣城的新科计算机公司条件是合适的。”
“可以请新科计算机来帝都嘛。”徐局长笑道：“不用担心手续的问题，相信科委在帝都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也不用重新建设软件园，现在中关村正在大力发展高新产业，直接利用那里的优惠政策不就行了。”
周硕摇头道：“新科计算机可以在帝都开设分公司，但是软件园不能设立在这里。”
徐局长闻言脸色一黑，似乎没想到周硕竟然会拒绝自己的提议。隐约含怒道：“这是为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铁通
第一百一十五章铁通
“因为日本的市场太小了。”周硕叹道。
“这算什么理由？”徐局长楞道。
“这很重要！”周硕的表情非常认真，语气慎重的说道：“中国软件业如果想在国际上发展，就不能吊在日本这一棵树上。软件外包业的大头，永远是欧美，只会是欧美。和欧美的软件需求量比起来，日本的外包业务既没有量的优势、有没有技术优势，产业前期可以用来培养队伍，却不利于长期发展。”
“而堂堂帝都，如果被大量的对日外包业务充斥，那还何谈提高我国的软件竞争力？”
周硕暗地里捏了一把汗，太过依赖对日软件外包，是中国后世软件业非常大的问题。日本市场之顽固，绝非欧美市场所能比。通用电气牛不牛？作为大型跨国公司，他在全世界都有分公司，但是唯独日本的公司名叫做日本ge，而不是ge（日本）。
深度封闭的日本市场，虽然依赖于对中国的软件外包，却仍然有将尽可能多的业务留在本土的渴望。最终流出来的就是大量低端的数据录入、软件测试、底层开发这些高人力成本、低利润的业务。除了培养了大量的从业人员，并不能直观的提高中国企业的竞争力和技术水平。
后世的帝都，拥有全中国20%的软件人才，几乎一半的软件公司参与外包业务。其中，对日软件外包业务中，帝都一地就占有了60%的份额。可也正是这些业务，降低了软件公司继续开拓欧美市场的决心，拉低了帝都软件业的技术水平。大量的从业人员在高昂的生活成本和低廉的薪水中徘徊，造成了后世帝都软件业20%这样高的人员流动率。不仅极大的增加了管理成本，也造成了从业人员技术水平提升的困难。
既然能够重来一次，那么作为中国软件业的龙头老大，周硕当然更希望帝都能够去欧美这样的市场里搏杀，而不是在日本这样的市场里等死。
“在我看来，帝都的软件业应该保持高水平、高利润的模式。集中全国各地软件园的优秀人才，发展我们自己的优秀软件以及开拓欧美的软件外包市场。把对日软件外包这种低端软件业务放在帝都，只会让我们的软件业固步自封。”
“说得好！”坐在首座的老者低沉的说道：“我们的软件人才，就要有这样的气概。在日本市场上练手，最终还是要到国际上去竞争！”
徐局长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反驳。像这样空对空的议论，他和周硕都有太多的牌可以打。但是既然大领导在上面发言了，他也就无意在这些虚的方面进行反驳了。
“可是我国的网络建设还不完善，把软件园建设在帝都以外的地方，硬件上条件恐怕并不具备吧？”徐局长重新找了个方向，发难道：“中国联通公司去年才刚刚成立，邮电部连固定电话业务都还顾不过来，互联网的发展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帝都的网络条件好一些，一两年内其他地区的网络都不会有明显改善。”
徐局长是专门负责发展规划的，他要说一两年内网络情况不会有好转，那就真的不会有好转了。事实也正是如此，早期的邮电部对发展网络并不热心，不然中国第一个isp也轮不到一个私营企业瀛海威来做了。
“很简单，我们不用邮电部的网络就是了。”周硕轻松的说道。
徐局长失笑道：“通信服务，你不找邮电部还能找谁？”
“还有铁道部。”周硕认真的说道。
徐局长愣了愣，目瞪口呆道：“难道你说的是！”
“铁路通信网。”周硕点头应是，说道：“铁路通信网现在已经开始了程控改造，和邮电部比起来，铁道部发展通信业务的积极性更高。只要通铁路的地方就有铁路通信网的存在，利用铁路通信形成的网络不仅可以解决数据传输的问题，而且还可以利用全国的软件人才力量，通过网络进行再次分包。”
周硕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最迟到1995年11月份，铁通的前身中铁通信中心就会成立，成为铁路通信迈向市场的第一步。1997年铁通挂牌运营，2000年铁通集团成立。铁路通信从铁道部的一个后勤单位，逐渐成长为通信小巨头，为打破电信、联通的垄断地位功不可没。
“这也太——”徐局长本想说异想天开，但是细细一思量，却觉得这个说法未必不行！不由想到，这个周硕还真是感想敢干。怪不得能凭一个职高校长的身份，推动软件园这样的计划。
会议的主持人看到徐局长的表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首座的老者道：“首长，时间不早了，您看是不是今天的会先到这里？”
老者“嗯”了一声，在会议室里所有人齐刷刷的眼神注视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对软件园计划没有反对的意见，那么这件事就先定下来吧。至于说究竟要建在哪里，大可以继续研究下去。利用网络进行二次分包的想法很好，你们把今天的会议整理一个文件，我会就此事和相关领导进行交流的。”
周硕闻言心中狠狠的挥了挥拳，和相关领导进行交流，交流什么？恐怕就是铁路通信网是否可堪利用的问题吧！自己这一盘棋果然赌对了，和建设帝都一地的软件园比起来，首长应该更注重盘活整个国家的软件人才市场。
不管如何，软件园计划是切切实实的被推动了一大步。指望着坐在家里，因为开拓了前期市场项目就落在自己头上，那纯粹是自欺欺人。在商场上，哪一点收获不是拼命争取的？只要不断的前进，哪怕很小的进步都会有成功的一天。
从国家科委的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周硕欣喜的和吴浩道了别。光看表面上，吴浩似乎比他还要高兴。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对周硕来说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可是只要软件园计划确定，吴浩几乎就可以享受成功的喜悦了。
周硕走了没几步，腰上突然响起来滴滴滴的声音。这是他回国之后才配的bb机，他嫌弃大哥大实在太过笨重，但是事情又越来越多，只好先办了个寻呼勉强应付着。反正过不了多久，今年国内就有数字机卖了。
他找了个路边的公用电话，照着上面的数字拨了个号码。电话嘟嘟响了两声，被人接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来喊了声喂，就听里面说的：“周校长吧？我是牛星啊，咱们在机场见面时候，你给我的名片。”
周硕惊喜的笑道：“原来是牛先生，你好你好！有空的话咱们出来坐坐？”
俩人本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当即天雷勾动地火，说了个地方，就打马而去。
两人到了约定的地方，周硕先叫了份炒面。好在牛星如今还不是二十年后，他的时间还没有那么值钱。周硕稀里哗啦的先把饭吃了，笑道：“刚开完会出来，一天没吃饭，让牛先生见笑了。”
牛星饶有兴致的看着周硕，摆手道：“周校长可是大忙人，我也是在电视上看了梦海微电子的新闻发布会才确定是你。现在的职高校长都这么厉害了，真是让人惊讶。”
周硕哈哈笑道：“牛先生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去凑个热闹，梦海微电子主要还是涂岸北院士负责的。”
牛星晃着他的大脑袋，摇了摇头，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不过他也没想打听这里面的关系，转而问道：“不知道周校长为什么会找上我，咱们之前不认识吧？”
周硕挠了挠头，这还真是不好解释，难道说你二十年后中国互联网三分有其一？只好搪塞道：“我在美国有分公司，听说有个叫牛星的人想要回国搞互联网。我呢，也正巧非常看好互联网的发展，就打听了你的资料。”
牛星点了点头，显然没想在这方面深究，接着问道：“不知道周校长找我想做什么？”
“牛先生想要做互联网，我也想做。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做一番事业。”
周硕有点紧张，比和孙正义面对面的时候还要紧张。和孙正义相处，无非是场生意。但是对他来说，牛星则是未来产业布局的基石。
随着他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周硕也渐渐感觉到有些独木难支。键盘厂、六十四所、单晶硅、电缆调制解调器、新科计算机公司、软件园、六耳软件、一职高和培训联盟，每一摊事情几乎都需要他全神贯注的去做。
还是那句老话，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投资分散、管理粗陋也渐渐开始影响着他的事业。就说新科美国分公司，于琼一走，庞舟就得钉死在那里。庞舟想要回国，于琼就只得马不停蹄的回去给他交班。
数百万美元的单晶炉组装，梦海微电子成立他就得扔下跑到帝都来。成与不成，只能看姚稻的努力。
他急切的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分担一部分工作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牛星
“周校长这是想……”牛星目瞪口呆的说道：“招聘我给你打工？”
周硕微微笑了笑，摆手道：“打工说不上，我想称之为共同创业更好一些。”
“可是，我们认识甚至还没有一天。”牛星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我对你可是很了解！”周硕说道：“我知道你高中考了三次大学，我知道你办了一个翻译社，我知道它今年开始进入了盈利期。而且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会是一个很优秀的经营人才。”
“呵呵。”牛星有些不自在的笑起来：“周校长倒是对我很有信心。”
“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周硕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道：“我确实希望你能来助我一臂之力，不止在互联网方面，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纵览全局。”
“纵览全局？”牛星当然不可能对周硕一点了解都没有，就来赴约。起码他知道周硕光是对梦海微电子进行的投资，就达到了七千万人民币。这在当时的牛星来说，可是很大一笔钱了。
“没错，至少负责所有的商业事务。”周硕点了点头，说道：“我需要一个助理，协助我整合手里的资源，然后进行统一运营。”
“这，我需要想一想。”牛星有些踌躇，显然他在自己创业和一份工作中正在挣扎。
毕竟从牛星的角度来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他创办的翻译社也开始了盈利，接下来他本来是想在国内从事网站建设方面的生意。这个念头从他去美国接触到互联网，就已经存在了。究竟是给别人打工，还是坚持自己的事业？两个选择正在他的内心挣扎。
周硕见到他犹豫不定，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大牛果然不是那么好招募的。他对招徕商务人才的经验不多，大抵就是增加好感度吧？不外乎送礼物或者组队刷副本这两样。
“这样吧，牛先生你可以继续自己的事业。我用两百万人民币，换你先为我工作两年时间，你看怎么样？”周硕就不信了，牛星见识了自己的扩张速度，两年以后要是还想单干，那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年薪一百万？”牛星吓了一跳，全中国恐怕就没有人开这个薪水，不由下意识的说道：“周校长不是在骗我吧？”
“你的银行账户？”周硕从兜里掏出纸笔来，问道。
牛星愣了愣，显银行账户他是记熟了的，周硕一问，他也就顺势说了出来。
周硕话不多说，站起身来向吧台走去。牛星看着他在吧台打了个电话，不多一会儿就转了回来，点了点头说道：“两百万，已经转到牛先生的账户里了。”
牛星听到这话，差点没跳起来。这可是1995年的两百万！怎么在周硕嘴里好像刚出去买了两颗大白萝卜似的？
周硕本身在国内的商界声名不彰，想要招揽优秀的人才，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钱他是不缺的，既然如此，那就用钱砸吧。
“好吧。”牛星有些相信周硕能创下这么大的产业，确实并非浪得虚名。为一个只是听说过的人就能一次砸下来两百万，这人要么是冤大头，要么就是个差半步的疯子。
怎么看，周硕一个冤大头都不可能攒下七千万的资产吧。
牛星自己当然不会觉得，两百万这个价钱给自己会是一笔亏本买卖。
“周校长能不能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负责全部的管理工作。”周硕从纸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这是我目前正在运营的所有项目，我需要你对它们进行整合，组建一个管理团队。”周硕将写满了他所有产业的笔记本，倒过来推向牛星。
牛星端着笔记本，看着一串串的项目描述，一瞬间恍若隔世。前一刻他连两万块钱都没有，现在银行账户里已经躺着两百万了。他只是西湖边上一个翻译社的社长，管理了一群退休英语老师而已。现在再看纸上的项目——
上千人的培训学校联盟、即将要组建的单晶硅以及电子组装厂，在美国、日本都有分公司的软件公司，计划在美国开展业务的网络公司，有工程院院士加盟的在全中国能排老大的微电子ic设计中心，推动国家级的软件园计划……
他之前还以为周硕只是一个土财主，不知道凭借什么机缘发了笔财。但是拿着这张单子，才能发觉他肩上扛着多么沉重的担子。
“这——”牛星犹豫道：“周校长的产业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怕自己胜任不了。”
“呵呵。”周硕摆了摆手，说道：“我相信牛先生，你一定可以胜任的。你不是胜任不了，而是还没有这么一个机会，给予你证明自己的能力。”
牛星苦笑道：“周校长对我的看重，我是很感激的。但我确实没有管理过这么多、这么大项目的经验。能不能这样，我先在这些项目中了解一段时间，等我觉得有完全把握之后，再开始着手整合？”
周硕想了想，后世的牛星再怎么大牛，总还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虽然在他身上做多少投资都是值得的，但是也还要给他一个成长的过程。如果一不小心拔苗助长，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那这样吧，牛先生最近就跟着我，我带你全面的了解一下这些项目目前的运营状态。至于你怎么开展工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够给我一份完美的答卷。”
“那我就谢谢周校长对我的信任了。”牛星看起来对周硕的信心颇为忐忑。
刘桂芳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有些嫌弃的样子。
“校长，你从哪里找来一个长得这么……怪异的人？”刘桂芳咂着嘴，小声的嘀咕道。
“嘘！”周硕低头，故意吓唬她道：“牛星以后会是我的大管家，得罪了他给你小鞋穿。”
“哈，我才不怕。”刘桂芳洋洋得意道：“校长你的产业再多，学校肯定是要直管的嘛。只要他不当这个校长，我才不怕他。”
“你啊！”周硕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回正常音量问道：“刘姐，姚工他们情况怎么样了？身体恢复了吗？”
刘桂芳欣喜的点头道：“恢复了，都是棒小伙子，什么苦吃不得？睡一觉，还不是生龙活虎的。”
“那就好。”周硕点了点头，还是嘱咐道：“我从帝都带了点营养品回来，回头你再给他们发一批奖金。钱不用省，大家的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回学校，还是？”刘桂芳将周硕的要求记在笔记本上，点头道。
“先去单晶硅车间吧。”周硕招呼了一声，给牛星介绍道：“这是刘桂芳，我的会计。刘姐，这是牛星，暂时作为我的助理。”
俩人互相认识了一下，刘桂芳显然对牛星的大头比较感兴趣。而牛星则不断的打听着刘桂芳的工作范围，间或还要在笔记本上记上几笔。
三个人从火车站里出来，拦了辆车，直驱华光厂旁边的单晶炉车间。
从车上下来，短短的路途，刘桂芳就已经完全被牛星所折服了。周硕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由感叹确实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要不是牛星一开始被自己的两百万砸晕了头，断然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容易低头。
单看他轻而易举的就让刘桂芳忽略了他怪异的大脑袋，反而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就能看的出来这人在管理和交流中有着怎样的魔力。
有些人的管理能力是通过学习和实践积累得到的，有些人则天生就是作为领头羊存在的。
显然牛星就是后者。
“咦？”周硕看着单晶硅车间的桑塔纳一时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快走两步走进车间，不由恍然大悟道：“武书记！”
“周校长回来了？”区委书记武长庚听到周硕的呼喊，施施然从车间里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武书记您好！”周硕上前双手伸出，和他握了握手，笑着点头道：“刚下的火车，武书记怎么在这里？”
武长庚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说道：“周校长可真是大忙人啊，自家产业竟然都没有我了解。姚工他们今天第一次拉制单晶硅作业，这可是关系到华光厂竞标权的事情，我能不来吗？”
“哦！”周硕欣喜道：“姚工他们今天开始试工了？”
俩人边说边向里面走，到了洁净室外面的走廊里，通过玻璃窗向单晶硅车间里面张望。
只见十台单晶炉依次排开，每台单晶炉旁边都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工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关注着监测仪表的运行情况。
“周校长回来了！”走廊的尽头响起脚步声，姚稻也穿着一样的打扮，从洁净室的出口走了出来。
“姚工，辛苦你了！”周硕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用力的摇晃了一下，感慨道：“没能和同志们同甘共苦，我是做了逃兵了。”
姚稻握着周硕的手，豪爽的笑道：“周校长说的哪里话，你做的事情可比我们重要的多了……”
俩人正说着话，洁净室里突然响起一阵喊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炉
周硕一群站在玻璃窗外面的人，连忙向里面望去。
只见洁净室内，工人们已经搭起接晶架，旋开了单晶炉的付室。光可鉴人的单晶硅，缓缓的从高高的付室中降下，落在接晶架上面。
“这一炉两天之前就已经开始融制了！”姚稻感慨的说道：“一炉熔炼时间就要六十个小时，使用氩气十多万升，电力上千度。不干不知道，这单晶硅生产设备贵，生产起来也是吞钱的老虎啊！”
他说话的功夫，单晶硅锭就已经被编写好了编号和资料，装上了运输的小车。被工人们推着，从出料口运了出来。
周硕一行人兴高采烈的齐齐向出料口涌去，检测的设备早就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单晶硅锭自然冷却，立刻就开始检测起来。
姚稻有些颤抖的搓着手，紧盯着操作检测仪器的工人。从来不信神的他，这一刻也情不自禁的祈求老天的帮助。长久以来的折磨和希望，全都在这一刻被浓缩了起来。
他微微闭了会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镇定了下来。深呼出一口气，问道。
“电阻率？”
“零点零零零一！”
“头尾电阻率？”
“一点二！”
“碳含量？”
“一百万分之一！”
“单晶硅纯度？”姚稻双手捂脸，像个等待高考成绩的十九岁男孩。
“十一个九，这是电子级单晶硅，姚工！”
检测间里，突然迎来了一片寂静。
区委书记武长庚暗自在这种氛围中咽了口唾沫，忐忑的问道：“我们这是，成功了？”
他的这一句话，如同点燃焰火的火苗，瞬间唤醒了陷入到肃穆气氛中的人们。
周硕狠狠一挥拳，点头道：“是的，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他大声的喊道。
这只是中国半导体产业进步的一小步，却是他人生的一大步。这根单晶硅棒，意味着他的努力，确实可以真切的推动技术的进步。他不仅能够改变人的历史，也能改变技术的历史。
这比改变人的命运更珍贵、更难得。
随着他的一声大喊，检测间里的人群沸腾了。十多个大老爷们，又喊又跳的互相抱在一起。二十多天日日夜夜的辛苦，这一刻都有了回报。对于他们来说，技术是残酷而又亲切的。它不会因为你多么努力就垂青于你，但也绝不会欺骗与你。
数据告诉你，你成功了。那么，你就是成功了。毋庸置疑。
总有一天，终有一天，我会改变整个世界。周硕这一刻无比肯定。
周硕平复了一下心情，见到区委书记武长庚向他打了个手势，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跟在武长庚后面，走出检测间，俩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恭喜周校长了，听说这200mm单晶硅还是国内头一份？”武长庚有些欣喜的问道。
“电子级单晶硅200mm算是完全自产的第一个吧，国内有首钢nec的晶圆厂，也具有相关技术。不过他们有51%股份是日本nec掌握的，算是外资控股吧。”
“不得了啊！”武长庚赞叹道：“多少年，咱们绣城没有过这种拔份的事情了，周校长这是给咱们绣城增光了！”
周硕摆了摆手，有些自豪，有些谦虚的说道：“不过就是从日本进口的设备，咱们组织生产而已。要说增光，武书记还是看咱们攻关国产单晶炉和石英坩埚生产的单晶硅吧。”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武长庚点头道：“再过两天，市里要组织一次拍卖会。会拿出十个经营不善或者微利经营的单位出来，继续进行国企试点。既然你生产出来单晶硅，那么华光厂到时候也要被拿出来拍卖。圣迭班集团虽然不太满意，不过估计还是会积极竞拍的。不知道周校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天以后？”周硕皱了皱眉头，问道：“不能推后一点吗？我手里现在还有三千万流动资金。如果等到三月，我还能增加一千五百万左右，到时候会比较有把握。”
武长庚想了想，摇头道：“已经上过了常委会，想更改日期就不太可能了。我看三千万也够了，元器件厂也不过才卖了两千万而已，华光厂也就比他多一条生产线能值点钱，圣迭班集团不太可能做亏本生意吧？”
“但愿吧。”周硕踌躇道。
转过天来，周硕果然收到了拍卖会的相关资料。绣城各单位本身底子比较好，何况1995年的时候，各家负债的情况还算好，所以像再过两三年那种一两百万、甚至只要承担债务就能白捡一家工厂的情况，基本上就比较少了。
这次拍卖一次就推出了十二家企业，可以说是力度空前。不过这里面设置的条件也不少，并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竞标的。各家单位在人员安置、负债和技术能力上面都设置了门槛，确保竞标对象能够保障职工们的基本权益。
周硕带着牛星和刘桂芳坐着出租车，又一次来到了财政局。
“周校长，好久不见！”周硕刚一下车，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和他打招呼。
他抬头一看，约略有些印象，愣了愣。这人显然是个人精，见状就知道周硕把自己的名字给忘了，笑道：“我李九锋啊，我爸和庞舟父亲是同事。”
“哦哦！”周硕恍然大悟道：“是李总啊，抱歉抱歉，看我这记性。”
李九锋和周硕握过了手，笑道：“周校长这是贵人事多，您今天也是来竞标的？”
“呵呵，看好了一个厂子。”周硕含糊的点头道。
见他不愿多谈，李九锋也不追问，点头道：“周校长最近生意做得很大啊，我可是在电视上都看到了。”说着，他竖起个大拇指，点赞道：“七千万的投资，和院士合作，我是想都不敢想！”
“嗨，我就是凑个热闹，主要还是涂岸北院士负责。”周硕摆摆手，谦虚的说道。
俩人随意寒暄着，李九锋突然努了努嘴，眼光指向一旁说道：“看那，这不是上次那个福林集团的周总么？”
周硕转过头，果然是福林集团的总裁周鑫鑫。不过这次他的身边却少了那个让人讨厌的周福林，只是身后带着两个保镖，正在一脸严肃的东张西望着。
似乎感受到了周硕的注视，周鑫鑫抬眼向周硕的方向看过来。见到他和李九锋，竟然和蔼的笑了笑。
周硕不觉打了个寒颤，上次自己可是把他儿子坑的不轻。难道他是脑子烧坏了，竟然还会对自己笑？
周硕收起思绪，随着人流进了拍卖的会议室。这次的会议室里，人数比上次可是多的多了。放眼望去一片人头涌动、密密麻麻的台下坐满了西装革履的人群。
周硕和李九锋告了别，按照自己的号牌找到了座位，安排牛星和刘桂芳一起坐了下来。
到了时间，会议室的大门轰然阖上。领导们鱼贯而入，在主席台上的主席卓后面坐定。
拍卖师走上讲台，用锤子敲了敲垫板，底下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欢迎大家来参加绣城国企试点拍卖会，下面请江市长出席讲话。”
江市长可不是姜市长，江大桥是绣城市真正的市长。他中等身材，带着蛤蟆镜式样略带茶色的钢丝框眼镜，浓眉大眼，穿着合体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精明强干。
他站在拍卖席上，点了点话筒，这才说道：“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绣城国企试点拍卖会，国企经营越来越困难是不用回避的问题，这次的试点希望能够为绣城经济发展做出有益的尝试……”
江大桥在台上讲了十多分钟，追忆了绣城过往的辉煌，提了提目前经济发展的困难，最后脱开稿子，感叹道：“如今国家的经济发展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但是从我个人来说，更希望不仅大家能把企业搞好，也要善待我们的工人。这次拍卖会，我们特别为雇佣人数划了条线，并且为雇工数量超出的部分设置了加权。在同等价位下，会优先考虑雇工更多的企业。”
周硕从这段话里听出来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看起来国企待岗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从江市长话里的意思来看，距离真正的下岗大潮，恐怕已经是时间无多。所以市里面才会宁可牺牲一部分经济利益，也要尽量让下面的企业多消化一部分雇工。
果然江市长这番话一说出来，坐在台上的姜市长脸色就不自然起来。他虽然是排名紧靠常务副的副市长，可也不敢和正牌子市长对着干。这个条件一出，周硕收购华光厂的优势可就明显增加了。
台上几个领导轮着发表了一番讲话，好在有江市长十多分钟的记录在上面压着，不干太过拖堂，倒是发言都比较简短。
拍卖师再次走上拍卖台，敲了敲拍卖槌，朗声道：“请大家翻开拍卖目录的第三页，现在开始拍卖第一家企业，绣城第一罐头厂。”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竞拍
“下面开始拍卖第十二家企业，绣城华光石英玻璃厂。该厂历史悠久、技术基础雄厚，现有面积一百二十亩、电弧法石英坩埚生产线一条，员工六百三十四人。底价八百万人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人民币，谁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个问题。”
拍卖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让他微微一愣，转过身来。
姜宁问道：“华光厂的情况比较特殊，圣迭班集团如果在华光厂的竞标中落败，转而在其他城市设厂，获胜者如何保证华光厂在竞争中不至于失败？如果华光厂最终竞争不过圣迭班集团，导致工厂破产、工人失业，恐怕还不如便宜点直接卖给圣迭班集团吧。”
武长庚作为常委，他的辖区下这次又有不少的企业也在出售之列，也出席了拍卖会。听到姜宁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姜宁并没有私心，到了最后仍然在寻求将华光厂低价出售给圣迭班集团的办法。
武长庚反驳道：“圣迭班集团在华光厂的唯一竞争者就是一职高的校长周硕，他所筹建的单晶硅生产车间已经顺利的生产出了电子级单晶硅。哪怕华光厂的石英坩埚卖不出去，也完全可以自用。”
“我听说了那个车间。”姜宁作为分管副市长，显然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不说只有十台单晶炉的生产车间能够消化多少石英坩埚，单说能够用来拉制电子级单晶硅的石英坩埚，国内现在就没有人掌握了生产技术。华光厂的坩埚只能用来生成太阳能电池级单晶硅，现在说自产自用还为时过早吧？”
武长庚微微一笑，显然早有准备。他招了招手，有区里的工作人员递上来一份文件说道：“这是电子级单晶炉石英坩埚的成果鉴定报告，华光厂退休的老总工白芷陌已经掌握了坩埚涂层技术，通过了绣城科委的科技验收……”
“这不可能！”姜宁坐立不宁，从武长庚手里结果成果报告书，果然是绣城科委组织的成果鉴定。
姜宁心里咬牙切齿，谁不知道科委主任于顺水和周硕好的几乎要穿一条裤子。别说一个技术成果鉴定了，就是让他鉴定我姜宁是女的，他都能鉴定出来！
“我要求重新鉴定，必须邀请全国知名的专家来出具鉴定书。这里面的专家你看看都是……”
姜宁看到鉴定书后面罗列的鉴定专家身份，声音就好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戈然而止了。
也许那些专家的名字他全不认识，但是这些专家前面的来头他再孤陋寡闻也都听说过。
清华的教授、半导体材料所的专家、晶圆厂的总工，资历最浅的也是绣城理工学院的副院长。
姜宁懵了，这些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凭一个职高的校长，怎么能请到这么多人来做技术鉴定！
这当然不是于顺水这个绣城科委主任能请来的鉴定团队，而是周硕拜托涂岸北发挥他的影响力，直接从工程院里找关系拉出来的队伍。听说国内竟然能够生产200mm电子级单晶硅炉，这些行业里的学霸，哪有不着急来看看情况的？
“怎么，姜市长对这些学界的泰山北斗都不满意？成啊，你列个表，我看看还有谁比这些专家还专家。”武长庚笑嘻嘻的说道。
姜宁将鉴定书摔在桌子上，恨恨的看向台下的所罗门诺夫斯基。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如今竟然真的被人家研究出来了石英坩埚涂层技术，这下可是连技术优势都没有了。
至于怀疑这些专家的信用？这和怀疑中科院的信用也相差无几了，他是断断然不敢质疑的。
“好吧，就算如此，圣迭班集团是外资，招商引资可是头等大事！”姜宁气急败坏的说道。
“周校长雇用的工人更多。”武长庚优哉游哉的喝了口茶。
“圣迭班集团是跨国公司，能够引入优秀的管理经验！”
“周校长雇用的工人更多。”
“圣迭班集团的投资有助于提升绣城的形象！”
“周校长雇用的工人更多。”
“你就不会说别的了吗！”姜宁恼怒的拍了桌子。
武长庚眼光一撇，反问道：“你是觉得江市长定的调子有问题？”
此江市长当然非彼姜市长，姜宁的怒气瞬间戈然而止。
在绣城这个大下岗前期的关键时刻，能消化更多的工人，就是政治正确。他再怎么想引入圣迭班集团，也不敢和江大桥对着干。
“好吧。”姜宁颓唐的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说道：“我没问题了。”
武长庚放下茶杯，也偃旗息鼓起来。他和姜宁打了这么久的嘴仗，最后也不过是为周硕争取了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已。当然，这样也就够了。他向台下的周硕看去，微微点了点头，接下来就要看他的表演了啊。
“那么没有人再有问题的话，我宣布华光厂的竞标现在开始！”
“一千万！”圣迭班集团的办事处经理所罗门诺夫斯基率先举牌，高声道。
周硕向牛星微微点了点头，牛星随即也举起牌道：“一千万！”
由于雇工方面的差异，周硕只要和圣迭班集团的出价一致，就可以得到华光厂的所有权。
“一千五百万！”所罗门诺夫斯基沉稳的举着号牌，丝毫不见慌张。
周硕和牛星对视一眼，显然所罗门诺夫斯基是希望用高价止刹的方法，将周硕赶出局。以圣迭班集团跨国公司的资金规模，拼资本是有优势的。而且一上来就狠命的加价，也说明了圣迭班集团对华光厂的势在必得。
周硕小声和牛星耳语了一阵，牛星举起牌深呼吸一下，朗声道：“一千五百万！”
所罗门诺夫斯基转过头，看向周硕这边。这个粗壮的高加索人有着锐利的眼神和高耸的鼻子，当他的眼光聚集在一点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如同被老鹰盯住的山羊一般。
他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笑着举起了号牌。
“两千五百万！”
他的叫价策略如同他的祖籍一般，冷酷而又粗犷，透着一股战斗民族的嗜血。
牛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周硕，用眼神询问着他。
周硕仍然点了点头，牛星举起了号牌，点头道：“两千五百万！”
“把这个交给坐在那边的李九锋。”周硕用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交给刘桂芳。
刘桂芳接过来，看也不看的折起来。接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老外还真下血本，两千五百万已经是华光厂的实际价值了吧。”牛星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显然不太适应这样挥霍的消费感觉。
“对他们来说不是。”周硕摇了摇头，说道：“圣迭班除了要收购华光厂以外，还有一层扼杀国产竞争对手的目的。为了能够打开国内的石英坩埚市场，他们的底线要比实际价值更高。”
牛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样说的话，对方溢价五百到一千万，都是有可能的。”
“两千七百万。”
两人说话的空档里，所罗门诺夫斯基又开始叫价了。
周硕和牛星相视一眼，牛星有些兴奋的说道：“他的叫价放缓，看来是弹药不充足了。我看，不如一次叫到三千万，咱们也高价止刹一次。”
周硕闭上眼睛想了想，拍卖的时候最忌心浮气躁。片刻，他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跟随战略，这可能是对方想要试探底线的策略。”
牛星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举起号牌，喊道：“两千七百万。”
刘桂芳坐回到周硕身边的位置，将纸条还给他。
周硕打开纸条，只见空白的地方写下了一个“500”的数字。他歪头看向李九锋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李九锋笑了笑，用手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所罗门诺夫斯基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屁股，试探虚实的手段没有达到效果，这让他有些重视起自己的对手来。他想了想，集团给他的额度虽然还有富余，但是也不足以为他继续提供突飞猛进的空间了。
究竟是最后一搏，还是和对手软磨硬泡？
毛子的血液再次影响了他的选择，所罗门诺夫斯基举起号牌，高声道：“三千五百万！”
哗——
拍卖厅里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琐碎声潮，虽然低沉的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但是周硕也能想得到他们谈论的肯定是圣迭班集团的财大气粗。
一次在两千七百万的价格上加价八百万，这绝对算得上是大手笔了。一千五百万一次上两千五百万还是合理价位中的加价，最多是有些激进。但是超出合理价格之后，再一次加价八百万，这就是疯狂了。
周硕点头，已经对价格数字失去感觉的牛星再次举牌，平静的跟价道：“三千五百万。”
“三千六百万！”不等牛星的话音落下，所罗门诺夫斯基再次举牌，又一次增加了一百万。
周硕迅速的向李九锋看过去，却见他脸色难看的缓缓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缘分
“三千六百万，还有人继续加价吗？三千六百万一次！”
台上，拍卖师开始喊次。姜宁看到周硕铁青的脸色，不由松下一口气。圣迭班集团再怎么说也是跨国企业，光是用钱堆，也终于把周硕给堆死了。
台下，所罗门诺夫斯基露出了他好像熊一样锋利的犬齿，对着周硕嗜血的冷笑起来。
“三千六百万元两次！”台上的拍卖师高高举起了拍卖槌，就要狠狠落下。
啪！
周硕愣楞的看着前方。
一张纸出现在他的眼前，长方形，精致印刷。纸被拿在一双皮肤已经有些松弛的手上，手上戴着一枚粗糙的金戒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装饰。
“周总？”周硕有些诧异的看着手的主人。
周鑫鑫笑了笑，点头道“借你的，记得还。”
周硕接过纸条打开，竟然是一张支票。数字5后面跟了一长串的0，墨水尚未干透。
“三千六……”台上，拍卖师的拍卖槌已经开始落下。
“三千六百万！”周硕从牛星手里抢过号牌，高声叫价。
“三千六百万，三千六百万一次，三千六百万二次……”
所罗门诺夫斯基死死的盯着周硕手里那张支票，在不知道对方究竟增加了多少弹药的情况下，已经逼近授权额度的他只好不甘心的放弃了。
“三千六百万三次！”拍卖师的拍卖槌狠狠的敲击在圆垫上面，大声喊道：“成交！”
……
周硕将周鑫鑫开出的五百万支票还给他，已经散尽的拍卖场里，只剩下了三拨人还留在原地。
“真没想到周总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帮了我这一把，真是感激不尽。”
周鑫鑫将支票收起来，摇头笑道：“算是谢礼吧，周校长不用在意。”
“谢礼？”周硕诧异，俩人之间有仇无恩，哪来的谢？
周鑫鑫向角落走了几步，叹道：“这些年我虽然攒下了不小的身家，可惜老婆去的早，就只有周福林一个儿子，管教上面欠缺的太多。”
说到这里，他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说来也怪，自从被你坑了一道，这孩子反倒如同开窍似的，知道上进了。不容易啊，那天跟我说想去美国留学，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以后的世界有知识才能玩的转，他不想被人当个傻瓜一样卖了。呵呵，以前我是不相信缘分的，不过不得不说，周福林和周校长你们俩有缘啊。”
周硕打了个寒颤，他可不想和一个大男人“有缘”。不过周鑫鑫的话，他大抵是听懂了。这个周福林大概是从自己这里受了刺激，不知道脑袋里哪个回路烧掉了，竟然幡然醒悟了起来。周鑫鑫这个当爹的，多少算是爱屋及乌吧。
“呵呵，不管因为什么。”周硕摇头道：“周总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周鑫鑫摆了摆手，笑道：“如果周校长想记下这个人情，就对元器件厂的赵子甘厂长和他那批兄弟好点吧。说起来，我买了元器件厂就是生产点轻工产品，是把他们大材小用了。周校长我看的出，是要做大事的。他们跟着你，才不枉这一身本事。你们做的那些技术我不熟，不过中国终究还是需要有人来做这些的，加油吧！不要输给那些老外。”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周硕心里微微感叹，周鑫鑫能够发达起来，绝不是浪得虚名。商场上有没有勾心斗角？有，可是要想把路越走越宽，就总得先把自己的心放宽。斤斤计较的人，终归是走不远的。
“周总放心。”周硕用力的点了点头，和他再次握了握手：“我必然不会辜负赵厂长和元器件厂这些同事！”
“哦，对了！”周鑫鑫松开周硕的手，突然说道：“这事儿可别让周福林知道，不然要怪我这个老头子，胳膊肘往外拐的。”
“呵呵。”周硕笑了笑，挠头道：“周总开玩笑了。”
“我可是认真的！”周鑫鑫假装虎着脸说道：“当爹的嘴上不说，总归是担心自家儿子怎么看自己的吧。等你有孩子了，就会体会到这个心情了。”
周硕苦笑，点头称是。心里竟然不自觉的，觉得这个周鑫鑫有些可爱起来。
告别了周鑫鑫，周硕这才转回来，和李九锋一起走出了拍卖厅。
“多亏了李先生，不然今天可就要功亏一篑了。”周硕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份欠条，撕下来交给李九锋。
李九锋看也没看，折好了直接揣在兜里，笑道：“周校长这可见外了，我和庞舟小时候也是一起玩大的。他的师傅说是我的师傅也不算差，何况谁没有错不开手的时候，周转一下而已。以你的能力，我还怕还不上吗？”
“李先生倒是看得开。”周硕挠了挠头，笑道：“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看以后吧。”
“对对，看以后！”李九锋眉开眼笑，他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不止是梦海微电子的情况，周硕筹备软件园的事情他知道的也是门清。只要这个项目能够成功，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他简直不敢想。可以说周硕手指缝里稍微露一点，那就是享用不尽啊！
签下协议，周硕将三千六百万的款项打入财政局制定的账户，就开始耐心的等待起来。
一方面是市政府急于套现，另一方面则是华光厂的职工正在嗷嗷待哺。相关的手续简直可以说是雷厉风行的在办理，气势汹汹之下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过不得几天，这华光厂竟然真的出了大事。
“牛厂长跑了？”周硕目瞪口呆的看着姚稻。
姚稻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气愤的说道：“谁能想得到，这个牛厂长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私下里收了不少人的贿赂，说是送钱就能在圣迭班集团裁人的时候留岗。没成想最后竟然是周校长你买下来华光厂，然后就卷了一笔货款跑路了！”
姚稻呼扇着衣领，给自己的满头大汗降着温，叹了口气说道：“这下可好，现在连他收了多少贿赂都还搞不清楚。厂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整个就是人心惶惶。”
“这可不行，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周硕边说边穿起大衣来：“走，跟我去厂里看看。”
且先不说周硕这边如何安抚工人、恢复秩序，牛厂长这一跑，最倒霉的可不是周硕。
姜宁副市长的秘书已经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了，哪怕手里拿着定时炸弹，他这个时候都不敢进入市长办公室。在姜宁的暴怒之下，说不定自己一开门就是一个花盆飞过来，直接送去见马克思都是有可能的。
姜市长的秘书正在心中感慨自己的不幸，人家的领导都是沉稳有度、喜怒不形于色，唯独自家领导脾气暴躁还不学无术，真是不知道怎么爬上的领导岗位。
他正在发呆，就听走廊里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过不一会儿，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向他走了过来。当先一人向他问道：“请问，这里是姜宁副市长的办公室吗？”
“没错。”秘书愣了愣，点头道：“市长现在没空，你们预约了没有？没有的话改天再来吧。”
俩人对视一眼，也不理秘书的劝告，直接就有推门而入。
秘书这时候可不敢让他们进去，连忙伸手一拦。他要是连门都看不好，姜市长怪罪下来，说不定就要把他打落到哪个乡当计生主任去。
“你们是谁？没听我刚才说的吗？今天市长没空见客。”
俩人当先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摊开来给秘书一看，秘书顿时化成了一尊石像。
这次没有了阻拦，俩人推门而入。只见姜副市长的办公室里如同台风过境一般，但凡叫个物件，就没有整装的。
“出去！”两个陌生人竟然见到了自己的这幅丑态，姜宁怒不可遏道：“都给我出去，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俩人里还是打头这个，摸出口袋里的证件，摊开道：“姜宁副市长，我们是省纪委的。关于华光厂出售过程中的一些问题，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噗通——
前一刻还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姜宁副市长，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傻傻的看着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被调查对象的这种丑态他们也是见得多了。当即也不多说，上去俩人一边一个，搀着姜宁站了起来。
“姜副市长，跟我们走吧。”
姜宁好像失了魂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被两人夹着，走出了办公室。
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牛厂长虽然卷款潜逃，可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再加上仓促行事，没跑出省呢，就在奉天被警察给逮了个正着。随便一审，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三岁偷看堂姐洗澡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这姜宁当即被牵扯了进来。大的错误倒也没有，虽然被纪委查了个底朝天，也只是经济上不怎么干净。再加上荐人不当，受了牛厂长的拖累，扒了官服又做了两年牢。出来之后竟然改了脾气，成了个老好人。真真不知道在大狱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落下了见不得肥皂的毛病。
人这一生还真的是讲机缘，周福林被周硕坑了一次反而开窍。姜宁安排牛厂长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偏偏毁了自己的前途。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多么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