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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全文阅读

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21章 自有主意

    小皇帝失踪按说是个极为严重的事件,他们将其可能去的地方搜索后仍然没有什么发现,众人聚在一起后却都是一脸无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好像找到了才是意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他们都知道陛下喜欢‘微服私访’这口儿,一个不注意就溜出去了,可像此次独自逃去出还是第一次,才让大家比较担心。

    “赵置使,怎么办?”董义成看向赵孟锦问道。

    “我能怎么办?等着吧!”当下职务最高的就是他了,看着大家都等自己拿主意,赵孟锦苦笑着道。

    “谭统领,陛下出走,难道你们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吗?”陈凤林转向谭飞急赤白脸地道。

    “陈都统,我确实不知陛下何时离开的,且再三问过值守的侍卫,他们也没有发现陛下如何逃过他们的眼睛的!”在座的职务都比自己高,资格比他老,自然不敢强辩,只能施礼赔笑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侍卫营号称军中第一精锐,上百人守在屋外,竟然看不住陛下一人,怎么可能?是不是有所隐瞒?”董义成听了觉得十分有理,板着脸道。

    “此次下官真的不知,更无与陛下串通!”眼见矛头指向自己,谭飞大呼冤枉道,“诸位上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大官!”

    “陛下出去确实没有告知我等,内侍们也没有发现陛下的行踪,我若是知道怎肯让陛下一人出门!”王德也赶紧连连摆手,撇清自己的责任。

    “郑都统,你赶紧查查,护军的战船是否有离港出航的?”赵孟锦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

    “禀置使,下官得知陛下不见的消息后,已经即刻查问,船只并无一艘离港,也未见陛下踪迹。”郑永也摇摇头苦笑道。

    “那陛下回去哪里?不会是前往鄂州了吧!”陈凤林惊诧地道。

    “嗯,很有可能。陛下上午与咱们谈论当前战事,而西征在即,定是不放心,便偷偷的去了!”董义成也深以为是地点头道。

    “都是那些文臣把陛下的逼的……”王德听了一跺脚道。

    “大官此话怎讲?”赵孟锦急问道。

    “陛下来太湖前一直在军器坊,指导如何安装新设备,可朝中一些文臣频频上书参奏陛下沉迷于技巧之物,荒废朝政。陛下十分烦恼,便前来太湖避难,接着转往鄂州,又担心牵连咱们,便不辞而别了。”

    “可恶,实在可恶!陛下一心为国,他们却处处擎肘,逼的陛下做些事情,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赵孟锦击案怒道。

    “太湖距鄂州千里,陛下孤身一人若是遇到危险,我等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陈凤林听了急道,“置使,赶紧令沿途驻军查访,寻找陛下下落吧!”

    “且慢,此时外界尚不知陛下出走的消息,若是令沿途驻军查找,难免会泄露出去,那时则天下皆知了,如此难免被宵小利用,陛下反而更加危险!”谭飞赶紧制止道。

    “嗯,谭统领言之有理。现下不比从前,军中上下皆识得陛下,若是设卡拦截必然是大张旗鼓,如此反而会暴露陛下的行踪,更会让朝中那些文臣得知,如此天下不稳啊!”赵孟锦点点头道。

    “可陛下孤身一人出行,若是……我们岂不追悔莫及!”董义成也是十分着急地道。

    “那如何是好呢?”赵孟锦一时间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在屋中转了两圈道。

    “各位勿要看,以我看陛下根本没有离开太湖!”这时一直没有发言的周翔笑着道。

    “哦,周侍郎何出此言?”赵孟锦停下脚步,看向周翔道。

    “以我浅见,一者,陛下非是不识大局,知道贸然出走的后果;二者,正如诸位所言,这新训营非是他人可以随意进出的,陛下没有腰牌,营中军兵又不识龙颜,怎能任陛下自由出入;三者,陛下早晨曾发牢骚,对赵置使等诸位前来随扈有些不悦,以为不能看到营中实情,这才偷偷溜了出去!”周翔现在也是可参加廷议,手握实权的大员了,也一改往日粗鲁的形象,沉思片刻尽量以‘文雅’的言语道。

    “尽是胡言,陛下能在百余名亲卫的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去,你怎知那些营中的军兵就能拦住陛下呢?”赵孟锦却是不理会其文绉绉的话,一如前时骂道。

    “赵置使不要动怒,听我解说!”周翔却是不恼,笑笑道,“侍卫营的警戒在外人眼中确是如铜墙铁壁,风雨不透,可不要忘了陛下日日与他们在一处,其中的破绽早就了然于胸,想要逃过他们的眼睛并非难事。”

    “话听着似有道理,但周侍郎也要知陛下熟知军务,对军中情况了如指掌,想要骗过他们不过是小事一桩!”赵孟锦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以为其言并不能说明陛下尚在营中。

    “我觉得周侍郎言之有理。”周翔的话让谭飞不免尴尬,可想想也是实情,沉吟片刻道。

    “为何?”赵孟锦并没有着恼,而是歪了下脖子问道。

    “陛下行事向来谋而后动,行事谨慎,这人所共知。”谭飞见众人皆点头认可自己所言后,接着道,“诸位也知幼时便创帅府军,军中规矩可谓也皆出陛下之手,可恰恰如此才不会贸然出营。”

    “这又怎讲?”董义成听了不明所以,催问道。

    “大家应知在营中若是不能答对口令,擅自出营者,哨兵可当场予以击毙。而陛下定然也知道这个规矩,而此乃是新训营,担任警戒的不乏是新兵,他们不识陛下,且执行命令又往往不打折扣,慌乱之下可能都不会听你分辨便开枪射击。想以陛下之精明,怎么会去冒这个险,而新训营高墙壁垒,以陛下之能也难以逾越。所以,周侍郎以为陛下仍在营中是对的,他只是想看看新兵营的真是情况。”谭飞解说道。

    “如此说我们大伙岂不是白着急了,可万里有一,陛下也许会混出营区呢?”赵孟锦摸摸胡子,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八分,但仍不服气地道。

    “此事我已问过,今日还未有人车出营,同时我也叫侍卫营以加强警戒为名在各处设置了岗哨,而郑都统也遣人封锁水道,陛下肯定还在营中。”谭飞言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可在营中搜寻,将陛下请回来。”陈凤林言道。

    “还是算了吧!既然陛下在营中暗访,众人又不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住,我们擅自去找反而会惹得陛下不喜!”赵孟锦笑笑道。

    “还是谨慎些,派些人在营中暗访,陛下被发现了也好及时解救,不要让陛下吃了亏!”郑永言道。其实他也清楚,新训营管理相对于军中更为严格,陛下想混入训练的队伍中很难,毕竟队列中多一个人很快就会被发现,而在营中闲逛,又岂能逃过巡逻队的眼睛,因此大家都相信陛下在陌生的营中是藏不住的……

    “你……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新训营三大队的伙房之中,此时已经是热火朝天,十几个人在其中忙碌着,伙长刘大同看见一个小兵在门口东张西望,大声吼道。

    “报告,三大队十中队新兵黄琦奉命前来帮厨!”那小兵见有人喊自己立刻立正敬礼报告道。

    “会收拾鱼吗?”刘大同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小兵,皮肤黝黑,个子不小,脸上还带着稚气,抬手还礼后问道。

    “报告伙长,我会!”黄琦再次敬礼后回答道。

    “好,把鱼都收拾干净,要快一点!”刘大同点点头,指指门口的一个大木盆,递给其一把尖刀道。

    “是!”黄琦抬手要行礼道。

    “小心刀,毛手毛脚的,别伤了自己!”刘大同见小兵手里还拿着刀便抬手敬礼,连忙制止道。

    “呵呵,忘了……”黄琦看看手里的刀,不好意思的憨笑着道。

    “开始干吧,小心点,还等着下锅呢!”刘大同在围裙上擦擦手又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去。

    “哦,这么多鱼啊!”见老兵走了,赵这才转身看看那个足可以做澡盆的大木盆,那里有四五十条三斤左右的青鱼,在其中来回扑腾,想要短时间内将这些鱼收拾干净,不禁暗叹任务艰巨啊!

    吃罢午饭,赵便想着看看新训营的情况,可若是一帮大佬们陪着,定然什么也看不到,因而便使了个计策偷着溜了出来。他在军中厮混了这么多年,又作为创立者当然明白军中的规矩,自然也会想到混进队列中的后果。当然这难不住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厨房。

    新训营平时并没有多少人,不会保留那么多的火军,但是新兵入营后,每营却要管着五、六百人的伙食,仅凭七、八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只能从各个中队抽调人前来帮厨。而现在新兵刚刚入营不足两个月,还处于以伙和分队为单位进行训练的阶段,并没有进入合练。且新训营中的新兵不准随意活动,因此一个中队的人顶多也就混个面熟,更不要说一个大队的人了,他在这里是不会被人识破的。

    于是赵闻着味儿找到了厨房,他虽然年纪小点儿,可他的个子却不小,加上一身没有军衔半新不旧的军装,正好符合参加过一段时间训练的新兵身份。而帮厨的人即便来自各个中队,也不会认识营中的每个人,再注意些便不会露馅儿。

    收拾鱼对赵来说不是难事儿,别说前生,即便今世在琼州时也常常亲自动手做鱼,只是没有一次要收拾这么多鱼。他一边用刀子去鳞,开膛,一边侧耳听着厨房中的动静,以便了解营中之事。

    “你叫……”

    “报告伙长,三大队十一中队吴洪!”一个正在择菜的新兵赶紧起身报告道。

    “哦,吴洪!”一个老兵指指门外道,“伙房太窄了,你把菜筐搬到外边去择洗干净,再搬回来!”

    “是!”吴洪敬礼后,立刻动手将几个菜筐搬出来。

    “不用,我自己行!”赵见其搬着吃力,伸手帮忙,吴洪摇摇头言道。

    “客气什么,都是战友!”赵还是帮助其将菜筐搬到了门外空地上。

    “你叫黄琦?”有了帮忙在先,吴洪便也凑到赵身边,笑笑问道。

    “对!”赵手下不停,扭脸点头道。

    “我叫吴洪,十一中队的。”吴洪自我介绍道。

    “你一定是得罪中队长,或是训练出错了!”吴洪笑着道。

    “这怎么讲?”赵看其笑的有些奸,不解地问道。

    “今天是十五,咱们训练营是逢五吃鱼,鱼是好吃,可收拾起来十分麻烦,因而这天谁都不愿意帮厨,所以伙长们都是作为惩罚来用的。”吴洪解释道。

    “可我没有得罪其啊?”赵心的话,我哪里知道谁是中队长,得罪其更不可能,但也是装作沉思的样子,想了想皱皱眉头道。

    “那就是你训练拖了后腿,才把你打发到这里来的,那几个都是因为训练不合格才被派来帮厨的。”吴洪摆出一副肯定如此的样子言道。

    “我动作是不标准,可也不至于因此被惩罚吧!”赵装出副怎么会如此的憋屈样儿道。

    “你没看到码头上新到了几艘船吗?我偷听到中队长说那是御船,很可能是皇帝来了!”吴洪往这边探探身子低声道。

    “瞎说吧,御船来了也不一定是皇帝到了,也许是到那边的船场修理来了呢!”赵撇撇嘴,不肯相信地道。

    “应该错不了,昨天咱们打扫了一天的屋子,且到码头上岗的人看到御前护军侍卫营的人在码头警戒,他们是皇帝的亲卫。你想皇帝若是不到,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再有早晨置司和一军的几位都统都到了,肯定是前来伴驾的!”吴洪左右瞅瞅,神秘地轻声道。

    “是吗?可这与咱们有什么关系!”赵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

    “怎么没有关系,据老兵们传言,皇帝喜欢视察军队,到此很可能就是要校阅新兵,他们为了好看,当然要把咱们这些差些的人藏起来啦!”吴洪呲笑着道……

第1022章 猝不及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洪的一番话是无心之举,却不知道已经被小皇帝记在本上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赵倒不以为奇,露巧藏拙可以是说是人的本性,谁都想将自己所长显示出来,连卖水果的小贩都知道将个大鲜亮的放在明处,小的长斑的放在下边。在赵看来平常的时候玩点儿心眼非是什么大事,但是在军中这种行为却是致命的,尤其是新兵训练营。

    往小处说是弄虚作假,往大里说则是关系到一支军队的作风和水平问题,尤其是会给新兵一种错误的认识,将欺上瞒下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其终会成长为老兵,甚至军官,会习惯成自然的将这种观念又传承给下一代士兵。长此以往,对军队的伤害将是十分严重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不过赵对于新训营的伙食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不是指的味道,而是在量上。随着经济的改善,军费得到保证,伙食费也几经调整,不仅要吃得饱,也向吃得好转变。每天的主食可以足额保障,副食也讲究起来,每天的菜蔬、肉食、油、盐、调料都有标准。

    他知道吃得好坏不仅能稳定人心,也是战斗力的保证,而肉食是蛋白质的主要来源,但是因为屯驻地区的不同,供应的品种和量也有不同。因此赵专门要求兵部出台政策,不要过于拘泥于规定,可以因地制宜的进行改变,猪羊多的地方可以多吃肉,近水的地方也可以用水产品代替,但是要保证将膳食费用足、用好,每文钱都吃到士兵的肚子里。

    现下新训营在太湖,鱼虾便宜,自然可以多吃,赵进去就看到伙房中不仅有肉,且加上这一百多斤鱼,即便不及细算,也基本符合规定。起初他还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采取的应急措施,但是听吴洪的话头,说明吃鱼是有固定日子的,只不过是自己赶上了,这才让他放下心来,感到欣慰。

    “听吴兄口音应是江浙一带的吧?”赵此时已经当了十多年的领导,成了一个成熟的政客,再不是蘸火就着,容易冲动的‘孩子’,知道此时发作也无益于事情的解决,而是笑着问吴洪,想从中了解更多的情况。

    “家籍绍兴的,不知黄兄家籍何处?”吴洪点点头,又反问道。

    “祖上是开封的,南渡之后客居钱塘!”赵想想言道,却也不是假话。

    “难怪黄兄官话说的如此好,不过世居百年,也算是吴人了!”吴洪言道,也正是因为赵满嘴的正宗官话,让他一时不敢断定其籍贯。

    “是不是因为咱们皆是吴越人,让军官们看不起,才将这些杂活儿派给我们来做的?”赵说着话,手下不停问道。

    “这个……不是吧?平日我们伙皆是轮流前来帮厨,只是今日情况特殊。难道你们中队不是如此吗!”吴洪愣了下,想了片刻答道。

    “也大概如此,只是这皇帝来此作甚,还让咱们跟着倒霉!”赵叹口气,自己埋怨自己道。

    “黄兄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没想到吴洪听了却变了脸道,“陛下小小年纪便挑起复国重任,凭数百败兵和乡兵起事,在琼州卧薪尝胆十年,一举收复江南,救亿万百姓于水火,又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可谓是功劳盖世。陛下若是能亲临新训营,得见龙颜,乃是我等的荣幸!”

    “哦,有理!”赵听了只能点点头含糊地道。可他心中确是十分高兴,一个入伍不足两个月的新兵便能明白这个道理,不仅仅说明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不见,也说明忠君爱国的传统得以传承下来。当然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对搞个人崇拜十分反感,但是在君即是国的封建社会还是必须的,当然小小的满足下自己的虚荣心也是感觉美美的。

    “这也就是你私下说说,千万不要让教头们知道,尤其是那些琼州兵们听到,否则你就惨了!”吴洪也小声地叮嘱道。

    “这里还有琼州的新兵?”赵十分惊奇地道。

    “当然,这里是水军训练营,皆是沿海近江的擅水者,琼州四面环海,当然也少不了他们。”吴洪可能觉得这位新兵也太过孤陋寡闻了,他有必要来教育教育其,说着指指一个向他们走来的士兵道,“看,那位就是琼州来的新兵!”

    “伙长催问鱼收拾好了没有,等着下锅呢!”说着那琼州兵过来问道。

    “哦,我已经收拾了一半了,让伙长稍等片刻,马上就好!”赵连忙回答道。

    “唉,我来帮你吧,笨手笨脚的!”那人看看叹口气,蹲下身从赵手中拿过刀子道。

    “兄台好手段,在下黄琦谢了!”赵平日自诩做事利落,收拾鱼虾也非第一次,可与其一比真是笨手笨脚的。

    “黄兄不必客气,在下欧博,生在水上整日捕鱼捞蟹,自然手熟!”欧博说着便将一条已经收拾好的鱼扔到筐里。

    “欧兄可是族人?”赵听了其介绍,立刻想到欧姓乃是族常用的姓氏,便试着问道。

    “不错,黄兄在琼州待过?”族以海为家,与外界交往很少,不是熟知的人不会知道这些的。

    “我一位兄长曾在琼州待过多年,常听其说起琼州风物,因而略知一二!”赵笑笑道。

    “原来如此!”欧博以为能多位乡亲,略有些失望地道。

    “欧兄在琼州自由自在,为何要从军到江南呢?”赵却没有觉察,只是想急于知道琼州的情况,又问道。

    “黄兄可能有所不知,陛下对我们族恩重如山,不仅拨了土地让我们上岸居住,还建书院让我们读书识字。并特许我们捕捞的鱼获供应官府,往来各地运送物资,仅此就让我们改善了生活。另外陛下对我们族人深厚,当下的御前水军统领便是我们族人,宫中所用的海货也皆是我们族供给,即便当下皇帝还念念不忘我们族的鱼干。如此我们族人都愿意从军为陛下征战,虽死无憾!”欧博颇为自豪地道。

    “那你可认识那艘船?”吴洪听了心中有些不舒服,指指泊在码头的社稷号道。

    “那是陛下的座船,是陛下在七洲洋海战中夺取蒙元大将刘深的帅船,那一战我们族也曾参战。且陛下也常乘此船巡视,每逢夏日到博鳌行宫避暑,船就泊在我们岛上,天天都能看到。”欧博轻描淡写地道,可谁都看得出其脸上带着得意。

    “行朝迁离琼州已两年了,你们日子不好过了吧?”赵又问道。

    “说到影响就是不如往年热闹了,可日子应该是过的更好了。行朝在琼州十年,开垦荒地,当前已经自足。且大力发展海贸,建了盐场,贸易日益兴盛。当下行朝虽然迁回临安,但留给琼州的这些东西都在,而收复江南后在琼州靠港贸易的船只更多,日子怎会不好过!”瓯海言道。

    “以前在海上自有自在,如今从军觉得苦吗?”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

    “自然不若往时自在,可也并非不可忍受,想我大宋水军战无不胜,不吃些苦又怎能行,且我族人自幼便随船出海捕鱼,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这又算得了什么!”瓯海浑不在意地道。而他手下不停,很快将剩下的鱼收拾干净,起身送入厨房。

    “唉,我们与其相比,还是差了点儿,难怪他们琼州人可以称雄新兵营!”赵轻叹口气道。

    “黄兄不要长他们的志气,我们吴越人也非孬种,来日战场上看!”吴洪不服气地道,随后起身恨恨的将择好的菜送入伙房。

    这时杂活儿已经做完了,下锅烹煮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帮厨的新兵们动手,待在伙房中又碍手碍脚,便都被轰了出来,而他们也得以休息片刻,这些同病相怜者自发的聚在一起聊天。人多了赵担心被人识破,便坐在外围的角落里,也不插言,只听他们说话。

    此时新兵们脱离了伙长、分队长们的监视,出离家门的年轻人相互间也没有提防,说话就少了顾及。说的最多的当然就是军中的新鲜事,尤其是接触最多的伙长、分队长。而赵最想知道的也是这些,从他们的谈话中便能推断出上至新训营的组织情况,下至生活的点点滴滴,有时也会插几句嘴,以其的经验当然不会留下刻意的痕迹,引起他们的警惕。待开饭的时候,他心中对新训营的情况已经有了数……

    等到黄昏时分,小皇帝尚未回来,赵孟锦等人有些急了,这个时候并没有接到报告称营中混入了奸细,周围的岗哨也没有见到小皇帝的影子。他们不由的担心陛下真的已经溜出了新训营,而这个时候人们都不免往最坏处想,心也都提溜起来。

    正当赵孟锦准备调动兵力寻找,并向京中密报的时候,却发现小皇帝施施然的回来了,众人不免埋怨几句。但谁也没有问其的去处,这帮军中的老油子其实已经从陛下身上的油烟味儿中得到了答案,不尽暗叹小皇帝真是太贼了,其充分利用了自己熟知军中规则的优势,骗过了所有人。

    不过对于如何在侍卫营严密的保护下溜出的事情,尽管大家明敲侧击的打问,可小皇帝只是笑而不语,不肯透露一个字。另外让他们担心的是,小皇帝潜入新训营做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也是闭口不谈,让他们心中没底儿,不知道下来谁会倒霉。

    天色已晚,众将不便久留,纷纷告退。当夜无事,自然除了顶着两个黑圆圈的谭飞,想来也知其夙夜未眠,防止小皇帝再度出走,尤其是在尚未查明陛下用了什么方式的情况下。但这些并不影响小皇帝的安排,而悬在新训营统领上的靴子也落了地,今日他要校阅新军。

    皇帝视察新训营,对于新训营一班人来说虽然倍感压力,但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上级前来视察、考核也算是常事。流程一般就是整理卫生,给视察者一个良好的第一感观;接着与主官谈话后,就是在操场上列队操演,展示训练成绩;再便是参观营区,与新兵座谈,近距离了解他们的思想动态及对军官是否有虐待新兵的行为;最后就是与大家共进午餐。

    对于这些基本流程,大家都是耳熟能详,也有应对的措施。不过也会有‘多事’的官员会查看花名册,点检人数,甚至查一查账目,看看有什么贪污和侵吞财物,克扣新兵军饷和膳食费的行为。他们自认这些做的都不错,即便查也发现不了什么。

    且现在新兵才入伍不足两个月,还处于徒手队列训练阶段,也就是走走队列,练习基本的战术动作,学习军法和号令及洗脑式的忠诚教育。所以即便出现些纰漏,他们也不担心,毕竟新兵入营时间短,出现些问题也正常。但他们还是会采取些措施,力求做的尽善尽美,毕竟这次是皇帝视察,若是出了问题被追究的不仅是他们,还会牵扯到兵部和其它相关单位,而最倒霉的还是他们。

    皇帝视察起初也是按照过去的流程进行的,但是在视察到三大队的营区后,突然拿过花名册随意抽取了一个中队,令他们即刻集合进行点验,并要求全员参加,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随着命令的下达,尖利的集合哨声响起,三大队十二中队立刻集合。

    陪同的新训营一班军官及三大队的指挥使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尤其是看到几个身上连围裙都不及解下的新兵入列后,汗都下来了。慌乱中总算整好了队列,随后小皇帝亲自拿着名册开始点验,核对人数及姓名。他们的心都提溜起来了,可此时他们知道任何话语都会被视为有意遮掩,而猝不及防之下也让他们无法做出任何补救措施……

第1023章 马说

    小皇帝亲自点验,不仅让新训营的主官精神紧张,连带着赵孟锦等人也是一阵紧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新训营虽然作为常设机构,且配置齐全,但是并不会保持很多兵力,一般的情况下新兵入营后会编成一个暂编师,主官兼任师长,下辖的几个教导队主官兼任团统领,以此类推建立其编制体系,不过也只下沉到都。

    都的主官是教导队的教头担任,负责组织基础训练和管理工作。而分队的队正、伙长等职务则是由武学的学员或是从各部在此轮训的预提军官骨干担任。如此可以锻炼这些预备军官的组织训练能力,也可以使得这些人将自己的训练和战斗经验传授给新兵,如此可以让新兵在分配到各部后能尽快的适应正规部队的节奏。

    正是因为这样的配置,这些担任初级军官的学员多是来自附近驻军,也正是赵孟锦等人所主管的水步各军。一旦这些人出了问题,必然也会让小皇帝联想到军中的情况,而依照其脾气倒霉的往往不是这些学员和军官,却是各部的相关主官及推荐者。想着自己的命运此刻竟然被捏在这些低级军官的手上,能不让他们都手心出汗吗?

    赵的考校从都头开始,然后是队正和伙长。他问的很细,从动作要领到作息制度及连队的日常管理皆有涉及,不仅接受考校者时时被问的面红耳赤,就连‘旁观者’也是战战兢兢。他们知道小皇帝乃是军中第一人,对军中的制度十分熟悉,却没有想到其竟然可以做到烂熟于心,根本不需思考就能信手掂来,让他们这些日日厮混于军中的将领无比汗颜。

    考校完军官又考校新兵,开始还担心小皇帝会出难题,但事实上小皇帝考校的范围完全在兵部制定的训练大纲之内。可这依然让他们掉以轻心,其中自有训练进度快慢的问题,也有新兵对规则的掌握程度,可以说正切中重点,通过新兵的表现也能反应出整个新训营的整体情况。

    整个抽考历时一个多时辰,但众人却觉得如坐针毡,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而小皇帝在事后未发一言。然后才按部就班的走完整个流程,而午膳也毫无例外的在大伙房与官兵们一起用餐,看着餐桌上比之昨日要丰盛许多的膳食,他也只是笑了笑,可却让大家都是一激灵,意识到弄巧成拙了,居然忘了小皇帝昨日在此潜伏了一天,早就将底数摸清了。

    午膳之后,赵召集新训营指挥使以上军官谈话,大家都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而结果却是出人意料。小皇帝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逐一指出他们存在问题,尤其是为了应付检查弄虚作假的事情,以为这些事情看似很小,却影响极坏,会带坏军中的风气。

    而后赵又对营中存在的地域歧视问题进行了批评,要求他们要打破过去的小山头主义,宗派主义,建立起以国家利益为重的大局观。在加强军事训练的同时,对思想教育也不能放松,尤其是军人的荣耀感和自豪感。此外告诫众将当下的和平只是暂时的,与蒙元的决战是不可避免的,绝不能放松警惕。

    视察结束,赵没有再做久留,新训营全体官兵到码头上列队相送。看着皇帝从队列前走过,吴洪和欧博不禁眼前一亮,看着向他们微笑的皇帝不由的挺直了腰板,瞪大了眼睛。而伙长刘大同则是吃惊之余,不由的摸了摸袋中的那一贯纸钞,昨日在收拾厨案的时候,他发现了一贯钱,问了半天并无人认领,此刻才猛然醒悟,原来军中传言不假……

    赵的船队重新,但是此次却没有自太湖入海,而是转入长江顺流而下前往崇明州,他想去看看马场。战马的重要性在古代不需多言,而随着战争方向转向江北,对战马的需要也日益迫切。可江南缺马这已经是老问题,当下宋军组建了十二个骑兵旅,兵力不过三万余,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

    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还是缺马,而能达到如此规模还全赖于在收复江南之战中的缴获,随着车军和辎重军的组建,缺马的矛盾日益突出,赵知道这种状况若是不加改变,对来日的北伐将造成极大的困难。因此他一边通过各种渠道收集马匹的同时,还建立马场繁育马匹,而崇明州马场则是种马场。

    在赵前世每当在电视上看到外国的阅兵或者马术表演的时候,他往往会被那些矫健的骑士与高大的马匹所吸引。因为在国内,是很少能见到如此高大的马匹。即使前去内蒙等有着大片草原的地方去骑马,见到的马匹也经常是相对矮小的,有的马匹干脆就和驴子差不多大。

    无独有偶,抗战时日军所骑乘的“东洋马”也以高大、健壮著称,他们虽然身高不高,但是所骑乘的战马普遍都很高大,而“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东洋马”,更是反映了那个时候日军所用战马的优异与珍贵。这些情况,也就导致了很多对于国产马种的鄙视,以及中国古代骑兵实力的质疑。毕竟战马质量不够好,骑兵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然而,对中国古代军事有所了解的赵却知道,中国古代不缺乏重装骑兵。如果没有高大优良的战马,甲骑具装自然无从谈起。那么,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高头大马呢?赵到了这个时代,无论从现实的角度,还是前世的疑问都想解开这个谜。

    在解开这个谜之前,赵首先搞明白了关于马匹的体格指标的两个重要概念,那就是“肩高”和“掌”。一般像马这样的动物,测量高度时都以肩高为准,所谓肩高指的是马匹从肩胛骨到脚的距离。而掌则是一个长度概念,传统上经常以掌的单位来计量马匹的身高,而一掌大约是多少,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尺度,因为每个人的手掌大小都不同,也就导致概念的模糊,他以为大约也就在十厘米左右,可也就造成马的高矮难以说道清了。

    中国人使用马匹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商代就开始将马匹用来骑乘了。但是赵觉得凭心而论,中国本土的马种并不算好。先秦时代大多以体型较小的蒙古马为主。从秦兵马俑中体现出的马匹形象来看,此时中国本土的马匹耳朵长、马蹄小、马鬃短、马尾细、肩高较低。

    根据《周礼》的记载:“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六尺以上为马。”经过换算可知,先秦时代中国本土马匹的平均在一百三十八厘米左右,既为十四掌左右。而汉代时,禁止肩高十四掌上的马匹出关,也可以做为例证。

    不过,我们都知道在西域周边的中亚地区,却有着优良的骑乘马种,尤其是被称为“汗血宝马”的大宛马,其与威名远播的帕提亚重骑兵所使用的尼撒马有着共同的祖先,也是当时世界上最优良的马种之一,平均肩高一般都在十五掌左右。

    著名的征服者汉武帝北击匈奴,开拓西域,并从西域诸国引入了“乌孙天马”和“汗血宝马”,便极大的改良了中原地区的马种。汉代战马的雕塑相比秦代马匹雕塑耳朵变短,口裂、马蹄增大,胸脯更宽,肩高也明显增加,西域良马对中国马匹的改良效果由此可见一斑。

    此后,历朝历代,中原王朝都对马匹的蓄养十分重视,他们清醒的认识到“自古有天下国家者,莫不以马政为重,故问国君之富者,必数马以对。”对于帝王将相来说,拥有一匹高大的宝马良驹更是身份与能力的象征,还可以在战场上获得极大的优势。无独有偶,蒙古西征进入中亚后,也开始迅速的淘汰蒙古马转而使用中亚地区的良马。

    那么,中国本土马匹,在上个世纪明显矮于欧洲甚至日本的情况是如何发生的呢?首先,现代欧洲以及日本的高头大马也并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这些高大的马匹是在大约在17世纪之后,逐渐由人工选育出来的。例如现在世界一流的英国纯血马,就是自十七世纪中期开始培育的。抗战时日军所使用的“东洋马”,其实也大多数都是从西方国家,特别是法国引进的。

    而在欧洲漫长的中世纪里,拥有数匹战马是骑士的标配,战马越多越好就越能彰显骑士身份的高贵。行军、打仗甚至打猎时,骑士们都有不同的坐骑。骑士比武时马匹的表现更能决定胜负,这关系到奖金和装备的赎金,所以骑士们总是挑选最好的马匹参加比武,这也造成了欧洲历史上马匹育种业的繁荣。

    中东的战士们尽管和欧洲同行们打得你死我活,但在挑选、培育马匹上有很多共同语言,中东土豪们打马球、打猎用的马匹甚至需要从印度等地进口。中世纪的欧洲和中东都是典型的封建领主制度,一个拥有上百名骑士的领主就能让国王套近乎,一个能指挥数百名古拉姆骑兵的近卫军军官也能决定苏丹的归属,所以他们也愿意在坐骑上摆阔。

    另外要说的是,所谓冷血马、热血马和温血马的概念也是近代产物。其中,冷血马性情温顺、体型强壮,所以一般用来进行劳作,有的甚至用来作为肉食饲养,尤其是出产于法国北部的阿登纳斯马,就是典型的冷血马,体型强壮、吃苦耐劳、性格温顺,但是身体较为迟钝。当然到了十八世纪后,随着人类育种技术的发达,出现了适合骑乘的冷血马,比如佩尔什马就是如此。

    热血马则普遍是人们传统上认为的那种“千里马”,奔跑速度极快,性情暴烈,所以较为难以驾驭。因为热血马的速度很快,是故主要作为骑乘用马。著名的阿拉伯马,就是典型的热血马。现代著名的英国纯血马,也是此类马匹。

    温血马顾名思义,一般都是热血马和冷血马经过杂交、选育而成的。温血马往往既有相对强健的体魄也有灵活优雅的身躯,既可以承担一些较轻的农耕工作也可以作为十分驯良的骑乘用马。现代的很多马术比赛中,很多骑手所骑乘的就是温血马。

    其次,在欧洲马种进入人工科学选育的同时,中国马种却惨遭退化。尤其是满清入主中原后,为了防止汉人造反,以骑兵起家的满清统治者,对于马匹的重要性有深刻的了解,严格禁止汉人平民养马,如果有平民乘马则没收马匹、杖责五十。除此之外,还严禁蒙古草原上的马匹进入内地。于是,内地的马匹便开始退化。

    清末民国以后,因为连年战乱和政局动荡,系统性的培育马匹更是无从谈起,于是马种进一步退化。到新中国建立前,中国马匹的平均身高下降达五厘米之多。抗战时期,新四军为了建立骑兵,四处搜集合格的马匹,结果连团长彭雪枫都只能将自己的马匹交给骑兵团使用,从侧面说明了那时良马的难寻。这种情况下,自然就凸显出侵华日军那些经过人工选育的欧洲马种的高大了。

    赵所了解到的是这个时代不缺乏好马,但是宋朝缺马也是事实,马的质量不好也是多方面的原因。首先在丧失燕云十六州后,宋朝就失去了牧马之地,只能靠从广西和云南通过贸易引进马匹,而那里的马种更是矮小,加剧了马种的退化;再者即便在与游牧民族关系较好的时候,可以从他们手中买进马匹,可也都是挑选过后的劣马,且是多被阉割过骟马,也难以改良内地的马种。

    而关系最大的还是战争导致的禁运,使得宋朝获得战马的渠道被堵死,在缺马的情况下更提不上进行改良,甚至为解决缺马实施民间养马的马政,进一步导致了马种的退化,没有战马的结果就是难以在战争取得优势……

第1024章 马说(二)

    大宋朝缺马伴随了始终,但是赵觉得单纯的将宋朝没有骑兵的责任全推给“没有马场”,亦是片面甚至可以说不公的,说白了就是在更像是开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他最根本的原因正是自身,尤其是统治集团对此的态度问题。

    历史的西汉与宋朝惊人的一致,开国时也没有马场,其国力更是远不如宋朝。但为对抗匈奴,由皇帝亲自主持,举国实行“马政”,以各种方针甚至以爵位鼓励养马。在这种政策下,西汉举国上下全力投入,民间到处养马成风。因此才能在汉武帝时期积累起雄厚的实力,作到“马匹之多充斥市井滥于山野”。

    而宋朝正好相反,宋朝政府尤其是皇帝从未鼓励过民间养马。宋神宗为改变现状进行了著名的王安石变法,其中重要一项就是企图恢复“马政”鼓励全民养马。却遭到官员甚至太皇皇太后等皇族的全力反对最终流产。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

    首先,中原没有牧场,要养马必然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尤其是精饲料。而当时汉朝养马的精饲料是,粟也就是小米,可这正是当时中国平民的标准口粮。如果大量养马,需要的粟将是天文数字,在经济上非常不划算;不过最重要的宋一直实行的是‘内实外虚’的政策,将预防内乱视为宋朝的基本国策。以致宋朝国防政策一向是内紧外松,官军的主要指责就是镇压国内变乱。

    战马是古代最重要的战争资源,对国防甚至皇室统治至关重要,宋官军全是步兵,对抗骑兵非常吃力,因此觉得马必须掌握在官军手中才睡的安稳。实施民间大规模养马,就意味着大量马匹必然被民众掌握,一旦发生民变必然会被反过来对付官军,这是官方绝对不能允许的。因此出于‘天下太平’的考虑,必然要全力阻挠马政的实施。

    结果是牺牲了富国强兵的机会,以致国土沦丧将士死难,也导致包括马政在内的整个王安石变法以失败告终。所以说穿了,赵认为还是宋朝“重文抑武”的思想在作祟,缺马更多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是天灾而是**。

    赵选育战马的念头应该说也是形势所迫,毕竟缺乏战马则是将战争的主动权让与敌手。而具体实施还是起于行朝迁到琼州,尤其是他见识到琼州的矮马后这种念头更为强烈,意识到依靠这些马匹与敌对战可以说不用交手就知胜负了。

    在前世赵就注意过尽管蒙古人号称是马背民族,可随着机械化的普及,别说城市,就是乡村也难得一见,而好马更是成了奢侈品,成为富人的宠物和动物园的展品。而在国际马术比赛、赛马等赛事中却都不见踪影,在世界知名的马匹中也少有蒙古人培育的作品。

    而他以为根源就是因为历史上的蒙古人调教马匹完全是为了把它当成生产和作战的工具,而不像欧洲骑士还强调马匹的社交功能。而蒙古马在与其它马种相较中也远远算不上良马,即便是速度最快的蒙古赛马,也要落后三成左右。蒙古人自然也清楚这种劣势,他们的解决之道就是追求的是马匹数量的最大化。

    即使马的冲刺速度差些、耐力差些,他们也可以通过更换马匹,利用马匹的数量优势挽回质量上的劣势。同时在马匹的负重上,蒙古人追求最小化,他们的鞍具呈雁翅,前竖、后平,马镫是圆形,马镫上有皮革,皮革内灌入羊脂遮挡风雨。一般不超过七八斤,便于骑兵纵马奔驰。

    战争发生后,蒙古骑兵的马匹有三个来源,分别是从牧民家中抽取、由朝廷直属牧场供应、从民间购买搜管三个渠道。因此蒙古牧民要饲养大量的马匹,供应自己和邻居出征,因此在培育优良马种上积极性不高。但是蒙古人在育种上不下功夫,不代表他们就不调教战马。

    蒙古的战马根据记载有以下优点,“千百成群,寂无嘶鸣”“阔壮而有力,柔顺而无性,能风寒而久岁月”、“骑之数百里自然无汗,故可以耐远而出战”,简单来说就是吃苦耐劳、服从命令、还很守纪律,是马匹中的“农民工”。

    在作战时,蒙古马并能做到马上立假人,拖着树枝木材扬尘,驱逐牛羊群冲击敌阵等动作。还服从陌生人的指挥,蒙古骑兵出击时,留守大营的妇女老幼都可以让他们保持安静。在骑兵的指挥下不但能完成两翼侧击、迂回包抄等动作,还能忽聚忽散让敌人摸不到头脑。

    种种优点使蒙古骑兵和战马可以配合默契,交战时仅仅依靠双腿的扶助,再加上简单的口令,身体重心的变化,腰部通过马鞍传递给马背的力量,便可以让战马作出加速、前进、转弯、减速等等各种不同的反应。良好的服从性和吃苦耐劳及数量上的优势使得蒙古骑兵得以无敌于天下。

    不过赵也清楚琼州一隅之地,不仅无法实现大规模的放养,同时窘迫的财政状况也不允许他建立大规模的骑兵部队,因此只能另辟蹊径。而对于如何养马他绝对是个门外汉,不过他却知道可以通过选育良种,避免近亲繁衍和谱系的建立是能对物种进行改良的。以便培育出一种在整体素质上超越蒙古马的战马,走精兵路线来获得战场上的优势。

    于是赵以内侍省的御马营为基础组建马种场,同时招募擅于相马和养马的能人充实队伍,但限于条件当时规模很小,试验场也是设立在府城外的一座水草丰美的江岛上,一改过去粗放式的牧马方式,而是将通过各种渠道选来的良马分开放养,母马和公马分群,通过人为干涉进行繁殖,并建立详细的谱系,避免近亲繁衍。

    不过由于获得战马的渠道有限,环境和气候的影响及受到场地的限制,难以实施大规模的放养,取得成效并不大,却也并非没有收获。通过多年的实验,赵首先培养出了一支选育战马的科研队伍,取得了经验,并建立起相关的制度,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此外试验场也非没有培育出良马,此种战马采用传统的中亚马和蒙古马杂交方式,结合了两种马的优势,提高了冲刺速度,且继承了蒙古马的耐力和耐粗食的优点。而马匹的肩高也达到了十五掌以上,合现代的一米五以上。

    按照历代形成的评价标准,肩高一米五已经属于上等良马的范畴。例如著名的马上皇帝唐太宗李世民就以爱马著称,他的“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根据复原肩高就在一百五十厘米到一百六十厘米左右;而根据法国在十九世纪的《征马法令》,1.529米-1.597米的马匹用来供应胸甲骑兵,1.502米-1.543米的马匹用来供应龙骑兵,轻骑兵的马匹要求则是1.434米-1.489米。可见直到近代,一米五左右身高的马匹依然是优秀的战马。

    由此可见,中国古代战马相对于其他地区并不落于下风,而赵的御马场所培育的马种也算是不错的品种,只是可惜多年的辛苦也只得到了不到千匹,与庞大的需求也只能说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世纪问题。好在收复江南后使之得到转机,获得种马的渠道更为通畅,土地的增加也使得大规模繁育成为可能。

    赵每每在战斗取得胜利后,都注意收集良马以作为种马。而江南渐趋稳定后,他也通过贸易来获得良马,但是这条路很艰难,要知道从海上到达波斯需要长时间在海上航行,而在这个过程中贩运的马匹极不适应,死亡率很高,到达大宋往往十不存一,无法根本上解决缺少良马的现状。

    要实现大规模从中亚地区获得战马,也只能在飞剪船大规模投入运营之后了,那时航运时间缩短,马匹的存活率自然会大为提高。但让赵略感欣慰的是海上马匹贸易无法缓解缺马的现状,却得到了原产地的种马。在御马营迁到江南后,他便开始挑选合适的马场,便想起自己曾去过的崇明州。

    崇明州位于长江口,靠近江南的一座沙洲,面积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大,但是也有方圆数百里。另外岛上人口不多,大面积的土地没有被开发,水草丰茂,河流纵横,适于放牧。且这里是江南最为靠近南北分界线地区,算是最为接近北方气候条件的地区了。

    当然这里也非完美,此处与蒙元隔水相望,处于两军对峙的最前沿,若是处于安全考虑并非是最好的地点。不过赵觉得此处利大于弊,且不会占用耕地,而岛上还驻扎着陆战一旅,并非想象的那样危险。于是御马营便迁入崇明州,作为种马繁育基地……

    “陛下是暂歇,还是……”船行一夜,在崇明州码头靠岸,陆战一旅都统郑永和御马营统领易杰已经在码头迎候,下船后郑永上前施礼后问道。

    “朕已经离京多日,还是直接去马场吧!”赵未等其说完便打断道。

    “请陛下上马!”易杰听罢立刻牵过一匹战马,逮住缰绳,请小皇帝上马。

    “好马,这也是咱们马场繁育的?”赵虽称不上专家,但是也是有些眼光的,看此马腿细长,蹄子大,耳朵尖,头没肉,肚子小,腰部短,后臀高,一色的黑毛,最关键的一点是鼻孔大,这意味着肺活量大,体健善跑。而这匹马粗看也有十掌往上,他轻拍马首笑着问道。

    “回禀陛下,是的。此马还是在琼州时繁育的,今年五岁了!”易杰言道。

    “唉,马场前来后,朕却还是头一次来,你们辛苦了!”赵听了轻叹口气道。

    “陛下如今马场比之在琼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家都盼着陛下前来呢!”易杰笑着回话道。

    “好,朕今日便看看!”赵接过马鞭,一捋缰绳,扳住马鞍飞身上马道。马场最不缺的便是马,知道小皇帝一行乘船前来,早就准备好了马匹,众人也纷纷上马跟上。

    “这马怎么样?”赵虽然会骑马,且骑术不错,但是这毕竟还是项有危险的运动,所以大家还是稳妥为上,前边的侍卫压住马速,只是让马慢速跑动。这让他十分无奈,扭脸问紧随其后的赵孟锦道。

    “陛下,这些马真的不错,是正宗的骑乘种!”赵孟锦听到皇帝问话,一提马缰跟上大声回答道。可他却也不敢并马而行,而是落后一个马头。他从军近三十年,自然知道马的好坏,这些马高大健壮、长颈高扬、步辐伸展流畅,对缰绳反映灵敏,感觉好极了。

    “可惜的是好马太少了,仍难以满足军用!”赵却是面露无奈地道。他知道在古代,军队的数量规模是一个重要指标。骑兵如果想在战争中做主导发挥决定性作用,必须组成一个强大的重兵集团。游牧民族全民皆兵且战马充足,对这样的强敌必须以重兵集团才能打残他。汉、唐之所以能对匈奴和突厥进行决定性打击,就是因为其拥有数十万甚至更多的骑兵集团,仅凭马场繁育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陛下说的是,两军对战,战马消耗甚重,一场大战之后往往会伤亡十之五六,北伐中原在即,各部都苦于马匹不足!”赵孟锦深以为是地道。

    他知道当年汉武帝出击匈奴仅漠北一战,仅正规骑兵就动用十余万,还有大量马匹、骆驼与三十万步兵做后勤保障;唐太宗灭东突厥,以及其后唐朝对西部的一系列远征,历次都动用骑兵数十万,后勤保障的马匹牲畜更是不计其数。这是他们当下绝对不可能比拟的,而北伐中原他们却要直面敌军的大规模骑兵,缺马也就成了绕不过去的坎……

第1025章 欲做贼

    赵清楚自己虽然走的是精兵路线,但是以眼前的几个马场所产的马匹是无法满足军用的,若想真正的能发挥作用,还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功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前即便能通过贸易获得一些战马,可这条路同样会受到政治气候的制约,且这种交易数量也不可能很大。

    现下大宋的战马的来源是战场上的缴获,而赵深知战场缴获最不稳定,不仅数量和来源不可能保证,有限的缴获有时甚至连添窟窿都不够更谈不上扩军。那么有限的骑兵只能发挥战术作用,却无法对敌进行大规模决定性的战略打击。

    北伐中原是必然的战略选择,可赵深知越是向北,则自己依靠水军进行战略机动就会愈加困难。而即便能够在现有条件下北伐成功,夺取了中原地区。而想要彻底击败蒙元也并非易事,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成吉思汗绝对算得上历史中最铁血的雄主之一。

    随着蒙古在成吉思汗率领下的崛起,其统领着二十多万蒙古骑兵,凭借着无可匹敌的战斗力席卷了大半个欧亚大陆。以现在的版图来看,东亚方面有中国、蒙古、朝鲜、韩国,南亚方面有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西亚方面有伊朗、伊拉克、沙特等国,中亚有土耳其、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欧洲方面有俄罗斯、德国、法国、意大利。

    所以赵清醒的认识到即便北伐成功,夺取了燕云十六州,那么整个北方依然要面对蒙古人的攻击。可自己又没有汉唐之际充足的战马可用,难以将敌远逐,只能陷入被动的防守,难不成还要学秦始皇大修长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可现实就是现实,一旦跨过这条长江,他就必须要面对……

    “陛下,这景色真美,待到属下致仕,还望陛下恩准到此做个牧马之人!”一行人进入牧场,但见这里水草丰茂,战马或是在树荫之下纳凉,或是觅食,或是嬉戏,几个牧马人乘马看护着马群,看似十分悠闲,赵孟锦用马鞭指着牧马人,笑着向皇帝施礼道。

    “呵呵,你想的到美,在这里当个牧马之人却非那么容易的!”赵笑着道。

    “哦,还有哪些讲究啊?”赵孟锦惊奇地问道。

    “置使,不要仅看这些马外表威风凛凛,其实娇气得很。吃饱喝足时是最危险的,只要打上几个滚,马肠子就有可能搅到一起,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活活疼死。”得到皇帝的示意,易杰在马上施礼后答道,“所以一旦发现马倒地,牧马人便要随时把躺倒在地的马吆喝起来。看管二三百匹的马群,这活儿干起来不那么容易!”

    “这个某家倒是知道,吃饱了的战马要先提高缰绳吊起来一会儿,就是防止它们消化不良!”赵孟锦点点头言道。

    “卑职确是忘了置使乃是马上的将军,哪里会不懂这些小事,赎罪、赎罪!”易杰听了拱拱手道,“这些牧人还是十分辛苦的,每当回春时节,马也开始发情。他们要随身带着笔记,把配种情况记录在案,怀孕的母马单独放养。而马的孕期有十一个月,待到冬天产仔,一群马一生就是一百多驹子。如果驹子生在野外,就更是麻烦,因此时刻也不可掉以轻心。”

    “是吗?这些琐事某家却是做不来!”赵孟锦听了皱皱眉,连连摇头道。

    “易指挥使,这里都种上了苜蓿吗?”赵抬手以马鞭指指前方言道。

    “禀陛下,整个牧场眼下只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改种了苜蓿草,余下的要待秋后将杂草清除后,明春再改种半数!”易杰回禀道。

    “嗯,适当留些杂草也好,省的这些畜生吃顺了口,以后没得吃了会饿死!”赵点点头笑道。

    “呵呵,陛下说笑了。那些初到江南的乌孙马还不大习惯,需要添些马料,但是经过驯养一段后便也能逐渐适应,与蒙古马杂交后的下一代便很快适应了!”易杰解释道。

    “现在马场之中有多少马?”赵又问道。

    “陛下,当下马场之上有各种种公马五百余匹,母马六千余匹,繁育的仔马除一部分送往其它马场外做种马外,尚有三千余匹,待下一步挑选后,余者的将调配给护军。”易杰回禀道。

    “不错,待今冬又会有一批良马送来,且以后会越来越多,你们要做好准备,尤其是选育工作,且不可大意!”赵赞了一句,又叮嘱道。

    “陛下放心,卑职一定会尽心尽责的!”易杰施礼道。

    “这里怎生多了这么多蒙古马?”赵一行边走边听取汇报,看着分别放养在不同区域的种马,突然发现有一大群公马被圈养在一处牧场,要知道种马场并不需要太多的公马,其中的道理不需多说。而这一群皆是公马,且并非多是改良用的蒙古马,他十分奇怪地问道。

    “陛下,这是卑职偷来的!”易杰听了笑着道。

    “偷来的?!这些都是?”赵听了却是一愣惊问道。看那群马数量而非几匹、几十匹,而是足有数百匹之多,这么多的马都是偷来的,让他实在难以相信。

    “陛下,正是。都是从对面鞑子那里偷来的,足有一千余匹马!”易杰点点头,依然笑着回答道。

    “怎么可能?这里隔着大江,你们怎么如何能将马弄过来!”这次不仅赵不信了,连赵孟锦等人也不信了,他摇着道。

    “陛下,几位将军。这马确是从对岸鞑子那里偷来的,不过要说头却也不大恰当,说骗来的更为妥当!”易杰等众人都说完了,这才抱拳施礼道。

    “不要打哑谜了,快说怎么回事!”赵孟锦也是急脾气,见其嗦嗦的急赤白脸地催促道。

    “呵呵,诸位将军可曾听过唐朝名将李光弼骗取叛将史思明战马的故事?”易杰再卖个关子道。

    “哦,朕明白了,你脑子倒是聪明,还会古学今用!”赵听了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指指其笑道。

    这故事是发生在唐朝安史之乱的时候,当时的李光弼已经成为了当时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和朔方节度使,他的任务就是在河阳一带与当时的史思明叛军对抗,寻机歼灭他们。而细心的李光弼在一次视察阵地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史思明叛军每天都会在一河之隔的对面洗马,每天都很准时。

    很多人其实都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而李光弼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低头笑了半天。他立刻就叫自己的属下在军队中挑了数百匹母马,这些匹母马都是尚有小马驹在身边的母马,他让人将这些母马在史思明军队洗马的时候赶到了对岸,这些母马离开没多久就想起了自己留在城中的小马,嘶喊咆哮着回来了。

    母马的嘶喊声也传到了史思明军队的公马的耳中,这些公马一听,那里还有心思洗澡,一个个都跟着母马的步伐朝李光弼的军中奔腾而来。赵想那李光弼彼时的心情定然也是美滋滋的,啥都没损失,自己就得了良马千匹,而且还让史思明损失了良马千匹,这一来一回赚大发了!

    易杰也正是效仿李光弼的方法将蒙元的战马给骗过来的。他发现蒙古人也在江边母马后,便照方抓药,而崇明岛坐落在江心,北缘与江北岸相隔不过两、三里,加上靠近入海口,水面宽阔,水流相对缓平,精虫上脑的公马们便奋不顾身的泅渡过江上了岛。

    “那再多用几次,岂不便将鞑子的马全都骗过江来了!”陈凤林觉得此计甚好,大笑着道,仿佛骤然间发了财一般。

    “陈都统,鞑子也不傻,他们发现吃了亏以后,再不到江边牧马,便是想再次施计也不可能了!”易杰摆摆手道。

    “此次成功其实也是侥幸,恰是前时伯颜为了南侵而大肆括马,其中一些马匹没有被阉割,才会中计的!”赵言道,这其实只是机缘巧合才能成功的。

    而这又牵扯到了良种马退化的话题上了,曾有人提出另一说法,以为中国马种的退化在与人为的阉割。最好的战马首先是公马,公马在速度和力量上要比母马优秀的多,但是公马有个缺点他发情的次数比母马多很多,为了不让敌人的母马把战马勾走,所以就要阉割,

    阉割后的战马和皇宫里用太监的情况有点一样,男人即使煽割了也比女人身体素质好。这样一不怕对方的引诱,二也不可能将马种流落到敌人那里而间接资敌。三这样的话他们只能把全部精力用于做战,长身体。如此一来没有了私心杂念的战马既然没有那方面的需要,就依靠本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你让我跑,如果你不让我停,那么跑死了,我也要跑下去。

    所以阉割其实一种优秀的战马培养技术,不过也是有条件的。一个强大的国家,战马都是由国家的牧场里培养出来的,而种马并不需要很多。但是这仅仅是在盛世才能正常发展,一旦遇到乱世,象中国遭受的几次冰河时期的大型气候灾难,和政府的**,皇帝大臣的胡作非为,之后导致的农民起义和异族入侵,不但摧毁了政府,马场也不例外。

    如果是农民起义,他们为了能快速使用战马把种马也煽了。反正急需,种马以后在说。即使国家有的牧场再多,所有打下牧场的农民都这么想,于是好马就这样没了。而游牧民族他们把马抢走后,他们的饲养水平比不上中原,我们培养的都是战马,而他们的却大多是为了繁殖数量,但散养和专门饲养是不一样的,如此难以保证战马的血统,也必将导致种群的退化。

    “陛下,这些马都拨给属下吧,当下各军组建骑兵旅之后,都很缺马,而组建车营又占抽调马匹。如今江东所属各骑兵旅配备的战马只有七成,缺编严重,眼下不得不轮流训练……”赵孟锦立刻将主意打到这批偷来的战马身上,本着先到先得的想法就开始絮叨。

    “全军上下都缺马,又不是你一处,当下征西军出征在即,马匹还没有着落,怎能都给了你!”赵被其说的烦了,皱皱眉道。

    “陛下,那属下只要半数,余者拨给江钲便罢了!”赵孟锦又讨价还价道。

    “易杰,鞑子的牧场就在江边吗?”赵却没有搭理其,而是问易杰道。

    “陛下,就在对岸。据卑职观察,每年雨季鞑子便会将战马赶到江边放牧,而雨季结束后就会离开!”易杰回答道。

    “离江岸有多远?”赵又问道。

    “陛下,此前就在对岸放牧,但是被骗之后就向北移动里许,也不再赶马下河了!”易杰抬手指指北方道。

    “好,我们去看看!”赵想了片刻道。

    赵一行人在易杰的引领下转而向北,一直到了崇明岛北缘的一处高地之上。江北的景象尽收眼底,那里属于大宋的原泰州路,蒙元南侵时南宋军民抵抗十分激烈,遭到蒙元的屠戮,城镇尽毁,过去的富庶之地变成了荒野,当下却成了鞑子的牧场。

    “陛下,对岸便是鞑子在淮南设立的马场之一,放养着数万匹战马!”易杰看向对岸言道。

    “嗯!”赵点点头,拿过望远镜仔细观瞧,隐隐可看到荒野之中散布着点点的毡帐,周边有数不清的战马奔驰、觅食。

    “陛下,这也只是望梅止渴,越看越眼馋啊!”赵孟锦叹口气,放下望远镜苦着脸道。

    “咱们将那边的战马都偷回来,你们以为如何啊?”赵看了好一阵,才放下望远镜扭脸问道。

    “偷回来,陛下要做贼啊?”赵孟锦听了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

第1026章 联合作战

    陛下一句要当贼,把大家都惊住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要知道御马营能骗取敌军的战马是有许多侥幸的成分在其中,且现在敌军已经有所警觉,将牧场北移,想复制此前的行动几乎不可能。再者对岸有数万匹马,用偷字恐怕太含蓄了,说抢才是最恰当的,而这才符合小皇帝的脾气。

    “陛下,如今我们在与蒙元和议,挑起边衅只怕不合时宜吧?”陈识时十分清楚小皇帝的心思,他作为御前办的主事当然则无旁贷的有提醒之责,在马上施礼道。

    “和议可否已经达成?”赵反问道。

    “这……现下只是初议,并无进展,更没有达成协议!”陈识时愣了下言道。而心中暗道小皇帝这是明知故问,其根本就不想达成和议,哪里会有结果。

    “那便是了,双方即没有达成协议,那么宋元就仍是敌国,何来挑起边衅之说。”赵摊开两手笑道。

    “就是,鞑子就是我们的大宋最大的敌人,还讲什么理由,想打便打就是!”陈凤林听了在旁插嘴道。

    “可偷马之事,总归有失君子之风!”陈识时知道这帮骄兵悍将没事还想找事儿,况且还是皇帝提议的,自己与他们争辩就是自取其辱,便转而道。

    “陈主事要跟敌人讲君子之风?那只怕就没有我们今日了!”赵孟锦感觉听到了世上最好笑之事,他作为最早追随小皇帝的诸多人之一,自然清楚陛下是如何起家的,可以跟君子之风丝毫不沾边的。

    当年的小皇帝虽然顶着卫王和天下兵马副帅的大帽子,赵孟锦却也知道其是兵无一个,钱无半文,起家的本钱就是在疫船上坑了追击疫船的蒙元敌船上的财物,才在帅府成立后维持住局面。而赴琼州时已经是囊中空空,小皇帝的办法就是抢了广州;继位之后为了解决行朝迁琼后的财政困难,办法依然是抢,进而洗劫了泉州;收复江南后虽然文雅了下,打着没收敌财的名义,实质上还是抢了蒙元在江南之财。

    所以赵孟锦等人都清楚小皇帝的性格,其外表虽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为达目的对什么所谓君子从来不在乎,要真想做什么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况且这只是几匹马的事情。而现实情况却也是缺马之事已经影响到了当前战局,没有比去抢更有效和现实的解决办法了。

    “来,到那边我们去议一议,看如何行动!”赵指指坡下靠近江岸的一片树林道。

    “是,陛下!”众人齐声施礼道。

    陈识时也明白小皇帝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即便是朝中重臣也拦不住,况且是自己这个幕僚,而他也知自己的职责就是陛下一旦决意去做,自己即便不满也要竭力配合,出谋划策,而不是消极应对,因此即刻吩咐一名侍卫回御舟之上去取所需的一应之物。

    而小皇帝临时起意也让郑永及御马营指挥使易杰措手不及,想着陛下既然是要谋划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赶紧命人在林中搭起凉棚。且时近中午,总不能让陛下饿肚子,又忙着招呼人手准备膳食,做好后勤供应保障。

    “**,此处是你们陆战一旅的驻地,亦以你们为主力,先说说你的看法!”赵坐在一个树墩上,伸手拿过一个烤饼掰开,架上片肉边吃边问道。

    “陛下,这……这事出突然,属下尚不及考虑!”**没有想到陛下会突然发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赵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皱皱眉言道。

    “是,属下遵命!”**赶紧施礼道,退下时却悄悄给兄弟使了个眼色。

    郑永自然明白兄长的意思,皇帝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也不能是个人就能随扈御前的,当下其身边没有一个幕僚,猝然之下皇帝却要他在极短的时间拿出作战方案,让**措手不及。而眼前却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好向兄弟求助。

    “二郎,陛下这不是为难人吗?这么短的功夫如何能做出计划!”见兄弟随之退到营地外围,**看看左右并无他人,小声地埋怨道。

    “兄长勿要多想,陛下之意并非是可以刁难,而是在考校你。看看你这个军事主官应对意外情况的能力!”郑永轻叹口气解释道,他时常随扈小皇帝身边,自然清楚其意。

    “原来如此!”**作为征战多年的老兵,当然也明白战场上瞬息万变,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也并非能够涵盖所有情况,这就需要指挥员根据现场情况及时应对,也是最为考验指挥员的临阵应变能力。

    “兄长勿慌,陛下也知道短时间内是无法完成详细的作战计划,你只需说出大致的作战方向及粗略的讲明如何组织作战即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但是对答时一定不要慌,陛下最厌恶的是战将临阵失措!”郑永连忙提点兄长要注意的事项,毕竟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时时陪在陛下身边的。

    “嗯,我知道了!”**听罢心中有了底儿,点点头道。挥手让兄弟先回去,免得引起他人的猜忌,而他则围着树踱着步,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脑子也是在飞快的运转,琢磨这场战斗如何打,且要打赢……

    “陛下!”

    “免礼,边吃边说!”赵此时已经是两个胡饼下肚,手里拿着第三个,而嘴里还在嚼着食物,有些含糊不清地道。

    “陛下,属下以为只凭借我部的能力是难以完成此项任务,还需友军的援助!”**也围桌坐下,却自知身份,哪敢去拿桌上的东西吃,只能咽口唾沫先禀告道。

    “在座的既有置帅,又有一军及水军都统在此,无论要兵要将都会竭力配合的!”赵拿过一个胡饼递给**,指指周边的人说道。

    **可以说是这群随扈的将官中军阶最低的,而他要其主持此次行动也是意在考校其指挥能力,同时他也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道理,一支军队训练的再刻苦,但久未经历实战也难以检验其水平,尤其是不断有新兵的补入的情况下,实战才是保持一支部队战斗力最有效的方式。陆战旅作为赵手中的一把尖刀,久不使用也会生锈,因此他想借此磨砺一番。

    “谢陛下,属下就不恭了!”**站起身走到已经挂起的地图前向众人施礼后道,“此战属下以为重点就是快,快速突入敌牧场,迅速击溃守敌转入防御,然后驱马渡江,在敌援军未至之前完成任务……”

    此时出现了一幅让人有些好笑的场面,无论是讲解的,还是倾听的,手里都拿着块胡饼,时不时的还咬上一口,时而若有所思的细嚼慢咽,时而又紧着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提问。若是不知内情者,任谁也想不出这是一帮人在商讨作战计划,在琢磨对方的几万匹战马。

    赵也不例外,他一边听着**侃侃而谈,一边审视着地图。此时的长江三角洲还没有如后世那般发育完全,若是将长江口比作龙口的话,那么江北的通州就好比是龙口的上颚,而他们所在的崇明诸岛则如同龙口中含着的几粒珠子。但是当下的‘上颚’却显得过于单薄,还是一个探入海中的狭长半岛,更像一条细长的舌头。

    据**的介绍,通州南北宽不过四十里,东西长六十里左右,由于是江河携带的泥沙堆积形成的‘新地’,又靠近海岸,盐碱化严重,并不适于耕种,加上战争的影响,导致土地未得到充分的开发,虽号称一州之地却人口稀少,大部分还是草木繁盛的莽原。而也恰因为如此,被蒙元选做了牧场,用以驯养战马。而养马离不开充足的水源,因此牧场都选择在临近长江的一侧,这里不仅水源充沛,且牧草也更为繁茂。

    当然这里作为两国对峙的前线,必然也会屯驻重兵,但是以往宋军的军事行动皆是针对较为富庶的地区,或是沿江的农耕区,以此来打击和削弱蒙元的经济实力。而通州大部分地区尚处于原始状态,又不适合耕种,似乎没有什么经济价值,因此未如同其它沿江地带大规模修筑江防堡垒,只是在州治静海驻扎着一个千人队。

    不过赵以为蒙元之所以如此,并非是轻视这里的军事价值,而是与通州特殊的地形不无关系。一者这里临近长江口,水面宽阔,且江岸平缓,没有深水港,并不适于水军进行登陆作战;二者通州地区大部分探入海中,即便宋军大规模成功登陆,但是州治静海正好扼守与内地相连的咽喉,只要静州不失,登陆的部队就只能被困在半岛之上,难以向纵深发展。

    **对这场战斗的构想十分简单,就是利用水军从通州背后登陆,控制海门通往静海的大路,完成对牧场的合围。为了能够达到快速突击的目的,他意是以一军的骑兵旅为主力,承担击溃牧场守军,收拢马群的任务;另一路则是以陆战旅为主力在江口镇登陆,用以切断静海通往牧场的道路,阻击敌援军的任务,同时阻断牧场之敌的退路。

    而郑永也想到要利用水军的战船将数万匹马运回崇明是件不现实,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准备以陆战旅的辎重营为主力,一军辎重旅的工程队为辅,在江面上架设数条浮桥,作为马匹和撤军的通路。完成任务后则将浮桥焚毁,并顺势转入防御作战。

    赵听罢**的解说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他以为陆战一旅在崇明诸岛上驻扎了已经一年多,必然会对当面之地展开侦察,十分熟悉敌情和地形。但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熟悉又陌生的地图上,前世他在船厂工作,在试航时曾多次来过这里,那时的海门与当下相距甚远。而江口镇顾名思义,是从前江口的位置,可如今也处于半岛的西端,毗邻静海,而前世这里已经改名为南通了。

    “郑都统,你的计划似乎可行,但可否想过当下汛期虽然已经接近尾声,但是下游来水依然不小,江面依然宽阔,架设浮桥困难,非是一时之功可以完成,而若抢先架设则又会暴露战役意图。且通州缺乏适合登陆的港口,又如何保证登陆成功?”赵想过后说出自己的担忧道。

    “陛下,属下已经想过。”**似乎并不觉得陛下的问题突兀,笑笑解说道,“陛下也知这里临近江口,江水的多寡会受到海潮的影响,退潮之时江水随海潮大规模泄入海中,这时江面收缩,水流也随之变缓,可以借此机会架设浮桥。反之涨潮之时,海水倒灌江中,水面变宽,水深加大,便于实施登陆作战!”

    “嗯,利用潮水涨退的窗口期分别实施登陆和撤退作战,很好。可对时间的把握也十分严格,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赵点点头道。他已经明白其作战的安排,但此战是水、步、骑三军联合作战,对指挥员的要求也提出了更高的标准。

    “陛下,今日是七月十七日,明日会在子时末涨潮,在丑时中达到**,此时最适合登陆。而退潮是在卯时,其中有两个时辰可以用于部队登陆和展开,只要组织严密时间应该足够了。而退潮之后,即刻开始架设浮桥,按照以往训练的成绩来看,不出意外完全可以在一个时辰内两条千米长、丈半宽的舟桥!”**一直统领陆战旅,对于登陆作战业务十分精熟,因而胸有成竹地道。

    “不错,那么这次作战就由你全权指挥,能不能将那些马偷回来就看你的了!”赵问明了几个问题后,便将任务交给了其。

    “陛下,属下……”**却有些懵了,他想到自己要配合作战,但没有想到在有诸多高级将领在场的情况下,小皇帝把指挥的重任交给了自己。他本想推辞,可看着小皇帝已经拿起胡饼津津有味的又吃起来,把话又咽了回去……

第1027章 心血来潮

    赵清楚随着宋蒙两国局势的变化,战争也将日益频繁,波及的地方也将愈来愈多,甚至同时面临数个战场,而他也不能像从前一般战必亲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今军队经过多次整顿、扩编,中、高级军官也在不断的实战和学习中几经淘汰,剩下的皆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将帅。他们熟悉火器的使用和编组,能够独立指挥军、师规模的战役。

    但是让赵担心的是在夺取江南后,宋蒙双方只是爆发了些局部战斗,时间短促,规模也多是师、团级的小规模战斗。虽然每年都会举行军级的演习,用以操练部队,熟悉诸兵种合成指挥,可没有经历过实战检验,他依然心中没底儿。

    今天赵突然起意去‘偷’马,不仅是为了解决缺少战马之忧,还有检验部队实战能力及指挥官水平的想法。而陆战一师虽然隶属于水军各部指挥,但他一直将他们作为快速反应部队使用,因此陆战队是各军中战备程度最高,反应速度最快的部队。

    再者陆战队即作为水军的海上作战力量之一,同时也肩负着登陆作战,夺取要地的职能,可以说兼具水、步军两部的优势。这就要求他们熟悉水、步两种作战方式,指挥官也要具有合成军种的指挥能力。而今天的战斗正好是各兵种联合作战,即便规模较小,也恰可检验其实战指挥能力。

    另外从政治上考虑,宋元之间的和平,哪怕只是短暂的,也并不符合大宋的利益。这不仅会是军民懈怠,也会让某些群体又心生侥幸,生出坐守一隅的念头。而只有不断的战争才能让朝野上下保持警醒,知道战争并未远离,让他们不敢有轻忽之心。

    现下作战的目标、目的和方向都已经明确,赵便授予**全权指挥之权,可以调动各军兵力,而他与众将只作为旁观者,不出现非常情况不会干涉其指挥,而他要的结果就是明天必须看到战马出现在崇明岛上,至于过程,及其采用何种战术一律不问。

    **骤然受命,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但他也知道圣命难为。领命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召集幕僚制定更为详尽的作战计划,他知道此战胜负的关键在于要快,因而动用的兵力不宜过多。几经商榷,他决定以一个陆战团、一个骑兵团和水军运输支队及两个辎重营编为合成旅,为了便于收拢马群,他还抽调御马营一个中队协助。

    时间紧迫,**在作战计划制定完毕后,即刻上奏。赵知道一个好的作战计划等于战斗已经胜利多半,他审阅后便颁下兵符令其调动诸军,展开行动。**得到授权后不敢怠慢,即刻下令召集众将宣布诏令,下达作战命令,下达任务,进行战前准备。在天黑后,各部全部进入战斗位置……

    夺马战斗已经拉开了帷幕,但是赵此次却做起了甩手掌柜,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在众将的劝说下回到了御船上过夜。虽说他嘴上说放权,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想睡也睡不着,便又上了甲板。此时御船上已经点燃了灯火,与空中的皎月相辉映,江面上也是波光闪闪,一切都暴露在月光之下,按说这并不是偷渡的最好时机。

    不过赵并不担心,这有许多方法解决,偷渡部队可以采用泅渡的方式游过去,也能够遣水鬼先行渡江清除岗哨,或是趁着江雾升起作为掩护都可以完成小规模的偷渡。他看看岛上现在也是一片忙碌,负责架桥的辎重营借助树林的遮护将所需物资悄悄的运到江岸,一旦得到命令便可立刻展开。

    ‘嘭、嘭……’这时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又吸引了赵的注意,他低头看过去,原来是一群船上的水手聚集在江边洗衣服,声音正是棒槌敲打衣物发出的声响。

    军中要求军容整洁,衣服自然要经常清洗。而社稷号是皇帝的座船,水手们必然更要注意,可现下天气炎热,就是不活动,身上的衣服也充满了汗馊味儿,何况他们还要操舟弄帆,身上湿了干、干了又湿,只能每日清洗衣物保持干净。

    但是赵知道从古到今,洗衣服都是一项难于逃避的家务劳动。对于洗衣最美的描述,莫过于“西施浣纱”了。美貌的西施在河边浣纱时,鱼儿看见她的倒影忘了游水沉到河底,因此西施有“沉鱼”的代称。但现实是在洗衣机出现以前,对于许多人而言,它并不像田园诗描绘的那样充满乐趣,

    当下这些水手们凭借一双手,利用河水的冲刷动力还有棍棒的击打力来洗衣物,可以看出这时候洗衣是一件多么费时、费力的体力劳动。手搓、棒击、冲刷、甩打……这些不断重复的简单的体力劳动,留给人的感受常常是:辛苦劳累。

    据说捣衣杵是住在水边的人们为洗衣方便发明的,而居住在离水较远地方的人们发明了搓衣板。捣衣杵是木质的,形状和棒球棒相似,靠捣衣杵打衣服时的力量,用水把污垢带出来。为了能洗的干净,往往还要加入些清洗剂。

    现代人都知道要想将衣服洗干净需要水、搅动和表面活性剂。灰尘粘在纤维上,用水冲是可以冲洗干净的,但为了清理掉衣领上的一圈圈黄渍,你需要用表面活性剂去对付它。表面活性剂是一种化合物,构成它的分子有点像极微的磁粒。这种“磁粒”分子的一极吸引灰尘,另一极被水吸引。喜吸尘的一极吸住衣物的油液,喜欢水的一极使油从棉织物上松开,并使之悬浮起来,然后使劲一搓,灰尘、油液就被洗掉了。

    此时自然没有后世广泛使用的洗衣粉、洗衣液之类的化学合成剂。不过赵知道这个时代也有代用品,最常见的就是草木灰,这是因为草木灰中的碳酸钾能去除油污。古人为使丝帛柔软洁白,将丝帛用草木灰水沾湿后,放入贝壳烧成的灰中,加水浸泡就可以发生反应,产生强碱氢氧化钾。

    一般衣服上的脏物质以油类为主,大部分油类属于油脂,在碱性条件下,其水解程度加剧,生成易溶于水的高级脂肪酸盐和甘油。而草木灰的主要成分就是强碱弱酸盐,其水溶液由于碳酸根离子的水解而显碱性。此外在这一时期,除了草木灰,人们还使用动物油、植物油、皂角,以及碱盐等混搭的方式清洗衣物。当下临安城中最流行的就是‘肥皂团’,用皂荚粉做成橘子大小的圆团,放入水中,能发泡去污。他以为后世肥皂之名可能也是继承于此。

    有了水和草木灰等表面活性剂,人们的衣服洗得干净多了,但是无论是用捣衣杵还是用手搓,洗衣服都很辛苦。有没有省力气的洗衣方式呢?有。赵就知道这帮水手们平日并非总是老老实实的用捣衣杵清洗衣物,却也会‘偷懒’的,在船只航行中,他们把脏衣物塞进一个布包中,用绳子一端系在船上,布包则扔进大海中,航行途中让水流搅动、拍打衣服,衣服就洗好了。

    想到此,赵忽然灵机一动,西方人也正是受到“大海洗衣”的启发,在十七世纪有人发明了一种洗衣装置,通过一个由轮子和圆筒组成的装置去挤压水流,模仿大海洗衣的效果。这个装置就是现代洗衣机械的雏形,那么当下自己为何就不能‘发明’一个,将大宋人民从此项劳动中解放出来呢?

    脑子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赵便坐不住了。当下左右没有自己什么事情,睡也睡不踏实,不若就早个洗衣机来玩玩儿。心血来潮之下,说干就干,他立刻来到船上的工作室中。首先竭力回想世界上洗衣机的发展历史,以便从中有所借鉴。

    在赵的所知中,在十九世纪第一台洗衣机是在美国诞生的。其主件是一只圆桶,桶内装有一根带有桨状叶子的直轴,轴通过摇动和它相连的曲柄转动。但这台洗衣机使用费力,且损伤衣物,因而没有被广泛使用,但这却标志了用机器洗衣的开端。稍后在德国出现了一种用捣衣杵作为搅拌器的洗衣机,当捣衣杵搅动时,装有弹簧的木钉便连续敲打衣服。

    到十九世纪末期的洗衣机已发展成一只用手柄转动的八角形洗衣缸,洗衣时缸内放入热肥皂水,衣服洗净后还可以给衣服挤水。而后美国人又发明了木制手摇洗衣机,其构造极为简单,就是在木筒里装上六块叶片,用手柄和齿轮传动,使衣服在筒内翻转,从而达到洗衣的目的。

    再后来美国出现了蒸汽洗衣机,蒸汽动力开始取代人力,让人们的体力劳动大大减轻。法国出现了体积小巧、便于携带、适合家庭妇女使用的蒸汽洗衣桶。蒸汽洗衣机相比手洗在效率上有了质的飞跃,在街头巷尾的各个蒸汽洗衣店里,蒸汽洗衣机被使用得得心应手,洗衣店也蓬勃发展起来。

    之后,水力洗衣机、内燃机洗衣机也相继出现。水力洗衣机是“大海洗衣”的升级版,设在船上。洗衣机上设有进、出水孔,外壳上设有动力源,洗衣筒上设有衣物进口孔,其进口上设有密封盖,洗衣机通过连接件与船相连,只需自然的河流水力就能洗涤衣物,而且比“大海洗衣”干净得多。

    至于其后的电动洗衣机已经不在赵的考虑之列了,自己能设计出来,却也只能停留在纸面上,在现有的条件下根本无法实现。而在他的回忆过程中,几副各个时期手动洗衣机的草图已经在纸上勾画出来。几番比较之下他都觉得不大满意,不是太过‘落后’,就是洗衣效果不好。

    “我怎么这么笨呢?”思索片刻,赵突然一拍脑袋喃喃道。自己这是钻到了牛角尖,想想前世小时候最先进的就是大波轮双缸洗衣机了,那是几经改进后得到最佳设计了,直到全自动洗衣机大规模投入使用后才被淘汰。

    当下自己大可不必考虑什么定时、节水之类的问题,只要以其机械结构为蓝本设计,动力改为人力操作即可。想到此,赵立刻动手设计,在屏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所为多功能之后,洗衣机的主体就是一个方形木桶,加上一个大波轮而已,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甚至不需要详尽的图纸就能够造出来。

    不过赵考虑到现实情况,他还是将洗衣桶和甩干桶分开,采用分体设计。本打算采用更为耐用的齿轮传动结构,也换成了皮带传动,还将手动驱动改为用脚踏驱动。这样不仅便于制造,降低成本,也更为省力,还有利于推广。

    “陛下,陆战一团偷渡成功。水军运输支队也采用直接冲滩的战术将骑兵旅直接送到滩头,当下业已展开!”这时谭飞进来禀告道。

    “直接冲滩!”赵听了皱皱眉诧异地道。他对陆战队从正面偷渡成功并不觉得奇怪,而采用运输船直接冲滩输送登陆部队觉得不妥。这不仅改变此前制定的作战计划,且战船直接抢滩在没有现代动力机械的帮助下,想要重新退回海中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与丢了西瓜拣芝麻有何不同。

    “陛下,有什么不对吗?”见小皇帝神色不对,谭飞有些紧张,急忙问道。

    “哦,没什么。你去叫船上的工匠在甲板上等我!”赵沉思片刻摆摆手,又吩咐道。此时他已经想通了,明白**的企图,其是利用平底儿沙船适于在浅滩的特性直接冲滩,如此并不会损坏船体。然后利用涨潮的机会使抢滩的船只脱困,重归大海,可以说这不仅是个十分聪明的做法,还可在各部推广这种战术

    “快去准备啊,愣着干什么?”见谭飞还在不明所以的发愣,赵又催促道……

第1028章 倒打一耙

    船上的工匠不但要承担船只的日常维修,还要处理在航行中出现的桅杆折断,船体漏水等大事故,而这个时代的船只又是木制结构,因此他们的木工技术都是过硬的,何况是御舟上的工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对于这么简单的一件器具,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制造成功。

    小皇帝时常会搞出些新鲜玩意儿,对于这些时常陪伴在陛下身边的人们来说已是平常事,但也吸引了一众人等的关注,大家围在边上左看右看,一时也弄不清是干啥用的。直到小皇帝亲手解开了谜底,才恍然这是用来清洗衣物的机器。

    本来就苦于清洗衣物的众人获知后自然跃跃欲试,得到准许后立刻有人抱来一堆脏衣,在小皇帝的指导下开始操作。开着一桶水在人的踏动下飞速旋转起来,脏衣经过一刻钟的洗涤和漂洗后逐渐变的干净了,众人无不称奇,纷纷争相试用。

    其实在赵看来这种人力洗衣机虽然并不见得比手洗省下多少力气,还需要反复注水浣洗,但是能够一次性清洗多件衣物,效率得到了很大提高。尤其是可以对湿衣进行甩干,这对于长期生活在海上的水手和水兵是个福音,因为在潮湿的环境下,一件衣服晾了一日,却还是湿漉漉的,有了这个‘神器’相对来说就有了极大的改善。

    不过这台洗衣机毕竟是赵一时心血来潮之作,在试用中还是发生了些问题,比如波轮的传动轴在与缸体的连接部分,虽然采用牛皮垫儿进行了密封,但是在操作中仍会有渗水;在启动时比较吃力,时常会发生皮带打滑的现象等等。

    可即便出现了下小毛病,大家依然热情不减。而赵也相信这个简单的机械将会很快流传开来,逐步进行推开,将无数的人从繁重的洗衣中解放出来。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这些存在的瑕疵会在传播的过程中会不断的被不断的被改进和克服,并衍生出各式各样的形态,但此已经不是他所考虑的了,因为他的任务就是提供创意。

    赵吩咐工匠们再仿制几台,一者自用,二者留给诸军使用。有些事情做,让等待的时间不再那么难熬,虽然他已经将指挥权下放给了**,但其也不敢怠慢,将战事的发展情况不断回报。到了子时,偷渡的各军皆已就位,水军的输送船队业已接着涨潮退回了海中,但他们并没有回港,而是在附近海域游弋,以防意外发生,可以迅速接应。

    与此同时,骑兵旅率先展开突袭,他们将配合陆战队清除马场上的敌守军,收拢马匹,配合御马营的驯马师将战马驱赶到江边的渡口。从御舟甲板上便能看到腾起的火光,听到阵阵的枪声,却难以看清岛上的战况,但赵从不断的回报中知道战事进展顺利。

    牧场上驻扎的蒙军并没有多少人,除了蒙元太仆寺的官员和卫队,就是放牧的牧奴。且他们也没有想到宋军会在汛期渡江来犯,更没想到宋军的行动只是针对他们的马匹,还以为是南朝是要大举北伐,自知根本无力抵挡,便趁黑逃命。驻扎在海州的蒙元军队接到报告,又见城外火光冲天,宋军往来不断,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哪里敢出城应战。只能一边集结队伍上城防守备战,一边遣人向所属万户府示警请求增援。

    待到清晨退潮之时,早已做好准备的辎重营立刻行动,仅用来不足一个时辰便在江上架起了浮桥。收拢起的马匹也随之过江,而这边的御马营也早已腾出地方,将马群分别引导到栏中安置。马群过江之后,陆战团也交替掩护撤回到崇明岛,殿后的骑兵团返回后,渡桥也即刻被炸毁。

    “禀陛下,属下幸不辱命!”尘埃落定,**上船拜见小皇帝回令。

    “辛苦了,朕都看到了!”赵笑着让其免礼道。此刻的崇明主岛上多了上万匹战马,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除非装瞎,是人都看得到。

    “陛下,此战我军以奇袭夺马,伤亡甚微,却也不是交战时受伤,而是急于夺马被那些未经驯服的野马所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呵,过去苦于无马,现下突然掉到马群里,就是朕也会乐得不知东西南北了!”赵听了却未责怪,而是摆手笑道。

    “陛下,此战遗憾的是歼敌甚少,那些鞑子见我军兵至,便四散逃跑,连随身的细软都没有带走,不过却俘获了不少放马的牧奴,也带了回来!”**又回禀道。

    “一起说出来吧,不要扭扭捏捏的!”赵看**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似有什么话不好说,让其坐下道。

    “禀……禀陛下,是属下情报有误,江北敌牧场中战马并无那么多,方才清点后实有二万一千三百余匹!”**苦着脸施礼道。

    “不是说有四万多匹吗?怎么转眼就少了半数,是不是你私藏了!”未等赵说话,赵孟锦却先跳起来急吼吼地道。他可是与陛下有约在先的,其中要分给自己一部分的,现在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小皇帝一定会借此赖账,自己等于白忙一场。

    “陛下、置帅,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若是不信,自可再遣人点验!”**一听赶紧起身施礼叫叫起了屈。

    “那是不是尚有战马留在对岸,你如此说是为了脱罪的?”赵孟锦仍然心中不甘,以手指点着其问道。

    “置帅,下官虽不敢保证对岸牧场的马匹皆被一网打尽,但是绝不会有如此之多的马匹遗留!”**此刻脸比吃了苦瓜都难看,再三保证道。

    “呵呵,置帅不要再逗郑都统了,那都是功劳,他岂肯放过。再者言对岸抵御狭小,放养这二万多匹马亦是极限了。”赵笑笑道。

    他清楚不是任何马都能作为战马的,而是需要跑的快,冲力十足或者耐力好,才能在作战中发挥出威力。因此许多马虽然是马,但是并不是合格的战马。而要培养出好战马,还需要辽阔的场地能够让马有较大的活动空间,以利于战马奔驰。

    另外蒙古人不像自己采用圈牧结合的养马方式,吃的除了牧草外,还需要补充些马料。而蒙古人采用的是放养方式,基本上全靠马匹自己采食,若是在一片土地上过度放牧结果可想而知,这也是他们在秋后便要从这里迁徙的原因。

    “陛下,不管怎么说,属下的那半数是不能少的!”赵孟锦自然明白自己的小诡计被皇帝看穿了,马上又换了副脸色言道。

    “你记错了吧,朕什么时候许给你半数马匹了?”赵却是两手一摊,满脸无辜的反问道。

    “这……陛下耍赖!”赵孟锦愣了下,可想想自己提出要半数的马匹之事后,陛下确是也没有明确答应,而是含糊带过,现在自己出人又出力,却成一厢情愿了,可又不敢发作,只能小声嘟囔道。

    “易杰,你先选出些强壮的公马和母马作为种马,并将那些幼马留下。再拨给江东置司五千匹,余下的尽快送往鄂州,供西征军使用。”赵知道若是不给赵孟锦留下些,其虽然不敢不答应,但是定然不服,只能搞搞平衡。

    “陛下,再加二千匹,一千匹也行……那好,五千匹就五千匹吧!”赵孟锦讪笑着道。他本来还想讨价还价,可看小皇帝脸色越绷越紧,也只能妥协,否则自己也许一匹都留不下。

    “陛下,现在正是两国议和之时,咱们抢了鞑子的马,挑起边衅,他们必然向朝廷抗议。虽说陛下不怕,可那些朝臣们嗦起来也是麻烦,还需想个对策!”这时陈凤林在旁建议道。

    “确是如此,不过此事就看你们怎么向朝廷禀告了。”赵听了点点头,摸摸下巴看看在场的几人轻笑着道。

    “陛下,那么属下如实上奏……”此战是**主持的,战后不仅要向兵部禀告战斗经过,损失消耗,也要为有功将士请功,他看看陛下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郑都统,你怎么如此实在,难道让陛下为你背黑锅吗?”在旁的董义成看不下去了,起身恨铁不成钢地道。他清楚此战虽然是陛下提议和御准的,但是朝中那些‘君子’们总要讲个师出有名,否则就要没完没了的唠叨,所以一定要找个合理的名义,将陛下从中摘出来。若如**所言如实上报,岂不是他们受了奖赏,却让皇帝背了黑锅了。

    “倒打一耙会不会啊!”眼见**还是一脸的迷惑,董义成对自己这部下也是无语了,气急之下出言指点道。

    “哦!”**得到指点,总算反应过来了道,“鞑子觊觎我朝崇明州马场,多次出兵抢夺,并设法破坏,近期更有愈演愈烈之势,竟丧心病狂在江中播撒毒药,毒害我朝军民和战马。岛上军民无不愤慨,联名奏请陛下恩准后,遣军突袭敌海州马场,大获全胜!”

    “对、对,就要如此上奏!”董义成听罢顿时喜笑颜开,甚是欣慰地道。毕竟陆战一旅是隶属自己的第一水军,功劳也有自己的一份的。

    “陛下,太后懿旨!”正当众人想着如何分赃、脱罪时,王德快步进舱来禀告道。

    “哦,快呈上来!”赵吃了一惊,太后遣人追到这里传旨,定然是发生了大事,他不敢怠慢。

    “陛下,是不是有事?”赵孟锦见小皇帝看罢后脸色越发难看,小心地问道。

    “嗯,元妙大师要离京回泉州,太后苦劝不住,让朕速回京城!”赵黯然地说道。

    “世兄突然要会泉州,这是为何呢?”赵孟锦也讶然失色道。而舱中众人也是一脸震惊,大家皆知皇帝自幼由元妙大师教授武艺,且其又有宗室的身份,陛下与其感情甚是深厚,乍然要走难受是肯定的了。

    “朕曾与大师有过五年之约,然后准其回到泉州重修庙宇,传播佛法。然朕却爽约,其已经伴朕十年有余了!”赵摇摇头轻声道。

    “陛下既然舍不得,属下愿意与陛下同返京城,其身为宗室子弟理应共赴国难,不能只枉顾自己!”赵孟锦起身施礼道。

    “唉,一切皆是缘!”赵叹口气道,“善后之事就交由诸位将军了,朕即刻回京!”众人皆知陛下与元妙的感情,也不敢再劝,只能送别皇帝……

    社稷号扬帆,驶入长江又转入大海,赵昨日一夜未睡,可此时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中皆是与元妙相处的点点滴滴。两人相识于甲子镇,而那时也是赵最为落魄之际,其虽然已是方外之人,但是在国破灭族之际毅然奋起反抗,并留在自己身边。

    想那时自己身边皆是些散兵游勇,蒙元追兵在侧,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可以说日日活在惊恐之中。而元妙领着一班弟子担任起贴身护卫之责,夙夜衣不解带的保护着他的安全。到达琼州后,不仅教授他武功,且为他训练出一支武功高强,忠心无二的暗卫,可以说侍卫营中有多一半人都受过其的指点。

    而那时赵对元妙既亲近,又忌惮。亲近的是其总归是皇室宗亲,同是太祖血脉的一家人,且其是方外之人,没有政治野心。可元妙却未因为这等亲密的关系,在传授武艺时手下留情,可谓是动辄戒尺相加,使他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但赵也从中受益匪浅,自己不仅身体练的倍儿棒,也有自保之力,且培养出坚韧的性格。

    赵也曾有意让元妙还俗,重新归宗,封官受爵。但是其却依然恪守佛法,不肯越过这一步,而在琼州十年,元妙从未提过五年之约之事,似乎已经忘记了此事,而他也以为其是真的忘了。现在想来其并没有忘记,只是不想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弃他而去……

第1029章 功成身退

    船队彻夜疾行,在清晨驶入杭州湾水军营地,赵下船后未做片刻停留,便骑马回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他没有回宫,而是直奔明庆司,元妙大师自他大婚之后就不在宫中居住,领着几个弟子在附近的明庆寺修行,只在每月的旬日入宫指导他修习武功。

    临安城中的佛寺多为官寺,明庆寺在朝廷南渡之后常于此举行祭祀祈祷活动,凡是皇家及宰执文武官僚每逢盛大节日或是皇帝、皇后的圣诞日,朝臣也皆在此举行盛典,因此识人将明庆寺视为当年东京的大相国寺,可见地位之崇高。

    后来几任皇帝多信道教,在城中又兴建了诸多的道观,但都无法影响明庆寺显赫的地位。在失国后虽然香火日渐萧条,可随着行朝的回迁又重新兴盛起来,不仅恢复了昔日的地位,加上太后常常到此进香,捐款修缮,俨然被视为皇家寺院。可待赵心急火燎的赶到寺中时,却还是来晚了,元妙已经率领一众弟子离开寺院南去。

    赵闻知不免黯然神伤,屏退众人,独自留在元妙的静修之所。僧舍中只有一榻、一案、一蒲团,简陋至极,再无多余之物,他颓然的坐在蒲团之上,似乎要感受下其留下的气息,但留给他的只是人去屋空的惆怅和埋怨及挥之不去的悲伤。

    “十年师徒情义,汝为何竟然不告而别……”赵并非没有想到元妙终有离开自己的一日,但当真的发生时,依然难以接受,忍不住的埋怨着喃喃道。他知道元妙悄然离开,除了现下局势已经稳定,且再无性命之忧外,很可能也是难以割舍多年如师如父的感情,担心那一刻又会犹豫不决,才会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赵知道此次一别也许再难相见,杭州与泉州两地相隔虽然不过几千里,在古代却如天堑一般,其中艰辛非是现代人所能体会到的,可以说生死离别一般。交通落后,通讯落后,一出门可能就是几个月,甚至上年,可谓一朝出门,生死由天,所以要祖道即祭祀,亲友要设宴饯别。

    反正这就是为啥以前有“践行”一说,每一次离别都可能是生离死别啊,当然要一起大吃一顿大喝一场啦!做完这些,你就可以安心上路了。而路上不可能到处有店家,难免会风餐露宿。人烟稀少之处,也可能路途上豺狼虎豹,土匪出没。即便水路也因为天气、水流方向的变化,会影响出行,危险性也是蛮高的。当年大宋使臣前往高丽,就有去了八艘,翻了七艘的事情发生。

    所以元妙一走,以其年岁再回京城几无可能。而赵虽然年富力强,出门又不需考虑这些问题,但是他身为皇帝,出一趟远门也并不是易事,劳师动众不说,还得小心后院失火,出去之后就回不来了。回顾大宋历任皇帝,除了开国的太祖、太宗皇帝,大部分都是在京城门口转转,徽钦二帝好不容易出趟远门,还是拜女真人所赐。

    想想一别可能就是永别,赵更为伤感,不禁泪如雨下,可又不能如常人般的嚎啕痛苦,只能埋首于胸前默默垂泪,虽极力避免自己脆弱的一面显于人前,但不时耸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

    “陛下如何了?”皇帝回京的消息早已传到朝中,其却迟迟没有回宫,而守在寺中的王德等人直至午后也不见陛下出来,无旨又不敢擅自进入。担心之下只能上禀太后和皇后,而他们也不便出宫,太后便命应节严等朝臣前来劝说,他急匆匆的赶来就见王德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门外来回转,便上前问道。

    “禀应知事,陛下闻知元妙大师已经离京,甚是悲伤,进入舍内便不曾出来!”王德却是舒了口气,他知道小皇帝最是尊敬应节严,能劝得了陛下的也只有其了,连忙施礼禀告道。

    “陛下可曾用膳?”应节严听了皱皱眉又问道。

    “陛下昨日得到元妙大师要离京的消息后,午膳便没有用就下令回航,晚膳也只喝了点儿稀饭,一夜辗转反侧也未睡好。今晨船一靠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到现在水米还未沾牙!”王德忙不迭地回话道。

    “你们就不曾进舍内看看?也不怕出了事情!”刘黻在旁有些生气地道。

    “刘知事也当知陛下的脾气,没有召唤小的哪里敢擅自进入啊!”王德听了苦笑着言道。

    “那陛下在舍中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吗?”刘黻也知其所言不虚,可依然压不住火气地道。

    “刘知事,小的也从门缝中看过,陛下进去后便坐在蒲团上发呆,好像……好像哭了!”王德作为皇帝的近侍当然比任何人都关心其的一举一动,其实也不止他看到陛下哭了,且守在舍外的侍卫们也听到了其极力压抑的哭声。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无论多么艰难他们都未曾见皇帝哭过,而今日听闻无不惊诧,却也为之动容,感受到了小皇帝的悲伤。

    “陛下哭了,怎么会如此?”刘黻听了也是感到十分意外,同样难以置信地道。

    “声伯,勿要高声!”应节严拉拉刘黻的衣袖道,“元妙大师陪扈陛下十余年,朝夕相处早已形同亲人,骤然离开,有些感伤也是人之常情,又有何奇怪的。”

    “嗯,陛下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刘黻点点头道。心中却有些内疚,这么多年来小皇帝的言行异于常人,而他们心中也早已不拿其当做个平常人来看待,忽视了其年龄和情感,忘记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元妙大师骤然离开别说陛下,就是吾也甚觉伤感,本想着其会等陛下归来才会辞行,也想着为其设宴饯行,可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个辞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吾等!”应节严说着也哽咽起来,半仰着头才没有让泪水留下来。

    “元妙大师也算是个奇人,本是宗室却放弃荣华富贵,投身僧门。而国家危难之际,又能挺身而出卫国护主,眼看功成之时又悄然而去敬奉佛祖,世人有几人能及啊!”刘黻受之感染,也感叹地道。

    “陛下是何等身份,谁不敬畏。可其却能不假颜色该教训便教训,可罚便罚,陛下不仅不恼,反而更为敬重,这一对儿师徒也可称为传奇了。”应节严十分认同,摇摇苦笑道。

    “吾也是十分担心,现下元妙大师重回佛门,而汝又有意致仕还乡。可陛下最为敬重汝和其两人,若是接连离开,只怕朝中再无人能劝谏陛下了!”刘黻却看看应节严,其私下中多次言称要致仕归乡,而小皇帝现下行事越发‘激进’,听不进臣僚的劝谏,这让他深为忧虑地言道。

    “陛下五岁经营帅府,六岁继位监国,现下已经十年有余,吾等业已完成辅佐之责。而陛下现下已经亲政,有了自己的主张,吾年已七旬还赖在朝中不走,挡了他人晋升之途,岂不是太不识趣了。”应节严笑笑道。

    “和父所言虽有理,只怕陛下不舍。再者北伐中原在即,又怎能少了汝啊!”刘黻看其样子十分淡然,似乎已经下定了致仕的决心,他皱皱眉道。

    “陛下锐意进取,朝中一班干臣业已成熟,有了他们忠心辅佐,大事可成。而吾亦老朽,且功成名就,也是该到了急流勇退之时了。至于陛下其心中也明白,生死离别本是平常之事,天下又哪里有不散的宴席,只是陛下重情重义,一时难以割舍罢了!”应节严捋捋已经雪白的胡须笑道。

    “功成身退……还是和父看得开,吾等是到了功成身退之时了。”刘黻听了沉默良久道。

    他心中明白,自己平时嘴上虽常言淡泊名利,可权力这东西太让人着迷,心知仕途已到了顶峰,再进一步几无可能,但总是心存侥幸。不过刘黻在回归江南后,小皇帝正如应节严所言意欲进取,北伐中原的意志十分艰巨。而一班老臣却有了懈怠之心,执政理念趋于保守,与小皇帝的治国纲领发生了分歧。

    当下小皇帝虽然没有明旨斥责,却开始大力提拔那些亲信之人,甚至时常越过中书门下省直接下达政令,他也明白这是在逐步分权,削弱他们的权力。而应节严要比他看得远,当前江南已定,大宋朝度过了最危难的关口,他们作为畿辅之臣可谓劳苦功高,以皇帝的秉性此时致仕必然会厚待于他们。

    但待到双方分歧日益加大,矛盾激化,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刘黻知道小皇帝即使顾及前时的情义,可在国家大义面前也不会心慈手软。以其到了双方撕破脸皮的时候被迫致仕,甚至惨遭贬嫡,还不若当下功成身退,即全了君臣之谊,也可保后世子孙无虞。

    应节严身为帝师,被小皇帝视为倚靠,比之自己更为劳苦功高,若不是太后和陛下一再挽留,肯定也请求致仕。而元妙大师虽然方外之人,却也是天潢贵胄之身,其若还俗必是亲王加身,可其却走得更远,做的更为决绝,不仅赢得了皇帝的敬重,也留下更多的思念。刘黻想到这里,眼前不禁豁然开朗,也萌生出退隐之心。

    “应知事、刘知事,闲事先放放,还是设法劝慰陛下吧!”眼见俩老头儿此时却不着急了,在旁闲聊起来,王德着急了。

    “大官勿要急,陛下只是因为元妙大师骤然离开,一时心中难以接受,让他发泄下便会好些的,总比憋出病来好!”应节严笑笑安抚王德道。

    “可陛下已经两天没有休息后,又一日未食,小的还是担心啊!”王德苦着脸言道。

    “汝是关心则乱,在战时陛下经常是废寝忘食,多日不眠不休,都不曾有事,这才一天没有关系的。”应节严又道。

    “这……这,小的是担心元妙大师一走,陛下会因此一蹶不振!”若是他人说出如此话来,王德即便不与其拼命,也要给其按个不敬之罪,但是从应节严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合情合理,丝毫不敢到突兀,使他无从反驳,可关切之情依然不减。

    “不会的,陛下非比常人,他是见识过大风大浪,又经历过生死之别的,这点儿事情还难以击垮陛下的,些许时日后就会好的。”刘黻也在旁看其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出言开解道。

    “但愿如此吧!”王德面色这才稍缓,却仍然忧虑地道。

    “陛下出来了!”正当此时,随着门轴吱扭声响,小皇帝从僧舍内走了出来。王德扭脸看去,只见其眼睛红肿,脸上依然挂着泪痕,嘴唇干裂起皮,还挂着两个亮晶晶的燎泡。但是乍然出来,被阳光一晃,身子不由的晃了两晃,他赶紧上前扶住。

    “臣等参见陛下!”应节严和刘黻与此同时也上下打量着小皇帝,见其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是却无大碍,也连忙上前施礼道。

    “爱卿平身!”赵站稳了身子,抬手道,“传朕旨意,封元妙为大宋护国**师,拨款二百万贯重修泉州少林寺,地方要全力协助,不得有误。命法师归途所经州县提供方便,不得怠慢,违者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还朝后即刻拟定旨意,诏令地方!”应节严和刘黻二人听了也松了口气,小皇帝下旨敕封元妙,表明其已经接受了现实,过了心中那道坎,也立刻施礼道。

    “有水吗?朕渴死了!”颁旨后,赵扭脸问王德要水道。

    “有、有,快呈上来,小的早就给官家晾好了!”听小皇帝要水喝,王德也放下心来,连忙催促小黄门将晾好的茶水呈上来。

    “嗝”,赵接连喝了数杯茶水,打了饱嗝道,“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陛下有谕,摆驾回宫!”王德原本还担心小皇帝不肯回宫,要在此住上几天,现下却要回去,大喜过望的拉着长声喊道……

第1030章 误读

    皇帝回来了,大家发现其虽然上朝议事、下朝批阅公文,招臣僚议事,与往日并无二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细心之人还是发现陛下变了,笑的少了,吃的也少了,独处的时候多了,且时常走神,似乎仍然为从元妙离开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弄得宫中上下一个个紧张兮兮的,走路都踮着脚,说话更不敢高声,唯恐触怒了陛下。

    元妙走后,赵确实十分郁闷,尤其是晨练时不论是打趟拳,还是舞枪弄棒,皆不免想起元妙来,结果就是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另外朝中日常的公务也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每天批阅的公文,接见朝臣,召开廷议议事等等,每天都排的满满的。

    此外随着秋季的来临,几件大事也要展开。征西军出征在即,训练的如何,作战计划的制定,辎重的调配及各部的协同都需要过问。杭州城的改造也随着雨季的结束也即将展开,筹措款项、敲定规划都需要他审核拍板。商队也将再次,他也要过问一下。而将作监和军器坊外迁也基本完成,需要他去莅临指导……赵又不是什么勤快人,天天不得闲,哪里还能有好心情。

    “减半、罢贡……”忙碌间已经到了八月,中秋节又快到了,按照惯例各地牧守之臣都要向宫中进贡,这本是件好事,但赵似乎并不高兴,用朱笔在礼单上勾勾抹抹地批注。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历史中,凡一方之土特产,要将最新、最好的向朝廷交纳,供皇族使用,称之为贡赋,简单的说也就是古代的皇家特供,多为各地的稀罕珍贵、久负盛名特产,从金银财宝到珍禽猛兽,只要世上有的好东西,都可以拿来进贡。

    贡品这东西在赵的前世也并不遥远,走到大街都可能碰到一家商铺上挂着‘某某皇家贡品’的招牌,商场中的促销员们动辄就说他们的产品历史悠久曾是贡品。特别是古装影视剧把帝王家的尊荣华贵作为一个看点拿来反复渲染、展示后,那些被皇帝、娘娘们吃过用过的东西更是备受追捧。

    如果自己家乡的特产曾是古代皇家御用的产品,那一定是同类中最好的,更有一种无法用价值衡量的“帝王霸气”。这些染了皇家气息的产品给背后的劳动者、创造者们带来巨大的商机和财富,甚至能让其所在的地方经济受益,可谓是他好我也好的皆大欢喜局面。

    然而古代却正好相反贡品给生产者和所在地的百姓们带来的惟有泪千行,绝非什么文人UU小说传说的那么美好。赵在前世就知道贪得无厌的封建社会统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向地方百姓索要、强征贡品,搞得家破人亡,而最能说明这个道理的是历史中最有名的两次‘贡品特快专递’:一是唐朝为杨贵妃运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二是明清时进贡江南鲥鱼“白日风尘驰驿路,炎天冰雪护江船”。

    荔枝不能久藏,因为时间一长就变色变味变质。唐明皇劳民伤财设置专门驿站,命人像接力赛那样传送荔枝进宫。这事儿为在他和他统治下的大唐所遭遇到的一次几乎灭亡的“安史之乱”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清朝鲥鱼进贡的规模比杨贵妃吃荔枝的过程更夸张,在南京设有专门的冰窖,每三十里立一站,白天悬旗,晚上悬灯,作飞速传递……送鱼人在途中不准吃饭,只吃蛋、酒和冰水,三千里路,要求三日之内送到。

    到了本朝的时候,皇帝对荔枝的喜爱也是有过之而不及。苏东坡被发配岭南,乐观的他写下了著名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经他这么推荐,岭南的荔枝就成为了皇帝指定水果甜点。而徽宗宣和年间,奸臣蔡京更是别出心裁,由他家乡仙游枫亭选小株结果的荔枝栽于瓦瓮中,以海船运出湄洲湾,然后直抵汴京送给宋徽宗赵佶。

    宋徽宗尝到新鲜的荔枝,龙颜大喜,遂赋诗云:密移造化出闽山,禁御新栽荔子丹。玉液下凝仙掌露,绛苞初结水晶丸。酒醋国艳非朱粉,风泛天香转蕙芝。何必红尘飞一骑,芬芳数本座中看。只识深闺画花鸟的徽宗居然有勇气嘲笑唐玄宗的“一骑红尘”,真的是惹得妃子们非笑不可啊。仅仅为了满足皇帝尝鲜的**,就这样劳民伤财。

    入选贡品的并不止是美食,古代所谓各省“省花”选来也是作为贡品的。鄢陵梅花在北宋是贡品,皇帝说是天下第一花,所以整个地方百姓们就得好好种梅花,想偷着种点杂粮都没地儿!当各地进贡的花朵凋零,当帝王们的狂欢散场,微服出宫的皇帝回到金銮殿,回味着贡品带来的喜悦,品尝几口从各地进贡运来的美酒和茶叶。那些累昏的百姓也已醒来,各自沿着一片狼藉回家,等待着他们的,是又一年的青黄不接。

    赵作为二十世纪的现代优秀青年自然明白收受贡品的危害性,到了这个时代也更加能深切体会到对民间的伤害之大。但是想要消除这种现象却难以做到,即使他作为皇帝也不是一道旨意就可以清除这种延续数千年的积弊。

    首先从政治上讲,贡乃是臣服者向胜利者奉献,这在古代发展成了一种文化,也可以说是一种制度和礼仪。即作为统治阶级的特权,同时也可以彰显自己地位的形式,迫使臣服者纳贡体现出了自己的权威。这在封建社会也是帝王维护统治的一种方法,想要去除就等于自取灭亡一般。

    再有封建社会,不同品秩之人的饮食用度,都有着严格的区分与等级规定,居下位者,就算得到了不属于自己使用范围内的东西,也必须要呈献给上位者,否则就是僭越。且封建时代的特供,除了有产品质地上乘、珍异难求之类的因素外,就连瓜果蔬菜长得忒巨大,也不是普通人能享用的,必须要敬献给皇帝。

    另外这也是皇室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皇帝作为天下之主,吃穿用度都得是天下最好的,因此各地进贡的东西不止是什么金银财宝、珍禽异兽、奇花异草,而是涉及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吃的油盐酱醋,从里到外的穿戴,写字的笔墨纸砚,烧的炭,喝的茶,甚至出恭用的手纸都是各地进贡的,这省下的都是钱。

    制度和惯例使然,赵也只能入乡随俗了,但也是有底线的。他以为在官场上,收点儿小礼物,可以视之为人之常情,可如果礼品的价值过限,就是**了。同理,皇帝按照定制收受贡品,自是帝王维持正常生活和统制的需要。一旦皇帝过度收受贡品,毫无节制的收受礼物,那也是一种严重的**行为,当然就是犯罪了。

    因此赵自继承皇位后,便一再消减各地的贡品,在琼州时甚至一度取消。而收复江南后,才有所恢复,这不仅是生活所需,也是昭示百姓已经换了天。但他也是一再以体恤民生为由,减免各地的贡物,加大在市场的采买维持所需。

    可习惯使然,地方官吏们想着弄点稀罕物上贡,一者也有真的表示自己孝心;二者也存着一旦皇帝见了龙心大悦,自己也就飞黄腾达的侥幸心理。所以时常换着花样的给赵上贡,使他不得不分心来处理这看似的小事,将那些劳民伤财,哗众取宠之物勾销,即便是必须之物也予以勾减……

    审核地方贡物这种事情还算轻松的话,那么审核死刑这事赵就不能不慎重了。在古时候执行死刑一般都是在秋冬季节,也就是影视剧中常说的‘秋后问斩’。而之所以选在秋冬季节集中执行死刑,其实谁也说不大清楚,按照师傅们的解释是因为要顺应天意。

    在古人的自然神权观里,春夏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而秋冬是树木凋零的季节,象征肃杀。人的行为包括政治活动都要顺应天时,处决犯人也是如此,否则要受到天神的惩罚。皇帝即是天的儿子,更要遵守天意,按照天时行事。而赵以为主要是考虑示警的作用,农民在秋冬二季较为空闲,也方便地方官动员民众观看,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看着堆积在书房中的案卷,赵实在有些头疼,这些都是关系到人命的东西,自己御笔一勾就是条人命,让他不能不谨慎,可要全部通读一遍这工作量就不小,别说从中一一甄别了。所以现在他处理完日常的公务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审核工作上。

    可能有的人会说,你傻啊,有必要自己看案卷吗?黑脸老包向来都是先斩后奏,根本就不需要事先禀告皇帝,事后做个备案就算完了,用你这么劳心劳力啊!那赵只能苦笑着告诉你戏看多了。首先就要告诉你,包拯虽然是宋朝人不假,但这个时代的戏曲真的没有什么‘包公戏’。

    其实“包公戏”是在元朝兴起的,至晚清时才终于蔚为大观。数百年间,包公审案的故事被编入杂剧、南戏、话本、评书、小说、清京剧,以及众多地方戏中;近代以来,包公案”还被多次改编成影视剧。无数中国人都通过“包公戏”了解古代的司法制度与司法文化;一些学者也以“包公戏”为样本,煞有介事地分析传统的“人治司法模式”,反思“中国传统司法迟迟不能走向近代化的重要原因”。

    赵只能说,戏剧作为一种在宋代文明湮灭之后才兴起的民间曲艺,“包公戏”的故事几乎都是草野文人编造出来的,他们在舞台上重建的宋朝司法情景,完全不符合宋代的司法制度。如果以为“包公戏”展现的就是宋代的司法过程,那就要闹出大笑话了。

    后世传颂的包拯办案就如《封神榜》中的各路神仙登场必亮出法宝,“包公案”的包青天也携带着皇帝御赐、代表最高权力的各类道具,元杂剧中尚只有“势剑金牌”,到了明清传奇中,则出现了权力道具大批发:金剑一把、铜铡两口、锈木一个、金狮子印一颗、一十二第御棍。断皇亲国戚臣的黄木枷梢黄木杖,专断人间事不平的黑木枷梢黑木杖,打三司并九卿的槐木枷梢槐木杖,日断阳间夜断阴所用的桃木枷梢桃木杖……

    这里的“势剑”“金剑”,即所谓的尚方宝剑;“金牌”即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铜铡”后来则发展成我们非常熟悉的“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龙头铡专杀贵族,虎头铡专杀官吏,狗头铡专杀平民。凭着这些神通广大的法宝,包青天成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法官,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有意思的是,包公所要对付的罪犯,有时候也拥有类似的法宝。于是,本来应当以法律为准绳分出黑白是非的司法裁断,演变成了谁拥有的权力道具更厉害谁就胜出的权力对决,恰如周星驰电影《九品芝麻官》所演示的那样:一方祭出御赐黄马褂护身,另一方祭出可破黄马褂的尚方宝剑,这也坐实了批判传统的人士对于“人治司法模式”的指控。

    然而,赵只能笑着告诉你如此富有戏剧性的权力道具对决的情节,决不可能出现在宋朝的司法过程中。包公不可能手持尚方宝剑因为宋代并没有向大臣御赐尚方宝剑、赋予其“如朕亲临”“先斩后奏”的超级权力的例子。包公的三口铡刀更是民间文人幻想出来的刑具,因为历代都未见将铡刀列为行刑工具,这更像是从蒙古人用于铡草的铡刀获得灵感。

    至于免死金牌,这东西还真有,不过正名却是叫做丹书铁……

第1030章 包公违法

    赵掌政后一直希望建立其依法治国的制度,对此‘法外开恩’的道具自然做了番研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实所谓的“免死金牌”,是在宋朝开国初太祖皇帝赵匡胤为安抚地方军阀用的招数而已,其曾赐李重进、苗傅、刘正彦等将领丹书铁券,但赐丹书铁券并非常制,且随李重进、苗傅、刘正彦叛变事败,**、被诛,铁券也随之被销毁,铁券之制遂不复存。因此在宋朝司法过程中,不可能出现丹书铁券对抗尚方宝剑的戏剧性情景。

    可见即便领了丹书铁的人也并非就能都能逃得一死,且是赵匡胤的个人行为,其后再为出现赐丹书铁券的好事发生。而据赵所知事实上宋人的法制观念是排斥免死金牌的。他们说:“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共也……故王者不辨亲疏,不异贵贱,一致于法。”

    太宗时,任开封府尹的许王赵元僖因为犯了过错,被御史中丞弹劾。元僖心中不平,诉于太宗:“臣天子儿,以犯中丞故被鞫,愿赐宽宥。”太宗说:“此朝廷仪制,孰敢违之!朕若有过,臣下尚加纠摘;汝为开封府尹,可不奉法邪?”最后,贵为皇子的赵元僖“论罚如式”。

    宋太宗也曾想庇护犯法的亲信,陈州团练使陈利用自恃受太宗宠爱,杀人枉法,被朝臣弹劾,本应处死刑,但太宗有意袒护他,说:“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宰相赵普抗议道:“此巨蠹犯死罪十数。陛下不诛,则乱天下法。法可惜,此一竖子,何足惜哉。”最后太宗不得不同意判陈利用死刑,想想皇帝本人也庇护不了犯罪的亲信,何况免死金牌?

    由此可见宋人的司法,并不倚重代表特权的权力道具,而更强调三尺之法。至少在理论上,宋朝法官要让犯死罪的权贵伏诛,只需凭头上三尺之法,不必看手中有没有尚方宝剑。

    而如潮剧《包公智斩鲁斋郎》、川剧《破铁卷》讲述的世家公子鲁斋郎自恃有祖传的丹书铁券护身,无恶不作,无法无天。为了能将其铲除,最后包公只好采用瞒天过海的非常手段,在刑事呈报文书上将“鲁斋郎”写成“鱼齐即”,骗得皇帝核准死刑,批回文书,再改为“鲁斋郎”,才将这个大恶霸押上刑场处斩的事情。

    所以在此案中的包拯才是个‘二傻子’,其费劲巴适的忙乎半天完全是画蛇添足,根本不需要。事实中就像包公审案中诉讼两方被带上公堂,下跪叩首,然后整个过程都一直跪着及“那厮你怎么不跪!”的戏码在现实中都不会出现。

    赵知道按照现代人的研究认为在古代司法实践中,无论是刑事案件,还是民事诉讼……涉讼两造,包括其他干连证人等一旦到官受审,不仅要下跪叩首,而且还要受到‘喝堂威’的惊吓。这一制度的设定,是为了“使涉讼之人在心理上有了自卑感。

    跪礼在宋代之后,含有卑贱、屈辱之义。事实上,赵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臣僚们日常上朝都是躬身施礼,不必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不过他们却不能坐着,只能站着听自己训话。而诉讼过程中有点儿像现代司法中,在宣判前‘不能确定谁有罪的情况下’,只能以嫌疑人对待,不会出现‘跪讼’的情况,当然也不会像现代给他们座位的。

    这些当然也不是赵瞎说,而是有明文规定的。据官箴书《州县提纲》规定的州县审讼标准化程式是:“受状之日,引(诉讼人)自西廊,整整而入,至庭下,且令小立,以序拨三四人,相续执状亲付排状之吏,吏略加检视,令过东廊,听唤姓名,当厅而出。”可见宋朝平民到法庭递状起诉是用不着下跪的。

    朱熹当地方官时,甚至还曾制订了一个“约束榜”,对诉讼程序作出进一步的规范,其中一条说:州衙门设有两面木牌,一面是词讼牌,一面叫屈牌,凡非紧急的民事诉讼,原告可在词讼牌下投状,由法庭择日开庭;如果是紧张事项需要告官,则到“屈牌”下投状:“具说有实负屈紧急事件之人,仰于此牌下立,仰监牌使臣即时收领出头,切待施行。”立二字也表明,民众到衙门告状无须下跪。

    进入庭审阶段,按《州县提纲》的要求,开庭之际,法吏“须先引二竞人(诉讼两造),立于庭下。吏置案于几,敛手以退,远立于旁。吾(法官)惟阅案有疑,则询二竞人,俟已,判始付吏读示”。朱熹的再传弟子黄震任地方官时,也发布过一道“词讼约束”,其中规定:法庭对已受理的词讼,“当日五更听状,并先立厅前西边点名,听状了则过东边之下”。也就是说宋代法庭审理民事诉讼案,并未要求诉讼人跪于庭下。

    不过跪讼的制度当下确是在一江之隔的蒙元的诉讼人的规定动作,他们那边都是跪着听讼的,所以赵以为后世的明清正是继承了蒙元的这项制度,只有取得功名的士子乡绅,才获得“见官免跪”的特权。而“包公戏”的编剧们,显然是将元明清时期的庭审制度硬套到宋人身上去了。

    另外我们看“包公戏”或“包公案”小说,还会发现一个细节:人们到开封府诉讼,不管是大案小案,还是刑事民事,都由老包一个人审理,仿佛偌大一个开封府,只有包青天一个法官,加上御猫展昭这个刑警队长领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几个衙役,再顶多有一个公孙策在幕后赞襄,其他人连打酱油的机会都少。

    但实际上,宋时开封府设置有庞大的司法机构,其中的判官、推官、司录参、左右军巡使、军巡判官、左右厢公事干当官,都负有司法之职能,他们的主要职权便是审理刑事案与民事诉讼。百姓到开封府告状,通常是左右军巡院受理,开封知府不过是统率一府之公事而已。如果每桩案子都要包公亲审,老包估计早就鞠躬尽瘁了。

    其实赵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以为如此,事实上在他掌政琼州的初时也是这么干的,一地主政官员就几乎包揽所有诉讼。这其中自有手下缺乏可用之人的缘故,更多的还是不懂,而随着政局稳定,行朝的迁琼,他才发现宋时已经有了司法专业化的构架,已经建立起一个专业、专职的司法官员队伍来处理司法事务了。

    州郡一般会设有三个法院:当置司、州院与司理院。有些大州的州院、司理院又分设左右院,即有五个法院。当然一些小州则将州院与司理院合并,只置一个法院。每个法院都配置若干法官,叫做录事参军、司录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主管当地置司的推官、判官,他们的主要工作也是司法。他们都是专职的法官,除了司法审案之外,不接受其它差遣,即便是来自朝廷的派遣,也可以拒绝。

    此外随着各级机构的完善和建立,赵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近现代出现的司法考试,其实在宋时已经出现,也就是说宋朝的司法官在获得任命前,必须通过司法考试,只不过叫做‘试法官’。考试由大理寺与刑部主持,两部相互监督,以防止作弊,并接受御史台的监察。

    试法官每年举行一次或两次,每次考六场,其中五场考案例判决,一场考法理。案例判决必须写明令人信服的法理依据、当援引的法律条文,如果发现案情有疑,也必须在试卷上标明。考官逐场评卷。考试的分数必须及格,且标准很高,绝不是六十分就行的,且对重罪案例的判决没有出现失误,才算合格。

    可惜的是宋人开创的高度发达的司法体系,以及司法专业化的历史方向,并未为后面的朝代所继承,元明清三朝的司法制度,退回到非常简陋、粗糙的状态。,府县的司法完全由行政长官兼理。长官力不从心,只好私人聘请刑名师爷襄助。

    所以《三侠五义》中的公孙策,其实就是清代艺人根据当时的刑名师爷形象塑造出来,宋时并没有公孙策这一号人物,宋代的州府也没有所谓的“师爷”。师爷,乃是行政幕府制度发展到明清的产物,又称“幕友”。而宋朝历史是军政幕府虽然还有保留上,却是唯一一个不设行政幕府的王朝。说明宋朝已经在地方建立了专业化的行政、司法机构,当然不需要行政幕府赞襄了。

    “包公戏”中的包拯,是集侦查、控诉、审判、执行四权于一身的权力大的吓人的超级法官,一桩案子,明察秋毫的包公往往当庭就问个清楚,然后大喝一声“堂下听判”,义正词严地宣判后,又大喝一声“虎头铡侍候”,就将罪犯斩首了。以此类推,既然有了专业的司法机构,那么肯定就不会出现这种程序性错误了。

    宋朝的国家制度设计上讲究的是分权与制衡,在司法制度上一样也得到体现,因此太祖立国时就建立了一套非常反说的司法程序。

    首先,侦查与审讯的权力是分立的,宋代的缉捕、刑侦机构为隶属于州、路衙门的巡检司,以及隶属于县衙门的县尉司,合称“巡尉”,相当于今天的警察局,其职责是缉拿、追捕犯罪嫌疑人,搜集犯罪证据、主持司法检验等,但按照宋朝的司法制度,他们不可以参与推勘,更不能够给嫌犯定罪。宋初的一道立法规定:“诸道巡检捕盗使臣,凡获寇盗,不得先行拷讯,即送所属州府。”

    案子进入州府的庭审程序之后,先由一名法官审查事实,叫做“推勘”。这位推勘官将根据证人证言、证物、法医检验、嫌犯供词,将犯罪事实审讯清楚,能够排除合理怀疑。至于犯人触犯的是什么法,依法该判什么刑,他是不用管的。被告人画押之后,便没有推勘官什么事了。但如果审讯出错,则由他负责任。

    这一道程序走完,进入第二道程序。由另一位不需要避嫌的法官,向被告人复核案情,询问被告人供词是否属实,有没有冤情。这道程序叫做“录问”。如果被告人喊冤,前面的庭审程序推倒重来,必须更换法庭重新审讯。这叫做“翻异别勘”。如果被告人未喊冤,那进入下一道程序。

    案子的卷宗移交给另外一位独立的法官,这名法官将核查卷宗是否有疑点,如发现疑点,退回重审;如没有疑点,则由他根据卷宗记录的犯罪事实,检出嫌犯触犯的法律条文,这叫做“检法”。推勘与检法不可为同一名法官,这就是宋代特有的“鞫谳分司”制度。宋人相信,“鞫谳分司”可以形成权力制衡,防范权力滥用,“狱司推鞫,法司检断,各有司存,所以防奸也”。

    检法之后,将案子移交给一个判决委员会。判决委员会负责起草判决书,交委员会全体法官讨论。若对判决没有异议,则集体签署,将来若发现错案,所有署名的法官均追究责任。这叫做“同职犯公坐”。对判决持异议的法官,可以拒不签字,或者附上自己的不同意见,这叫做“议状”,日后若证实判决确实出错了,“议状”的法官可免于问责。

    判决书必须获得全体法官签署,才可以进入下一道程序:送兼任法院的首席法官的知府或知州做正式定判。首席法官定判后,还需要对被告人宣读判词,询问是否服判。这时被告人若称不服判,有冤要伸,那么将自动启动“翻异别勘”的程序原审法官一概回避,由上级法院组织新的法庭复审,将前面的所有程序再走一遍。原则上刑案被告人有三次“翻异别勘”的机会。

    这才是标准程序,但还不算完,被告人依然有‘伸冤’的机会……

第1031章 惊喜

    宋代刑事司法程序之繁复、严密,堪称历代之冠,即使在今日看来,也会觉得过于“繁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包拯要是像“包公戏”表演的那么断案,毫无疑问,属于严重违反司法程序,早就被台谏官弹劾下台了。如果被告人在听判之后,表示服法,那么整个案子告一段落,呈报中央派驻各地的巡回法院提刑司复核。

    巡回法院若发现疑点,案子复审。若未发现疑点,便可以执行判决了。但如果是死刑判决,且案情有疑,则必须奏报中央法司复审。包拯不经复审、复核便下令处决罪犯,这完全就是擅权,是犯罪。别说皇帝容不下这种臣子,就是同僚也会将其弹劾下台,其也根本没有机会铡了陈世美。

    因为大义灭亲铡了自己的侄子而获得‘青天’美誉的包公,在赵看来这也是掺了水的,因为以他所知这种情况在宋朝的司法制度下发生的几率太小了,当然这还是在包公真的有这么一位侄子的情况下。而实际上包公生前留有一条家训:

    “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他的子孙也确实没有辱没祖宗,子包绶、孙包永年都居官清正,留有廉声。包拯显然并没有一个成了贪污犯的侄儿,又何须大义灭亲?

    而宋代司法特别讲求亲嫌回避,在司法审判的各个环节,都设置了非常严格而周密的回避制。即便包拯确有侄子犯罪,也轮不到包拯来大义灭亲。宋朝法院如果受理了一起诉讼案,在开庭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核定回避的法官。所有跟诉讼的原告或被告有亲戚、师生、上下级、仇怨关系,或者曾经有过荐举关系者,都必须自行申报回避。

    不但与诉讼人有亲嫌关系的法官需要回避,在一起案子的审判过程中,负责推勘、录问、检法的三个法官,也不能有亲嫌关系,否则也必须回避。而且,法律还严禁推勘官、录问官与检法官在结案之前会面、商讨案情,否则“各杖八十”。

    如果是复审的案子,复审法官若与原审法官有亲嫌关系,也需要回避;对隐瞒回避义务的法官,处罚非常严厉。甚至上下级法官之间也要回避即有亲嫌关系的法官不能成为上下级。如果有回避责任的法官不申报呢?许人检举、控告。

    不用说,这自然也是为了防止法官的裁断受到私人关系、私人情感影响,出现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的情况。实际上也可避免发生亲铡侄儿之类的人伦悲剧。如果包拯的侄儿因为贪赃枉法而被告上法院,那包拯首先就得提出回避,决不可能亲自审讯此案。这样的司法回避制度,可以说已经严密得无以复加了。

    那些批判传统司法制度欠缺程序正义的人,显然是将戏说误当成历史了。编造出“包公铡侄”故事的旧时文人,与将“包公铡侄”行为当靶子的今日学者,其实都误以为传统司法制度不讲究亲嫌回避,才会出现大义灭亲的司法官,只不过前者将“大义灭亲”吹捧为美德,后者视“大义灭亲”为司法回避程序的缺失。

    遗憾的是,事实恰如后人所指出的那样:“元人入主中原之后,宋朝优良的司法制度,大被破坏,他们取消了大理寺,取消了律学,取消了刑法考试,取消了鞠谳分司和翻异别勘的制度。”生活在元明清时期的小文人,已完全不知道宋代繁密的司法程序设计,只能凭着自以为是的想象编造包公审案的过程。

    因此宋亡之后才批量出现的“包公戏”,实际上跟宋代司法制度已毫无关系,顶多只能反映元明清时期的一部分司法观念与实践而已。借助“包公戏”批判传统司法模式是大而无当的,因为“包公戏”实际上遮蔽了发达的宋代司法文明。

    不过在赵这个现代人看来,尽管宋朝依据分权的原则,从功能和机构两个方面,建立了以司法系统自我监督纠错的司法内部的监督机制,以及为防止弊端,或在发现审判错误后启动的司法外部监督制约机制。但是,宋朝刑事审判监督机制也存在着明显的局限性,其正面作用亦不应被夸大。

    首先,宋朝实行刑事审判监督机制的目的在于追求裁判结果的正确性,但在实践过程中往往出现法外执法现象,在制度层面上为行政权干涉司法提供了机会,反而导致了司法的不稳定性。其次,在司法不独立的情况下,司法公正无法得到充分保障。

    法官既是司法系统成员,又是行政权力系统成员,行政管理权与司法管辖权相混淆,同时又相互渗透,使司法容易偏离法律,在法治中掺杂着人治的因素。因此,宋代刑事审判的监督制约机制虽然促进了司法的公正,但其作用也是有限的。

    赵作为这种政法合一制度下的最高统治者,天然的具有了对司法的决断权,也就是说拥有死刑的最好核准权。当然对死刑的核准权也有例外,在宋代初期,基于当时的特殊社会背景,规定州级审判机关对于死刑案件具有定判权,不必报请中央核准。中央刑部只在死刑执行完毕以后进行事后复查。

    但自北宋中期以来,死刑案件必须由提刑司详复后才能施行,州级机关不再享有终审权,并逐渐形成为一种制度。该做法一直沿用到南宋。除非遇有紧急情况,才暂时赋予知州以死刑终审权,免予提刑司复核及报请皇帝的终核。

    赵在反攻江南时,为了能迅速稳定局势,也曾将这种权力下放到府州,对那犯有叛国罪及恶行案件的罪犯可以不需报请便执行死刑。但是在局势稳定,各级政权和机构健全后,便及时回收了死刑最终核准权,可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工作量,也让他的心情不大好,毕竟能送到他案前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犯下的罪行,对他纯洁的心理还是很有影响的……

    …………

    太后回宫后,每日清晨请安便又恢复了,再者今天逢五还要参加朝会,赵即便想睡懒觉也不可能。他昨晚直到子时才睡,起身后不免精神有些萎靡,简单洗漱后就会同了一班后妃前往太后寝宫请安,大家都知道陛下近日由于元妙大师的离开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让气氛有些沉闷。

    “官家……”

    “皇后,有事吗?”赵正想着今日朝会应议之事,突然被并肩而行的皇后打断,扭脸皱皱眉问道,语气不免有些生硬。

    “官家,还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勿要熬坏了身子!”吴曦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不悦,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关心地道。

    “哦,这两日事情多些,朕会注意的!”赵却没有多想,摆手言道,示意自己没事儿。

    “官家……”在后的陈淑上前一步跟上来言道。

    “朕没事儿,忙过这几日就好了!”赵以为其也是不疼不痒的送上关怀,有些不耐烦地道。

    “……”陈淑这‘暴脾气’不像皇后,皱皱鼻子还要说,却被吴曦打断了,“请安后,官家今日还要主持朝会,大家都快一点吧!”

    “唉!”皇后等于将话堵死了,陈淑也不好再说,极为不甘叹口气,狠跺了下脚。

    “贵妃娘娘,切要小心,不可如此!”而她的动作却将陪侍在旁的侍女吓了一跳,急忙扶住陈淑不安地道。

    “多事,本宫没事的,大惊小怪。”陈淑瞄了眼前边的皇帝,其并没有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悲苦,甩开侍女搀扶的手低声斥责道。而跟在她身后的雷妍冲几人吐吐舌头,李三娘则是轻轻摇摇头,要大家不要在多事了。

    走在前边的赵并没有发现身后诡异的一幕,领着众人给太后请安后便匆匆而回,不过让他有些纳闷的是太后今日没有留他共用早膳,却将皇后等人留下。可看太后笑吟吟的样子,似乎也无责怪之意。听着传来的阵阵晨钟声,早朝时间就要到了,想不通他也便不再想,喝了杯牛奶,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肉夹馍就准备上朝了。

    在赵看来朝会的仪式性更强,最大的功能就是让群臣看看皇帝还活着,且身体不错而已。再就是表明皇帝还是勤于政事的,非是一个荒与朝政的昏君。另外就是官员们‘争宠’,显示自己地位和才干的舞台,尤其是新晋官员往往更加急于表现自己,希望能在皇帝面前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不需细想就能想象到在这种氛围之下的朝会是个什么样子,这就像是现代的辩论会,每一个议题往往都会引发争论,欲在众同僚面前压过对手,让皇帝接受自己的意见。但是赵十分明白,在这样的场合下,绝大部分的议题都是议而不决,还需下朝后重新再议过,而那时往往几个头头脑脑在一起,不过三言两语就做出决定了。

    所以赵以为朝会就是浪费时间,而又不得不参加,他有事甚至想那些日日上朝的皇帝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让他佩服的就是这些勤政的帝王们的坚韧,他们的神经得有多大条,才能在经年累月的朝会中坚持下来而又没有崩溃。

    今天的朝会就如同昔日的复制,在宣布了几项早已定下的诏令后,便进入议事阶段。面对各方的发表的见解,赵要做的就是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哼哈’着,然后让另一方继续说,让各方都摸不准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待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他只需来一句‘散朝后再议’便完了,而几位同样老神在在的宰辅们施礼称是,就又进入下一个循环。

    因而赵坐在上边多数都是耗时间,但他知道只有等待群臣吵得口干舌燥发不出声,或是因为内急无法忍受时,朝会才能进入尾声。要知道朝会上无论君臣都不能随意出入大殿,至于想喝水更是奢望。所以无论是渴了、饿了,还是拉屎撒尿都要忍着,可人都有极限的,四、五小时之后就会有人挺不住的。

    “更衣,上茶!”散朝之后,赵回到后宫的致远堂中,便急不可待的脱下那身代表着无限权威的黄袍,喝上一杯温凉的茶水。

    “官家!”

    “咦,今日不是德妃当值吗?姐姐怎么来了!”赵诧异地问道。按照后妃们的排班表,这几天该是章屏侍寝并在致远堂居住,而苏岚接任司宫令一职后,要打理整个后宫的事务,管理后宫诸司,反而是到致远堂来的少了。

    “官家,德妃娘娘有佯,便又奴婢伺候了。”苏岚笑笑道,帮着小皇帝更衣。

    “哦,早晨朕见其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太医看过了吗?”赵举着两只手,任苏岚为他摘下冠帽,解开玉带,脱下这身十分累赘的朝服,十分纳闷地问道。

    “已经看过太医了,并无大碍!”苏岚将脱下的朝服让宫女们收拾齐整,她伺候着皇帝换上轻便的常服道。

    “没事便好!”赵点点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抹嘴道。

    “官家,难道真的不知道吗?”苏岚见小皇帝依然没有个帝王的样子,接过茶杯轻笑着道。

    “什么事情?”赵听了看向苏岚,迷惑地问道。

    “官家,皇后、贵妃和德妃三位娘娘有孕了!”苏岚看小皇帝的样子,便知其是真的不知道,笑笑告诉他道。

    “她们都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赵听了一愣,却说不出是喜是悲,只是觉得心跳很快,好一会儿才又问道。

    “官家出宫时,皇后觉得不舒服,请太医诊脉才发现的,说已经有两个月了。贵妃和德妃也相继发现,时间都差不多!”苏岚看小皇帝乍听到笑笑呆愣的样子,有些好笑地回答道……

第1032章 烦心事儿

    赵听说三个后妃都怀孕了,并没有感到什么惊喜,更多的却是惊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想想自己今年才十六岁,在前世只是初中生的年纪,又娶了一帮豆蔻年华的少女,再过上段日子身后又跟着一群吱哇乱叫的‘小萝卜头儿’,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官家,你是怎么啦?家中添丁皆是喜事呀!”苏岚看着小皇帝一脸黑线欲哭无泪的样子,与他人得知有后的欢心不已的模样完全不同,又给其斟上杯水道。

    “苏姐姐,朕没当过爹,也不知道如何当爹!”赵哭丧着脸道。他前世当了一辈子光棍,只有当儿子的经历,看人家当爹的份儿,今天就突然轮到自己当准爹了,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官家,这……有了孩子自然就会了!”这个问题苏岚同样没有办法回答,但是更觉陛下的问题好笑,憋着笑言道。

    “唉,一下子就三个,这真愁死了!”赵将杯中的水又一饮而尽道。

    “官家,这是喜事,宫中添丁,皇族开枝散叶,太后闻知后乐得合不上嘴,看到官家这个样子一定要训斥的。”苏岚又为皇帝斟上水道。

    “太后也是偏心眼儿,今天去请安,太后只留她们用早膳,却将朕打发回来了,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孙子重要呢?”赵又把水一口喝了下去,愤然地道。

    “官家肯定是误会了,太后留下皇后娘娘叙话,必是为了选秀之事,非是有意不留官家用膳。”苏岚看小皇帝把水当成了酒似的喝,这次便只给其斟了半杯道。

    “选秀?!”赵听了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大声道。

    “官家这又怎么啦?按照惯例宫中每年都会选进些秀女,放些人出去,现下几位娘娘都有孕了,更应该增加人侍奉官家。”苏岚笑着解释道。

    “后妃六人便足矣,不必在劳民伤财,扰乱民间了。”赵摆摆手言道。

    “皇后也曾对太后禀明官家的意思,却被太后驳斥。”苏岚替皇后说话道。

    “哦,此次她却是明事理的。”赵笑笑道。他明白皇后作为后宫之主,最忌讳的便是‘妒’,不能因为心存私念而坏了皇家繁衍的大事,所以即便心中极为不情愿,也要为皇帝丈夫张罗选秀充实后宫,否则就是未尽职责。

    “官家真是有趣,历朝历代皇帝后宫即便不是佳丽三千,也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官家却言六人足矣!”苏岚听了轻笑着道,抬头却发现陛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摸摸脸庞惊疑地说,“官家为何如此看着奴婢?”

    “朕在想为何受孕的不是姐姐呢?”赵歪歪脑袋,眼睛依然不离苏岚的脸庞问道。

    “那自然是奴婢没有福气了……”苏岚听了低下头,娇羞中又带失落地轻声道,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拧成了麻花。

    “朕晋封姐姐为嫔便是了,也省的太后操心啦!”赵笑嘻嘻地道。其本是自己宠幸的第一个女人,若是怀孕只需顺势加个封号即可。可事与愿违,其她几个人都有孕了,偏偏这边放了空枪,那他只好顺水推舟了。

    “官家……不要浑说!”苏岚脸色绯红地低声道,“奴婢也听闻太后有意从去年选进的宫人中迁转几人,但是奴婢风华已逝,没有那份福气了。”

    “太后是不是还想着抬下程家之女?”赵听了却是立刻心生警觉,皱皱眉问道。

    “程姑娘无论是家世,还是色艺皆是俱佳,官家为何对其心存芥蒂呢?”苏岚反问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长的不错,也颇有才艺,但是德性有亏,留在宫中必然会祸乱宫廷,今年定要将其放出宫去。”赵可不想玩儿什么宫心计,尤其这位主争强好胜,却又心胸狭隘,容不下她人。即便不会转迁,以其性格也可能会威胁到自己未出生孩子的性命,一劳永逸的除去隐患只能将其尽早逐出宫去。

    “官家,程姑娘若是被放出宫去,只怕也会被世人厌弃,孤老一生了。”苏岚却是心软了,心有不忍地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总比日后遗祸宫中,害死家人要好的多,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赵毫不怜惜地道。不过他也知道随着小生命们的降生,宫中和谐的局面也许就将被打破,上演一幕幕兄弟阋墙的惨剧。想想真是心烦……

    虽然对喜从天降毫无准备,不过赵还是很快接受了。且他的精力又很快转到即将开始的征西上,他近日接连召见兵部官员,详细询问了粮草、器械、服装、军饷的准备,兵员士气等情况,又召江南西部制置使江钲入京,听取其意见,会同枢密司制定作战计划。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了解情况的只限于正、副相和尚书省、枢密院侍郎以上官员及相关职司主官,但是今天举行的有关西征的廷议中,他却与众臣出现了分歧。按照他的意思,此次征西的主将兼管军政,如此即便于加强统一指挥,也便于调度辖区物资。可他的意见却受到大多数人的反对,连陈任翁和江都不例外,以为应由朝廷派遣大员坐镇指挥,统筹全局。

    此事让赵十分烦恼,他的观点是出于作战需要,但是众臣的出发点则是国家制度。其实双方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能顺利收复西川,只是操作上有分歧,可赵也难以说服对方。而在大战即将开始之际,上层却无法形成统一,使他焦虑又无奈。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是孔子删定《诗经》,保留先秦的一首民谣《北山》,不仅为后世所熟知,也是学者们借以佐证中国的政治“家天下”的传统。但是后世人们所不知的是在宋朝却有另一番解读,也成为大宋士人与君王共治天下的理论基础。

    在大宋的士大夫看来,对此句的误读是读书不求甚解之故。其实《北山》这首民谣所表达者,无关“家天下”与“财产权”,而是臣民在抱怨国王分配徭役的不公:都是君王之事,为什么惟独我这么辛苦?即使抽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句来看,它所描述的也是井田制下的土地“保有权”状态,并不是说天下土地归王私有。

    且自战国以降、封建制解体以来,除了严格实行均田制的短暂时代,中国的土地制一直就是私有制,赵宋立国,“田制不立”,“不抑兼并”,更是谈不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换言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关于财产权归属的描述,仅仅是政治意义上的主权宣示。

    如此说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说法又确有“家天下”的味道,但宋朝学者有一番解释,又使其涵义发生了反转:“盖王者无外,以天下为家,尺地莫非其田,一民莫非其子,财物之在海内,如在橐中,况于贡赋之入,何彼我之云哉?历观书传,自《禹贡》以来,未闻天子有私财者。”

    根据他们的阐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并非表示人民无私产,恰恰相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意味着天子无私财,而以天下为家。再推论下去:既然天子富有四海、以天下为家,那么他便不得私敛财物,更不得挥霍无度。君主的日常用度,也非一家私事,而是公事,因此,需要接受政府的管制。

    另外太祖立国后,又以分权制衡建立起政治制度。顶层设计上为防范相权独大,威胁君权,宋朝采取了三项措施。首先,把最高行政机构分为中书门下与枢密院,把原属宰相的那部分军事权力划给了枢密院。其次,增设参知政事作为副相,防范宰相专擅。另外,增设三司总理全国财政,把财权也从宰相手里分割出去。

    在地方政权上,派遣文官主政州县,直接对皇帝负责,另设通判掣肘州府长官。在州府之上,派驻代表中央的路级机构,主要有漕司、宪司、仓司和帅司。前三者分别主管一路的财赋、司法与赈济,同负监察一路州县官的职责。帅司专掌一路军事和治安。作为路级机构,四司既各专其职,又相互督察,这种互相牵制的权力结构,看似叠床架屋,却使任何地方大员都不能专权独断,更不可能出现类似藩镇割据那样尾大不掉的祸患。

    在这种政治制度下,形成了宋代特有的监督机制,为了防止兵权在握的武将擅权,甚至割据一方,除了采用‘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制外,往往在出兵时会遣大员或是皇帝宦官监军。在这种制度下,领兵的将领往往要看监军的脸色形势,不仅被束缚住手脚,还会延误战机,甚至影响整个战争的走势。这种血的教训在宋朝屡见不鲜,以致出现童贯这个宦官领兵作战的奇事,北宋的灭亡与这种体制不无关系。

    但是赵却无法驳倒众臣,在南宋末的襄樊之战中正是因为吕氏兄弟的背叛才导致两淮失守,终于导致亡国。而在他们看来根本原因就是朝廷对吕文德的信任,没有依照祖制遣重臣坐镇两淮,才导致其在失去监察的情况下,欺上瞒下,不断做大,以致朝廷对其失去控制,导致了整个抗蒙战争的失败。

    西川的地理位置同样重要,而重庆则扼住长江通往中下游的水路,向西可以取川蜀。众臣们以为在夺取重庆后,领兵的将领一旦有了叛心,只要控制了长江水道就可以阻挡平叛大军,向西则能占据四川,从而脱离朝廷,称王于川蜀。

    当下意见相左的双方陷入了僵局,可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数万军兵整装待发。赵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次机会,但僵持下去就会错过战机,而妥协他又难以接受。正在他苦思之际,王德进来称应节严和刘黻两位知事请求觐见,说是编敕初稿已经完成,请陛下御览审核。

    赵听了会心一笑,他知道俩老头儿也定是为此事而来,毕竟僵持下去会导致矛盾的激化,这也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假借奉书之名前来商讨,寻求解决的方法,他当然是有请了。可没想到的是,俩老头儿还真的带来一摞书稿,他此刻哪里有心思细读,便随口让他们讲解叙述。

    两人相视一笑,似并不以此为杵,由刘黻先行解说,而赵只能如从前一般坐下听讲。其先从中国历代政治体制严格开始讲起,这就相当于本书的前言。本质上中国古代的行政体制是中央集权的官僚政治体制,国家的行政机构是金字塔式的层级结构,地方行政机构郡、县二级都是中央在地方的派出机构,不是地方自行产生的自治机构。

    在帝王制度下,如何使一个如此庞大的官僚机器能有效地运行,从春秋战国起,便成为一个摆在中国思想家面前必须面对的问题。故中国监察制度的背景和起源,便是战国时期中央集权官僚制成型以后,如何调控这个庞大官僚机器的问题。中国的传统文化,儒家是偏重于伦理观念,强调以礼治国,通过礼仪制度来确定人与人之间从家庭到国家及整个社会的等级秩序。

    但这一套庞大的官僚机器自上而下如何运转,专靠礼仪制度那就显得不足了,它需要法令来统一国家各级官僚机构执行相应的政策,如何保证各级机构的官吏真正履行中央规定的政策和法令,那就把监察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中国传统的政治结构是三个层次:君、臣、民。其中的君,代表决策系统。臣,作为官僚机构的运行者,代表行政系统。民,是代表广大受统治管理的民众。这三者的关系,是君王通过官吏来管理民众,以使整个社会生活得以有效运行,故其行政管理结构是君管臣,臣管民……

第1033章 另有所指

    敕是被赵作为以法治国的基础工作,但是由于蒙元入侵,典籍基本上散失殆尽,要想完成这项工作首先就要征集旧典并加以整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此这项工作艰巨又繁重,他指令刘黻专门负责此事,至今已经历时近两年,但进度依然缓慢,现下也只完成总纲的草案。

    按惯例草案修撰完毕,众臣商讨后定初稿,再行颁布广泛征集意见,最后再交由皇帝审阅后定稿颁行。可刘黻和应节严在这个时候就交由自己审阅,不是不行,但是赵总觉得透着古怪,就像非年非节的有人给你送礼一般。加上他以为两人是借机讨论征西之事,但他们绝口不提,又令他有些失望。

    此刻刘黻说的又是老调重弹,讲到了国家的行政系统。君臣有了分工,而君如何管臣,臣的人数那么多,分布的面那么广,仅靠君王一个人是无法明察一切的,那就需要在官僚机构内部建立互相制衡的系统,而这个互相制衡的系统,相对于官僚行政系统就需要相对独立地自上而下地建立一套完整的监控系统,以便有效地调节行政官僚系统的运行,这就是监察系统。

    可赵听着听着就觉得俩老头儿此时与自己讨论之事,好像醉翁之意又不在酒,似乎在给自己下套,但他一时也勘不破,只能耐着性子听。但终归心中有事,看着那尺把高的文卷,不知道要几时才能说的完,不免着急起来。

    “儒家治吏,讲的是伦理,靠的官员自律,两位先生以为可对?”赵终于按捺不住,趁刘黻喝茶润嗓子的空当插嘴道。他知道有需求便有人来思考和回答这方面的问题,进而历史上也形成了不同的流派,而儒家讲的是自律,他如此问自然也有对西征另遣重臣监督有不满之意。

    “陛下所言不错,但世人非圣贤,皆有趋利之心,非是仅靠自律便可解决,因而便需要有法及有司来加以限制和监控。”应节严在旁不慌不忙地答道。

    “司马谈在《六家要旨》中,引《易大传》曰: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此与陛下常言的依法治国并不未杵。”刘黻也接着道,“儒法二家治国只是视角不同,观念上有差异,但目标是一致的,从结果上看亦是相辅相承。而从圣王的角度讲,只是不同时期有所侧重而已。乱世的时候,为了治乱,故要有重典,偏重于法家。在治世,则偏重于儒家,强调人的道德修养。这一切都因时因地、因时而异,侧重往往也只是一时的需要。”

    “嗯,两位先生所言极是,继续吧!”两个老头儿两句话便将赵的话头给打断了,只能接着听,可被怼了回来,不无郁闷。但他也知此理也对,儒法两家在社会治理上各自的视角不同,服务的对象则是相同的,它们之间在观念上有差异,各自的侧重点不同,但殊途同归。

    “韩非子在《外储说右下》说:人主者,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闻有吏虽乱而有独善之民,不闻有乱民而有独治之吏,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说在摇木之本,与引纲之网。故失火之啬夫,不可不论也。救火者,吏操壶走火,则一人之用也,操鞭使人,则役万夫。此陛下想必也以知晓。”刘黻此时接着讲道。

    “朕知道!”赵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早在琼州,此节应节严和邓光荐都给他讲过,不过应节严侧重的是圣王之道,邓光荐则是君臣之道。

    他知道这里人主便是指君王;啬夫,在古代是乡官的称谓,《管子君臣》把啬夫分为两类,吏啬夫和人啬夫,其云:“吏啬夫任事,人啬夫任教。”在汉代啬夫也是乡官的名称,有的时候县令也称啬夫,秦代有县啬夫,总之啬夫是基层政权的官吏。

    韩非子这里讲的是在啬夫管辖的区域内有失火的事件,啬夫要追究他失责的行为。失火以后,官吏自己去救火,那只是你一个人的个人行为,说明你做官还没有到位,为官的责任是组织民众一起去救火,他应该“操鞭使人役万夫”,调动所有的组织资源去扑灭火灾,那才算尽职。

    其观点是君王的职责在于治吏,也就是治官,不是治民。而民是由官吏去管理的,百姓哪儿出了乱子,责任在官吏,官吏有贪渎**的行为,亦不能去责怪百姓。故明主的职责是治吏而不是治民,把官治好了,社会方方面面的秩序自然也就理顺了。

    “商鞅的《商君书禁使》云:上与吏也,事合而利异者也。今夫驺虞以相监不可事。若使马,马能焉,则驺虞无所逃其恶矣,利异也。利合而恶同者,父不能以问子,君不能以问臣,吏之与吏,利合而恶同也。夫事合而利异者,先王所以为端也……”刘黻见皇帝点头,又接着讲道,同时抬头看向其。

    “今恃多官众吏,官立丞监,夫置丞立监者,且以禁人之为利也,而丞监亦欲为利,则何以相禁。故恃丞监而治者,仅存之治也……”赵知道其意在相询自己是否能听得懂,点点头道,又示意其可以继续。

    他知道这一段话讲的道理,一是讲在国家管理上,君臣二者谁也离不开谁,这是指“事合”,然而从利益关系上不是相合的,吏谋私利,势必侵害国家公共利益。驺与虞是养马与赶马的马夫,如果马也能视、能言,那么驺虞的一切劣行恶迹便不能有任何隐瞒,故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有相反的一面,这就是所谓“合而利异者”。

    商鞅,他是以这个来比喻官民的关系。官员是统治和管理民众的,官民这二者是国家行政机构必备的要素,这是讲合。然而在利益关系上,如果官员谋取个人的私利,那必然与民众的利益相对立,如果民众能视能言那么官员的任何私恶皆会被揭发出来,官员便无所逃其恶。

    马是看得见,不会说话的,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当然看得清,百姓的嘴也能把看到的恶事说清楚,如果放开百姓的言论,那么官吏便无所逃其恶了。那为官的怎么办呢?就只能利用在官的职能以治民,从而保全自己。

    反之,如果双方的关系是“利合而恶同”,如果事情的双方利害关系完全一致的话,即使是父亲问儿子,君主问臣下,也不会道明利害关系的真相。在一个地区或者单位,官吏与官吏之间,利益关系是相通的,好恶也是相同的,故要出问题时,往往是串案、窝案。

    诸如现代在一个单位内,搞的一点小金库,如果单位内的一把手在单位成员之间的分配是均衡的,大家都受益,即使那小金库的收入是非法的,在小金库内部相关人员之间,由于有共同的利益,谁也不会出头告发这件事。因此,在地方上掌握一定权力的一些部门事业单位,如果一把手作案,往往带出来班子内一批人都参与其事并利益共享,这就是串案窝案连绵不绝的原因。

    商鞅的意思就是要在官僚机构系统内,要建立监察机构,必须使两者之间的利益和管辖上的隶属关系相异而不是相合,这是我们建立监察制度,组织监察机构在思想认识上最基本的前提。当然也是宋朝政治制度相互制衡的理论基础。而赵的回答也是出自商鞅之言,其所说的丞与监是地方行政机构的两个系统,丞是行政系统,监是监察系统。

    丞相的行政系统,丞者承也,相者助也,是协助皇帝处理日常事务的百官之长,也就是朝廷负责日常政务的长官,郡县的地方行政长官在隶属关系上是属于丞相管辖的,而丞相任免的权力则在皇帝。另一个则是与丞相这个行政系统并立的监察系统,在地位上贰于丞相。

    御史本来是皇帝左右记言记事的官员,通常是作为皇帝左右亲信发展起来的,是皇帝身旁的耳目,办理秘书事务的成员,原始的地位不高,但是与皇帝的关系比以丞相为代表的外朝更亲密一些。而丞相位高权重,不便差遣时,便让身边的御史去办一些事务,皇帝要查办的一些案子往往让御史去办,御史台的长官便是御史大夫,副职是御史中丞。

    在地方上的监属于御史台管辖,故“置丞立监”是地方上两个平行的机构,丞是行政机构,监是监察机构。秦代地方行政系统是郡县二级制,郡的行政长官有守、监、尉,守是郡的行政长官,他的佐贰便是丞。监,负责地方的监察,尉是负责军兵和地方的治安。

    而县一级在秦的时候,设令和丞,县令是一县之长,有时亦称县长,丞是县令的佐贰。县丞还负责县内的仓储和刑狱,大的县还有尉,县尉负责地方的治安。县一级没有监,郡的监负责属下诸县,故“置丞立监”反映了地方行政系统的两个平行的子系统,一个是行政,一个是监察,分别上属于丞相府和御史台。

    中央对地方行政机构政绩的考察,亦有两套平行的体系,一是自下而上的上计制度,即地方向中央上报的年度政绩考核报告,包括户口的损益、垦田数字、赋税的收支、徭役的征派、地方的灾变及治安状况,类似于当前年终的总结。这一套上计的制度古已有之,在战国时便已实施了,但现在似乎以gdp为主了。

    二是自上而下的派遣御史到地方上去巡视或巡行,由巡视的御史向中央报告地方官吏执政的状况,正如当今中央派巡视组赴全国各地视察那样,这样通过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两条渠道的考察,才能确认地方行政的状态,前者是行政系统的考核,后者是监察系统的考评。

    “陛下所言不错,夫置丞立监者,且以禁人之为利也。然恃丞监而治者,仅存之治也!”应节严接过话茬道。

    “嗯,秦汉置丞、监,本意是设立两个互不统属的系统,以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借以防止地方官员借助权力以谋私利。但由于为丞与为监者都在郡守一元化领导之下,各有自己的利益范围,那就很难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它的影响和作用有限,不可能实现长期而有效的管理。”赵略一沉吟言道。

    “正是如此。”应节严说道,“在秦之前是地方长官亲自到朝廷上计簿,可从西汉始,郡国守相不再自行上计了,而是派遣丞或长史代替自己上计,汉代地方郡县的行政机构,专门设上计掾,汉代郡的数目比秦多了,有一百零三个郡,每年秋冬之交,上计掾到京师上计簿。”

    “但郡守的升徙黜陟,皆以上计考课的次第为准,那么郡守上计的内容是否正确,丞相府无法对这一百零三个郡一一核实,而郡守与尉在地方上的权力很大,如果与监勾结一气,完全可以一手遮天,任意地营私舞弊、贪赃纳贿,中央下达的政策措施到了地方便走样了,叫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故还需要中央政府对地方行政系统自上而下的更有效的管理,才可保障朝廷对地方的管理如臂之使指,运行自如。”

    “墨子曾曰:一目之视也,不若二目之视也;一耳之听也,不若二耳之听也;一手之操也,不若二手之强也。则是指兼听则明。除了以计簿作为对地方官考核的根据之外,汉初除郡监,遣御史监三辅郡,察辞诏凡九条,监二岁更,以中月奏事,启朝廷直接监察地方之例。”应节严话音刚落,刘黻又接着言道。

    “不错,此正可遏制丞与监相互庇护,已为后世历代采用!”赵点点头,可总觉的俩人说话似乎有些跑题了,其中似乎另有所指……

第1034章 以史为鉴

    俩老头的话题从国家政治制度,转到了官制,又引着自己跑到了历代的监察制度上,让赵不由的顺着他们的话题聊开了,由奏闻也变成了君臣对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起初的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冒出头儿来,却又一时摸不清俩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只能接着话题聊了。

    “入汉之后,复置监御史,监察词讼、盗贼、铸伪钱、狱不直、徭赋不平、吏不廉、吏苛刻、侈,及弩力十石以上等九项,一般是三月还监,满两年轮换,引为制度!”刘黻继续言道。

    “不错,但效果非尽人意吧?”赵喝口茶轻笑道。他知道汉初中央派出的监御史,但范围只在京畿三府,即冯翊、扶风、弘农三郡,也非常设,满两年更换他人,其监察的对象是郡县的官吏,并不是代替郡县行政。

    在制度设计上监郡的御史是定期到指定的地方考察,然后回朝廷述职,御史不是长期固定在一个地方,两年便要更换,这样可避免御史在地方久任与地方郡守建立共同的利益关系。可想象与施行的效果往往是两回事,即便有了防范措施,仍能出现监御史与郡守互相勾结,包庇地方贪吏的事。

    “陛下深其中成败,看来外界所传陛下不读经史乃是不实之言,误会了陛下!”刘黻听了捋捋胡须一副甚是欣慰的模样笑道。

    “刘知事拗赞了,还是几位先生悉心教导之功!”赵心中已有警惕,自然不会被‘蒙蔽’,便转手将功劳送给了应节严。

    “臣可不敢居功,还是陛下勤奋,多年来能够读书不缀!”应节严却不接招,而是指指书房中几个矗立的大书架言道。

    “嗯,陛下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然对前人所为有了独特的见解!”刘黻笑着点点头,接着话题道,“正是因为看到了其中弊端,汉文帝便以御史不奉法,下失其职,乃使丞相出刺地方,并督监察御史,以求解决吏治上的贪墨之风!”

    “丞相遣使分刺州郡事实上也只有一时之效,却使得地方屋上架屋,机构重叠,职责叠加,不仅无法根本解决问题,还为后世留下隐患!”赵给俩老头儿亲手斟上茶水道。

    汉时由丞相府派丞相史到地方监察地方行政,包括由御史台派出的监御史也成为被监察的对象。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与后世明朝的秘密警察倒有一比,先是设立锦衣卫进行特务活动,可皇帝又觉得他们全力太大感到不放心,便由身边的宦官成立东厂来监督锦衣卫,后来又觉得东厂也不可控了,就再选一帮亲信宦官建立西厂监督东厂,最后导致宦官权力爆棚,连皇帝也管不了啦!

    “陛下对此为何有此感悟呢?”应节严说道。

    “自然是历史教训!”赵又给自己斟上茶,放下茶壶道,“汉武帝当政时以为‘天下郡守多为奸吏’,为了加强监督,才有元封五年设立十三部刺史。而所谓十三部刺史,即除京畿诸郡外,把全国划分为十三州部,每州为一监察区,设一刺史负责所在州部郡国。就此在地方上设立一个相对稳定的与郡县区划不完全一致的监察机构,专司监察地方。刺史之名便是由文帝时丞相府派遣丞相史出刺诸郡县,并督监察御史而来。”

    “嗯,陛下所言不错,刺史之名正是由此而来。”刘黻点点头道。心中更觉小皇帝不读书之名的帽子可以摘了,只此一番话便能表明陛下还是用心读书的,否则对历史上的典故岂能不假思索,张嘴就来。

    而这十三州正如其所言,汉时至至武帝攘却胡、越,开地斥境,南置交,北置朔方之州,兼徐、梁、幽、并,夏、周之制,改雍曰凉,改梁曰益,正是十三部,区划与中国古代九州的区划相近,这样便由十三州刺史分区监察全国一百零三个郡国。

    “刺史问事有六,非条不问。”赵接着说道,“一条,强宗豪右田宅制,以强陵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苛暴,剥戮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也。”

    “陛下可知这六条之意指?”应节严对小皇帝的回答也十分满意,但为师者的毛病又犯了,端起茶水喝了口问道。

    “刺史所遵条例的中心是治官,而非治民。但这六条来看,比文帝之时又有扩大,而也正是由于其肆意增加刺史之权,以致后期刺史开始参与行政,为汉末的动乱埋下隐患!”赵言道。

    随着年龄‘增加’和执政的经历,赵意识到前世的那些经验和知识已不够用了,他不得不潜下心来研究那些自己从前最厌恶的经史。这两年他床头的游记和地志已经换成了历代史书,以从中吸取经验,而他有了这么多年名师教导的底子,加上超乎常人的领悟能力,潜下心来还是有所得的。

    如此应节严的问题是难不住他的,这六条中,除第一条是针对地方豪强并限制贫富两极分化的,其余五条都是针对郡守二千石,不允许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允许地方官员行政过程中背公营私,不允许对民众滥用刑罚,制造冤案,不允许买卖官职,贪污纳贿,其中有一条还包括郡守二千石的子弟,换一句话说干部子弟如借父母之势为非作歹,也在监察范围之内,比之文帝时权力已经有所扩大了。

    “陛下对汉设刺史一职监察地方官员似另有所想,且以为无益于国家治理。”应节严话似平淡,可谁都听得出来,他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不错!”赵回答的很干脆,并不否认自己的看法道,“文帝与武帝设刺史一职监察地方本是临时之策,当时国家内部社会动荡不定,地方豪强欺压百姓,郡守暴虐,权贵们更是横行不法;外有匈奴压境,加上自然灾害频发,社会上**连续不断,面对这样的情况,那就不得不派遣刺史来巡行下属的郡县。”

    “初时刺史并无固定的治所,也无自己的属官。但随着发展,刺史不仅有了固定的治所,而且也有了自己的属官,且也干涉起郡守在地方上的行政事务。成帝时任御史中丞薛宣在奏疏中讲到当时社会不稳定的原因时言: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可见其害。”

    “而刺史直接插手干预郡守的事务,直接干预所属诸郡的行政事务,那么它的行为方式已远远超出监察官的范围了,它自然而然地成为郡县一级以上的一级行政机构。一旦局面形成,刺史作为监察机构的功能便逐渐消失了,业已成为郡县以上的行政管理机构,刺史与郡守之间就成为利益共同体了,且州部刺史控制的区域比郡县大得多,一旦朝廷由于内部的分裂和矛盾的出现,对地方控制力下降时,州部与朝廷势必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因此朕以为此乃亡国之道也!”

    “陛下所言正是。东汉后期,汉灵帝中平五年改刺史为州牧,刘焉等以朝廷重臣出任州牧,当时刘焉是太常卿,以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刘虞为幽州牧。董卓之乱以后,朝廷分裂,各地的州牧便成为各地的诸侯王了,州牧的官职亦可父子世袭。正如刘昭注《后汉书》中所言:焉牧益土,造帝服于岷、峨;袁绍取冀,下制书于燕、朔;刘表荆南,郊天祀地;魏祖据兖,遂构皇业。汉之殄灭,祸源乎此。”刘黻点头称是,引经据典道。

    “嗯,彼时郡的地盘小,郡与郡之间,互相有一定的牵制,故要称雄一方比较困难,而州的地盘大了,州牧的地位高了,州牧在地方上军权、政权、财权、民事裁判权全部掌握在手的时候,朝廷的政令自然被置之脑后。留下来的问题是群雄割据、逐鹿中原,看鹿死谁手!”赵颔首道,却又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到汉末由于州牧的权力增大导致尾大不掉而最终造成地方割据的局面,后来明清两代巡抚和总督的职能和地位的演化,实际上也是监察系统逐渐演化成新的行政系统,最终尾大不掉,一旦风吹草动,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便会发生变化,义和团运动、庚子事变的东南互保,慈禧只能承认既成事实,它为辛亥革命武昌起义后各地的独立准备了条件。

    辛亥革命以后,联省自治的思想抬头,最终还是靠内战来结束各地军阀割据的局面,实现国家的统一,才能回归统一和稳定的局面。于是历史又一次重演,再一次缩小地方的行政机构,重建中央对地方的监察系统,从而加强中央集权的政治模式,这几乎是中国两千年历史难以跳出的、反复不断循环的圈子。

    “以史为鉴可知兴废。”应节严这时又说话了,“历代帝王皆深谙此道,官大了,权重了,朝廷往往指挥不动了,其自成体系,且可一手遮天,何以制之?太祖立国,分天下为路、府、州、县分治,路分设帅司、监司和仓司,路府设通判皆由朝廷派员担任,相互监察制衡,便是以此避免出现汉、唐割据之祸出现。陛下也要引以为戒,不可不查啊!”

    “嗯。”赵看向应节严,老头儿的如今已经是须发皆白,再难觅一根黑的,眼睛如初见时一样明亮、深邃,充满着洞察一切的睿智,但今天其中却有着忧郁和担心。至此他再不明白两人前来之意那就是装傻了,其是借回报敕之事,前来劝谏自己的。

    “陛下,汉武帝当初设置十三刺史,而其职品位不高,但是却能制衡食禄两千石的郡守,其中虽有弊端,可其一路巡视的过程,对地方官员行政多少有一些威慑和约束的作用,使地方官员多少有一些收敛。其中却也有不畏权贵者,做了两任刺史以后,很快便提升为秩二千石的郡守,所以他们行部郡国时都很努力,如朱博、翟方进,都是如此晋升的,可却入了酷吏之列。陛下从中可有所感悟!”应节严也看着小皇帝的脸色,见其脸色变幻,便意识到他应领会了自己的话中之意。

    “朕明白!”应节严言罢,赵却是愣了下才答道。他听出老头儿的话起先可以说是提醒和劝谏,但此时就有了警告之意了。

    赵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知道当君王一个人无法对付那么多在位权重的大人物,那就支持小人物起来造反,让小人物作撬棒,以观大人物的动向:如果大人物收敛听话了,便到此为止;如果不听话,那就放手让小人物去作梗,打压大人物的威风,而小人物有君王的支持,也有恃无恐,自能领悟君王的意图,尽心尽力,君王则能利用这种关系,谋求权力结构的平衡。

    如果小人物出了问题,或者当局面临难以收拾的局面时,那对小人物可以弃之若敝屣,或作为替罪羊,那也无碍大局。为君者之所以使用小人物亦出于无奈,只因大人物不听号令和指挥而已,而小人物则宁可肝脑涂地,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地为君主所用,则也为以小制大提供了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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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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