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狠辣
赵听罢事件的经过,赵有些好笑,事件起因很简单,可偏偏被一个刚入仕途,且又极具正义感的探花郎碰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接着事件的发展却都超过人们的想象,当时只要高家训斥一顿倾倒垃圾的仆役,并赔礼道歉,哪怕做出一个虚假的承诺。他觉得郑思肖都可能当真,且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不会再行追究。
高家因为有官员背景,且兜里也有了钱,胆气自然壮了,根本没有将眼前这个不惑之年的老书生放在眼中,可能在他们看来,这个岁数还如此穷酸,至多也就是个胥吏。如果高家向这么一个家伙赔礼道歉,低头认错,那才是极为丢脸的,所以毫无顾忌的伸手教训了他。但是动手后,事件便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
当下搅进事情中的已经不止是高家和郑思肖了,还将临安府卷入其中,如此事件的性质就变了,已经不是两个人的私怨,而是官与民间的冲突。赵相信曾经在官场中泡了几十年的高桂不会不懂,在众目睽睽之下回避已是不可能。
不过临安府也面临着同样的窘境,事实已经很清楚,高家是有错在先仗势欺人,又不小心的得罪了一位御史,事情很容易被捅到御前。更为恶劣的是他们竟然沿街追打临安府的衙役,这等于是当众在抽临安府的嘴巴子,若是不严加惩处,便等于承认了他们的无能。
当下小皇帝一手拉着贵妃,一只手摸着下巴,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谭飞却是从开始便保持着警惕,丝毫不敢放松,担心小皇帝一时头脑发热卷进此事当中,他倒不是担心控制不住局面,而是怕小皇帝身份暴露出现危险,因为现场上郑思肖和高桂都认识他,且临安府中也说不定有人认识,一旦他们惊讶之下叫破,麻烦就大了,不仅自己没法交代,小皇帝也不免被太后训斥,皇后抱怨。
“公子,蔡知府已经到了,想其一定能妥善处理此事,咱们还是回去吧!”谭飞向周围看看,发现蔡完义在亲随的簇拥下也赶到了现场,于是悄声道。
“这临安知府其实就是个和事佬儿,只怕也惹不起那高老相爷!”李狗儿却也听到了,笑嘻嘻地插言道。
“哦,我听说蔡知府却不是个软柿子,还是有些担当的啊!”赵扭脸看看李狗儿道。
“诶,这临安府是在天子脚下,最重要的就是百姓安乐,平安无事,皇帝也要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尧舜盛世。且这城中官员多如牛毛,尚书、侍郎满地走,国公皇亲随处见,一个四品的知府又能惹得起谁。所以这临安府尹要想混的好,就得上瞒住皇帝;下边也要安抚好这些皇亲贵胄,对他们所做的龌龊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大家日子都好过,今日之事他得罪不起高家,也惹不起御史……”李狗儿嬉笑着道。
“我听说这蔡知府乃是皇帝的近臣,难道也惹不起一个已经致仕的官员吗!”赵接言道。
“话虽如此,可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官家哪个不喜欢天下太平,蔡知府既是近臣,怎能不知,自然能瞒就瞒了,绝不会为这么点小事惊扰官家的。”李狗儿言道。
“以你的意思,此事当如何收场呢?”赵指指剑拔弩张的现场道。此时临安府的衙役与巡检司的兵丁已经到位,摆开了阵势,蔡完义正在询问事件的始末,郑思肖一脸激愤的在不断质问。而高桂也已下轿,坐在酒楼的廊下与酒楼的掌柜交头接耳,似在商量对策。
“官场上最讲究的便是面子,临安府怎么说也是掌管京畿的衙门,高家打了临安府的衙役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多半是找两个闲汉顶罪,罚些银子,给挨打的衙役些汤药钱。”李狗儿言道,“那郑御史自然也不能白挨打,怎么也得给些银钱,再安抚一下。若是其识相,就接了银子,息事宁人。”
“其若是不识相又会怎样?”赵又问道。
“不识相,高家自然会再寻人说和,若是再不成。以他们的人脉自也不惧,上下使些钱,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上告无门。或是寻其些错处,便可将其逐出京去,这也非难事。而高家虽然费了些银钱,但是面子保住了,临安府也得以向上头交差。”李狗儿不屑地道。
“是吗?”赵点点头道。
“去吧,不要打扰我家公子了!”谭飞看小皇帝面色如常,但是摸着下巴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摩挲了两下,他意识到小皇帝心生疑虑。若是再让这泼皮胡说下去,怕是其要动手了,急忙摆手让李狗儿离开。
“这……”李狗儿一愣,却又媚笑着道,“公子初来乍到,而这京中谁又深得很,不要被那些宵小们骗了,小的可以效劳,帮衬一二!”
“我家公子自有人侍奉,勿需你多费心了!”谭飞见其还想赖着不走,黑下了脸冷冷地道。
“公子,小的愿意鞍前马后的侍奉,只求温饱……诶,不要动手,我自会走的,只是不要后悔!”李狗儿见谭飞不好说话,还以为其是怕自己抢了他的饭碗儿,便转向主家哀求,可话未说完便被两人架起来。他心知自己叛附已经不成,也知惹不起,但依然撂下两句狠话才悻悻地离去。
“公子,属下是否给蔡知府传个话?”谭飞附耳问道。
“不必,我相信蔡知府能秉公处理!”赵轻轻摇头道。他嘴里说其实心中也不无担忧,蔡完义接任临安知府尚不到一年,而京中情况确如李狗儿所言鱼龙混杂情况复杂,稍不留意便会身败名裂。不过这段时间蔡完义并没有做出什么政绩,行事也是四平八稳,给人一种无能的感觉,只是凭着皇帝的宠幸才得此高位。但他也知道蔡完义乃是那种外柔内刚的人,其是在等待时机,一个可以让他一鸣惊人的契机。
“公子,高家真是太嚣张了!”这时陈淑指指场上小脸涨得通红言道,显然她也看不下去了。
“老天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猖狂!”赵捏了捏陈淑的手,让她勿要轻举妄动,继续看下去……
“区区小事惊扰了蔡知府,实在是罪过,这两人不明事理,居然殴打朝廷命官和临安府的衙役,我家国公闻知大怒,立刻绑缚了二人交予府上处置!”这时高桂依然坐在酒楼的门廊下喝茶,只遣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前来答话,其指指身后被绑的两个闲汉施礼道。
“高国公客气了,但只有这两人动手吗?不知是他们有以一当十的本事,还是我临安府的衙役太过草包啊!”蔡完义没有还礼,而是笑着反问道。
“这……”官家显然没想到蔡完义会如此问,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可是你二人动手打得人?”蔡完义又问被绑来的两个人道。
“好汉做事好汉当,是那什么探花郎太过嚣张,以为当了御史就可以为所欲为,吃饭可以不算酒饭钱。小的是看不过眼才与其理论,其自知理亏便自恃身份先动手殴打小的,以致发生殴斗。其见有衙役到来,更是恶人先告状,欲要拿我二人才再起冲突。此事皆是我等所为,与高国公无关,是打是杀请便,皱下眉头便不是好汉!”其中一人向前一步高声言道。
“好,这才是真汉子,除暴安良的英雄啊!”话音一落,便有人随之叫好,而一帮无赖闲汉也跟着哄了起来,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这些家伙真是颠倒黑白,好不要脸!”谭飞见场面有些失控,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两个泼皮的话倒也信了几分,纷纷对郑思肖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口出恶语,但小皇帝没有吭声,他也不好多言,只能恨恨地道。
“蔡知府,他们皆是胡言乱语,下官怎会做那不齿之事!”郑思肖见状心中气恼,更是觉得无奈,只能辩白道。
“是非本官自有公断,你勿需多言!”蔡完义撇了其一眼板着脸道。
“蔡知府也看到了,实乃是郑御史有过在先,这两位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请公断!”那管家见形势再次逆转,再次上前施礼道。
“本官已经说过,是非自有公断!”蔡完义依然面沉似水,让其站到一旁道。而自有衙役高声呵斥,维持现场,很快又静了下来。
“本官问你们二人,可确是你们殴打的郑御史和本府的衙役?”蔡完义转向绑着的二人道。
“正是!”那人再次点头道。
“好,本官提醒你们,殴打朝廷命官要杖五十,流放八百里;若再加上抗拒执法,追打公差要罪加一等,杖一百,流放二千里;再有若是你们所言有假,便是又加诬陷之罪。三罪并罚,要斩立决的,不知你们能否担得起这罪名!”蔡完义沉声问道。
“这……”
“蔡知府,他们二人即已认罪,又何必多此一问啊!”官家见那二人听了露出犹豫之色,马上上前道。
“本官问案,怎由你多嘴,掌嘴二十!”蔡完义斜了其一眼冷冷地道。
“小的别无它意……哎呦!”管家一听便慌了,还想解释,可早有衙役听命上前,将其按住跪下,又有行刑的衙役上前抡圆了胳膊便打。
“这家伙巧舌如簧,该打!”掌嘴却非是用手直接打,而是要戴上特制的皮手套,免得硌手。而他们同僚又刚刚被打,下手自然不会容情,二十个嘴巴子扇完,官家已经是满口血污,脸肿的猪头一般,陈淑看了十分解气地道。
“不要多言,好好看!”赵拍拍陈淑的手轻笑着道。
“你们可想好了?让他们画押!”蔡完义再次问被绑缚的两名凶犯,见他们还在犹豫,挥手让记录口供的胥吏道。
“知府,小的……”
“知府不分青红皂白,危言恐吓,又滥施刑罚,乃是个糊涂官,我等不服!”眼看那二人要说话,这时人群中又有人试图煽动围观者的情绪道。
“有话可到前边来讲,何必鬼鬼祟祟的躲在人后!”蔡完义此次却没有好言安抚,而是厉声言道。
“……”围观者听了立刻噤声,要知道民还是怕官的,但他们也不免窃窃私语,左顾右看试图找出敢于‘直言者’。
“你们二人有何话讲!”眼见场面被镇住了,蔡完义再问道。
“不要胡说,我们出来混的讲的是个义字!”一个人刚要张口,却被另一人打断道。
“刚才说的顶下这桩罪过,至多只是关上几天,连板子都不会挨,可当下却要被充军,甚至还要掉脑袋,为了十几贯钱,我是万万不去的,脑袋没了义字又算个屁!”另一个人却是不肯道。
“钱已经拿了,现下却又反悔,没义气的东西!”那人手被绑着,腿却没有捆着,抬腿一脚将其踢了个跟头气急败坏地道。
“知府这是恐吓不成,又在诱供,欲混淆视听,两个泼皮的话更是信不得。其是官官相护,意图为那探花郎开罪,想抱人家的粗腿呢!”人群中这时又有人起哄道。
“将那人拿下!”这回蔡完义看清了说话者是谁,指着人群中的一人道。
“放开我,知府好大的官威啊,说句公道话都不能吗!”那人被衙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其边挣扎边大声喊道。
“哼,蛊惑人心,挑动是非,欲图谋反,斩了!”蔡完义冷哼一声道。
“遵命!”衙役们听了先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知府居然要当街处决人犯。可静了片刻后,立刻齐声领命,将那人踹翻在地捆绑起来,又拉起来跪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刀光一闪,一腔热血喷出,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第1007章 撑腰
一具被砍掉脑袋,还在不住抽搐的尸体所产生的视觉冲击产生的震慑力是无意伦比的,随着异口同声的一声惊呼,围观的人群无不骇然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谁都没有想到有人因为多说了几句怪话便被当众斩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时间无人敢在多言,连个窃窃私语者都没有。
那两个被绑着顶罪的闲汉更是吓得瘫在了地上,即使刚刚还说硬话的家伙此刻也是定定的看着血泊中的尸体,筛糠般的抖个不停,只怕义字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估计更多的是在庆幸,自己刚才大放厥词而没有被砍了脑袋,简直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蔡知府居然如此狠辣,当街就敢杀人!”高台上的陈淑也被吓了一跳,但她毕竟也曾经历过崖山大战的尸山血海,这场面还不至于吓坏了,很快就平静下来,吐吐舌头道。
“不要欺负老实人,他们发起飙来会更加骇人的!”赵笑笑道,而他左右看看人群中增加了诸多的可疑人,其中不仅有侍卫营的军兵,还有事务局探子的身影,另外一些人可能就是京中权贵人家的亲随和仆役。再有京里有如此大的热闹,岂能少了那些小报记者的份儿。
侍卫们很好辨认,他们虽然穿着便装,可难掩身上的多年积攒下来的军旅气息,行为举止都带着特有的气质;而事务局的探子则更为隐蔽,他们化妆成形形色色的人等,混杂在人群之中,不知内情的人根本不晓得其身份,但赵却能通过他们之间联络的暗号和特有的标志看穿其伪装。不过他相信这些人定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在他的外围又形成了道看似稀松的防御圈,严密的监视着周边人群的一举一动。
京中的官员们为了及时获取消息,尤其是有关政敌的,也会暗中遣人监视,甚至通过收集街面的信息,以便能尽快的得知民舆和政情,免得不小心错估了形势。但他们并没有能力培养专门的探子,一般都是选些机灵的亲随或是家仆,甚至从街头闲汉那里收买情报,因此这些非专业人士业务不熟练,做事笨手笨脚,也能很容易被分辨出来。
至于那些小报记者则活跃的多,他们无视血腥的现场,毫无顾忌的在人群中钻来蹿去,询问亲见者以收集第一手消息,并及时反馈给各自的小报,以求在诸多同行中抢先报道。而对于这些人,临安府的衙役早已见怪不怪了,也无意阻止他们。
“不好,高桂过来了!”这时陈淑又拉拉小皇帝的手,指点着道。
“他坐不住了,说明其心虚啦!”赵看过去,只见高桂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起身向这边走过来,而身后则跟着几个壮实的护院,可在他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高桂官有二品,又有国公爵位,蔡知府如何敢动他!”陈淑自然知道炕是哪头热,蔡完义早在帅府就已经归附皇帝,说起来比之陈家资格都要老。且其一直为皇帝所信赖和重用,当然是自家人了,因此有些着急地道。
“他自然无权惩处其,但也非拿其没有办法,咱们静观即可,不要泄露了身份!”赵说着将陈淑向后拉了拉,隐到侍卫的身后。他清楚若是蔡完义能够借机处理好此事,那么就会打开一直有关城池改造的沉闷局面,但却不想过早的暴露,以免影响了其决断……
蔡完义背手而立看着迎面走来的高桂,他清楚今日两人的交锋不仅是新旧两派势力的再一次冲突,且也是自己能否打开被动局面,确立自己在朝中地位的一战。其实自他受命主政临安府就清楚小皇帝对于自己给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够将管理好京畿之地,使临安成为大宋复兴的根本之地。
但是蔡完义自以为当下未能完成皇帝的重托。一者是因为临安乃是各方势力的汇集之地,政治形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各方争斗的牺牲品,即便皇帝想保他都难;二者,他的出身低微,没有参加过科举,只是蒙父荫才得以入仕,且起点很低。在琼州时大家都是如此,还不显得突兀,但是到了临安却自不同,新入朝的官员动辄便是某科进士,或是资历深厚,曾在州府或京中任职。
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蔡完义不得不处处谨小慎微,谦恭卑让,唯恐出错,免得让皇帝难作。他即便如此也未能打开局面,却依然受到同僚的排挤和耻笑,以为其不过是抱住了皇帝的粗腿,才得以窃取高位,实是个无能小辈。
反观一同进入帅府的众人,各自又成,即便是当初比之自己地位还低的黄显耀、林之武等人也皆有所作为。近日就是一直被视为最没出息的周翔都在升任工部侍郎后,也连续做成了几件深得皇帝赞赏的大事,而自己还在改造临安城这件事上裹足不前,虽然皇帝没有责备,但他也是自觉形秽。今天他觉得是机会,也是挑战,自己不能再退,哪怕是身败名裂也要迎上去。
“下官有礼了,惊扰了国公,还请赎罪!”眼见高桂在搀扶下来到近前,蔡完义整整衣冠,上前拱手施礼道。
“蔡知府眼中还有本……本国公啊!”高桂其实更喜欢人家称自己为相爷,毕竟这个称呼比之那个空洞的爵号显得更有权威,而他在他人面前也常常以此自称。但这个蔡知府如此不识趣,可也知道自己一个已经致仕的官员,即便过去再有威望也已过气,况且在一个手握京畿大权的知府面前,称其声国公论起来还真不算施礼。他勉强挤出丝笑容略一拱手坐下道。
“国公大人哪里话,下官怎敢不敬?”蔡完义见其如此托大,心中有气,但还是施礼道。而郑思肖却是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一副不屑与其说话的样子。
“蔡知府既然眼中还有吾这个国公,那此事便就此结束如何?”高桂看向蔡完义沉声说道。
“高国公说笑了,汝的家奴先是侮辱殴打了郑御史,又将临安府的衙役痛殴,如此草草结案,只怕难以服众,还请国公体谅下官!”蔡完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蔡知府大家都是在京中谋生,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吾已经将凶手交出,且也愿意向郑御史赔礼,受伤的衙役吾也愿意给予补偿,如此岂不大家都好过!”高桂皱皱眉头道,而心中盘算蔡完义是想与自己讨价还价,还是纯心要找自己的茬,要拿他开刀。
“郑御史,高国公向汝赔礼,并给予补偿,汝可愿意?”蔡完义听罢却转向郑思肖问道。
“哼,吾虽然官卑言微,也缺钱的很,但是吾要的是道理,而非什么补偿!”郑思肖冷哼一声道,“只要其承认向河中倾倒垃圾错了,并甘愿接受惩处,且滕让侵占的街道,此事吾便不再追究!”
“郑御史又何必如此固执,吾以后自会教训那些下人,让他们遵纪守约。至于侵街之事这京城之中俯首皆是,又非本官一家,何苦盯着我们。”高桂对这个死心眼有些无奈,接着道,“高某虽然已经致仕,但在朝中尚有些故旧亲朋,可以相互帮助,又何必树敌。另外郑御史要多少补偿,自可开口,吾绝无二话。”
“高国公此意是公开贿赂本官,还是危言恐吓呢?”郑思肖转身冷笑着道。
“郑御史是不给高某这个面子了,还要多想想,不要冲动!”高桂被郑思肖当众扫了脸面,却又对这个不爱钱的家伙十分无奈,自己总不能当众再揍他一顿,只能恨恨地劝说道。
“大家刚刚也听到了,高国公说要补给受伤的兄弟些汤药钱,要你们不要再追究此事,可否愿意啊?”蔡完义转身又问那些被痛殴一段,鼻青脸肿的衙役们道。
“禀知府,兄弟们丢脸了,可若是不惩处那些不法之徒,吾等也再无颜在这京城中当差,还请上官为小的等做主!”那些衙役对视一眼后,单膝跪地请命道。
“好,本官自当为尔等做主,起身听命吧!”蔡完义抬手正色道。
“谢上官为吾等做主!”众衙役起身道。
“高国公也看到了,便是本官想要和解,但当事人都不肯罢休,本官也只能公事公办了!”蔡完义转过身来肃然道。
“蔡知府,汝是在戏耍老夫了。”高桂再傻也看出蔡完义这是将自己一步步的往沟里引,站起身以手指点着其道,“汝当街杀人,网罗罪名构陷良民,吾必联络同僚上殿参你一本,将汝革职查办。”
“呵呵,国公尽可去参,但本官今日尚是临安知府,便要秉公执法。来人啊!”蔡完义干笑两声,面色一肃道。
“在!”
“在!”临安府三班衙役和巡检司官兵齐声应和道。
“将殴打郑御史及执法衙役的狂徒尽数拿下候审!”蔡完义抬手一指道。
“小的领命!”巡检司的兵丁立刻抽刀上前将高府的人尽数围了,自有挨揍的衙役上前指认,片刻间便将十几个高府家丁、护院尽数捆了。
“相爷救命,吾等皆是听命行事,切不可见死不救啊……”衙役们自不会借机泄上些私愤,那些高府家丁也少不了挨上几记窝心拳和无影脚,痛的他们鬼哭狼嚎,而那无头的尸体在旁,他们岂能不胆寒,于是不住的向高桂求援道。
“不要胡乱攀咬,本国公何时指使过你们?蔡知府勿要听他们胡言乱语!”高桂这时却是避之不及,极力要摆脱他们道。
“高国公,是谁暗中指使,回去一一过堂便知,勿要着急!”蔡完义轻笑着道,“国公应知陛下屡次下旨,临安府也多次张贴通告,不得在城中各条河中倾倒废物,违者要予以严惩。”
“老夫知道,只是老夫居于府中,并不知那些家伙竟然无视国家法度,向河中倾倒污物,但吾也有管束不严之罪!”高桂当然知道这些禁令,且更早的时候就领教过小皇帝在琼州所为,那时众人都被整治的不轻。而到临安后虽然也曾多番整治,但是效果不佳,也就慢慢没人当回事儿了,可自己此番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可当下那蔡完义显然是要拿自己开刀立威的,若是被罚清扫大街,不仅面子,里子也都丢尽了,因而打定主意绝不能承认。
“如此说高国公是承认有此事了,但是公告上已经言明,家仆触犯,家主同罪。国公少不了要受累了!”蔡完义早已料到其会如此为自己开脱,拱手笑笑道。
“好,老夫认罚!”高桂想想蔡完义是诚心与自己过不去,再纠缠下去只能让事情更加复杂,不若先认下,再找人暗中周旋,便点头认了。
“此外还有侵街一事,国公的酒楼和商铺都快占到路上了,还请一并拆了,腾出土地!”蔡完义又拱手道。
“蔡知府不要欺人太甚,这酒楼和商铺老夫买来便是如此,何来侵街之说,你便是朝廷官员也不能如此霸道!”高桂听罢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
“哄……”高桂话一出口,却引发了围观者的一阵哄笑声,细听之下其中不乏夹杂着不要脸、老泼皮的笑骂声。
“既是买卖所来,必有契约,上面自有尺寸,便烦劳国公取来与本官一观,如此也好给大家个交待!”蔡完义并不恼怒,而是依然笑着道,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蔡知府,汝朕以为老夫好欺吗?今日若是想要拆,便从老夫身上踏过去,你若是伤了吾半根汗毛,看满朝文武谁敢与你撑腰!”高桂清楚若是拿出契约,便等于坐实了自己侵街的事实,干脆耍起了滚刀肉。
“汝……”高桂身为皇帝亲封的国公,自己还真不能擅自动他,看着其坐在椅子上挡在前边,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朕与其撑腰,信阳郡公以为如何啊!”正当僵持之际,有人站出来大声道……
第1008章 新问题
赵站出来为蔡完义的撑腰,这也等于对事件定了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高桂更没有想到小皇帝就在现场,见此也知大势已去,哪里还敢再行阻拦,在赵的亲自监督下,眼睁睁的看着豢养的护院和泼皮闲汉皆被收押,侵占公地的酒楼、店铺被巡检司的官兵当场拆除。围观的百姓则是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号称朝中有人的高国公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赵虽然又出了一次风头,回宫后当然也免不了又是被一顿抱怨,对他的监管再次升级。可他却也也以此为契机,推动临安城的规模整治行动全面展开。为了配合行动,赵下诏以临安府执行主体,为加强力量将过去用于防火的铺兵也划入了巡检司,并加强了他们的权力,即要承担防火的任务,还要负责所属街衢的治安防控和巡查任务,并参与城市的管理工作。
此前赵早有规划,于是在治理侵街和打击向河道倾倒废物的同时,整修街道和完善排水设施的前期准备工作也随即全面展开。临安府以店宅务的契书为根据,凡是超出原始地界,又无新的登记的屋宅皆被划为拆除对象,而未经登记的所谓‘白契’,除了要补交税款外,还要按照规划拆除侵占的公地。
在皇帝的亲自过问下,临安府也是雷厉风行展开行动。而朝野上下也清楚这次是来真的,心怀侥幸的人们也开始自行拆除。而几位心存不满,不愿退出侵占公地的朝臣,在小皇帝微服造访之后也主动配合。一时间朝中上下对打击侵街形成了共识,且纷纷上书历数侵街的危害,支持皇帝的英明决策。
不过赵并没有陶醉其中,他知道这种大规模的拆除必然会伤害到一些人的切身利益,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百姓,他们只是为了在城中有块栖身之所,迫不得已才会侵街搭建房屋。而一旦被拆除就只能流浪街头,形成新的问题,成为潜在的反对者。所以在拆除违建的同时,他也下旨对那些低收入者发放补偿用于租赁房屋或迁往城外房价低廉的市镇居住,这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是也能让他们能暂时有了安居之所。
于是乎一直被众臣视为畏途的侵街行为得到了整治,赢得朝野的一片喝彩声。但是赵并没有陶醉在其中,他清楚随着整治工作的深入,而在相关配套设施及措施没有完善的情况下,新问题也随之产生。当下迫在眉睫的是在强力的治理下无人再向河中抛弃废物,可产生的垃圾却没有随之减少,只是被暂时储存在各处。
要知道一座有着五十万人居住的城市,不说产生的垃圾,只是粪便就是令人恐怖的所在。赵前世曾听到过一个说法,称古代中国是以农业为基础的国家,粪便又是极好的肥料,因而粪便不但不会成为城市污染,反而会被农民花钱买回去创造价值。
不过赵面对的现实并非如此,若是一个州县也许能够通过肥田消耗掉每日产生的粪便,可在一座当前世界的特大型城市,通过周边的农业生产却很难都消耗掉,而堆积在城中的后果实在难以想象。不仅仅是垃圾围城,且很可能引发大规模的疫病爆发,甚至引发执政危机。
赵知道在大宋的政坛中始终存在这一种势力,他们并没有严密的党组织,没有纲领性文件,没有党领袖。说白了就是习惯用书本上讲道理的方法去做事:做也有一番道理,不做也有一番道理,这样做有一番道理,那样做也有一番道理。当然这种人也不只宋朝有,而是各朝各代都不乏他们的身影,其实也是读书太多的人从政惯有的毛病。
若是这种人做事缺乏决断的魄力,没有经世致用之能也算了。赵最怕的是那些满面忧国忧民,满口仁义道德,却又满腹多忌多疑的家伙,他们跟现在很多机关老油条一样,自己没有办事能力,别人办点实事还在后面捣鬼,一般都能做到恰到好处的嫌水凉头皮痒,然后居然人品依然没问题。
当下别看大家都为临安城改造鼓与呼,但是有些人是另打算盘,他们明着支持,暗中却忠心祝愿改造失败。因为他们对非科班出身的蔡完义从心眼儿里就瞧不起,可自己又没有其敢于决断的魄力,事情即使落到他们的头上也根本没有能力去完成。而心眼儿又小,对有能力的人又充满嫉妒和憎恶,自然盼着这种人都被赶出朝堂,那样自己才有出头之日。
另一方面,他们对赵大肆起用帅府旧臣的做法十分不满,陈任翁升任兵部尚书,江入相,应节严已是耄耋之年,却占着相位不倒。如今连贱役出身的周翔都位列朝堂参与政事,而那个没有任何品级的庄世林却实际掌管着朝廷财政大权,现在再让蔡完义出头,朝堂上岂不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所以一心想把这个奸佞之臣从高位上拉下来。
对于这次皇帝主持的轰轰烈烈的城市改造,这些人不敢不支持,但是以为改造的难度太大,根本就没有可能完成。总之最后花费了大量的银钱,动用了浩繁的人力却失败了,必然要有人为此负责,而按道理来说承担责任的应该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赵,可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失败是怪皇帝的,当然后世评说是另一回事,起码只要王朝不灭,是没有人敢公开指责的。
锅皇帝不能背,只有大臣背着,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此次城改失败,作为主持者的蔡完义就要承担全部责任,即便觉的冤枉也只好默默的承受。所以这些人当下不怕事情闹得大,摊子铺的越来越大,如此成为烂尾工程的可能性才会最大,而他们的目的才能达到。
对于朝中的这些计较小仇不顾国家大义,只知道玩弄权术,耍政治手段,却没有经世致用之能的‘浊流’。可以说朝堂之上最怕的就是这种除了人品一无是处的家伙们。赵记的有句话这么说的: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帝国就果断挂了。他知道这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传统教育的的问题,而自己却又没有办法将他们彻底清除出官场。
好在这些熟练掌握“庸俗辩证法”的家伙,虽然自以为容易讨好,实际上这派不喜欢他,那派也不喜欢他。因为他们好事办不成,却能够坏事,一旦事情搞砸了,便会来个变脸,笔诛口伐非得将你搞臭不可。但是他们此时代表的又是‘正义’,又有副好名声,你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从善如流。
面对这种形势,赵一是继续推动,二是设法解决。面对积存的垃圾,蔡完义也在积极想办法,他以临安府的名义下令,利用城中完善的保甲制度,命他们以此为单位将垃圾废物集中起来,然后再由劳营的苦役犯统一运到城外填埋。
同时每保都要修建公厕,以解决随处大小便的问题,也方便集中处理。不过这依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那就是量太大了,在城市排水系统没有完全完工和垃圾处理体系形成之前是无法根治的,要知道除了人之外,城中还有大量的骡马牲畜,它们也不会只吃不拉的……
“贵妃姐姐,近日官家是不是时常出宫啊?”夏至过后,天气日益炎热,后宫的诸姐妹时常聚在湖边纳凉,宸妃王妤问道。
“这些日子是德妃妹妹陪侍,我也不知道!”陈淑看看章屏笑着道。
“官家这两天除了上朝,批阅公文,便常去护军骑兵旅,说是新买到了几匹波斯马,每有空闲便去练习骑马!”章屏言道。
“哦,这么热的天,官家去练马真是奇怪,也不怕沾染了暑气!”吴曦皱皱眉道。
“原来有这么好玩儿的事情,据说波斯马跑起来飞快,比蒙古马脚力强许多。”陈淑却是兴奋地道。
“骑马有什么好玩的,官家回来后,不仅衣服,身上也满是臭味儿!”章屏皱了两下鼻子道。
“官家身上都是臭味?”李三娘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淑妃以为有什么不对吗?”吴曦听了追问道。
“确是真的,官家每日出门都更换衣服的,但回来后身上都有股恶臭!”章屏以为皇后不信,再次强调道。
“战马身上虽也有些骚臭味道,但是也是要每天清理洗刷,怎么也不会有那么大臭味儿!”李三娘言道。
“如此说来,官家不是去骑马喽?”大家都知道李三娘领过兵,自然了解其中的道道儿,王妤听了惊讶地道。
“那官家会去哪里,不会是……”雷妍却似想到了什么,惊诧出声道,可又想到说出来大为不妥,赶紧捂住了嘴,将下半截话生生的堵回了了肚子中。
“不会吧?官家怎生会去做那些龌龊之事!”章屏摇摇头道,可看看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大自信了。其实虽然雷妍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其意。想想小皇帝正是青春年少,这一阵子又是常常偷偷出宫暗访,说不定就会遇到‘可心’的人,而这种事情在大宋宫廷中并不鲜见,徽宗皇帝不就常常出宫去青楼约会李师师,留下一段‘佳话’。
“当然不会,否则官家身上应该是脂粉味儿,而非是臭味儿了!”陈淑确是对小皇帝很有信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也对,官家怎么会去做那些无耻之事!”王妤听了立刻占到了陈淑的一边道。
“不过事情总是有些蹊跷,还是弄清楚为好?”吴曦却是仍有疑惑,她对小皇帝的‘本事’可以说领教过了,其心眼儿多的如同蜂窝一般,谁知道其弄得满身臭味儿不是在掩盖什么。
“嗯,皇后说的有理,昨日是谁陪着官家出宫的,叫来一问便知!”李三娘却是赞同皇后的意见,以为还是搞清楚的好。她虽然对小皇帝可能在外‘寻花问柳’有些不舒服,却并非十分在意,而是担心其的安危。
前些日子为了打击侵街,陛下已经不仅是为蔡完义站台那么简单了,可以说已经赤膊上阵了。据传在高桂被查后,仍有勋臣迟迟没有动作,于是乎小皇帝仅带着几个侍卫就出宫上门夜访。李三娘可以理解陛下的苦心,那些勋贵有的是追随陛下的老臣,有些是为组建行朝出过力的,不能仅靠一纸圣意就强行动手拆除,还是要尽力规劝的。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些人因心存不满而铤而走险借机暗中加害啊!
“昨日王大官有事,是刘灵陪着官家去的,可今天却称病未去,其应该知道官家昨日做了些什么?”章屏言道。
“好,命其过来问话!”吴曦点点头道。
“小的见过皇后,几位娘娘!”稍时刘灵便应召前来,看着几位娘娘瞅着自己的眼神不善,一时心中也没了底儿,急忙施礼道。
“本宫叫你前来,有一事相询,你要如实相告!”吴曦是后宫之首,当然是‘主审’,她坐正身子沉着脸问道。
“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越是如此,刘灵越是觉得紧张,再次施礼道。
“本宫问你,昨日你与官家去了何处?”吴曦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问道。
“禀娘娘,小的陪着官家去御前护军骑兵旅了!”刘灵立刻回答道。
“官家连着去了多日,都做了些什么?”吴曦不等其多想,再次追问道。
“这……”刘灵听了脸色却显现出一副古怪的样子,吞吞吐吐不想说。
“快说!”吴曦看其神情惊疑不定,心中的怀疑立刻剧增,一拍身前的案几厉声道。
“娘娘,官家在做什么,小的实在是看不懂,但觉得确似是大事!”看皇后动怒,刘灵身子一哆嗦,立刻回答道,可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诸位娘娘满意……
第1009章 臭事
刘灵确实不知道皇帝在弄什么,可在娘娘们的逼问下也只能将自己所见一一禀明,称皇帝干的确是件‘臭事’,才会整日弄得浑身臭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陛下在御前护军骑兵旅军营一处空地上,令辎重营挖了数个深有丈五的大坑,然后又用砖石垒砌,并以青膏泥涂抹,然后将骑兵旅收集的马粪皆放入其中,加盖密封,并在周围挖沟埋了些陶制的管道。
至于这些东西做什么刘灵是在不知,只是听皇帝说要利用埋在坑中的马粪发酵产生的什么气体,再用管路引出,以火易燃用于点灯,甚至可以代替柴炭取暖、做饭。现下陛下每日都是围着马粪转,又逢夏日简直是臭气冲天,蛆虫遍地,环境十分恶劣,简直是令人作呕。他昨日仅去了一日,便被熏的头晕目眩,吃不下饭,今天另寻人代其陪陛下去了。
刘灵本就对皇帝做的事情稀里糊涂,知道的一点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根本不知其中所以,这样一来皇后几人听的更是云里雾里,不知皇帝所为。但有一点是清楚了,皇帝当下是天天在骑兵旅,并未去其它地方,且与是与污物打交道,绝非是寻花问柳去了。不过虽不知做些什么,却也隐隐的觉得陛下如此辛苦定然是在做一件大事。
其实他们猜的不错,赵正是又在做一件超越历史的大事,当然初衷还是解决垃圾围城的问题。他考虑以其动用大量人力将粪便和垃圾送出城外,不若设法在城中消化一部分,并加以利用。而现下由于还处于农耕时代,垃圾大部分都是可降解有机物质,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发酵转化为可利用的沼气。
赵知道沼气是多种气体的混合物,其特性与天然气相似。沼气除直接燃烧用于炊事、烘干农副产品、供暖、照明和工业外,还可作内燃机的燃料以及生产甲醇、福尔马林、四氯化碳等化工原料。经沼气装置发酵后排出的料液和沉渣,含有较丰富的营养物质,可用作肥料和饲料。
不过赵也清楚知道不等于懂的,有了这个思路后,他还是采用小步快走的稳妥方式来推进,先进行实验积累经验,然后再小范围的加以试用,待技术成熟后再行大范围推广。毕竟沼气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弄不好便会发生爆炸。
赵之所以首先选定在军中开始进行实验,一者京城中屯驻的御前护军和厢军近十万人,他们同样是垃圾的产生大户;二者军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能做的令行禁止,不仅便于操作,也便于推广;三者军中便于调动人力,且不会有那么多的嗦事,更不会问为什么,有诸多的顾虑。
而在民间试行,百姓对于新事物接受要有个过程,且对沼气给生活带来的变化和好处认识不足。再有百姓对沼气缺乏沼气池运行管理的知识和手段,难以保证沼气正常的运行。另外民间对配套设备的保养和维护能力弱,很容易出现危险。远不如在军中先行试行的条件及推广条件好。
此外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作为最早将沼气投入实用的英国伦敦,很多人都会联想起在黄昏时分亮起的瓦斯灯。在此之前都是以鲸油的油灯提供照明的街头,因为瓦斯灯的光芒而显得明亮许多。一开始,人们惧怕瓦斯灯的亮光。淑女们以皮肤的情况会被看得太过清楚、以及脸色看起来不好等理由而对其心存厌恶。
而且,在室内使用的话还有爆炸的危险,跟油灯比起来,使用瓦斯灯的话,墙壁和天花板也更容易被弄脏,因此相当不受欢迎。由于这些原因,率先开始采用瓦斯灯的地方是商店、剧院及街灯等设施,不久之后才扩及玄关、客厅、餐厅等家中的公共区域,最后才轮到寝室,瓦斯灯普及的步调非常缓慢。
当然赵也不贪心,想一下子让大宋进入以沼气为燃料的新时代,他的计划是以解决垃圾处理为前提,先行在公共场合进行使用,处于安全考虑而选择在开放地带而非室内。那最为合适的就是照明系统,而这也是有需求的,夜晚的主干路、城防、军营,乃至皇宫都需要照明的。
赵的计划是在实验进行的同时,在城改时可以进行布局,并预埋管道。先行对城防系统进行亮化改造,要知道这也是烧钱的大户,每天夜晚各个城门及城墙上都要点燃灯笼、火把,以防备有人擅自潜入。而当下烧的主要还是植物油,即便便宜也架不住天天如此,这也成了一项巨大的开支。
在初步取得经验后,再行推广到城市主干路和宫城、军营及军器监工坊,以此消耗掉大量的城市垃圾。至于推广入户,赵觉得还是算了吧,城中的房子皆是以木制结构为主,一旦哪漏了气引发爆炸,那便是一场灾难,弄不好就是火烧连营,将临安城化成一片火海。
骑兵旅军营离着北宫不远,那里不仅驻扎着数千官兵,且养着数千匹战马,生产沼气的‘原料’充足,于是赵就选定骑兵旅作为自己的实验基地。对于沼气产生的条件和原理,在理论上他十分清楚,但理论和实践总是有距离的,而技术检测条件和所需的相关设备都与现代更是天上地下,一切都需重新考量和规划。
生产沼气也非挖个坑填上原料就可以用的上,还需要相关的设备和操作规范才能投入使用。作为‘发明者’的赵也是半瓶子醋,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其他人更是不用说,因此皆是从零开始。而能够胜任主持这项工程的也只有赵,自然免不了亲力亲为,沾染上些臭气了。
赵知道从计划到实用困难重重,但他也知道这是促进技术发展的契机。从沼气池的垒砌,管道的密封,气体的输送和控制在当前都没有现成的技术,皆需对旧有的设备进行改进或是重新设计制造。要知道当前就是一个控制沼气开闭的阀门都还没有,更不要说用于测量气压的仪表等,他只能尽量利用现下的材料进行设计。
为了能够提高大宋的科技水平,赵不仅集中了匠作监的工匠,还将为筹建科学院遴选的二十来个学生召集到一起,利用这个机会‘共同学习’,在实践中向他们普及基础的物理和化学知识,进而改变他们对自然界固有的观念和认识,为他们打开一扇通往重新认识世界的窗口。
赵新鲜的现场教学方式,自然让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路都不沾泥的士子们苦不堪言。炎热的天气,恶劣的环境,满地的污秽都令人难以作呕,可他奋战在一线,这些人当然也不敢叫苦叫累,不过他们也确是从中感受到了神奇,过去难以解释的现象也在这里一一找到了答案。
面对一群小白学生,作为老师的赵也是甚为头疼,一个在现代可以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在此时都要绞尽脑汁。比如沼气的产量与发酵料液的酸碱度有着重要的关系,在前世只要用ph试纸沾一下就能够得到结果,可现在只能用眼睛去观察。
当发现沼气池中的料液有点儿泛蓝色即表明料液偏酸了;如果是料液上泛起一层白色的蒙就说明料液偏碱了。料液偏酸时,就取石灰兑上桶清水,先充分搅匀后再直接从进料口倒入池中并搅拌,使石灰澄清液与池中的料液充分接触。当料液偏碱时,就用事先铡成寸长的青杂草浇上牲畜的尿液并在池外堆沤处理后,再从进料口投入池中并搅拌均匀,与池中料液充分接触,使其恢复正常。
另外还有一个压力监测的问题,压力低了不足以点燃,压力高了不仅会产生爆燃的危险,还牵扯到管道的承受力。在现代几块压力表就能解决问题,可当下不仅没有,且连标准也没有,这就需要赵制造出简易的测量仪器,并制定标准,以便能够将经验转化为数据,进行量化。
再有从推广的角度来讲,量化也是必须的。在这里马粪是主要的原料,可有些地方也许就是人的粪便,猪粪,甚至是青草和秸秆。且不同的天气、季节、温度、投料量比例的变化都有着不同的结果,没有数据的支持,只凭经验是难以实现大范围的推广和利用的,这皆需要不断的摸索和实验。
赵也知道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而自己也不可能天天的守在沼气池旁收集数据,因此他清楚自己的当下最重要的是完成人才的培养,标准的制定及对数据的固化这些基础工作,以后的工作就可以引导这些学生们去完成大量的后续工作。
至于现在进行系统分科研究也难以完成,赵要做的也不是让学生们追根溯源,了解当下还难以看到的微观世界,只能将物质变化的转换原理和定律告诉他们,以后在慢慢的深入研究。为此他还在骑兵旅建设了一个实验室,当然这里设施还十分简陋,但也可以完成简单的物理和化学实验,验证自己提出的理论和制定相关标准。
现在赵要上朝议事、批阅公文,处理突发事件,还要做这些事情,每天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更没有功夫去换衣服、洗澡,回到后宫自然也就将味道带回了家。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累而快乐着,比之征战天下,治理万民,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赵觉得也许自己不能名垂青史,但他觉得科技史上也许会给自己记上一笔,使得中国科技发展提前数百年,以后课本中也许就没有什么牛顿定律,也没有了拗口的瓦特、开尔文、安培、坎德拉、摩尔这些计量标准,而世界上皆是以宋制定的数据和命名为标准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骑兵旅营地的沼气池终于完工,并投入使用,每当天黑下来的时候,骑兵旅的军营便点燃营区的沼气灯,在漆黑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扎眼,尤其是正处于城北原宫城的山麓地带,昼夜不息的灯光更是如同城中的一盏明灯,引发了无数人的惊叹和遐想。
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宣传的机会,下旨举办开放日,邀请朝野人士前去参观。当大家看到昔日避之不及的粪便变成可以燃烧的气体时无不啧啧称奇,不仅可以点灯,还可做饭、取暖。一些文人看后,纷纷吟诗作赋记述此胜举,一时间赞誉也随之而来,将此视为神迹,而他也再次推上了神坛,朝臣们也纷纷上书,要求在全国推广,以变废为宝,彰显大宋的威名。
不过赵对此确是十分淡然,没有脑袋发热,而是仍然按部就班照依计划行事。因为他清楚当一个人权力太大,又被人捧得太高的时候,他就容易错误地估计自己和形势,做出一些超英赶美的事来,想实现一些宏伟的理想。
当然有理想是好事,努力去实现理想也没错,不过举全国之力,圆自己不切实际的梦,就有点危险了。隋炀帝杨广就是这么死的,赵十分清楚,其继任成为皇帝时,国内国际形势一片大好,经过他爸爸二十多年的经营,曾经残破的江山已经一统,国力渐进小康,周边国家如突厥、吐谷浑、高丽也都和平共处,互惠互利。
这种状况也让杨广有底气、有信心实现更远大的目标,他决定,要跑步实现追赶汉朝的盛世强国目标。也是先是大搞基础建设。每月役使二百万人营建洛阳城。征集各地的奇材异石,运送洛阳。农民被迫运输,千里络绎不绝,使许多人活活累死在路上。
接着杨广又开凿大运河,率兵三次发起对高丽的远征,结果弄得国库空虚,民力耗尽。最终急于求成前功尽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举国烽烟四起,结果祸起萧墙死于官员兵变,那才是流传千古的臭事……
第1010章 宝儿赤
真金下朝后回到文思殿,虽然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却已是大汗淋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实这里同属大明殿,是大都宫城最大的三组宫殿之一,与中原王朝的殿宇结构相似,可又有不同。大明殿属于大内前宫,既是上朝议事之所,也是皇帝的寝殿,左右文思和紫檀两个偏殿也就是寝宫,装修的木材皆是紫檀和香木为之,其中还镶嵌有雕花镂空的龙涎香和玉饰,殿中时时皆是香气扑鼻。
大都城自忽必烈继承汗位之后开始营建,至去年才大体完工,当下才开始自金中都城开始迁移官吏和富户入城,填充人口已有三、四十万。不过真金却为此烦恼不已,大都城其实尚有诸多后续工程没有完工,可由于这两年财政困难,已经无力再支撑,只能待以后慢慢完善。不过移民也是项花钱的事情,可也让紧张的财政愈加窘迫。
想到钱,真金更是发愁,愈加觉得心中烦躁,在内侍的侍奉下换下朝服后虽略感清凉,但是还是觉得闷热难耐。而往年这个时候行帐早已移往上都避暑,但是他今年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北去,其中身体不好也是原因之一,可也并非不能远行,真正的缘由实在让他难以开口。
真金自从因为大前年禅位之事受到惊吓之后,身体抱恙大病一场,接着为了争夺汗位又殚心竭力谋划此事。夺位成功后,又匆匆回到大都接管政权,重整朝政,一直未得休养,至此落下了病根。今年闻知伯颜攻宋失败,又病了一回,身体可谓每况愈下,实在无力远赴和林。
另一个原因就是失去江南后,财税十去其半,钱粮日益紧张。原本希望此次攻宋能够获掳掠些财物,可大军连江南的土地都没有挨着,不仅回回水军和高丽水军尽皆被歼,就是两淮也因为战事耽误了农时,收成减了四成以上,夏税也随之减少。想着前去和林连犒赏西北诸王的钱都拿不出来,干脆就不去了。
而留在大都烦恼之事也是不断,其实这皆是没钱闹得,不仅使朝野动荡,也让刚刚平息不久的汉法派与守旧派纷争又起,双方在朝堂上相互攻击,明枪暗箭不断。真金每日夹在中间,安抚这个,又打压那个,可按下葫芦浮起瓢,今天伯颜一份奏章又让双方将矛头指向了其,让他烦恼不已。
“大汗,喝些奶茶消消暑气!”这时有人捧着托盘进来道。
“月赤察儿来了,不要喝这些,还是上酒,烤些肉来吧!”真金看看来人挤出些笑容道。
“好,宫中有刚酿好的紫玉浆,又有怯薛刚捕的天鹅,我这就给大汗取来!”月赤察儿立刻应承道。
“让他们去吧,你陪我说说话!”真金摆手道。
“好,我让他们处理好,亲手给大汗烤炙!”月赤察儿笑着答道,又转身吩咐内侍几句才挨着真金下手坐下。
“父汗在时便常夸你的厨艺,说以你掌管宝儿赤是选对了人,今日正好我们二人畅饮一番!”真金十分满意地道。
“大汗就应该畅饮些酒,不要听那些汉医的,说什么大汗忧郁成疾,饮酒更会导致肝气郁结。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蒙古人不可一日无酒,离了酒才会生病的。”月赤察儿言道。
“不错,我今日就与你痛快的喝个够!”真金摸摸胡子深以为是地道。
“就是嘛,酒入口,肉下肚,百病皆无,大汗的身体也会好起来的!”月赤察儿说着接过呈上的酒壶为大汗斟上一碗道。
“好酒!”真金端起碗一饮而尽后赞道,而酒下肚后精神仿佛也好了许多。
“大汗再饮一碗,那些烦恼之事便都抛之脑后了!”月赤察儿又为真金斟上道。
“来,同饮!”真金端起碗示意其道。
“好!”月赤察儿也端起碗与大汗同饮一碗。随后两人又饮了两三碗酒,真金的脸也变的红扑扑的,身子发热,将袍袖也褪下来一只,**着半块臂膀,刚刚萎靡的精神也振奋起来。
“大汗,今日是不是又有烦恼之事,也不要放在心上,终归是有办法解决的!”这时有内侍送上火盆及宰杀好的天鹅,月赤察儿将肉架在火上边烤边道。
“这些日子烦心的事情太多了,西北海都又行作乱,驻军讨要粮饷,而今年又是移民充实大都,云南也动乱不休,征江南又耗费了大量的粮饷,而伯颜上奏修筑江防请求朝廷拨款。可众臣闻知后纷纷上奏弹劾,要求追究其兵败之罪,这让我很为难,其已经挪用两淮的半数税赋,再行讨要又惹得上下恼怒,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我也正想与你商议!”真金咂了口酒叹口气道。
“大汗,这些事情是很难办,却又非没有办法!”月赤察儿将天鹅的肉用刀剔了下来,蘸上调料在火上炙烤着道。
事情发展到这里,大家可能已经明白了这月赤察儿就是执掌宝儿赤怯薛的执事官,其职责就是主要掌内廷饮膳,朝会宴享,相当于大宋的御膳房主事,现代的厨师长。不过又十分糊涂,一个厨师怎么能与大汗对饮,又参与商讨国家大事,这岂不乱了套啦!
这事情要是发生在大宋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放在蒙元这里还真不叫事儿,而是再正常不过了。究其缘由,还要从蒙元的怯薛制度说起……
成吉思汗建立怯薛军最早的目的是在手中掌握一只常备军,有了常备军他才能应对敌人的突袭,才能压制反对者,才能睡得安稳。而早在统一蒙古草原前,成吉思汗就将身边的伴当们组成了亲兵卫队。在草原游牧文化中,伴当是游牧主的个人私属,但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物化性质。
主君会给予伴当以保护和生活资料,伴当则为主君担任卫士,操持家务,或是统御队伍。信任和忠诚是二者关系的重要基础,既有主仆属性,又有人情味儿。成吉思汗称汗后将这支护卫队扩展成了万人怯薛队伍。怯薛组织延续了伴当的基本职务,兼有帝王的宿卫、皇室的家务干部、质子营、贵族子弟的训练学校,以及行政差遣等多种功能。在工作中,根据距离帝王远近的分为“近侍”和“宿卫”两大类。
怯薛军的成员原先大多是蒙古贵族中的二代,成吉思汗规定蒙古贵族必须让自己的子弟到怯薛军中服役,谁不交谁就是潜在的叛徒。这些蒙古贵族二代服役时身边也有自己的伴当,平均每人有好几个和自己一同上战场的伙伴,这样算下来,一万人的怯薛军等于有数倍的便宜“炮灰”。蒙古人中的平民子弟如果功夫好,也可以通过“自考”去参加怯薛。如果哪个贵族甩花样,一样要被罚。
加入怯薛军后这些人要被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的第一任务就是保证大汗的休息。他们中的宿卫千户负责大汗营帐的夜间值班,箭筒士和散班千户负责白天的警卫。日落前箭筒士和散班进行交班,并出外睡觉,第二天早饭后再值班。值班前宿卫会留下大汗白天接见人员的符印,对于未经大汗允许闯入账内的人,他们可以自行处决。
夜晚值班时,怯薛军士兵必须严格按照规定的路线巡视。路上遇到任何可疑人员都可以当场拿下,在第二天再进行询问,如有反抗可以格杀勿论。蒙元大臣要和大汗商议事情,必须经过值班怯薛的通报才能入内,大汗与臣子议事时,怯薛也要不离左右。
这一万人被分为四队,称为四怯薛,轮番入值,每番工作三昼夜。四怯薛分别由成吉思汗最信任的“开国伙伴”博尔忽、博尔术、木华黎、赤老温担任队长,构成了怯薛军四大家族。成吉思汗睡觉有一个毛病,身边必须有信任的人守护才能入睡,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都是成吉思汗睡觉前必须召唤的伙伴。
他打天下时,经常让他安然入睡的是博尔术。两人经常通宵达旦地讨论战略战术,讨论完后博尔术还要守护在他身边。
当然除了保护大汗本人,怯薛军还要保护大汗的女人。蒙古大汗们对这些人的信任和太监类似,怯薛军“与妃嫔杂处,休寝塌下”。怯薛军也对得起这份信任,自建立到元朝灭亡他们中没有和大汗的女人闹出过任何绯闻,起码比二十世纪的英国同行的操守好多了。
怯薛军在除了担任宿卫,保护大汗和其家人外的另一个职责便是近侍,他们执役内廷,主要负责家务方面。有管理冠服的速古儿赤、佩弓箭的火儿赤、负责牧羊的人火你赤、牧骆驼的帖麦赤、驯养鹰隼的昔宝赤、司酒的剌赤、负责奏乐的虎儿赤等等十几种,涉及皇室生活的方方面面。也正因为由怯薛负责处理皇室家务,所以元宫廷中并未有大量宦官,而宝儿赤厨子就是其中之一。
各种怯薛服务人员各司其职,宝儿赤主要负责“亲烹饪以奉上饮食”,认真细致地制作各色菜肴。在皇帝正式进餐之前,宝儿赤还要先行试膳,尝尝味道是否可口,试试食物是否安全无毒。此外在祭祀典礼和宫廷赐食中,宝儿赤的工作也是重要环节。
元朝国俗规定太庙祭祀时,蒙古宝儿赤要先烹牲煮食,然后跪下割奠牲,野豕、鹿、羊以及其他野生禽兽的肉放在太仆卿奉侍的朱漆供盘上,再进行其他后续环节。皇帝赐食就更是如此了,御膳香羹的恩赐体现了帝王对臣下的体恤和照料,对于臣子来讲是莫大荣耀,赐食成为维系、加强君臣关系的好方法。
鉴于御厨掌握的特殊技艺和这项工作的近侍特性,宝儿赤的选任历来备受重视。首先在家事工作专业水平的高要求下,像从事御厨、骟马者这类工作的人员往往是家族世袭式,因为家传的手艺最为可靠贴心,出色的烹饪水平是帝王饮食安适的保障。
当然选任宝儿赤也特别看重人员的忠诚品质和笃慎态度。元朝国制之一就是“内膳为近臣,非笃敬素著者不得为”,所以出任宝儿赤的又往往是皇帝最为信任的重臣家族的后裔成员,与皇帝个人关系极为密切。因此,宝儿赤往往与其侍奉的帝王结下深厚的个人关系。
因为所属特殊单位,又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这些值役怯薛的近侍也享有较高地位,比如他们经常被允许在省、院、台部大臣御前奏事时进行陪奏,作为御厨的宝儿赤、掌管衣服的速古儿赤、作为翻译员的怯里马赤等怯薛执事均频频现身。
陪奏时,怯薛执事官的实际作用也并不限于原有的职事,而重在临朝听政。辅佐皇帝掌握更多的信息,帮助君主裁决机密政务,军事、政治、财政、刑法,各个方面无不涉及。而且以近侍的身份出现在闻奏场合,在大汗及旁人心中,他们也是与一般出身的省院台大臣有别的“体己近臣”,而以宝儿赤等为代表的怯薛进行御前陪奏的情况贯穿元代,成为了元制惯例。
所以从入职条件上来讲,宝儿赤既要拥有出色的烹饪技艺,又要符合是忠诚的怯薛成员的条件。在日常工作中,他们不仅要为帝王、宗亲,以及宴会、祭祀典礼提供精美膳食、保证食品安全,还要参加政治决策,出任高阶官员,参与到国家军政中去。
而宝儿赤们除了直接以内侍身份参与朝政参与政治决策外,外调为中央机构官员也是普遍现象。且外调出任时,宝儿赤们比来自普通官员家庭的其他怯薛品阶高出不少,他们初次任官的品阶多集中在从四品至从五品之间,到最后退休时多能跻身到正一品至正三品的行列,这也确实超乎了现代人的想象范围……
第1011章 独到之言
从中可以看出怯薛乃是大汗身边的近侍,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怯薛成为元代王室家务与国家行政的合一性组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就是说怯薛成员的身份具有双重性,他们既要作为内侍,操劳皇室家务活;又可出仕,担任政治机构中的重要官员。在元代政治中,他们可以说是官僚统治阶层的核心部分,是一种超乎中原汉地传统官僚组织之上的存在,所以怯薛军也是整个蒙古最不能招惹的一类人。
怯薛军在成吉思汗时期是蒙古军队的王牌,在工资待遇上,怯薛军也是蒙元军队中最好的。不过早年的蒙古大汗们可没那么大方,起兵初期蒙古人作战,要自备马匹和装备,遇到长年累月地征战往往会给士兵们的家庭带来沉重的负担。
怯薛军士兵的军马、物品本来也是坑自己爹的产业,他们的老爹大都是蒙古贵族,因此被坑能力极强。而除了贵族子弟,蒙古平民中的高手也可以凭借武艺和战场表现入选怯薛军。因此蒙古大汗们一咬牙,给他们每人都划分了若干民户,装备和坐骑的支出就从民户身上支出,。随着蒙古铁骑的对外扩张和征服,怯薛军也分到了数量众多的地产,怯薛军人人都变成了包租公。
从忽必烈开始,蒙古大汗都有了烧钱的爱好,到了征服了最富庶的大宋朝后,他成了全世界头号土豪,因此十分大方,怯薛军也是大汗烧钱的受益者。其破天荒开始按月给怯薛军发放工资,怯薛的工资包括米粮和钞票、银两,也包括燃料费马驼的草料。怯薛的住房和衣服等,也有元朝政府解决,此外还将京城黄金地段的土地奉送给他们。
不过此时的怯薛军已经成了养大爷的地方,在夺位之战中是热心观众,在灭亡南宋的战争里也是全程吃瓜,但封赏却超出了出力最多的侍卫亲军,再非昔日的王牌军。在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征战时,靠的是武卫军充当禁卫军和王牌部队,后来又在武卫军的基础上建立了侍卫亲军,其中的很多士兵都参加了襄阳之战,侍卫亲军的指挥官郑江甚至阵亡在前线。侍卫亲军的指挥官还经常接替前线指挥官的权限,确保忽必烈对元军的控制。
可见侍卫亲军有足够的战功,工资待遇虽与怯薛军相等,但分配的土地却远远比不上怯薛军。怯薛升官快、收入丰厚,在元朝大部分时间里还不用上战场,当然也是一条当官的捷径称为特选,与由科举、吏员入仕的常选相区别:
一是升职快,皇帝直接指派,无须经过常选考核。二是当大官,元代的高级官员,特别是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和各行省的主要官员,大多出身于此,贵盛之极。所以只要伺候大汗玩好、睡好,就能走上升迁快车道,挤破脑袋进入怯薛组织就成了大家向往的事……
说实话月赤察儿能担任怯薛宝儿赤的执事官也是因为祖上有德,其是蒙元开国四杰博尔忽的曾孙,家势背景极为深厚,传说当年其跟成吉思汗睡觉的时间比老婆都多。其祖父脱欢,袭父职领右翼第二千户兼右翼军副万户,从蒙哥西征钦察、斡罗思有功。父亲失烈门,从忽必烈征云南,死于军前。月赤察儿六岁丧父,由母亲前金朝宰相之女石氏抚育成长,他事母孝敬。
至元元年,忽必烈追念其父从征而死,召他入朝,见其容貌英伟,举止端重,奏对详明,甚喜,即命为怯薛执事官宝儿赤,可见颜值在古时也是有用的。而忽必烈对其也十分器重和信任,每当儒臣上殿讲经时,也皆命他在旁听受。待到至元十七年,忽必烈令其借任祖上的第一怯薛之长。次年,以其执事敬慎,熟知朝章,授为宣徽使。
元朝宣徽院是蒙古大汗怯薛职能与中原官制相结合的宫廷机构,掌朝会、宴享、殿廷礼仪及宫廷饮食等事。设左、右宣徽使,同知宣徽院士,同签宣徽院事,宣徽判官等。掌供御食,宴享宗戚宾客,及诸王宿卫,怯怜口粮食,蒙古万户、千户合纳差发,系官抽分,岁支牧畜草粟,羊马价值,收受阑遣等事。
宣徽院下辖光禄寺、大都尚饮局、上都尚饮局、大都尚酝局、上都尚酝局、尚珍署、尚舍寺、诸物库、阑遗监、尚食局、尚牧所等。正因为宣徽使责任重大,不仅关系到帝王的身家性命,且又掌管内宫财物,且参赞官家大事,加上院使职至从一品,出则可为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长官。
所以院使皆以最亲信侍臣如宝儿赤、怯薛长担任。而月赤察儿是元勋后裔,又联姻皇室,又受到殊宠,自然可居此职,而真金继位后对其仍然盛宠不断,加上两人岁数相仿,更是引为亲信,有御前闻奏,参与政治决策之权,现下真金与一个厨子在一起私下商议国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汗,当下最为紧要的还是众臣弹劾伯颜之事吧?”月赤察儿将烤好的肉蘸上调料递到真金面前问道。
“不错,伯颜乃是我的肱骨之臣,绝不能失去。可如今不仅那些汉臣,连蒙古旧臣也参与其中,若是不予以惩罚又难以交待!”真金点点头,面色一黯道。
“嗯,伯颜乃是我朝不世良臣,且其在为大汗继位功不可没,绝不能顺了那些别有心思者的意。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要弹劾伯颜啊!”月赤察儿深以为是地道。
“还是因为修筑江防之事,此举耗费大量的银钱,两淮半数的赋税皆已耗尽,但仍不足以支付所需,其请朝廷再行拨款,进而引发了朝臣的弹劾。他们以为修筑江防不仅是劳民伤财之举,也是向南朝示弱之为,坠了我朝的不败的盛名;还有人甚至说伯颜是借修筑江防之名敛财,以中饱私囊;而山东河北都万户府及河南淮北都万户府的几个万户也纷纷上奏,称伯颜征调大批军兵和屯军修筑江防,导致田地荒芜,军民愤怨!”
“伯颜非是胆怯之人,其修筑江防自然有其道理。而我也听到的传闻不少,称南朝小皇帝一直有意收复江北,其近期不断遣兵渡江袭扰,驱逐掳掠修城的民夫,摧毁江防,可见其也是担心江防一成,其难以北渡,进军中原!”月赤察儿想想言道。
“是啊,此时南朝军力强盛,已非十几年前所比。尤其是其火器犀利,野战之下我军难以抵挡。而此次春季作战,我朝虽然集结了十数万兵力,但是在南朝的频繁袭扰下竟然无力反击。而数万水军居然还未参战便被尽歼于黄海之上,可见形势已经逆转,可那些人竟然枉顾现实,竟然说伯颜怯敌,以致作战不利,纷纷上书要将其罢黜!”真金有些无奈地言道。
“大汗,我看非是他们不懂,也非看不见,而是昧着心说话,目的无外乎是要出去伯颜这个眼中钉。可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朝中那么多将军有谁未吃过败仗的,若是江南那么容易攻下来,又何须前后征战四十年才攻陷江南。”月赤察儿冷哼一声道,又割下一块烤熟的肉放到大汗的盘中。
“他们却不如此说,却称有消息说南朝小皇帝曾在演兵时言军中已经造出有移山之威的火器,再坚固的城池也可一举摧毁,花费巨资修筑江防也没有用;另外还有人称南朝小皇帝现在心思都用在改建临安城上,乃是有久居江南之意,根本无意北伐,修筑江防又用来防谁呢?”真金吃着肉苦笑着道。
“都是些浑话,猜得不错的话是那些汉臣的话吧!”月赤察儿听了却摇摇头道,“大汗切不可听信他们的话,若是南朝小皇帝真有能毁天灭地的利器,又何必频频出兵袭扰修城;再有其若想久居江南,修的也应该是皇宫,而非是整修街道、疏通河流,自己蜗居在那狭小的旧宫之中。而这些恰恰说明南朝小皇帝北伐之心不死,放出的话不过是混淆视听,让我们无所适从。”
“嗯,你之言甚是有理,难怪父汗称你为月儿鲁那颜(能官),比之他们的眼光独到啊!”真金听了连连点头,举杯邀其同饮一碗酒又道,“如此说来,江防还是要修的,可是……”
“大汗,江防肯定是要修的,且要修的更加坚固,但是并不急在一时!”月赤察儿抬手抹去胡须上的残酒道。
“你此言又作如何讲?”其的话自相矛盾,真金听了却有些糊涂了,向前探探身子问道。
“大汗,当下南朝与我朝形势并无差别,他们也缺钱粮,且南朝小皇帝宝座不稳!”月赤察儿给真金斟上酒,笑着道。
“哦,这又是何道理?”真金听了诧异地道。他实在不解,南朝小皇帝一举攻陷江南,可见君臣一体,且江南富庶,何曾又短缺过钱粮……
第1012章 变通之法
赵此时若是在近前,听了月赤察儿的分析也一定会将其视为知己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以为大宋之所以未趁水战大胜之际北伐主要也是钱粮短缺,主要是当下南朝严禁军队屯田,一切开支皆由朝廷拨付,而宋军非蒙军在战事只需携带数日粮草,多是就地解决,这就导致宋军开支巨大。
月赤察儿估算即使在平日大宋维持军队也日需三十万贯以上,一年需要千万贯的军费,若是战时至少也要翻上一倍,则需要二千万贯,且根据战斗的规模和激烈程度会成倍的增加。这也是大宋在收复江南后便未再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原因,他以为南朝当下除了稳定朝局之外,便是休养生息,积蓄钱粮。
“你以为南朝在近几年之内是无力发起北伐喽?”真金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说法,觉得十分新奇,又觉得十分兴奋,又往前凑了凑问道。
“大汗,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因此大不必如伯颜一般急于修筑江防,而是要缓缓图之,即避免了刺激南朝频繁用兵,也可以借机悄无声息的从容逐渐将江防逐渐完成,如此也可以利用两淮的财税逐年投入完成江防工程,又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月赤察儿言道。
“嗯,说的好。这样一来,朝中的臣僚们便也没有了弹劾伯颜的借口,平息了风波!”真金想了想深以为是,又抓过一块肉边吃边道。
“恐怕难以如大汗之意啊!”月赤察儿却摇摇头,将一块剔去了肉的骨头扔到一边道。
“这又为何?”真金刚刚露出的笑容又僵住了,惊诧地问道。
“大汗,朝中的汉臣和蒙古旧将一起弹劾伯颜,看似是因为修筑城防之事,其实只是借口,他们要将伯颜赶出朝堂才是本意。”月赤察儿将肉放在火上炙烤道。
“他们要将伯颜逐出朝堂?其精通汉法,又支持起用诸多汉臣,且其战功卓著,在蒙古和色目中人甚有威望,你说他们两派都要将其逐出朝廷,这又怎么可能!”真金摇摇头不大相信地道。
“大汗,其实正是因为声名累人。伯颜虽然支持汉法,但是在那些汉臣眼中其仍是色目人,而非与他们一条心,且又深受大汗宠爱,一旦其上奏废除汉法,将是功亏一篑;另一方面,蒙古众将佩服其战功,却对其支持汉法甚为不满,以为他背叛了传统,压制旧宗,因而才也欲将其赶出朝堂。”月赤察儿笑笑道。
“原来如此,他们好毒的心思。伯颜现在乃是国之栋梁,他们若是得逞便等于去了我的左膀右臂,不得不受他们挟制了,当下自不能顺了他们的意。”真金喝了口酒将碗在桌上愤愤地道,看着在火上被烤的滋滋作响的肉,觉得仿佛那就是自己。
“大汗,当前群情汹汹,自不可强自为之,如此只怕会让两党合流,那样就更加不好对付了。”月赤察儿言道。
“将伯颜罢黜,那岂不依了他们的意,我绝不会那么做。”真金断然道。
“大汗,我也非此意,但是可以换个方法!”月赤察儿对恼怒的大汗,却不慌不忙地道,“当下大汗的几位王子皆已成人,而西北的海都近期又在作乱,大汗正可派一位王子前去抚军,并遣一位重臣从旁扶助!”
“……”真金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陷入沉思之中。他清楚在阿里不哥之乱被平定后,海都却是异军突起,其早在几年前后公然打出反对元朝的旗帜后,与西北不服忽必烈掌握大权的蒙古诸王互相配合,屡次侵入元朝西北边区,几乎颠覆元朝在吐鲁番和高昌地区的统治。
海都是蒙古帝国第二任大汗窝阔台的孙子,但其父合失死得很早。父亲的早逝对海都可能是一件好事,这让他能够在蒙哥继位成为蒙古大汗之后,针对窝阔台和察合台系王子的大清洗中幸存下来。他一直默默积攒实力,以图复仇。但要在无人照应的情况下再起,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海都只能勉强从流散各处的窝阔台部众中,搜集了数千人的军队,在术赤系王子建立的钦察汗国和蒙哥系王子把持的蒙古王庭之间,苦苦挣扎求存。一直到蒙哥系内部爆发了阿里不哥和忽必烈的汗位之争,海都才有了发展壮大的空间。隐忍多时的蒙古王子,抓住机会,支持反对忽必烈的阿里不哥,一举建立了窝阔台汗国。
而海都的窝阔台汗国,主要分布在西方的钦察汗国、伊儿汗国与元朝之间。他的反叛,让朝廷的使者不能顺利传达大汗旨意,这让历经三代人征战才建立起来的蒙古汗国显得有些有名无实。为了消灭这个卡在东亚与中亚大动脉上的顽敌,忽必烈花费了不少功夫,然而逐步进入转型期的蒙古帝国,此时却在面对昔日同袍时,表现出很多原先没有的不适应。
元朝对窝阔台汗国的崛起不可谓不重视。在忽必烈时就先后派出丞相伯颜、太师玉速贴木儿等名臣出镇西北。以优势兵力,不断反击海都一派的进攻。但一直到忽必烈去世,两军仍然在天山南路一线和窝阔台汗国反复拉锯,无法将其彻底剿灭。
看似无论是人口数量,军队的数量还是经济规模,海都的窝阔台汗国都无法和南宋相提并论,却敢于在十年里反复进攻元朝边地州郡,主要是基于两个原因:
海都本人精明强干,善于合纵连横。他以窝阔台蒙古大汗登基日时所有宗王立下的“只要是从窝阔台合罕子孙中出来的,哪怕是一块肉,我们仍要接受他为汗”的誓言为号召。很快得到了许多不满元朝和伊儿汗国统治的蒙古贵族支持。海都还干涉察合台汗国事务,和两代察合台汗建立了比较稳固的同盟关系,控制了中亚的核心地区。
而钦察汗国表面上尊奉元朝诏令,实则暗中协助海都壮大以牵制元朝和伊儿汗国,为自己向伊儿汗国领土的进一步扩张制造有利条件。而忽必烈在察合台汗国内部扶持的阿鲁忽在战争中失败后,导致海都扶持的察合台汗长期在位。以致四大汗国里真正协助元朝作战的,只剩下蒙哥系的伊儿汗国,导致久战无功。
自在辽阳设东京行省以管辖辽东地区,镇守辽东的乃颜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而不安。其是成吉思汗幼弟铁木哥斡赤斤的玄孙,于是今年他联合合撒儿后王势都儿、合赤温后裔胜纳哈儿等举兵反叛,并与海都及西北诸王勾结作乱,对西北形成强大的威胁,却也正需派大将前去平乱。
“大汗,海都之乱已经年,几乎年年用兵,耗费钱粮甚巨,平定了海都便可节约下巨额的军费,且可将北军南调用于攻取南朝。”月赤察儿见大汗久久未语,又继续说道。
“嗯,这确是一举两得之策。你的意思是将伯颜调往西北主持平乱,从而即可避免朝争,又不伤伯颜。”真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好处,点点头道。
他曾抚军西北,当然清楚蒙元战斗力最弱的军队就是原部署在江南的汉军,其次是中原及川蜀和云南的屯驻军,再便是侍卫亲军和西北诸军。但是在他看来西北诸军要比驻扎于两都的侍卫亲军的战斗力还要强,若将其南调用于攻宋将是易如反掌。
“正是啊,伯颜可仍挂尚书右丞的职衔,又兼辅助王子之功,地位只会更加稳固,且又能安抚西北诸军,依然是大汗的臂助。”月赤察儿将烤架上的肉翻了个面言道。
“你以为遣哪位王子前往西北好呢?”听了其言,真金喝口酒又问道。
“当然是晋王,他曾在漠北担任主帅,熟悉军务和军情,自能很快上手的。”月赤察儿言道。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其他人托你游说我的?”真金听了却脸色一变,肃然说道。
真金坐上汗位之后,虽然十分操劳,但也感受到了万人之上,主宰世界的滋味,自然不愿失去。可他因为身体一直欠佳,便有人多次明里暗里的劝说他早立储君。他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是担心其哪天猝死,又会引发汗位之争。
不过食髓知味的真金却对此十分反感,也体会到了当年有人让父亲禅位,其为何会如此暴怒。他想着这些之所以让自己早立太子,说不定就怀有让他禅位之意。今天月赤察儿又提起此事,不由的让他心生警惕,其又是受人蛊惑前来游说自己,想想自己的身边人都怀有此心,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真金有三个儿子。长子甘麻剌作为嫡长孙,自小由忽必烈皇后察必抚养长大,封晋王,似乎是倾向把这位孙子当接班人来培养。其自然是皇位最佳的继承人,且符合儒家的伦理观念,自然受到一班汉臣的推崇,也为其奔走,希望能立其为储君。
次子答剌麻八剌,真金为燕王时出生于燕王府,也深得忽必烈的宠爱,年龄稍大后赐侍女郭氏,后来娶鲁王按陈的孙子浑都帖木儿之女弘吉剌答己为正妃。不过答剌麻八剌自幼多病,又天生残疾是个哑巴,这自然也将其排出在汗位之外,而忽必烈对其钟爱也更多是处于怜悯之心。
三子铁穆耳确是深得皇后阔阔真的喜爱,其对长子并没有多少感情,而按照蒙古人的传统幼子守灶,她当然更希望以其为储君,这也赢得了蒙古宗王和臣属的支持。所以当下虽然储位未定,但是争斗已经暗中展开,让真金对于相关的事情异常敏感。
“大汗……我并未受谁之托,只是就实而言!”大汗突然变脸,将月赤察儿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赶紧跪下施礼道。
“起来吧,肉都要烤糊了!”真金皱着眉冷着脸看了会儿跪地不起的月赤察儿一番,见其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皮制的地板上,却不敢抬手擦一擦,似是十分惧怕,他才面色稍缓抬手言道。
“谢大汗,我确是无心之言,且只是建言,实未有私心,一切还需大汗定夺!”月赤察儿自幼随王伴驾,当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别看平时可以与大汗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甚至同塌而眠。但是一句话说错,那眼前的富贵转眼便化为乌有,甚至至此失去信任,再难翻身。他再次叩首言道,并不敢起身。
“嗯,我也并无怪你之意,只是担心你受他人鼓惑而不自知!”真金看其依然面色惶恐,言语中带着颤音,显然被吓得不轻,便也信了八分,而更是满足了他的小小自尊心,点头露出笑容道。
“是、是!”月赤察儿这才起身,来到烤架前捡了两块好肉放到大汗的盘中,斟上酒。余下几块略微烤糊的却没有扔掉,而是放到自己的盘中。
“你以为将伯颜北调平乱,那么江北两省由谁统帅为好呢?”对于月赤察儿的恭谨真金十分满意,可中间的小插曲让两人间有些尴尬,他举杯邀其共饮缓解了下气氛才再次相询道。
“大汗若是不弃,我想前往两淮统军对抗南朝!”月赤察儿犹豫了下,再次起身跪下道。
“你去统帅两省之兵?”真金有些惊诧地道。
“是,大汗。我自入仕便进入怯薛,虽领兵多年,却没有寸功,实在是同僚之中抬不起头!”月赤察儿言道。其实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蒙古人最重军功,而他虽然位居高位,但是不如同是勋臣之家的安童、伯颜、玉昔帖木儿等人光彩,乃请求出战。
“呵呵,你亲佩弓矢,日夜守卫宫帐,保护了宫中的安宁,功劳就很大了,何必要自身上阵杀敌呢!”真金也很快明白了其的心思,知道其祖上都是疆场上的悍将,靠着一刀一枪挣下了今日的功劳,而作为武将世家其也是想立下战功,稳固在朝中的位置,但是他还是劝慰道……
第1013章 理念不同
进入六月后,江南也进入了一年雨水最多的时候,尤其的江浙地区暴雨接连不断,江河湖水暴涨,虽没有酿成大灾,但也有几处险工出现险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赵一边接连下旨诏令地方统计灾情,发放赈粮,一边令沿江驻军停止对江北的袭扰,转入协助地方抗险救灾,同时派员到灾区视察,督促救灾工作。
赵也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乘船沿运河视察防汛工作,指导救灾工作,在六月底才回到临安宫中,又忙着处理了些紧要的事情,才算喘了口气。可让他失望的是刘黻举荐的陈普称自己已经老迈,且学识浅薄,难以胜任陛下重托,婉拒了出任科学院学监的职务。
不过赵很快得知陈普其实并非不想重新出仕,其在刘黻的力邀下也兴致勃勃的入京,但他却没有贸然答应,而是提出要先行考察一番再做定夺,刘黻答应提供方便,且派人陪同其参观了大内匠作坊,军器监所属的工坊及处于筹建阶段的科学院,当然骑兵旅的沼气系统也是必游之地。
没想到本来还颇为自信的陈普在参观完毕后,态度便逐渐暧昧起来,脸上的傲气也变成了丧气。尤其是‘拜读’了小皇帝编撰的几本有关算学的小册子,惊为天人,自己钻研了这么多年的问题,在这里只是最为普通的基础知识,而得知这还只是陛下在十几年前在崖山闲着无事的时候用于教导侍卫的时候,更是极为沮丧。
再想想在军器监看到的水利机械设备,在船场看到的一艘艘设计精巧的战船,巧夺天工的沼气系统,而自己引以为豪的漏壶简直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般,陈普知道只要小皇帝愿意,就能造出比之更为精巧和准确的工具。让他更为叹服的是陛下小小年纪对于算学和自然、地理深厚理论功底,自己是拍马不及。
再三思索后,陈普修书一封给刘黻,其中除了对于小皇帝学识的钦佩外,自己也做了深刻的反省,认为他已成井底之蛙,若是担当此职才是误人子弟,实不敢赴任,只能辜负陛下的重托。之后便带着所能收集到相关陛下的‘著作’不辞而别,悄然返乡。
陈普这一走,算是又给赵出了个难题,自己也没打算让其搞研究,只是想找个内行来领导,可其却觉得脸上无光,自惭形秽的溜了,连个谈话的机会对没留给自己,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他想想,当前社会可能没有人能比自己更精通了,而这些士人们又死要面子,尤其是在做学问上,干脆还是自己做吧!
赵知道在当下官方研究算学主要运用于天文历法的推演计算,这也算是学而致用,在宋代也不例外,算学往往与天文苑、司天监等机构融合起来。他琢磨了下,物理和化学及地理也大致能算在一个体系,于是他决定以司天监和科学院的预科班为基础组建自然天文监,以此为依托进行科学研究,并将归于内监管理,由他进行指导,同时下诏在天下征辟在这些领域有所长的能人异士,且不论出身和职业,只要有真本事就好……
这天午后,一场大雨又如期而至,虽然带来了清凉却让屋子中闷热难耐,让批阅公文的赵依然是汗流浃背,觉得闷的喘不过气来,连饮了几杯凉茶也难以消去心中的燥热,索性令人连书桌带公文都搬到四面亭中,那里四面透风起码不会觉得闷的慌。
乌云压顶,风狂雨急,豆大的雨点敲打着湖面,四面亭此时就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舟,但赵却静下心来,能够更为专注的批阅公文,为了防止公文被风吹走,王德在旁小心的伺候着,一边将批阅完毕的奏章收好,一边又将新的公文用镇尺小心的压好。
“蒙元贼酋真金下旨调伯颜回京,随后令其仍以尚书右丞的身份陪同三王子铁穆耳前往和林抚军;任命中书左丞李谦为中书平章国事;桑哥升任尚书平章国事;尚书左丞叶李调任京畿按察使;以徽宗院使月赤察儿兼管枢密院;调第一怯薛长玉速帖木儿为河南山东行省枢密使;以哈剌哈孙为大宗正……”赵拿起一份兵部送来的公文轻声念道。
“官家,这与郑主事前些日子报送上来的公文几乎一模一样啊!”王德听了有些纳闷地道。
“当然一样了,不过郑虎臣送来的只是内议,兵部机宜司送到的却是蒙元明发的诏令,两者能一样吗?”赵笑笑道。
“官家,蒙元朝廷如此大规模调整是为什么,对我们是喜还是忧啊?”王德皱皱眉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喜事了,蒙元要乱了!”赵笑出声来言道。
“官家怎知蒙元要乱了?”王德更为惊诧地道。
“汉法派失势,桑哥主政岂能不乱!”赵在桌几上重重拍了一下站起身望着激荡的湖水言道。
蒙元政局的变动,其实也是赵谋划的一部分,看似事情是因汉法与蒙古守旧派的争端,说到底其实还是钱的问题,而这也早在窝阔台为汗时就已经埋下了伏笔,此时只不过是他顺势而为,顶多是放了点儿催化剂而已。
赵作为后来者,自然知道元代作为一个异族征服者建立的政权,其吸收了诸多民族的文化,从而导致政出多源,但回回法与汉法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两大源流。终元一代,蒙元政府除了要竭力保持蒙古草原政权的特质以外,总是力求在回法与汉法之间达成某种平衡,以充分发掘出两者的优势和特长,由此形成了蒙元独特的多元政治格局的历史现象。
因此行回回法还是行汉法是蒙元时代所有君主必须面对的一个严肃的问题,但实际上由于种种原因,元朝统治者无法坚持某个固定的政策,使用汉法还是回法,一般都是根据皇帝个人的好恶或当时实际情况来定,这就使得这个问题变得很复杂,后人认识尤为困难,而这种多元的政治格局的基本形态一直保存了下来,终元不变。
忽必烈可以说为蒙元推动汉化的始作俑者。蒙哥即汗位后其主管“漠南汉地军国庶事”。使得忽必烈自乃马贞称制元年就已经接触到了汉文化,他命海云禅师去漠北讲佛法,且问其“佛法中有安天下之法否?”海云则要求他“求天下大贤硕儒,问以古今治乱兴亡之事”,并将自己徒弟刘秉忠介绍给了他。
自此,忽必烈开始储儒养士之道。此后姚枢、赵璧、窦默、张德辉等名士相继进入他的幕府中,他十分欣赏儒学,对儒士说:我虽未能即行汝言,安知异日不能行之。忽必烈掌管汉地以后,又有商挺、许衡、郝经、宋子贞等人先后应诏而至。
随着这些中原人材的加入,忽必烈建立了一个以儒士为主的金莲川幕府,保护并且发展儒学事业。此后他又接受了“儒教大宗师”的称号,表明忽必烈将自己塑造为一个由中原正统文化支持的中国之主的决心。而金莲川幕府为忽必烈建立元朝打下了良好的社会基础。
事实上,这些儒士不仅积极给忽必烈献计献策,还帮助忽必烈有效地治理了中原汉地,由是其益重儒士,任之以政。为进一步在中原推行汉法取得了经验。儒士姚枢向忽必烈进言:“今天下之广,人民之众,财富之阜,有如汉地者乎?……异时廷臣问之,必悔见夺,不若惟手兵权……则事顺理安”。
姚枢的建议对忽必烈很有帮助,此后不久,蒙哥果然对忽必烈势力的扩张有所怀疑,派遣阿兰答儿钩考汉地财赋。儒士们又策划忽必烈入和林觐见蒙哥,消除了蒙哥对忽必烈的猜疑。在这一时期的中原汉地,汉法派阵营空前强大,回回法在中原地区实行受到遏制。
忽必烈即位以后,“祖述变通”,对原来以草原官制为主的大蒙古国进行改革,逐步建立了一套适合对全国进行统治的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中统、至元之初,忽必烈对以其“藩府旧臣”为主体的这批儒臣十分信任和重用,实行了卓有成效的汉化政策,建元表岁,建构新型的政治制度,在军事上建立了一支杂糅蒙汉军制的武装力量,并仿照中国传统建立礼仪制度。
不过好景不长,汉法派对于言利统统反对,没有更好的方法也不想采取措施解决元政府面临的财政问题,他们与忽必烈的关系逐步疏远。阿合马等回回理财大臣则利用忽必烈的信任,拉笼理财之人,谋取个人私利、贩卖官爵。这些行为与传统汉族儒臣所理想的儒治完全相背,因此受到大部分儒臣的反对。
安童时任首相,能荐用和亲厚儒臣,崇尚汉法,政刑宽平,故有贤相之誉。这些儒士集中在太子真金和丞相安童周围,形成了一个主张汉法,反对理财之臣的政治势力。至元二年到至元六年之间,儒臣支持和辅佐丞相安童,加紧制定完善各项制度,推动忽必烈在行汉法的路线上继续前进,稳定汉法派在中书省的地位,与阿合马集团形成对抗。
回法派和汉法派之间就此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而赵清楚回法与汉法的主要分歧其实还在于对理财的态度。
回法注重理财,符合了忽必烈在取得全国政权之后,为了解决财政问题而实行的“理财助国”方针,但是,回法在理财的过程中完全不顾民间的承受能力以及国家法度,并不利于元朝国家政权的运行和吏治的完善,汉法派对之极力攻击,不是没有道理。
可就汉法派来说,汉族儒臣虽在建立各项制度方面可以说是做出了较大的贡献,但是在国家政权建立之后,对于国家财政困难的现状,他们的认识并不适应当时社会发展的需要,他们对于理财的观点与忽必烈正好相左,这才是导致了忽必烈对他们的疏远的主要原因。
阿合马在政治斗争中被杀死后,忽必烈别无选择的实行了二期儒治,但是儒臣们对于理财的观点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以至于阿合马死后,朝廷之臣讳言财利事,皆无以忽必烈裕国足民之意。使得在阿合马时以贿进的卢世荣得以为所用。其一上台,马上就以阿合马专政时所用大小官员,二期儒治旋即而亡。
赵清楚这种冲突的主要原因十分复杂,尤其是经历了这个时代的洗礼后更是深有体会。蒙元两派的争执之所以难以调和,首先在文化方面,此时期回汉民族所崇尚的两种完全异质文化,汉族儒家文化和回回人的信仰之间存在隔阂,在其共处中,必然出现种种误解和冲突。
文化的差异使得汉回两者之间在统制政策上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回法主张个人拥有财富,创造财富,诸回回官员将其运用于国家之上,导致了他们对“包税制”、国家垄断等可以“开利源”政策的偏好;而这恰好和儒家主张的民本和“藏富于民”的思想相背离,因此两者在对中原汉地如何进行统治时发生了尖锐的冲突。
再者,在官员自身道德修养上,崇尚程朱理学的汉人儒士主张“修身治国平天下”而以修身为本,但是大部分回回理财官员往往是“亦官亦商”,以官为商,因此食利是他们最大的追求,故回回官员多贪赃枉法、恃宠邀权、党群为奸,这也是造成汉人汉法派官员和回回法官员之间水火不容局面的一个原因。
此外有元一代的回汉冲突也是由于蒙古贵族的统治政策所决定的。蒙古人人数不及汉人的二十分之一,要完成对汉族地区的统治、保持自己的民族特点,蒙古人不仅需要汉族士大夫参与政权中,也需要用回回人来平衡汉人政治势力,实施以回回人治汉地,而以汉人治回回地的统治理念却贯穿了整个蒙元时代……
第1014章 棋在局外
“官家,左相和右相有要事请求觐见!”正当赵为蒙元汉法派失势而激动时,有小黄门进来禀告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哦,这暴雨如注,两位丞相怎么来了?快请!”赵听了有些惊诧,一时也猜不出两人为何而来,可想着必定也是大事。他一边让人传谕有请,一边让人收拾下,布置桌几座位,准备茶水。
“陛下真是好雅兴,在这大雨中也能安然自处,批阅公文!”陆秀夫两人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沿着廊道来到四面亭,他看看桌几上的一摞公文便明白了,笑着施礼道。
“免礼,朕哪里会什么文雅之事,只是屋里太闷了,这里四处通风又凉快!”赵连忙抬手让他们免礼,又吩咐小黄门道,“快拿丝巾给两位宰相擦擦,勿要着了凉!”
“无妨,无妨,这些日子是太过闷热了,淋淋雨确也凉快!”陆秀夫接过递过来的丝巾擦擦脸上的雨水笑着道。
“是啊,天天雨下个不停,滴滴答答让人心烦!”文天祥也凑过来言道。
“文相是政务缠身,被各地的水情弄得心烦意乱吧?可这也不能怪在雨水上啊!”赵笑笑打趣道。
“还好,还好,鞑子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却也在兴修水利上下了些功夫,才使得没有酿成大灾,倒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文天祥苦笑着自我解嘲道。
“坐吧,先喝些热茶,只怕以后没有这便宜事儿了!”赵招呼两人坐下,小黄门送上刚煮好的茶,摇摇头笑道。
“陛下想来也知道蒙元朝中人员更替的事情了!”文天祥与陆秀夫对视一眼才相询道。
“嗯,二位宰相冒雨而来也不是陪朕来听雨的吧!”赵也不是傻瓜,只凭他们的眼神中便也觉察到他们二人很可能也是为了蒙元高层变动的事情来了。
“呵呵,什么也瞒不住陛下,臣与文相前来便是想与陛下商议此事。”被小皇帝叫破来意,陆秀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笑后肃然道,“当下蒙元汉法派失势,伯颜北调和林主持西北军务,而以玉速帖木儿主持两淮军务,又以近臣月赤察儿兼领枢密院,是不是要再次大举南侵?”
“不会,蒙元不仅不会南侵,反而会派员来议和,并再议开榷场之事!”赵喝了口茶摇摇头道。
“陛下为何如此判定?”文天祥见状,不知道是小皇帝嫌弃煮的茶不好喝,还是已经掌握了蒙元的意图,不解地问道。
“那文相以为真金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呢?”赵反问道。
“此次真金对中书和尚书两省宰执进行调整,应是因为伯颜今春作战失利,又耗费两淮税赋大修城防,遭到了汉法派的弹劾,不得不将其调往西北抚军。可其又见汉法派势大,才将大举削弱他们的实力,而启用怯薛出身的亲信之臣以稳固朝政,并试图对我朝再次南侵!”文天祥道。
“陆相亦以为如此吗?”赵听了点点头,扭脸问坐在自己右手旁的陆秀夫道。
“臣以为文相所言正是,那玉速帖木儿在蒙元之中也是新一代的名将,将其南调恐意在进取江南,陛下不要轻忽啊!”陆秀夫言道。
“玉速帖木儿确实不错,但只怕将其南调非是意在南侵,而是防犯我朝北伐!”赵看看两人道。他知道玉速帖木儿此人确是不简单,不仅有大根脚,且个人也有本事。
玉速帖木儿出身蒙古阿儿剌氏,乃是成吉思汗十大功臣之一,开国四杰博尔术之孙,也就是那个陪成吉思汗睡觉比老婆还多的那个博尔术。其二十岁时袭父职为右翼万户那颜,统阿勒台山部众,继受忽必烈汗召见,任宝儿赤,掌怯薛之御膳事,可见不想当厨子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是多么的贴切。
至元十二年,玉速帖木儿拜御史大夫,赐全州清湘县一万七千九百余户为食邑,任职二十年,为维护和扩大御史台的监察权力作了许多努力。后统军随忽必烈征叛王乃颜,三战三捷,驻守杭爱山防范海都,可谓是文武全才形的将领,其深受忽必烈的宠信,也成为真金的一大助力。
“哦,陛下为何如此笃定?”陆秀夫对小皇帝的自信,十分惊疑地道。
“因为棋在局外,而非一定是决胜于沙场!”赵笑笑道。
“这不会又是陛下布下的棋局吧?”文天祥看着小皇帝神秘莫测的笑容,似有所悟地道。
“陛下刚刚看过兵部的奏报,便言蒙元灭亡指日可待了,自然一切皆在陛下的妙算之中了。”这时王德插言道。
“陛下此言怎讲?”王德是小皇帝的身边人,自然清楚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文天祥立刻意识到这其中必有蹊跷,探探身子问道。
“蒙元朝局此次变动看似是两派的纷争,导致伯颜被贬到西北,汉法派获胜。可结果咱们已经看到,汉法派反而也遭到了打压,反而是一直被冷落的桑哥复起,主持朝政,这其中的深层次原因可曾想过呢?”赵喝了口茶,皱皱眉道。
“还请陛下明示!”陆秀夫和文天祥确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另外的缘由,骤然听小皇帝说起一时也琢磨不透,齐齐施礼请教道。
“此事归根结底,其实还要落到一个钱字上。伯颜去职前往西北也是因为耗费巨资修筑江防,从而导致本以蒙元困顿的财政雪上加霜,真金不得不将其暂时调离,即可避免在此风头上受损,也可稳定西北;而李谦,叶李等人被迫离开中枢,也是因为钱,因为他们执政两年以来不仅未能解决财政问题,反而使得日渐入不敷出!”赵说着示意让王德将手边煮的茶撤去,换上泡的清茶道。
“陛下之意是因为汉法难以取财,才被罢黜的,这似有些牵强吧!”陆秀夫听了皱皱眉道。想那些北方的儒士,也皆是信奉的孔孟之道,修习的圣贤之说,与他们乃是同源,小皇帝如此说让他颇有不服。
“朕并无贬损圣人之意,但这也事实,士人出身的官员往往最为忌讳言利,对所有的言利言辞一概予以否定。想两位执掌朝政多年也应有体会,这种偏激的做法也是必然行不通的。同时有些儒臣也往往是空言学术,不通时务,难以胜任取财之道。”赵咂了口新上的清茶看着二人言道。
“这……”小皇帝的话让二人不无尴尬,可他们官已经做到了极致,自然明白陛下所言是实,没有钱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的。而往往又避讳此事,起码表面上要做出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样子,实际上也是取财乏术,被说中了痛处的两人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朕之言也许你们也许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们也应该认识到,蒙元西域的回回法中也具有某些合理的成分,而汉法派所坚持的汉法也具有其局限性。回回理财官员在任期间都厉行勾考,拘刷文卷,这对于澄清蒙元吏治不无作用,而回回官员对政府效率的强调同样亦具有其积极的一面。且理财大臣对户口的管理、对加强海外贸易等增加中央财政收入的措施,同样对我们也可借鉴其中的方法。”赵见状继续言道。
“陛下,既然蒙元贼酋深信异域之回回法,为何还要屡次将他们罢黜,重新启用汉官,推行汉法呢?”文天祥听了觉得小皇帝过于贬损士人,争辩道。
“朕业已说明,两法各有所长,用谁弃谁还要因时度势,才能决定到底是用回回法的实行理财钩考、国家垄断各项事业以开利源;还是如汉人儒士大夫们主张的约束政府、藏富于民。”赵言道。
“而此时真金继承汗位,为稳固自己的地位,他迫切需要大量财宝赏赐予各封王,加上开支繁重,所以财政日渐紧张。可以儒臣派官员认为元朝应该节省经费、减免税收。反之以色目人为主的理财派官员认为,民间藏有大量财物,应该没收以解决朝廷的财政问题,而这个问题在蒙元立国后朝就没有停止。”
“既然蒙元启用桑哥以解决财政困难问题,那陛下为何却以为此乃蒙元亡国之始呢?”陆秀夫对小皇帝所言深以为是,但是又不能直言,只能转换话题问道。
“这其实说起来简单也简单,回回理财之法无外乎有三:一者发行新钞;二者理算;三者增科。若是能妥善实施也可解决问题,可若是妄行却也不免有亡国之虞……”赵解说道。他作为后来人清楚桑哥理财的三板斧,但他不能明说,只能掐头去尾隐晦了其中的一些内容,但也算将事情讲明白了。
桑哥首先采用的办法是发行新钞兑换原有的中统钞,比率一比五。同时却又规定市面上的东西不准涨价。估计桑哥的原意是欲以新钞兑中统钞,最终恢复纸钞信誉,为展示自己的决心,他甚至毁掉了中统钞钞版。可无论决心如何大,只要皇帝用钱,桑哥就得给。
皇帝除了跟人动武,还经常赏赐臣下,一赏就是几十万锭。桑哥只好拿出阿合马的老手艺,增发。大家都能看出来了,这显然是滥发大额货币,增发的后果就是物重钞轻,引发通货膨胀,当纸币滥发成灾,必然导致财政崩溃,进而使国家灭亡。
理算就是清查中央和地方国库的亏空,钩考仓库。而桑哥理算的范围,甚至包括到元朝建国以来历年漏征的赋税,搜括极广,波及到各个行省。想想几十年的空额要在短期内被清算完毕,那肯定是弄点中央和地方皆是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如此必然得罪不少人,遭到弹劾也是必然的。
增课程最简单理解就是增加税赋。这本是件极为严肃的事情,可在桑哥口中却是轻松有理,其称:国家经费既广,岁入常不够支出,往年计算,不足百万锭。自从尚书省钩考天下财谷,以所征补偿,未尝征敛百姓。但今后恐难再用此法。因为仓库可征者已少,敢于再偷盗者也不会很多。好像做得理直气壮,但重税之下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破产。
想想急功近利之下,这三种方式确实能在短期之内解决入不敷出的局面,赢得大汗的宠信。但是后遗症也会逐步显现出来,国库经常没钱,没钱然后就印钞票。这种敛财方式在纯粹的农业社会印钞票对于民生其实影响也许不大,因为农民手里有粮食就行,买东西也可以用粮食来换。但是对于基层的地方官员和普通士兵来说,通货膨胀逼着他们贪污受贿、抢劫杀掠。
而桑哥为元廷多方搜括,解决了迫在眼前的问题,他的权势也必然随之日益显赫。而色目人固有的本性使他会迅速将权力化作财富,他既得专用人大权,一些官员便走他的门路,纳贿求官,出高价者即可得逞。且财权在握,经营私产,掠取财货也是自然。
所以总得来说,长而久之必然会使元朝中枢内讧严重,国库财政困难,军队迅速失去战斗力。而地方政府权力大,但是基层治理极其薄弱,加上蒙古和色目官员对于中原大地的治理,太不接地气了,导致普通汉人对于蒙古统治者离心力很大,忠诚度很低。而蒙古皇帝此时也当然得不到臣民的拥护,想汉化也来不及了……
“陛下,既然如此,我朝当如何应对?”小皇帝对蒙元这次内讧的结果已经下了定论,仿佛北伐成功之日已近在咫尺,陆秀夫听了也是热血沸腾,施礼再问道。
“修德政、积钱粮、练精兵,对敌仍采取攻势,蚕食其地盘,待时机成熟,一鼓作气收复中原!”赵站起身也是意气满满地道。
‘咔、咔……’小皇帝话音刚落,忽然电闪雷鸣,几声霹雳在耳边炸响,几个人都是一哆嗦,而文天祥看向陛下的眼神却满是不信,他不相信小皇帝会循规蹈矩地行事,其中不知道又打着什么主意,否则老天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第1015章 何必在意
陆秀夫与文天祥在拜访了小皇帝之后,虽然觉得陛下所言有些不大靠谱,但是也将信将疑的对此作出了应对之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事实很快验证了其所言非虚,蒙元朝局的走势与小皇帝的预测即便完全一致,却也**不离十,真金在无奈之下选择了将军权归于蒙古人、财政归于色目人,政治上依靠汉人的体制。
随着伯颜受命回京,与三皇子铁穆耳前往上都出镇西北,桑哥也在汉臣的反对声中入主中书省,他的头一把火就烧到了自己主政的中书省钩考中书省。钩考与现代的审计意思相近,就是通过核查账目来清查钱粮,理清账目。
应该说桑哥这手很高明,他通过检校中书省,便查出了亏欠钞近五千锭,昏钞近二千锭,这也便给了他整治中书省的借口。如此一来,一大批中书官员被罢免,桑哥也在严厉整治中声威大振,于是他借机将钩考范围扩大到各个部省
在蒙元当前的政治环境下,贪污和收受贿赂已经成为常态,若是说无官不贪可能有些冤枉他们,但是十官九贪却也不过分。当时凡仓库诸司无不钩考,声势甚厉,于是乎又有一大批中央官员被罢黜,而前时主政的汉官也难逃失职之罪,受到了牵连,遭到桑哥的弹劾而落职,或是忌惮于其威慑不得不与其妥协。
在桑哥严厉的打击下,蒙元朝廷可谓一夜变了天,大批官员落马,没有下台的也是人心惶惶,纷纷倒向其以获得庇护,而不少人也开始走他的门路以求授官。仅月余的时间,桑哥借钩考之名打击异己,提拔亲信,迅速掌握了中书省大权。
不过桑哥并没有就此止步,他借机上奏真金成立‘征理司’秩正三品,专治合追钱粮。真金也没有想到自己执政两年来,大批朝臣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行奸,遂准其奏,令其钩考天下钱粮。于是钩考范围扩大,各地普遍进行清查和追征积年通欠钱粮,期限严急。
桑哥所为从政治的角度看应该是十分聪明的,他在上奏中称钩考的目的完全是为解决国用不足的问题,且又不会伤及百姓。这很符合真金的胃口,也与‘民为重’的儒家理念相合,进而得到大汗的支持。而桑哥却借此扩大了势力,打击了地方上素以自己不合的汉臣,空缺又被色目人和蒙古人填补,理财派再度掌握了朝政。
另一方面,真金采用月赤察儿之策,再度重启与南朝的和议,以求获得战略时间缓冲,避免当下两面作战,并通过通商获得所需要的物资。而此次他派出以尚书省左丞安童为和议使坐镇扬州主持此事,同时又任命河南行省右丞马绍为副使协理此事。
马绍此人也算是名儒,其在蒙元初期应诏自荐入朝,受到忽必烈的赏识,称其为‘秀才’,其先后任中书省左右司都事,单州知州,勤政爱民,得当地士民刻石赞颂。至元十年,改佥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司事,以赈灾恤民为先务。十三年,迁任和州路总管府同知。明年,升参议中书省事,历迁兵部尚书、尚书省参知政事等职。其为人廉洁刚正,与桑哥不合,两人都有冲突,后转任河南行省。
从中可以看出,真金对于和议还是有些诚意的,毕竟大家所学同源,应该有着共同的语言。不过陆秀夫以为小皇对此的评价却是中肯的,其忘了文人相轻之事,何况自认汉儒正统的大宋士人们向来视他们叛逆,两下可以说是视同水火。将这两拨人放在一起相商和议之事,只怕不打起来都算是成功了。
所以,陆秀夫与小皇帝商议后,决定派出老成持重的刘黻去应付,而当下己方在占据主动的条件下自然不会做出大的让步,抱着谈成了更好,谈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目的与其虚以为蛇。毕竟大宋现在同样也需要蒙元的一些物资,比如耕牛、马匹、皮毛之类的短缺品。
而在这个时候,让人所料不及的却是有朝臣参小皇帝荒与朝政,沉迷于机巧之物不说,还行为不端,如此乃是自取亡国之道。这让陆秀夫等了解实情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几个宰执议后决定将奏本尽数压下,免得让小皇帝分心……
赵被参,其实也不完全冤枉,这些日子是做了些令人觉得出格的事情。今年按照新军制一些中高级军官到了退役的职限,已经难以在军中升迁,按照以往的惯例不是退居二线挂一闲职直到致仕,便是领着一份薪资回家养老了。
但是赵觉得这些行将退役的军官都是跟着自己打天下的功臣,也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若是闲置起来不仅浪费人才,也令人有卸磨杀驴之感。于是他根据这些人的年龄和才干重新进行了调整,一些年龄尚轻的中级军官被调整到各地方任职,担任都监、观察使一类的军职,负责驻地州府军的训练和指挥作战,还有一些人转资为文官,担任通判、巡检等地方官员,甚至进入兵部、刑部等强力部门任职。
而一些高级军官,他们不仅有着良好的军事素养,同时也具备管理地方的经验,赵将这部分人转资后到各个军州任职。而称之为军州的地方不是军事要地,便是战争频发之地,由他们担任知军可以发挥军事特长,且能够在战时直接指挥地方军进行作战,比之那些不通军旅事务的士人出身的官员要让人安心的多。
另外还有部分在辎重和后勤部门任职的官员,赵也是人尽其才,要他们进入户部或是担任地方的转运司一类与军事相关的部门任职。或是经过转资后仍留在军中担任虞侯、高级参军一类的文职军官,他们熟知军务,又懂得如何配合军事长官,也能人尽其才。
赵如此是因为这些军旅出身的官员忠诚度要高,毕竟他们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班底;另外军旅出身的人虽然也有毛病,但在军法长时间的约束下已经形成令行禁止的习惯,执行力要比那些文官强多了,不会像那些文官磨磨唧唧的先盘算番利弊,才动手执行;再有军中少了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思想还是相对单纯,由他们主政地方也可以改变官场风气。
不过赵这么做,等于‘侵入’了一直由士人把持的文官体系,往轻里说是抢了他们的‘饭碗’,往重里说便是打破了自太祖以来形成的官制。如此必然引发文官们的恐慌,担心随着武人出身的官员不断渗透,会进一步改变文重武轻的局面,从而终有一日朝堂会被一帮武人把持。
此外在严厉打击侵街行为之后,临安城的改造也逐渐展开。赵决定造一座广场,他知道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些仪式感的,那种宏大的场面,庄严肃穆的场景不仅能提振士气,还能让人产生压迫感,从而心生畏惧,起到震慑之功。
在规划中,受制于临安城旧有的格局和现状,一直意图收复中原的赵知道大举兴建宫室即不现实,也没有必要,要建造一座够气势的广场只能去打旧宫的主意,于是他计划将原皇城的和宁门外一片空地加以改造。和宁门原是皇城的北门,也是御街的起点,三省六部及相关政府部门皆在其外,也是过去举行庆典的地方。
在考察后,赵觉的用作广场还是有些小,于是他又把过去隶属于户部和大内的仓廪尽数迁入原宫城东面,那里临近东水门,便于物资转运,且也便于统一管理。如此在和宁门外便形成一片广为六七百亩的广场,作为朝廷举行重大典仪,校阅军队的地方。
当然这里不止是一个空荡荡的广场,赵计划在此树立一根高大的旗杆,由御前护军在此每日举行升旗仪式,以增加百姓们对国家的认同感。并在太庙前的御道上建起一座凯旋门,沿街两侧树立大宋在历次反击外敌中立下不朽功勋的文臣武将的雕像,一直延伸到广场,以激励人们建立功勋的雄心。
而这也引起了士人们的警惕,担心这又是小皇帝借以提高武人地位的措施之一。于是纷纷以旧宫以废弃,北宫又偏据御道一隅不符合营造法式,且又有违礼制为由进行‘劝阻’。一番争议后,直到赵答应在广场周边的廊道间树立历代先贤故事的刻石才算作罢。
至于说赵沉迷于机巧之物这条向来是一抓一个准,那是朝中上下谁都知道的,而此次之所以又被参,也是其这回做的过分了。在他弄出了沼气灯之后,近些日子又泡在了军器监,不仅连续多次为此没有上朝,且住在那里夜不归宿,才惹得众臣参奏。
事实上赵也是十分无奈,谁都知道当下宋军配置的武器大部是以火药为动力的,因此火药的生产可谓重中之重。他们已经尝试使用以水车为动力的机械配制火药。配制火药时,首先开动水车,以水车的动力传动捣磨机,将捣磨机下方的火药碾碎。不过这么多年来虽然几经改进,由于火药的特殊性,多数工序依然采用手工,导致生产效率很低。
另外无论是在琼州,还是江南都难逃潮湿、阴雨气候的影响,且火药成分中的木炭又极易吸收水分,这不但导致有些时间段无法生产,也使得火药的保存出现问题,最直接的就是使火药有效期缩短。且在火药分发到各部后,储存条件差,尤其是水军问题更为严重,使得他们不得不采用定期报废的手段来保证火药的有效期。
再有谁也无法准确获知战争何时爆发,强度的大小以及战争延续的时间长短,因此需要有一定量的储备。如此又产生一个问题,火药生产多了,却又无法长时间的保存,使得部分火药威力下降,甚至失效,造成极大的浪费。而保有量少了,一旦战争爆发,火药需求量大增,以当下的生产能力一时也无法满足需求。
且在实际制造的过程中,由于仍然停留在手工操作阶段,加之对火药生产的监管和标准的不确定等原因,自然难以实现高质量批量化的火药生产,质量难免会有相当粗糙和低劣的情况。所以赵只能采用超量生产以求得有备无患,却同时又不得不承受火药过期而造成的损失。
出于种种原因,赵就想着借军器监外迁的时机,对一些设备进行升级改造,而火药坊则是重点。他想到在前世的近代,西方国家对火药的生产和研究已经超过了中国,他们火药制造工业采用了蒸汽机、水压式机械、机械造粒缸、蒸汽加热器、石墨制成的磨光机等一批先进的机械生产火药。
以先进的工业设备提取纯度高的硝和硫;以蒸汽机带动转鼓式装置,对火药混合物进行粉碎和拌合,用水压式机械将制成的火药放在碾磨上,压成坚固均匀的火药块;接着使用机械造粒缸将火药块制成大小均匀的火药粒;再将火药粒放置到烘干室内,用蒸汽加热器将室内温度提高,使火药粒干燥;最后用石墨制成的磨光机将药粒表面磨光除去火药粒上的气孔,降低火药的吸湿性以延长火药的贮存期。
现在以蒸汽为动力的设备赵以为还难以制造,他只能有选择性的进行改进或是替代。而这项工作并非是谁都能胜任的,且火药的制造不但十分危险,还关系到战争的胜负,说严重点儿决定国家的命脉也不为过。因此赵如何重视都不为过,又不能对他们详加解释,他也只能顶着玩物丧志的‘恶名’去做,哪怕史上留污也不会在乎,何况他从来没有拿这些当回事儿……
第1016章 ‘地域黑’
“谭飞,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赵在军器坊泡了多日,终于将技术难题一一解决,在成功试运行后才松了口气,他眯了一觉天已大亮,简单的洗漱后问在旁的谭飞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现在已经是寅时了!”谭飞向外看看渐渐升起的太阳随口回答道。
“朕说的是日子!”赵接过丝巾擦擦脸苦笑着道。
“哦,陛下现下已经是七月二十二了!”谭飞听了赶紧回答道。
“唉,这个月就上了一次朝,又错过了望日大朝会,不知道有多人要上书劝谏朕了。”赵没觉得在此待了几天,听了一愣,随之叹口气道。
“嗯,估计回宫后,邓中丞已经等着陛下了!”谭飞呲笑着道。他十分清楚小皇帝自小就怕几位师傅,而自陛下亲政后应知事很少耳提面命的教训了,江知事也不会在动辄训斥而是隐晦的提醒。只有邓中丞依然如旧,只要看到陛下有错,不分场合,也不顾小皇帝是否能下来台皆会来一顿‘劝谏’,弄得其颜面扫地,还得陪着笑。这回如此长的时间没有上朝,一顿教训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干脆咱们去太湖船场看看,反正左右也免不了回了!”赵听罢在屋子中转了两圈,猛然转身道。按照进度,他估算着‘飞剪船’和‘盖伦船’的制造应该进入尾声,要进入海试阶段了,秉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则,不若也去转一遭。
“陛下,这只怕更为不妥吧?”谭飞却是吓了一跳,小皇帝不仅不回宫了,且要变本加厉的继续逃避,让他觉得更加不好交待。
“有什么不妥,一刀也是挨,两刀也是挨,回去朕借他们个耳朵便是了!”赵冲谭飞挤挤眼睛道。
“陛下,属下回去只怕不好交待!”谭飞确是一副苦相,他是看出来小皇帝是豁出去了,可自己作为陛下的贴身随从明知其行为不妥,却不劝谏,回去也免不了会被皇后和朝中宰执们训斥,实在是有些冤。
“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朕不说话,他们能耐你何?”赵看其‘没出息’的样子,板起脸训斥道。
“……”
“你遣人告知御前办,令他们每日将公文送来即可。并通知皇后和两位宰相,朕处理完这些琐事,迟两日便回宫!”看其低头不语,赵却不管他怎么想,吩咐道。
“属下遵命,不知陛下是走陆路,还是海路,属下好去安排!”谭飞意识到小皇帝去意已决,自己是管不了啦,只能施礼征询道。
“当然走海路,让御前水军调艘船过来,不要张扬,处理完眼下这点事咱们今夜便行!”赵看其仍然闷闷着头,没好气地道。
“是,属下遵旨!”谭飞知道再说也没用,再施礼道。
上边一句话,底下跑断腿儿。虽然小皇帝要求不要张扬,但是谭飞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先行遣人知会了宫中和两位宰执皇帝的去向。要知道皇帝‘失踪’可是大事,不仅会让朝野动荡,还会引起不测之事发生,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的。
接着谭飞又告知御前护军都统倪亮,请令调动水军战船,同时也是告诉其皇帝的去处。如此倪亮自然会根据预案加强对京师的管控,防止陛下出行在外有人借机捣乱,而其也会令沿途驻军加强战备,随时可以为行驾提供支援。所以皇帝要出京微服私访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其一动方方面面的人早已得到了消息。
另外谭飞知道小皇帝出行向来是轻车简从,不喜兴师动众,可这也不等于打起背包就走,他还是有诸多的准备工作要做的。首先要由御前办安排随行的人员,制定警卫计划,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每天行至哪里休息,住在哪里,接见什么人、一天行多少路等等都要有预案,并遣人打前站安排好一切。
再有小皇帝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要事先准备好,并有专人管理,保证需要时可以随时都能找的到,吃什么都可以端上来,甚至看什么书都可以随时奉上。所以预备起来也十分繁琐,而这次小皇帝说走就要走,作为近侍的谭飞不但要协调好各方,还要亲自一一过问、检查,免得出现疏漏……
当天下午郑永亲自率船队前来,依然是由社稷号及一艘辎重船和六艘龙船的组合,待到潮水过后,赵一行人登船自杭州湾出海,沿海岸线向北驶去。
“陛下,已经多时没有出海了吧?”眼见小皇帝上船后有些兴奋,郑永笑着问道。
“是啊,应该有年余了,真是怀念在海上的日子,那是多么惬意!”赵看着浮在地平线上的夕阳,深为感慨地道。
“大家也十分怀念与陛下驰骋海上,大败蒙元水军的日子,真是快意。可当下这社稷号泊在港中的日子是越来越多,陛下难得坐一次了!”郑永拍拍船栏有些感伤地道。
“唉,朕也是身不由己,否则哪里有你的机会去南洋。”赵看向郑永言道。
“属下还记的陛下在琼州时曾言要带着我们乘舟畅游四海,寻找新大陆,开辟新界,想想就如同昨日一般!”郑永感慨地道。
“看来你南洋一行,感触良多啊!”赵瞅着郑永笑笑道。
“是啊,属下此行才知天地之广阔,大洋之浩渺,觉得自己此前就如井底之蛙,看不到世界之大。”郑永言道。
“郑都统,我大宋泱泱大国,扩地万里,海外不过是些藩属小国,何至于如此自贬!”谭飞听了却是有些不服地道。
“呵呵,你也应该出去走走!”赵转向谭飞笑道,“世界之大超乎你们的想象,我大宋即便全盛之时相较也不过是一隅之地,海外尚有诸多广袤之地,穷极一生也难以踏遍每一处大陆,不亲眼所见做梦都想不到的。”
“嗯,陛下说的是,我出海一行才只到南洋,而那些行商称到西洋还相隔万里,一些地方他们仍未能到过!”郑永点点头言道。
“听陛下和郑都统之言,我也想出海看看了!”谭飞听了也面露神往之色道。
“陛下,该用膳了,请移驾舱中吧!”这时王德过来相请道。
“这舱顶凉爽,就在此用膳,你们也在此陪朕喝两杯!”赵摆摆手道。
“属下等就不恭了!”谭飞和郑永听了笑着施礼道。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王德吩咐人在顶甲板上挂起灯笼,摆上桌几将膳食送了上来。海上夜风吹过,带来阵阵的清凉,赶走了白日的闷热,十分惬意。
“朕多时未曾上船,船上的人都换了不少,很多都不认识了!”酒过三巡,船上的水手和军士也开始换班,赵向下看看言道。
“嗯,御前水军中很多老兵都到了服役年限已经退役,也有调往它部任职的,补入了些新兵,陛下自然不认得了!”郑永点点头道。
“朕听着他们的口音多是琼州和福建、广西沿海的,可是从其他各水军调来的!”听着换班水手的口令声,赵又问道。
“有些军官是从其他水军选调的,但是普通军士多是从新兵营选来的。”郑永回答道。
“哦,江浙擅水者也不少,为何少有本土兵士?”赵听了一愣道。
“陛下不曾听过吴人怯战,不可用的说法吗?”郑永却是十分奇怪地反问道。
“……”赵怎么会没听说过,前时还听老丈人跟自己抱怨各部皆不愿意用江浙兵,要求其进行照顾能优先选兵,自己还曾教训过其以大局为重,今天又听到身边人也是如此说,那就有问题了。
“陛下,属下选兵也不愿用江浙兵,这些人怯战不说,还吃不了苦,甚至还当逃兵!”谭飞也跟着附和道。
“唉,难道吴越之士视死如归的豪气真的荡然无存了吗?”赵听了两人的抱怨,喝了杯酒好半天才言道。他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无奈的话,很容易被人说成地域黑,可这还真不是他和眼前这两个人说的。其实南渡之后就有人公开这么说,而此人就是著名的南归北方义军将领,词人辛弃疾。
辛弃疾的这段论述,被其好友程记载于《水集丙子轮对子》。其言:招募边防战士要会骑马射箭、操作战船,并且不能像吴人那样一上战场就吓破胆。他们就算其被动员起来,也要跟来自其他地区的部队分开,以免后者也被沾染上不良习气。总之一句话,辛弃疾认为吴人不是好的兵源。
那么,辛弃疾为何说吴人不适合当兵呢?真是因为地域黑,还是话出有因呢?因为配合其他的一些记载来看,辛弃疾所提到的吴地人,确实往往对当兵十分抵制。要说清这一切,赵觉得还得从当时的时代背景说起。因为太湖地区在南北朝以后,相对战乱较少,同时也远离北方前线。从唐朝到北宋时期,这里的正规军一直不多,这就使得当地缺少从军的传统。
当然,正规军之外,宋代还有作为地方武装的乡兵。而因为一个地区的乡兵数量和质量,以及待遇非常能体现一个地区的武风。王安石提倡发展保甲,以乡兵代替部分禁军。但是在宋朝早期,就有大量的乡兵义勇存在。不过他们主要分布在北宋和辽西夏的边境地区,而同时期的江南地区,尤其是太湖一带的吴郡故地,则没有多少相关的乡兵记载。
南方乡兵有明确记载时间,则要快到北宋中后期,乃至王安石变法的时候了。所以对于当时的江浙沪地区的人们来说,缺乏军事素养是很常见的事情。此外,北宋时代江南地区缺乏军事传统,也有文化和经济上的原因。
首先,宋朝确实有重文轻武的政策与风气。比如宋真宗时代,进士李光辅为真宗皇帝表演剑术,以证明自己文武双全,其结果却触动了皇帝的敏感神经,被遣送回原籍了。这种风气也影响到了太湖地区,士人们纷纷开始弃武从文,吴地多文豪也是从那个时代开始的。
其次在经济上,三吴钱塘地区人口众多、经济发达,唐宋的钱粮赋税多是取自这里。所以在统治者眼中,东南地区作为经济中心也就够了。大规模在当地招兵会影响当地经济发展明显划不来。以上诸多因素自然使得北宋时期的吴郡人缺乏军事经验与传统。
到了南渡之后情况才有了新的变化,随着金人侵占了北方,以杭州为中心的宋廷就不得不在当地招兵,且杭州以及周边地区人口众多。临安府人口上百万,当时苏杭一带和周边地区的两浙路人口在一千二百万以上,而杭州城各类军队最多时才十三万,整个两浙地区各类军队最多时也不到二十万人。表面上看,如此高的人口比例下兵员素质还是可以保证的。
但问题却出在了野蛮而糟糕的招兵方式上。比如开着大船在漕河无人处,看到强壮少年,直接抓起来;又比如布置带机关的木栅栏,里面放些财物,如果有贪财的去拿,就启动机关,关闭栅栏。让人不得不感叹这是招兵呢还是抓鸟呢?
甚至还有吃相更难看的,据传说有一次南宋名义上的精锐与禁卫军殿前司缺额数千人,皇帝诏三衙分月招补,而那些招兵的人为了侵吞募兵用的财物,直接抓老百姓充数而不给钱结果一时间,那些以砍柴卖鱼虾为生的老百姓都不敢去杭州了。
而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才能歪。南宋政治的**,使得三衙将领也多是溜须拍马,缺乏能力的纨绔子弟。所以名义上的南宋顶尖精锐殿前军,被当时人评价为“殿司兵素骄……复负重暑行,不堪其苦,多相泣而就罄,道旁逃屋皆是,臭不可近。地多眢井,亦或赴死其间”也就是说,以吴人为主力构成的殿前军连暑天行军的能力都没有,指望他们打仗这事真的是想太多了……
第1017章 将死鼓御死辔
赵明白导致宋朝吴人怯战除了政治上的原因外,其实经济环境的影响也不容小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宋军士兵的待遇从前也确实不行,当时士兵一般也就一天两百钱二升半米,这些钱还得养家和维护装备,明显捉襟见肘。而吴地作为经济发达的地区,卖鱼虾或者砍个柴,一天整个二三百钱那都是属于低收入。当轿夫给人抬轿子,一个月甚至能收入两万钱!
这种收入的对比,大部分老百姓自然是不愿从军的。所以主动当兵的基本都是游手好闲的市井浮浪之人,时刻准备当逃兵,剩下的都是被主动当兵的倒霉蛋,据说开禧北伐的失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兵源问题。就这么说吧,生存环境越是优越,人的性格越是自利,狭隘,软弱。而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环境,也造就了一大批如秦桧和贾似道这样自利狭隘的软骨头。
如此也有人会说,强征士兵入伍这在历朝历代都发生过,且曾经大杀四方的英国近代海军也是抓丁啊!如此谁说抓丁就没战斗力了?其实赵清楚,英国海军虽然抓丁,但还是以抓水手为主,而当海军虽然有危险,但商船水手的安全性也没好哪去,可加入海军待遇却相对能得到保证。更别说,英国海军有严格的训练与纪律体系及先进的海军技术。
当前赵觉得在自己的领导下,大宋武人的地位在不断提高,不仅改变了以往终身从军的制度。且待遇也是越来越好,军费向来是优先保证,最困难的时候也从不拖欠薪资,近几年随着朝廷财政状况的改善薪资也是稳中有升,即使是刚刚入伍新兵的薪俸都足可以保证一个五口之家的温饱,干上几年虽达不到小康,也比普通人家要好过。
另外其它福利也是外界难以比拟的,吃、穿、住由国家供给不说,且有严格的标准。病了免费医治、阵亡有抚恤、伤残有人养、退役了还有笔钱拿,且家属也可以在从军其间享受优先分配土地、减免税赋等优待。此外上升通道也是敞开,干的好可以升官,甚至转资为文官,退役后朝廷会安排工作。这待遇赵不敢说是上最好的,但是在古代世界绝对是一流的。
当然赵也不是慈善家养着一群人玩儿,好的待遇必然要承担为国征战的义务、遵守严格的军纪、有随时为国牺牲的觉悟。而话又说回来了,铁的纪律和严酷的训练,加上领先的武器同样是保证他们最大程度减少伤亡,能在残酷的战场上活着回家。
所以赵觉得当下环境的改变,待遇的提高,还是能够改变民风的,今年在江浙地区征募新兵就没有昔日那么困难,许多人都是自愿积极入伍。且当前各地乡兵组织已经建立,加入者也能接受训练和征调。这都说明吴人同样感受到了蒙元随时仍会侵入江南的危机,使得观念也在转变,怯战终会成为过去时,而江浙众多的人口也将成为重要的兵源地,成为北伐的主力……
赵一夜无梦睡得很好,但他清楚并非是近日过于劳累,也不是昨晚喝了点儿酒,而是因为在海上的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就被追杀,也只有飘在海上才能觉得有安全感,这与之海上的变幻莫测的风暴相比似乎都不算啥了,也就从那会儿坐下了病。
‘咚、咚、咚……’赵的好梦还是被一阵战鼓声吵醒了,他揉揉眼睛却见天光已经透过床幔照进了舱内。而这时才也感觉到船似乎已经停下了,几乎感觉不到战船的摇摆。
“官家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听到舱内有动静,王德急忙进来见小皇帝已经坐了起来,他知道其忙于军器监之事已经多日没有休息好了,难得昨夜睡的好,却又早早醒了,不无心疼地道。
“外边怎么有战鼓声,遇到敌军了吗?”赵抬腿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诶,原来是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们吵了官家的清梦,都是小的该死,忘了知会他们一声了!”王德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愤懑地道。
“到底怎么回事,船怎么也停了?”此时战鼓声依然不停,赵趿拉着鞋,直奔舷窗问道。
“官家勿急,昨夜我们便已经进了太湖,将船泊在了水军训练营的码头,并非遇敌,鼓声是那些新军在操练。”王德见小皇帝急吼吼的样子,连忙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赵听了停下脚步,不无失望地点点头道。
“天还早,官家再睡会儿吧,小的这就吩咐他们停了。”小皇帝寂落的眼色自然逃不过王德的眼睛,晓得其离开战场后的寂寞,依然渴望着能够领军征战沙场,收复旧土。但他也明白这非是自己能帮上忙的,只能劝道。
“不必了,也睡不着啦!”赵摆摆手道。
王德也赶紧令人伺候小皇帝洗漱、更衣,收拾停当,赵也在舱中待不住,索性来到舱顶甲板活动下手脚。太湖,他已经来过几次,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当下座船的位置正是当年陈任翁训练内河水军的营地,后来改作了水军新兵训练营,初入伍的新兵要在这里接受基础训练后再分派到各军。
而赵此行的目的地军器监船场,也设在太湖,这里水面广阔,水面相对平缓,且交通便利,苏州又是各种物资的集散地,正是打造战船的良港。而此次两种新式船只的试制也安排在这里,同时也从御前水军抽调了一批水手在此参与建造,一者是可以尽快熟悉新型战船的结构;二者利用搭建的甲板模型进行模拟训练,以便能够尽快掌握新式帆索的使用。
郑永将船队泊于训练营中,多半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这里毕竟是军营,外人是难以随意出入的;另外这里距船场很近,便于往来。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军队是要日日操练的,却扰了皇帝的清梦。可赵并无责怪的意思,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一队新兵在金鼓的指挥下前进、后退、集中、散开。
“官家,清晨风凉,这里又吵的很,还是回舱中吧!”王德凑上前将一件长衫披在小皇帝身上道。
“呵呵,你懂什么,万不可小看这金鼓,所谓存亡安危在于端便是说的此事。”赵回头笑骂道。
“官家说的太严重了吧,不就是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吗?小的还是知道些的。”王德确是有些不服气地道。
“哪里有那么简单,这里边学问大了,你这些年白跟着朕混迹于军中了,还不懂将死鼓、御死辔的道理!”赵撇撇嘴道。他初来这个世界时其实也如王德一般,以为在小说中经常使用的“击鼓进军”、“鸣金收兵”,使他形成了中国古代军队只有进攻和后撤两个信号的印象。不过身临战阵之后,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在前世,赵就发现有关金鼓的作用便有争论。曾有人认为,在战争中使用乐器更多的是为了提升士气,就像欧洲军队在进攻前总是要制造巨大的响声来威慑敌人。实际上在古希腊人的军队中,行军时也要在部队前列配备吹奏双管竖笛的乐手。
另外在一些粗制滥造的影视作品里,中国古代军队都类似于武装游行一般。大批毫无组织纪律的战士在各种乐器的伴奏下武装游行,等贵族车战或骑兵分出胜负后,所有人一拥而上或是一哄而散。在这些影视作品里,大批步兵的作用似乎和中世纪农兵一样,只是作为战争幕景存在。
实际上这种观念是大错特错了,赵也意识到战争是一种集体行为,没有组织的军队战斗力自然低下。只能完成这种简单战术动作的军队,自然称不上是有组织的军队。其实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两个词语,只是对中国古代指挥体系的一种文学上的简化。
孙子兵法中就指出:“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民之耳目也……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这里明确指出:金鼓主要起维持秩序的作用,且仅鼓的使用就包含数类信息的传递:
第一种是通过鼓的大小和音调的不同来表达不同级别的指挥信息。将鼓的声调是商,帅鼓的声调是角,这些都是对不同级别的指挥官使用鼓的严格区分。战时军令从主将的军鼓向下级依次传达,以指挥军阵完成不同级别的战术转换。
第二种是通过鼓声不同的频率来表示不同的进攻速度。一般有三种不同频率的鼓声:一步一鼓是要求步伐整齐,缓步前进。十步一鼓是要求快步前进。当鼓声连续不断时则意味着要发起冲锋。
第三种是用不同的击鼓次序来指挥不同的兵种。《司马法》中提出的七种鼓法就包括:“鼓旌旗,鼓车,鼓马,鼓徒,鼓兵,鼓卒”几个部分。这说明在作战时,主帅会使用不同的击鼓次序或特殊的鼓来对专门的单一兵种进行精密指挥,这代表中国古代军队的军种分化和军种配合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第四种是用鼓来控制军事生活中的各个环节。小说中常说的一鼓整顿兵器,二鼓练习列阵,三鼓吃饭,四鼓检查,五鼓列阵。就说明金鼓声业已包含了整个行军过程中的各个环节。
除此之外,鼓还要和其他乐器配合发出更复杂的指令。而鸣金收兵中的“金”并不是像一些影视作品中演的那样只是一块金属。称作“金”的乐器就有四种,且使用方式也是多变,每种乐器都有独自代表的命令,同时还要与鼓进行配合使用。以金和鼓,以金镯节鼓,以金饶止鼓,以金铎通鼓,就是指用金调和鼓声,用金镯节制行军时的鼓声,用金铙停止行军时的鼓声,用金铎示令军鼓齐作。
除了乐器和乐器的配合之外,金鼓还要和旗帜进行不同的搭配以完成不同的阵型。如鼓一鼓树黑旗则列曲阵等等。这些都使指挥讯号更加复杂,表达的意思更加准确。到了此时,中**队对已经非常复杂的金鼓系统又有进一步的进行了发展。
中军元帅击响颦鼓,受命的鼓人鼓三通鼓,两司马摇响铎,军帅摇旗,士卒由坐姿改为站姿。鼓人连续击鼓,军队向前前进,公司马敲响镯来配合调整士兵每步的间距。鼓人击鼓三通,两司马用手捂住铎口摇铎,军帅放下旗帜,全军停止前进。鼓人击鼓,卒长敲响铙,全军开始撤退。
而战国时期诡道对军事发展的影响越发明显,在很多时候,将帅可以通过改变使用习惯来迷惑对手制造战机。比如临时调换进军退军的信号,在敌军以为己方撤退时发起进攻。或者故意打乱金鼓的节奏使军队看起来纪律涣散,诱使敌人进攻,或是打乱击鼓顺序消耗敌军体力,甚至在夜战中代替旗帜进行指挥。
正是出与对军队组织和指挥的高度重视,所以中国古代军事行动中对金鼓十分重视。复杂的指挥工具和指挥系统不仅意味着将帅要有相当的水平进行更加复杂的操作,也要求士兵要进行更严格的训练。而一只注重指挥艺术,具有完善指挥体系,士兵训练完善,又有充足战斗经验的军队,必然会是一只有战斗力的军队。
赵也因此常常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起初并没有贸然按照自己所想对军队进行训练,否则不知将酿成何种祸事。而更觉的那些小说中所谓现代军训后大学生穿越后能吊打古代军队的想法其实很可笑,在失去现代通讯手段,又不掌握古代旗帜和金鼓指挥技术,穿越回去再多的军训大学生,也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第1018章 另有它用
赵自指挥第一次作战,就已经发现在“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古代,要想在战场上有效指挥“大兵团”作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他也发现各部使用的各式旗帜绝非是为了好看和以壮军威之用,这乃是为了能够有效指挥作战,除了金鼓之外的又一重要即时通讯工具。
古代中**队用联络旗指挥全军行军赶路,主将在牙旗下发号施令,各部将领得令后挥动将旗命令士兵准备布阵进攻,士兵在号旗的带领下冲锋杀敌:
联络旗在行军时用于前军与后军的联系。古代因为信奉五行学说,所以联络旗的颜色各有所指。青色,属木,如果先头部队遇到山林障碍需要开道时,就会举起青旗。赤色,属火,如果军队遇到地势险要,高山峡谷之地时,便需要防敌人火攻,举红旗示警。
白色,属金,一旦遭遇到敌兵,就要迅速集结兵力,摆开阵型迎战,举白旗为令,而白旗表示投降其实是近代之后的概念,且更多的是表示休战。黑色,属水,如果行军路线上有沼泽或者溪流等,就会举起黑旗。黄色,属土,如果前方一马平川,畅通无阻,举黄旗示意。
号旗是指挥官发号军令之用,当军队冲锋时,号旗在哪里,士兵们就冲向哪里。指挥将领根据号旗所在的方位可以判断出战线推进的进度,并能清楚地看清战果以及军队战损情况。有的号旗上会绣有国号,在混战时可以使士兵通过号旗的颜色区分敌我,以免误伤友军。
由于号旗可以大量携带,可以此来显得己方兵多将广,挥舞起来气势如虹,能鼓舞士气。这便也给指挥者用计的余地,通过增减号旗来迷惑敌军,韩信背水一战时,就曾率二千骑兵携赤色号旗遍插赵军大营,导致敌军误以为大营被端,全军溃败。
古人在长期的战争实践中,受天文星象启迪,结合五行,摸索出了一套行军布阵的方法,发明了“五行军阵”。其中蕴含了先人对于天象、地理、宇宙空间的基本认识,而阵旗就是阵法的核心与灵魂:青龙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顺阴阳。军前宜捷,前用朱雀;军后宜殿,后用玄武;军左为阳,左用青龙;军右为阴,右用白虎。后世诸多阵法、阵旗都以此为基础发展,再将五色、五旗等观念融会贯通,变幻无穷,进攻时阵旗一挥,严阵以待,攻防合一。
在战场上,军队一般分为五大营,即前营,中营,后营,左营,右营,将旗则代表各营将领,他们就在将旗之下,一般情况下将领不会放弃指挥冲锋杀敌,否则会发生混乱。只要将领挥动己方阵营的旗帜,士兵就会立刻准备迎战,且作战时士兵要拼死保卫将旗,一旦将旗被砍,这支部队就不复存在了。
而将旗分用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每种颜色都有各自的属性。面朝的方向是前方,即南方,五行属火,火为红色,所以前营用红旗;脚下所立之处为中央,即五行属土,土为黄色,所以中营用黄旗;左手的方向即东方,五行属木,木之色属青,所以左营用蓝旗;右手方向即西方,五行属金,金之色为白,所以右营用白旗;面所背的方向为后,即北方,五行为水,水之色为黑,所以后营用黑旗。
牙旗者,将军之旌。因古者天子出,建大牙旗,竿上以象牙饰之,故云牙旗。牙旗不论是尺寸还是重要性都是军队中最大的,古代出征祭旗就是祭的牙旗。牙旗在古代没有统一制式,一般绣着主帅的姓名,如岳家军的“岳”字旗。打仗时,牙旗在哪里,表示主帅就在哪里,一旦牙旗被毁,就代表主帅阵亡,将全军崩溃。
经历了几次之后,赵就知道军队在旗帜的指挥下,才能纪律严明,有条不紊地进行作战,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因此他将‘通号令’作为铁律之一,并在悉数掌握之后,又不断的加以改进,并加入了口令、军号、灯光等新的通讯工具。
当下步军,赵一般以师作为独立作战单位,以营作为基本作战单位,以都作为基础作战单位,因此三级皆有号旗,并以颜色和大小作为区分,理论上在战场上实现由师直接指挥到都。而他最大的改进是编制了旗语和灯语及号谱,进而可以实现在较远距离简单的交流。
不要小看这点改进,旗语通信和灯光通信具有其他任何通信方式都不能替代的最大特点,就是器材简单、易于操作、高度保密和生命力强等特点。灯光旗语通信主要是在可视范围内进行,虽然距离比较近,但能够基本保证通信的保密性,尤其适合编队内部的指挥通信。
当然创造这套通讯方式并不简单,且前世的所掌握的那一套无法照搬。这是因为现代的灯光旗语是通过各种规定的姿势打出相应的字母及国际通用的莫尔斯电码,利用汉语拼音组词完成信息传递的。困难的是当下却没有汉语拼音这东西,更没有拼音字母一说。
而古代人识字是采用直音或反切的方法来给汉字注音。直音,就是用同音字注明汉字的读音,如果同音字都是生僻字,就是注了音也读不出来。反切,就是用两个汉字来给另一个汉字注音,反切上字与所注字的声母相同,反切下字与所注字的韵母和声调相同。
另外想引进拼音也不可能,现代所用的拼音来自于普通话,可当下的官话勉强算的上是古代普通话,而历朝多是以都城所在地的语言作为官话,便没有了形成标准官话的基础。大宋的官话是开封话,南渡后依然如此,但现代的拼音是拼不出河南腔的,也就断了赵‘山寨’的念想。
不过赵还知道现代有‘五笔’可借鉴,通过预先设定的笔画进行编码,配合与相应的姿势动作来传递信息,旗手则可通过预编密码破译旗语的内容。除此外,在夜间还可以通过悬挂单面旗或者两面以上的旗组,或是灯笼表达众多的意思。
当然不能指望这些新兵能够完全弄明白这些金鼓旗帜代表的用法,但是他们要必须懂得最基础的号令,能够掌握营一级的旗号,且还要在以后服役的日子中进一步的学习更为繁复的内容。现下赵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新兵们在教头们的号令下前进、后退,排列出不同的阵型,由于时间尚短不免动作生涩,甚至出现混乱,但是教头和伙长们手中的棍子很快就会让他们长记性,这使得他想起昔日的往事,不禁会露出笑意……
“陛下,江东制置司赵孟锦、第一水师都统制董义成、步军第一军都统制陈凤林等官员前来见驾!”这时郑永上船禀告道。
“唉,他们跑来作甚?先候着吧!”赵被扰了兴致,皱皱眉有些不悦地道。
“陛下前来巡视,他们这些封疆大员怎能不来,否则岂不失礼!”郑永笑着道。
“又是你们实现通告于的吧,如此一来劳民伤财不说,还会事先做出准备,真实情况朕皆看不到了。”赵点着郑永言道。
“陛下可是冤枉属下了,社稷号朝野上下谁不识得,想还未靠港便早已被巡海的战船发现并上报,想瞒也瞒不过去的!”郑永听了却是叫屈道。
“如此朕要换艘船了,免得让他们摸清朕的行踪!”赵略一沉吟言道。想想其说的不假,当先别说出京,自己就是出宫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说起来还是前些时候他常常微服出宫‘拜访’那些臣僚惹得祸。据说京中有些官员担心自己上门,回到家后都不敢脱朝服,免得措手不及被人抓了把柄,而有些人则会派人在宫前候着,监视自己的行踪,提供预警。
“陛下,船场中那几艘新式战船是不是要优先配给我们御前水军啊?”郑永一听眼睛一亮道。
其实他也觉得陛下的御船到了要换的时候了,要知道社稷号自被贾似道作为帅船投入使用,可谓是三易其主,成为小皇帝的座驾都有十余年了。而这艘船虽然用料不惜成本,做工扎实,但是也经历了焦山之战、七洲洋海战及崖山海战等几次大战,而像攻泉州、广州、历次琼州保卫战和收复江南的历次水战,社稷号不仅作为帅船,且都作为主力舰参战。
另外社稷号作为首席御船是小皇帝出行首选,出航率都是最高的。虽然每年都会进行整修和保养,但是毕竟已经是艘老船了,而新打造的大型战船都配发给水军各部,御船一直没有更换。所以郑永想着借这次试制新船的机会能够换装,这不仅是出于虚荣心,也是出于对小皇帝安全的考虑。
“哼,想得美,这艘船虽然老点儿,但是并没有到不堪使用的地步,且朕也对他已经有了感情,连大白都舍不得离开,是不是?咱们吃饭去了!”赵说着弯腰抱起跑到舱顶的那只大白猫,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说道。
“唉,属下就知道陛下会如此说!”郑永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却又不敢埋怨,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陛下怀中的老猫沮丧地言道。说起来这只猫从几个月就上船担当起清除鼠害的重任,并成为小皇帝在船上的宠物,可现在这只老猫已经显露出老态龙钟之相,其捕鼠的任务早就由它的重孙子接班了,而现下看来它也要老死在社稷号上了。
“知道他还瞎问,造了新船咱们要拿去挣钱,挣了钱才能再造新船,才能天天有鱼吃、有肉吃!”赵撇了郑永一眼,又低着头摸着怀中的老猫边走边喃喃地道。
“陛下,那此次就还让属下护送船队下南洋吧!”郑永听了眼睛一亮追上去自荐道。
“出去一趟,心就野了。此次护航任务朕已经交给第三水师,你就老实的待在京中吧!”赵却头也没回的言道。
“陛下,属下已经去过,熟知那里的情况,还是我去比较好!”郑永不死心地接着道。
“好了,出海是少不了的,那几艘新船虽然不能作为朕的座船,但还是拨给御前水军使用的!”赵见其样子,知道郑永想的是那几艘新船,有些好笑地道。
“真的,如此就让章子珍去吧!”郑永惊喜地道。
“这几艘船虽然编在御前水军之中,但是要拨给事务局使用,你要好好配合啊!”赵扭脸言道。
“这……说了半天,原来又是让我们当苦力!”郑永愣了下嘟囔道。
“既然你不愿意,朕大可让董义成去办,他对那几艘船也早就觊觎已久了!”赵冷哼一声道。
“陛下,属下是开玩笑呢!”郑永没想到小皇帝听到了自己的话,赶紧赔笑道,“现在监造和先期训练的都是我们御前水军的官兵,换来换去太麻烦了,再说我们与事务局在琼州就相互配合,早就熟悉啦!”
“知道还这么多废话,这种大有油水的苦力你见过吗?哪次人家事务局亏待过你们!”赵瞪了其一眼道。
“是属下错了!”郑永急忙施礼道。他知道小皇帝是要重启走私生意,在琼州时他们常常奉命出动战船为事务局打掩护,并提供武装护航,而事后事务局都会给予丰厚的回报,使他们获得比之其它各军都充足的经费。当然他也知道此乃是经过小皇帝特许的,否则即便事务局也不敢妄动一文钱的。
“嗯,季风季已经到了,过几天郑主事会联系你,你们以为北上商船护航的名义提供掩护,切记不可泄露,否则军法从事!”赵正色道。
“是,属下记住了,绝不负陛下重托!”郑永立正敬礼道……
第1019章 不可能
“属下等参见陛下!”赵孟锦接到御前办小皇帝前来巡视太湖造船场的通知后,立刻以置司的名义通令相关官员准备接驾,但他知道其脾气未敢沿途迎奉,而是在次日率众前来见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他觉得今日十分奇怪,往时得知他们前来,小皇帝都会即刻召见,甚至会让他们陪着用膳,但今日却让他们在甲板上候驾,这让一众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冒犯了皇帝。见陛下出来,赶紧率众上前行礼道。
“平身吧!”赵瞄了众人一眼,淡然地抬手道,而脚步未停向舷梯走去。
“谭统领,陛下怎么了?好像十分不喜,是不是某家做错了什么!”看小皇帝的态度冷淡,赵孟锦十分不安的拉住谭飞轻声地问道。
“赵置使勿慌,陛下只是不喜置使兴师动众,并无它事。”谭飞急忙还礼言道。
“原来如此,吓了某家一跳,以为又做了错事了!”赵孟锦听了才长舒了口气言道。
“赵置使追随陛下十余年了,怎么还对陛下如此忌惮?”谭飞见赵孟锦转忧为喜,笑着道。
“诶,话可不要如此说,陛下不仅是大宋之君,也是某家的主公。且对我等有再造之恩,便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又怎能惹陛下生气呢!”赵孟锦摇摇头,一脸真诚地道。
“赵置使说的实在,陛下也不会为这些小事真的生气,只是不想惊动地方,弄得上下不安!”谭飞点点头,宽慰其道。
“迎接圣驾乃是我们做属下的本分,陛下即便责罚,我等也不能失礼!”赵孟锦有了底笑笑道。
在众官的陪扈下,赵下船后从新训营转到船场视察,而周翔也早已率所属在此迎候。他并没有过多的废话,而是直奔船坞。首先参观了已经完成主体的飞剪船,他从甲板一直看到底舱,并边走边询问一些技术上的细节,几位在此监工的匠作坊大匠自然是小心回答,他们其实也很紧张,知道船是小皇帝设计的,若是想糊弄他是不可能的。
赵问的很细,看得也很细。因为这艘船不仅是一艘新型船只,且也添加了许多在这个时代十分超前的新技术。比如将陀螺仪投入航海应用,他将其与指南针相结合,使得在复杂海况下也能不受影响的指示方向,并能标示船舶的左右摆度。而与漏壶结合起来,可以使其保持稳定,使计时更为准确。
此外在操作系统上也使用了许多刚刚开发的‘新技术’,将变速机构和方向舵用于使用,使得操作舵板更为容易和省力。且他通过传动机构将过去舵楼前移到船艏,使得舵师能够更为直观的观察海情。而赵还使用断离机构在甲板上设置了副舵,除了多一个备份外,也能使船长在特殊情况下直接操舵。
再有像新研发的螺旋排水泵,铸铁加强肋板,桅杆加长连接等新技术也都投入试用。当然效果如何,还需经受海试的检验,对匹配度进行调整。另外赵还在船艏和船艉加装了滑轮组吊臂,这样可以提高装卸货物的效率,降低船员的劳动强度。
当然武器配装也是必不可少的,但他为了保证航行稳定,还是舍弃了火炮,而是采用了弩炮。此外飞剪船是为了用于远洋运输,因此他不惜减少了货仓面积,对生活设施也做了人性化设计,以保证远航船员的建康,也使得战斗力不至于因此被削弱。
接着赵又到了另一个船坞,察看盖伦船的建造情况。因为这种船是作为战船之用,所以他检查的侧重点是武器的配备情况,此艘实验船每舷装备七门速射炮,船艏和船艉各配置了两门前膛长管重型火炮。但是尚不知使用情况如何,二层甲板上只是留出了炮位,暂时没有安装火炮,待海试后再行定夺。
看完船,赵又检阅了御前水军的操帆演练。因为这两艘西式帆船采用的是软帆,且与当下用的操作方式大有不同,所以必须先行熟悉和了解这种帆的操作方式,但一切尚数纸上谈兵,还需要在海试中不断的摸索。不过参训的士兵已经能够完成所必要的基础动作,熟练掌握其中的技巧,缺的是实战经验。
赵看后大加鼓励和赞赏了一番,并给予赏赐,要求他们在即将到来的海试中要注意总结经验,收集数据,为以后的训练作为参考。而告诉他们将作为新组建的远洋水师的种子部队,承担培训新军,摸索新战法的任务,因此要勇于担当,不要辜负朝廷的重托……
“陛下,这些新式战船建好后,可否拨付给我第一水师几艘?”视察完毕已经是正午,众人返回新训营用膳,几位主官陪坐。董义成作为老水军自然能看出这两种新式战船所具有的潜在价值,刚一坐定便开始向小皇帝索要。
“现下刚刚进行试制,距离投入使用还有一段时间。而当下蒙元水师战败后,已经一蹶不振,当前装备的战船已经够用,要新船作甚?”赵喝口茶反问道。
“陛下,我们水师装备的战船皆已经老旧,急需换装,这些新船拨给我军正合适!”董义成嬉皮笑脸地道。
“战船老旧非是只有你们第一水师,三支水师都存在这个问题,反倒是你们军的新战船数量最多,超过半数,比之御前水军状况还好的多!”赵沉声道。
“就是,我们御前水军当下老旧战船占了六成,陛下的座船都已经服役三十多年还在使用。要说换装也是我们御前水军优先,怎么也轮不到你们第一水师!”郑永帮腔道。
“郑都统此言差矣,我们第一水师直面蒙元水军,作战任务最为繁重,出勤率也是最高的,战船损耗自然也最为严重,理应优先配装。”董义成不敢和小皇帝顶嘴,对郑永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及了,立刻反驳道。
“你们两个不要争了,刚刚陛下说了要组建远洋水师,新船自然也是为他们准备的,争也是白争!”陈凤林看两人相争,笑着言道。
“陛下早有训令,我军当前的最主要任务是北伐中原,驱逐鞑虏,组建远洋水师又有何用啊?”董义成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争霸海上,打开通往南洋和西洋的海上商路,保护前往东洋的海商!”赵悠悠地说道。
“陛下考虑的是不是太早了,我们难道战略方向转移到南洋了,而不是蒙元啦?”董义成更加迷惑,急着言道。
“当然不是,但是总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吧?”赵用箸子指指刚刚送上的饭菜反问道。
“属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这与争霸南洋有何关系?”董义成想了想,依然无法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当然有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打仗拼的就是谁更有钱和谁更敢花钱。当下我们虽占据江南,但是仍难以在短期内积蓄起北伐所需,只有从它处打主意了。”赵沉思片刻,以最浅显的话说明道。他早就明白经济对战争的影响之大毋庸置疑,且经济战不但能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败,甚至还对整个世界历史的走向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种例子可谓数不胜数。当年拿破仑称雄欧洲的时候,也曾因军费不足而头痛不已,最后,无计可施的他只能以把整个北美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以一千五百万美元的低价卖给了美国,让美国人捡了大便宜,但他也得以借此踏上了崛起的道路。
国内也有这样的例子,熟悉历史的读者可能都知道,我国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曾面对二个盘踞在西域的割据势力:第一个是噶尔丹创建的准噶尔汗国,曾兵临内蒙古乌兰布通,威胁北京;第二是由英俄列强支持的中亚浩罕**阀阿古柏,也曾割据西域、逞凶一时。
为消灭这两个颇具威胁的割据势力,清朝经过了艰苦的努力,从军事、政治、经济上同时着手,经过多次过招才最终成功。其中,彻底消灭准噶尔汗国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花了将近七十年的时间;百多年后,在已经衰落的晚清,名臣左宗棠击败阿古柏却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同样是出兵西域,所用的时间为什么相差这么多呢?
我们先看看进军西域到底需要多少军费。当时,经过整顿的西征军约有一百三十余营,八万人左右,每年需要饷银六百余万两,外加出关运粮的经费,每年总计需要军费约实银八百余万两。而且这个数字仅仅是正常的开支,其他诸如整编军队、汰弱留强,偿还被裁撤官兵的连年欠饷和给予他们回到原籍的路费等等,都需要巨大的开支。
而当时清政府的财政极为紊乱,国库空虚。西征军如此巨大的军费,主要是继续使用原陕甘军费中的各省关协饷,即浙江、广东、福建等省的协饷和上海、福州、广州、汉口、宁波等五个海关的关税,以及浙江、湖北等七个省的厘金。
上述各款项总计大约九百余万两,但左宗棠只能收到五百万两,存在巨大的亏空。而他是靠着胡雪岩向外国借贷筹集到了所需军费,却不是靠着朝廷的积累供给。赵当下没有地方去借,而若是加税则会导致刚刚稳定的国家产生动荡,且也不一定能满足所需,他只能通过海贸来从外国变相筹集战争经费。
“汝也真是只想着自己,太不懂事了。”赵孟锦瞪了董义成一眼道,“朝廷每年收取的税赋只够支付官员的薪俸和日常军费,大战一起花钱似流水,这些钱从哪里来?而今年还要对西南和川蜀用兵,都需大笔的钱粮,陛下也只能通过海贸收入弥补不足,自然要保证商路的安全,而你还来添乱,讨要这些远洋战船。”
“是某家考虑不周,还是陛下和置使深谋远虑!”董义成红了脸言道。
“这也不能都怪你,但是当下军费确实紧张,制造新式战船每艘就要耗费二十万贯,若是所有水军都换装朝廷根本无力负担,不过只要商路打开,银钱就会滚滚而来,那时每军都会进行换装的,也不必急在一时!”赵端起酒杯邀众人同饮道。
“陛下不仅能征善战,理财也是天下无人能及!”董义成讪笑着举杯将酒一饮而尽道。
“呵呵,朕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川蜀和西南战事一开,所需钱粮皆需江南供应,不想办法不行啊!”赵苦笑着道。
不是赵叫苦,在决定征讨川蜀后,在组建西征军的同时,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展开。他的第一项工作就是造船,征川蜀从长江逆流而上是最为便捷的,但内河水军的运输能力明显不足,因此他下令鄂州船场新建畜力车船百艘,承担向重庆运载士兵和辎重的任务。
在加强水路的同时,赵的第二项工作就是修路,打通和修复进入川蜀的陆路。因为水路受季节影响,难以保证四季通航。而陆路则受到的影响较小,一旦战事紧急,便可从陆路调兵进川。但是这条道路修造十分艰难,且需要沿途修建驿站和物资运转基地,工程量极大,为此他将在鄂州之战中俘获的蒙元军队全部充当免费劳动力,但所需的银钱也是以百万贯计的。
而朝廷除了将两湖地区税赋拨出一部分用于开支外,仍然留有很大的缺口,而这个窟窿只能靠赵内藏库来填补。可当下他手里虽然有贵比黄金之称的香药,但那也需变换成金银才能行,所以他急需将新建的飞剪船投入商用,依靠它快速的通航能力将货物运往各地交易。另一方面今年那些来宋的蕃商在发现大宋已经发现香药的秘密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必然会引发双方的冲突,远洋战船就是他们的本钱了……
第1020章 不见了
赵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在前世玩儿的战略游戏,陷入先筑城开矿挣钱爆兵,再扩城挣钱,接着领兵开疆拓土的套路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是现实世界要比游戏复杂太多了,而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兵也非说爆就能爆的,那都需要用钱养着的。
现下大宋朝有两场仗要打,征云南虽然是以伪军为主力,但是钱粮、武器都需要大宋供给的,且以他们的实力估计每个三年五年是难以复辟成功的。好在赵只是为牵制云南的蒙元驻军,保证自己后方的安全,胜负并不重要,但是这份儿开支却是少不了的。
不过争夺川蜀确是一场硬仗,只有拿下重庆才能消除长江上游对江南的威胁,为进取两淮创造条件。另一方面夺取重庆这个战略支撑点后,等于拿到了夺取四川盆地的门禁卡,一旦时机成熟就能以此为跳板向陕甘进军,威胁蒙元的腹地,完成对敌的战略迂回。
这场仗要一次性投入大量的兵力迅速攻取重庆,夺取各个战术支点,形成稳固的防御圈。而不说重庆,就是富庶的成都也早已在蒙宋的争夺中残破不堪,根本难以自给,更无法供养入川的宋军。即便稳定下来能保证自给,起码在初期都需要从江南输血。
两场战事一起必然给打破大宋的财政的收支平衡,这缺口就需要赵的内藏库来解决。而今年自己的商队贩运回来大量的香药,虽然能够打压蕃商货物价格。但是为了保证价格不下降,赵还是要予以收购,他只有将这些货物都出手才能换成真金白银及所需的物资。
当下中亚和欧非的香药市场几乎都被波斯商人垄断,想要从他们手中夺食不仅需要时间培育,还需要强大的武力做支撑。所以赵必须开辟一个新市场来出货,而他看中的却是蒙元,当然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一番算计的。
在赵夺回江南后,蒙元的水军又一败再败,海贸生意基本上断绝。而另外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上丝绸之路也因为忽必烈争夺汗位与几位亲戚闹得不愉快,通往中亚的商路也已断绝了,使得他们的进出口贸易一落千丈,亦是导致财政危机的原因之一。
有人便会问了,蒙元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你还想赚他们的钱,那岂不是痴人说梦!但是赵的想法偏偏与他人不同,他以为蒙元穷的是朝廷,那些王公贵族却不穷,且一个个的富得流油。只想想忽必烈每年赏赐他们的财物都是以百万计的。
再有蒙古人是靠劫掠起家的,有些人为了能获得出征的机会甚至不惜借贷。在自蒙古崛起时,蒙古人就都把参军作战看出已无,他们平时狩猎放牧,战时便自带干粮装备打仗,元朝建立后也基本沿袭这一政策,且打仗压根就没有工资。由于装备、口粮完全是战士自备,因此蒙古征召士兵就倾向于人口多、钱粮多的富户。
原因很简单,穷丝不能给自己弄装备,组团抢劫就是累赘。蒙元闻名天下的骑兵,就完全是战士们自掏腰包装备的,这种花费在当时非常昂贵,不是土豪根本就装备不起。家产多,装备才牛,防护才更好,大家组团获胜几率才更高,这就是蒙古军队最朴素的作战思想。因此蒙古人招兵也不乏势利眼,弄不到好装备的丝千万别过来。
另一方面,四处征战成了蒙古人家发财致富的重要手段,就像秦国人为了封爵,现在的买房一样。每一次战争,女真人就能劫掠数量惊人的财富和人口。大军在所到之处对见到的城市都进行了打劫,民间的铜钱和布匹物资都被抢了无数。
另外蒙古人将中亚大小国家几乎全部踏平,可谓灭国无数,想想遍地黄金的巴格达,大宋的百年积累,都被他们全部打包卷走,此外还劫掠了大量的人口。这不光不光给蒙古人带来了先进的农业技术,还带来了手工业的大发展,使手工业、纺织业、瓷器制造业都迅速发展起来的,多抢奴隶也成了蒙古家庭重要的发家手段。
蒙古人每每征战后,每个参战的士兵都能带回几个甚至几十个奴隶,蒙古贵族更是拥有成千上万的奴隶,而参与作战还能分到更多的土地,他们会将占领的土地都优先分给参战者,同时带来了长期收益。可若是不参军,就不能打仗,就带不回浮财和奴隶,自己家庭的发展就会更加落后于人。因此蒙元的丝们不光砸锅卖铁,还勇敢地借贷参军,只要自己能被签上入伍名单。
所以赵确认这些人缺的不是钱,而是有钱却苦于买不到东西。而中国还有句老话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蒙元几乎劫掠了全世界,他们也算尝遍世上的美酒和美食,再让他们去过茹毛嗜血的日子恐怕没有几个人乐意了。
现下蒙古社会上也是广用香料、香药薰衣、焚香,礼尚往来亦常以香药作为馈赠佳品,用香药配制的药茶甚至一度成为社会生活中的时尚。皇权贵族之间也视药茶为馈赠佳品。而香料也早已成为蒙古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调料,再让他们去吃寡淡无味的烤肉自然不会高兴。
而香药的作用不仅限于满足口腹之欲,还是抚慰心灵的良药,其不仅充当医病疗疾的药物,还被赋予一定的神秘色彩,成为宗教洁净观念的象征。一支香,青烟袅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成为了人和佛交流的媒介。
释迦牟尼佛住世时,弟子们就用香、花、烛供养他。佛教像其它东方宗教一样,对人类本性喜好的香,也有着特殊的感受与认识。始终把香作为修行至“明心见性”的助缘,视其为本性的食粮。所以烧香是佛教弟子礼佛、敬佛、修行的一项重要内容,不仅在佛教中有特殊的作用,也有特殊的地位。
佛家使用的香料品种丰富,包括沉香、檀香、龙脑香、菖蒲、安息香、牛黄、郁金、苜蓿香、麝香、雄黄、芎、枸杞、松脂、桂皮、白芷、香附子、丁子香、苇香、竹黄、细豆蔻、甘松、藿香、茅根香、芥子、马芹、龙花须等等。
且佛家的香品种类齐全,有熏烧用的“烧香”,有涂敷在身上的“涂香”,有香料浸制的香水香汤,有香料研磨成的香泥;有片状、块状的香木,也有粉状的香末;有单品香料,也有多种香料和合而成的合香。另外佛教也很讲究香的品质,不仅要有上等的香药,还要有上乘的配方,甚至不同的修炼法门还要用不同的香。
蒙古的历代大汗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将佛教视为国教,佛寺遍及全国,每天用于礼佛的香药比之吃到肚子里的不知道要多多少倍,而且作为一种信仰更是不可或缺的。但是现在随着商路的断绝,香料已经成了稀缺品,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到的。
江北香药市场潜力巨大,赵觉得完全能够消化自己所得。而事务局在得到吩咐后已经展开行动,联络过去的‘老朋友’,此前双方虽然闹过不愉快,但他相信那些斡脱商人在利益面前一定会放下彼此间的成见,重新展开合作。
为了保密,也为了安全,赵令事务局将交易地点放在海上,一切交易都在船完成。他们将货船停在海上,然后联络斡脱商人前去交易,并以金银结算,价格自然要低一些,给其留出利润空间。其实即便给予他们优惠,获得的利润也要比贩运到西洋多上两成,因为这一路上关卡多如牛毛,每次靠岸都需要缴税,总体算下来利润已被榨取了不少。
但那些斡脱商人确是不同,他们都是有大背景的,享有着免税的特权。而当下行情看好,可以说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愁买家,足以保证他们获得一倍,甚至数倍的利润。所以事务局贩运过去的香药根本不愁卖,每每一船货都会吸引数个买家前来。
货卖的好,赵也上火,他知道若是大批的放货,必然会引起精明的斡脱商人怀疑,借机压价。但是细水长流又会受到季风的影响,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等到飞剪船投入使用。所以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的含义,一再催促加快进度,这次又冒着被参的风险亲自前来视察,盼着飞剪船能早点下水……
不过赵也清楚‘走私’是犯忌的事情,尤其是在严禁官员经商的大背景下,他自然会在宴会上隐去这一节,只说筹集军费的难处。而西部大战即将展开,赵孟锦也是跃跃欲试,希望东部也有所动作,毕竟没有战争,他们的价值就得不到体现,怎么好意思伸手要钱呢?
赵却是让赵孟锦保持现状,连历年的秋后军演也减小规模,营造一副和平的景象,借以迷惑蒙元,‘配合’和议,掩护进军重庆的军事行动。众将对他的主意无不持怀疑态度,现下玉昔帖木儿主持当面的河南山东行省军务,其初来乍到定然会有所作为,绝不会按兵不动。
赵却给大家分析了蒙元朝局变动后的形势。其实成吉思汗留下的四大怯薛军并非是看起来那么和睦,木华黎家族和博尔术家族早已心生嫌隙,在两家争锋早期木华黎家族占了上风。这是因为木华黎后人安童的姨夫就是忽必烈,支持忽必烈最早,而博尔术家族和绝大多数怯薛军一样选择了阿里不哥。
由此安童也奠定了木华黎家族的政治倾向,那就是汉法派,和阿合马等理财派不和。而博尔术家族除了统帅怯薛军,还管理从阿尔泰山到汗庭的蒙古军队,是蒙古本土势力的代表。博尔术家族的玉昔帖木儿跟随忽必烈后多有战功,他还利用安童被俘的机会扩大了家族在怯薛军中的影响力,在真金继位后却受到打压。
而风水轮流转,真金为了解决财政困难,不得不启用借理财派,玉昔帖木儿与桑哥同属本土派,得以调回京畿。因此赵断定在桑哥重塑朝廷格局的关键时刻,其一定会配合其与宋朝和议,不会挑起事端。那么赵觉得这就是可以利用的机会,只要摆出一副热爱和平的架势就好。
但赵还是敦促赵孟锦加紧练兵,做好应战准备,防止重庆失守后,玉昔帖木儿恼羞成怒发起进攻。众人觉得小皇帝分析的十分有道理,为了大局也只能按捺下好战之心,听从陛下的吩咐,配合接下来的和议,准备迎接‘和平’的到来。
午宴结束后,大家知道小皇帝有午睡的习惯,便纷纷告退各自休息。待午后老几位再来见驾,却发现护卫小皇帝的侍卫们一个个面色严肃,如临大敌,而王德面带惶恐,谭飞脸色铁青,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谭统领,是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情?”赵孟锦将谭飞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他实在想不出出了小皇帝出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两人如此紧张。
“赵置使,陛下不见了!”谭飞犹豫了下言道。
“这怎么可能……”赵孟锦听了大惊道。
“赵置使噤声,消息还未有扩散,不要引起恐慌!”谭飞急忙拉拉赵孟锦的衣袖言道。
“嗯,这新训营虽不似宫城般的铜墙铁壁,却也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你们也没有发现陛下什么时候不见的吗?”赵孟锦也立刻意识到若是小皇帝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引发一场动乱,可他实在想不出在戒备森严的军营中,谁能悄无声息的将小皇帝带走。
“陛下歇息后,没有召唤,外人不得入内。侍卫们皆在屋外警戒,却没有看到有人进入屋内,更没有看到陛下出门,甚至连近卫都没有觉察有人出入,这太蹊跷了!”谭飞皱着眉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