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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6章 惊讶

    五更时分,晨钟敲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赵收拾整齐出门,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早安,门外早已按照规矩准备好了步辇及一应的仪仗,但是他根本没有这个习惯,而是信步走在前边,可一帮人并没有向以往那样解散,而是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不要跟着了,散了吧!”走了一段,看一帮伺候的还没有散去的意思,赵回头挥挥手道。

    “官家,不要为难小的了!”刘灵听了上前施礼道。

    “混账东西,朕让你们散去,不用候班怎么就是为难你了!”赵听了站住脚,双手叉腰笑骂道。

    “官家有所不知,娘娘早下了懿旨,称宫中上下过于懒散,因而重新立了规矩。官家出门不仅要预备轿辇,还有仪仗不可或缺,即便官家不座也要随时候着。”刘灵施礼苦笑着道。

    “哦,朕立的规矩是什么,没事不需要你们烦我,朕有腿有脚,又青春年少坐什么辇,在家里摆谱又有什么意思,散了吧!”赵歪着脑袋看看刘灵,伸手点着其鼻子道。

    “这……”刘灵更苦恼了,神仙打架,倒霉的却是自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什么这个、那个的,赶紧散了,留下个掌灯的就好!”赵皱皱眉言道。

    “你分不清大小猫啊,还不快些!”眼看着刘灵还在犹豫,王德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他们虽然都听不懂这大小猫是什么意思,但小皇帝经常这么说,他们也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就是站队要往哪边站。

    “是!”刘灵赶紧施礼道,让众人解散了,自己亲自挑着灯笼在前引路。

    赵身边只剩下王德和苏岚及刘灵沿着御园的小路,走上湖心廊桥到对岸,再转向西宫。北宫即便改造后可能也是大宋,甚至历史王朝中最小的皇宫了,外朝只有大庆殿、文德殿和垂拱殿,按照营造方式,中轴线上应是内宫的三大殿,左右则是东西六宫,最后边则是御园。

    赵这货即没有什么审美观点,又是个嗜钱如命的‘吝啬鬼’,则将后宫弄得不伦不类,外朝之后就是御园,然后以御园为界,将西侧的慈宁殿、慈明殿作为皇太后起居的殿宇,而东侧的仁明殿、慈元殿等数座宫殿作为皇后和嫔妃的居所,因而显得狭促和混乱。

    好在内朝除了宫殿外,尚有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星罗棋布,可以将这些稍加改造作为众妃的住所,才没有让她们挤在一起,算是有了各自的居处。当然也就导致给太后请安就要穿过整个御园,而他又选择住在致远堂,因此不免有了先后。

    “臣妾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当赵七转八拐的来到慈宁殿时,吴曦已经领着一众妃子相候,见他到来一同上前施礼请安。

    “免了,自家人随便一些,不必如此多礼!”赵眼见身前花花绿绿的跪了一地美娇娘,这就是所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皇家生活,一家人拜来拜去的哪里还有丝毫乐趣。本来他还觉得有些尴尬,但此时却心生厌恶,抬手让众人起身道。

    “谢陛下体谅,但臣妾以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陛下宽仁也不能坏了宫中的规矩!”吴曦却没有起身,而是再度施礼道。

    “既然皇后不嫌繁琐,你喜欢就依你吧!”赵皱皱眉再抬手道。

    “谢陛下!”吴曦听了这才起身,但转而对王德道,“今日陛下出行为何不带侍从,不举仪仗?”

    “禀娘娘,是小的错了!”王德施礼道。

    “是朕让他们散了的,不关他们的事儿!”赵却摆手道。

    “臣妾还请陛下……”吴曦又转向赵施礼道。

    “下来再说吧,不要让母后久等!”不待她说完,赵便打断了吴曦的话,转身向宫中走去。

    “参见陛下,娘娘!”见皇帝等前来,两旁侍立的宫女和内侍纷纷施礼。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赵用余光看去,只见吴曦落后自己半步紧紧相随,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其明知自己要斩其兄长,可吴曦依然能保持冷静,即没有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在自己身前装可怜,也没有哭哭啼啼的苦求,反而端着后宫之主的架子,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断劝谏自己。其之冷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冷酷,让他有些惊讶。

    “朕给母后请安了!”此时来不及多想,赵进到宫中向太后施礼请安道。

    “这大年节的,官家一去多时,把哀家都忘了吧!”杨太后板着脸嗔怪地道。

    “多日未曾给母后请安,皆是朕的错,还请母后息怒!”赵再度施礼道。

    “官家快起,太后得知官家回宫已经念叨多时了,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想念的紧。”窦兴上前搀起小皇帝,笑着轻声道。

    “哼,快坐过来!”杨太后的脸虽然还板着,却掩饰不住笑意,招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

    “臣妾吴氏携众姐妹给太后请安!”眼见小皇帝挨着太后坐下,吴曦才领着众人上前施礼道。

    “免了,免了,都坐下吧!”杨太后笑盈盈地抬手道。

    “太后最是偏心,一向说最疼我的,可是官家一回来就将我甩在一边了。”陈淑站起身嘟着嘴道。

    “那你也过来坐!”杨太后拍了拍软榻的另一边笑着道。

    “贵妃不要玩笑了,官家多日未归,让官家陪太后多说会儿话吧!”吴曦这时却笑着阻止道。

    “好好,我们知道了。”陈淑翻了个白眼儿道。

    “去吧,听皇后的话,那边早给你备下了爱吃的点心,真是他疯丫头!”杨太后摆手让窦兴领他们去偏殿道。

    “是,臣妾正好看看午宴预备的如何了,太后就与官家叙话吧!”吴曦懂事的叉手施礼道。

    “五郎,你带兵回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见一众人退下,杨太后挥手让内侍们也退出去,扭身问小皇帝道。

    “些许小事也惊动了母后,真是罪过!”赵听了一愣道,但很快释然。自己虽然先行封锁了消息,但是守卫宫城的是亲卫旅,那么宫外那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太后了。

    “五郎是不是要废后啊?”杨太后没有听赵的虚套,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母后何出此言?”赵也笑笑道。

    “唉,五郎不要瞒着哀家了。”杨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立吴氏为后为官家不喜,因而大婚之后便避了出去,而此次吴家七公子又拦了圣驾,被官家抓住了把柄,正可借此废后。”

    “母后误会朕了,立吴氏为后朕虽不喜,却也没有到将其废黜的地步,实在是吴氏行事不当!”赵叹口气道。

    “皇后入宫后,一向中规中矩,言行严谨,做事亦十分妥帖,何来不妥之事?”太后听了十分诧异地道。

    “既然如此,朕也不瞒母后了。”赵想了想道,“前时朕出宫非是因立后之事,而是军情紧急。当下蒙元重新训练了水军,打造了大批战船,欲犯江南,这才与众将在武学商议如何应对之策!”

    “哦,原来如此,可有定议?”杨太后有些惊讶地道。

    “没有!”赵摇摇头道,“此次蒙元动员了大批兵力,朕本想以诱敌深入之计,夺取淮西。但是需动员二十万以上的兵力,可当下朕大婚、亲祀两项事情开支巨大,左藏库所存的钱粮仅够维持各项开支,而内藏库积存的银钱只有百余万贯,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也只能放弃收复淮西的计划。”

    “在强敌在侧,财政紧张的情况下,皇后居然耗巨资操办上元灯会,将两库积存消耗一空,且以半价自灯户收灯,弄得平江府百姓怨声载道不说,当下军费都拿不出来让朕拿什么去御敌,又如何阻挡蒙元南下!”赵有些激动地说道。

    “于是官家盛怒之下,便领兵回宫,却偏偏又遇上了吴家七公子当街阻拦圣驾,便要将其处斩,并归咎于吴家!”杨太后听了也叹口气道。

    “母后,吴氏明知当下是国难之时,却如此铺张,崇尚奢华,以致国库空虚,这让朕如何向群臣解释,又如何向亿万黎民苍生交待!”赵又急又怒地道。

    “官家勿要动怒,想此事皇后确是有过,却也得了哀家的懿旨,吾亦有过。而吴家世代清正廉明,忠心侍国,因此归罪于吴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他们在江南根植多年,可以为官家稳定江南出力。”杨太后想想言道。

    “太后有所不知,正是因为吴家在江南势大,门生故旧众多,他们的势力足以左右朝政,陈宜中谋逆案和前时的吏部结党案中皆有吴家门生的身影。而吴家的七公子更是当着朕的面叫嚣没有吴家,我赵氏就无法在江南立足;若是不立吴家女儿为后,朕就无法亲政,这是何等的狂妄!”赵言道。他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住,不若自己添油加醋的抢先告知,此后不论谁在解说,太后已先入为主,都会持怀疑态度,而他却赢得了主动。

    “真是狂妄之极!”杨太后听罢果然面露愠色,拍案道。

    “正是如此,朕才担心吴家势力庞大,若是借着皇后之名再行发展,必然会成为权臣。而若皇后诞下皇子还好,尚能好歹保留我赵氏血脉;若是不能恐其会借助外戚势力重现大唐武氏之祸。”赵言道。

    “嗯,吴家七子,哀家听闻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每日与泼皮无赖厮混,以其见识是说不出这等话来,定是听闻吴家人私下议论,这才讲了出来。可见吴家人已生不臣之心,任由其壮大,难免形成外戚之祸!”杨太后作为当下大宋的隐形掌门人,她深知自己的第一要务就是要保证赵氏子孙坐天下,谁胆敢侵犯就要毫不留情的铲除掉。

    “母后英明,这正是朕担心的,不将吴家势力驱逐出朝廷,则朝纲不振!”赵眼见自己的计策成功,心中暗喜道。

    “官家打算如何处置吴家和皇后?唉,说起来也是哀家之过,当初不该妄听他人之言,以致留下祸根。”杨太后有些懊恼地道,“吴家与朝中众臣交好者甚多,在江南势力盘根错节,今其虽有管教不严之过,但是因此株连太广,恐也会让官家史书留污,为后人诟病。而皇后并无大错,受此株连被废黜,怕也难免让众臣不服,引发动荡。”

    “母后所言甚是,朕也尚在犹豫,昨日盛怒之下没有计划周全,便贸然领军回宫,如今有骑虎难下之感!”赵点点头道。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太后的态度,心中已然有了底儿,大不了自己就以武力强力为之,如此说只是表明自己的‘仁义’罢了。

    “官家已经动兵了?”杨太后有些着急地道。

    “没有,此刻正是上元节,京中各方人士云集,人口倍增,若是动兵会造成无辜伤亡,因此只是严密监视吴家,并防范吴家铤而走险。”赵摇摇头道。

    “嗯,还是以平和的手段解决的好,不到万不得已勿要动兵,而吴氏一族人口众多,散于江南各地,还是宜逐步解决,免得地方生乱。”杨太后颔首道。

    “当下是否用兵,皆在吴家,他们若是强硬,朕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赵言道。而他同样惊讶于杨太后,其虽然缺乏长远的政治眼光,但是大事上还是不含糊的,为了维护皇家的利益,也显现出狠辣的一面。

    “只是可惜了皇后,为其家世所累……”杨太后看出小皇帝除去吴家的决心已定,叹了口气道,显然还是对吴曦抱着怜悯之心的。

    “嗯……”赵也点了下头。吴曦能在亲人大难临头之时,仍然能处变不惊,即不向自己,也不同太后求情,这份坚忍就足以让人敬服,也让他刮目相看……

第917章 教训

    两个女人的表现都出乎赵的意外,尤其是杨太后这么容易便被自己说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一个女人在危机降临的时刻所表现出的坚韧和狠辣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世人皆言汉太祖刘邦的皇后吕雉狠毒,其实其本身也是名门闺秀,受过良好的教育,后来之所以能那么心狠手辣跟刘邦绝对脱不了关系。

    刘邦能在逃亡路上把妻子儿女扔掉自己逃跑,也能在项羽说要把他父亲煮了时要求分一杯羹,还能不在乎糟糠之妻患难情,妄图换皇后,废太子等一系列现人品的事情。被做成‘人彘’戚姬,说实话也是自己作的,她不过是刘邦在逃亡路上娶的一位农户家的女儿,在其登基后,把她接入宫中,从此宠的一发不可收拾。

    吕雉当皇后初时,其实也并不过多干涉朝政,但她也是个贤内助,帮助刘邦除掉了韩信。戚姬是然而被刘邦宠坏的戚姬却不是个安分的主。她给刘邦吹枕边风,要当皇后,甚至要废太子刘盈,立她儿子刘如意为太子。而刘邦是个不重亲情的人,但在他快死的时候害怕吕雉对戚姬母子不好,还真想着要废太子。如果不是吕雉是正统又在朝中有人脉,最终还真就让其得逞了。

    吕雉本来一直安分,可是当威胁到儿女的利益时,这位母亲就会变得坚韧起来。刘邦死后,吕雉剃掉戚姬的头发,把她囚禁在永巷,穿褚红囚衣,带枷锁舂米,其子刘如意也被遣往封地。这是吕雉对戚姬的惩罚,但其受不了这种侮辱还有不甘心,自作了《舂米歌》,希望儿子来救她。而这首歌最终成了自己的催命符,驱使吕雉将刘如意骗进宫杀死,把她做成人彘。

    可惜是吕雉的儿子刘盈每当几年皇帝,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这时的吕雉性情大变,为了保证权力,开始任用外戚,险些将刘氏江山变成吕氏的,从此名声也臭了。而他的后代汉武帝刘彻却没有忘记此事,他晚年立刘弗陵为太子,却残暴的杀了其生母钩弋夫人,原因就是刘邦死后,刘盈少而吕后壮,吕后手握皇权,把刘邦的子孙几近斩尽杀绝,可见这个教训令刘彻刻骨铭心。

    而历史也验证了刘彻的深谋远虑,正像他自己所说:“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自恣,莫能禁也。汝不闻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其死后,年仅八岁的汉昭帝刘弗陵继位,昭帝聪慧贤明,但只活了二十岁便死了。假如钩弋仍活着,那么,昭帝一朝她必然是皇太后,虽然年龄仅二三十岁。

    假如钩弋夫人能活到五十岁,那么,昭帝之后她必然是太皇太后。如此尊贵的身份,在朝中注定是说了算的。就是说,钩弋差不多要影响乃至左右朝政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她会不会成为新的吕后,会不会成为像日后东汉的梁太后,乃至像西晋惠贾皇后那样的妖孽,也未可知。

    因为无限权力之下,什么样的丑事、恶事都可能发生。可见看似不通人情的残酷的防范原则,在封建**社会的皇位继承中,却也有一定的预见性和合理性。

    其后世的武则天则又完美的诠释了这一原则,从其为了取代而栽赃王皇后,不惜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算起,为了实现登上权力顶峰的梦想,她先后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儿子、儿媳、兄弟、姐妹、侄女、孙女、姑母等不下二十人,被她害死的高官也有近百人。更惨无人道的是,她也用类似吕雉的残酷手段来对付她丈夫唐高宗留下的宠妃萧良娣,把被剁掉手脚的萧妃投入酿瓮中,使之受尽屈辱折磨而死。

    因此赵觉得杨太后能很快相通这件事,不是其有汉武帝一般的政治智慧,否则也不会执意立吴曦为后,可其还是一位母亲,一个王朝的守护者。想当年杨太后在国亡的前一刻受命保护两位小皇子仓皇出逃,要知道其可是在深宫多年的妃嫔,虽说不受宠,却也是锦衣玉食,哪里受过什么苦。

    但是她却能在敌军的追击下不畏艰难,保护着两位幼子一路逃到福建,其过程可谓九死一生。而后岁月的艰难自不必说,不仅受尽磨难,杨太后还承受了亲子病死的惨痛,可其很快又立赵为帝,以延续国脉。而让一个女人变得如此强大,正是因为母性的伟大,使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一切。如今当其发现吴家可能威胁到赵氏的利益后,也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了他的一边。

    赵自来到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可以说就是杨太后了,十年间给了他跨越千年的母爱,并给予了他无私的支持,可以说若是没有其也便没有他的今天,更不可能掌握大权。同时其也是赵最为‘惧怕’的人,但绝非那种表面上的怕,而是从心眼儿里的怕,怕让这个可怜又坚强的女人伤心、难过,怕自己让其失望。所以在杨太后表明其态度后,赵也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赵知道即便自己获得了杨太后的支持,但是处置吴家也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他如此做其实等于在与整个士人集团对抗,从他们手中抢夺权力。因为按照儒家的治理思想,天子“君临天下”,但应当“统而不治”,所谓“无为而治”、“垂衣裳而天下治”、“恭己正南面而已”,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从表面上看,毫无疑问宋室君主处于这个权力结构的最顶端,具有最尊崇的地位,同时也是名义上的权力源,所有的诏书都必须以皇帝的名义颁布。但是在士大夫们看来皇帝最好只是作为主权的象征、道德的楷模、礼仪的代表而存在,并不需要具体执政;国家的治理权由一个可以问责、更替的朝廷机构来执掌。

    赵知道这种国家体制类似与现代的君主立宪制,用现代政治学概念来说,这叫做“虚君共和”;用宋人自己的话来说,叫做“权归人主,政出中书”。当然在封建社会的整体下,宋代的实际权力运作当然离理想的“虚君共和”尚有很远的距离,但“虚君”显然是宋代士大夫阶层的重叠共识。

    北宋人曾肇说,“帝王号令,务要简大。若夫立法轻重,委曲关防,皆有司之职,非帝王之务。”与其同时代的罗从彦也说,君主“除礼乐征伐大事之外,其余细务,责成左右”。南宋的大理学家陆九渊说,“人主高拱于上,不参以己意,不间以小人,不维制之以区区之绳约,使其臣无掣肘之患,然后可以责其成功。”影响南宋思想的理学家朱熹也认为,“人君之身端本示仪于上,使天下之人则而效之”,实际的治理则“只消用一个好人作相”。朱熹的朋友兼论敌陈亮也提出,“端拱于上而天下自治,用此道也”。

    因而如果宋朝的历代君主意欲揽权,则会被视为“越俎代庖”、侵占政府的正当权力,因而免不了要遭受群臣抗议:“今百司各得守其职,而陛下奈何侵之乎?”“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所以即便是皇帝本人,也不敢公然与士大夫的治理共识唱反调,连一向强势的太宗皇帝也不能不承认,“无为之道,朕当力行之”;真宗亦自言“朕未尝专断”;仁宗更是“虚君”的典范,“事无大小,悉付外廷议”,当时有人评论说,“仁宗皇帝百事不会,却会做官家。”

    皇帝如此软弱无为,竟然导致有些谏官都看不过去了,质问仁宗:“今政事无大小,皆决于中书、枢密,陛下一无可否,岂为人主之道哉?”仁宗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屡有人言朕少断。非不欲处分,盖缘国家动有祖宗故事,苟或出令,未合宪度,便成过失。以此须经大臣论议而行,台谏官见有未便,但言来,不惮追改也。”所以宋人自认为,汉唐以下言家法者,莫如我朝;我朝家法之粹者,莫如仁宗。

    按说作为来自现代社会的赵应该十分乐于接受这种‘民主共治’思想,但是他现在却难以接受。当然这不止是他对于权力的贪恋,而是因为这种不纯粹的民主实际上已经成为皇权和相权之间争斗的根源。若是在和平稳定的时代,他尚可接受。可在这动乱的时期,这种民主便成了致命的缺陷,使得君臣之间相互扯皮,政府效率低下,执行力被削弱,结果只能是战略上往往被动、滞后,战术上处处挨打。

    所以赵以为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他不期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独裁者,但是也希望能掌握权力,建立一个强有力的班子,如此才能应对复杂多变的时局。他是这么想的,也是一直这样做的,几番争斗下来也算是掌握了主动权。但是进入江南后,随着江南士人的涌入官场,此前那种根深蒂固的‘虚君’思想也随之开始影响到朝廷的运作。

    而吴家作为江南士大夫势力的代表,理学的坚强拥趸者,那么双方因为理念上的分歧,产生冲突是必然,即使联姻也只能解决一时,却不能保证长久的妥协。赵觉得以其等矛盾爆发,不若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只有统一了思想,消除根本上的矛盾才能实施自己计划。

    赵在琼州时想的是收复江南后,自己便可以获得充足的财赋及人力的补充,进而可以大举对蒙元用兵,以季风扫落叶之势收复中原,将蒙古人远逐塞外。但他发现现实与自己的构想还是有极大的差距的,内外形势和面临的情形与隋朝有着很大的相似度。

    那时经过多年的战争,四百年上下长时间的大分裂时代,终被隋朝划上了句号。中华民族在四百年的过程中海纳百川,吸收胡族尚武之风,汉化了胡族,民族实现融合。可这“阵痛”以及遗留问题又哪有那么容易过去!经过隋文帝的整合后,形势依然不容乐观,而随后这个任务就落到了隋炀帝杨广的身上。

    隋炀帝此人在历史上的评价,一个‘炀’字就说明了问题。但是也不能因此全盘否定了其功绩。他斯一上位面临的不光有民族融合问题,尚有世家控制了文官系统,贵戚控制了军队实权,“皇帝”就相当于“世家联盟的领袖”。换言之,皇帝多有掣肘,所以杨广要巩固统治,唯有集权!

    杨广修大运河的事情则是人尽皆知,而史书上往往强调其是为了满足自己下江南的私欲,却忽视了大运河的作用,它连接南北全国各地,加速了南北融合,便利的交通也利于隋朝控制、消灭地方集团势力的威胁。此运河对于后世华夏之重要性,大家有目共睹。其进一步发展科举制度,恢复“国子监”、“太学”,打开寒门冲击上层的通道;打击突厥等外族,重建了西域丝绸之路。

    而杨广之过其实罪在三伐高句丽之战,导致了隋朝的灭亡。赵一直认为以隋的综合国力,灭高句丽应是易如反掌之事,而之所以连连失败,则是败在杨广不知兵,且刚愎自用,亲自出征指挥,如此一来造成军事指挥错误,二来为保护君主军队有所顾忌。

    另外君主因一己之事功,求片面荣耀,为意气颜面,不计代价,对弹丸之地数次倾全国之力,终至大错。本来征伐失败无甚大碍,只因亲征失利而意气用事,一方面一得力将帅即可解决,却征用举国财富人士,再次以身犯险重蹈前辙。

    三次出征的失败导致了统制集团的分裂,使隋朝两代皇帝拼尽力气削弱的世家大族重新壮大,中央集权再度被虚弱。于是乎杨玄感跳了出来,你杨广不行,换我做皇帝吧;李渊为首的关陇世家,叛变了;山东世家大族拥立窦建德,叛变了;贵戚重臣宇文家族、王世充,叛变了,对赵来说这都是教训啊……

第918章 各有不同

    赵以为当时隋朝收拾了魏晋的烂摊子,另立了乾坤,是需要锐意改革,但错在杨广操之过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开科举是功在后世,利在千秋的好事;迁都洛阳,占据中原要地,亦是巩固统治的必需;开运河贯通南北,也是促进民族融合,物资流通的好事;而征高丽是开疆拓土,巩固边防的需要。可以说这几件事杨广做的都不算差,但最后怎么就落了个暴君之名呢?

    当前赵面临的情况应该说与杨广相似,在世人眼中他领兵收复江南是延续大宋的国脉,可大宋已经陷入敌手十年,说是复国不若是重新开国。他现下也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改革来巩固统治,北伐中原来完成统一。他们欲发动战争的原因却是一致的,都是想通过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携大胜之威来促进内部的改革,且以此来缓和国内的矛盾。而他与杨广之间的差别就在于一个是好大喜功,一个是迫于形势。

    杨广征高丽一败再败,但他为了面子却一意孤行,连番出兵,而没有顾及开科举引发的统治阶层间的矛盾,迁都和修运河已经是举倾国之力,民力和物力几乎消耗殆尽,从而导致国内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矛盾爆发,而贵族借机反叛,利益集团分裂,陷入万劫不复,导致隋朝两代而亡。

    赵比之杨广胜在头脑尚还清醒,没有因为连番胜利而傲娇,而他发动战争也是为了改善被动的防御态势。与此同时,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底子太薄,迁都、亲祀、大婚等一系列的大事不仅将国库的积存消耗殆尽,连自己的私房钱也没剩几个。

    而战争打的就是钱粮,一旦战争不能按照计划迅速取胜,陷入胶着状态,就得靠增加赋税来维持战争,结果显而易见。另一方面,赵发现朝廷内部已有分裂的迹象,而对于自己的改革士大夫阶层也一直十分抵触,废黜自己的心思一直就没有断过。

    所以赵及时踩了刹车,以免矛盾激化,重蹈杨广的覆辙。而回手先行积存钱粮,整顿朝廷内部,稳定民心、军心,再待时机。那么吴家作为江南士大夫阶层的领军人物,就有可能成为自己改革的潜在障碍。但也会成为赵的心头之患,其若是配合自己完成改革,作为有功之臣,自己只能大加封赏,使其地位更为稳固;若是领头反对,就必须加以镇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妙处,无论吴家怎么样,即使是闭嘴不言,也难以让他消除怀疑。而他来时之所以大张旗鼓的领兵回宫,就是欲先行处置皇后以做个预热,先行除去吴家在宫中的臂助,却没想到的是吴硕这个败家玩意儿居然拦驾耍威风,还大放厥词,让他有了一个能够处置吴家的合情合法的理由……

    上元节午宴便皇帝的家宴,往年只有太后和赵两人,今年自己一下娶了五房媳妇,自然热闹了不少。她们之中有能歌善舞的,有会吟诗作赋的,加上陈淑这个活宝调解气氛,把一场午宴搞得有声有色,全无往日的冷清和沉闷。而赵发现吴曦真能藏事,居然表现的亦十分得体,丝毫没有受到家事的影响。

    家宴一直持续到了黄昏,已经到了点灯时分,众臣请皇帝和太后及众后妃登城观灯,与民同乐。赵准奏,亲自为太后扶辇,领着后妃登上城楼,接受万民的朝拜。而此时灯山皆已点亮,照的如白昼一般,而向远处张望,城中亦是灯火点点,宛如空中银河坠落人间。

    城头之上已然搭建好了彩棚,楼上皆垂黄绿,中一位乃御座,用黄罗设一彩棚,有内侍执黄盖,掌扇列于外。两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椽烛。内亦布置了乐队,楼下用枋木搭起一座露台,露台用彩结,两边皆有侍卫排立,身穿簇新的军服,持枪面向外警戒。城上东棚演奏,露台上表演杂剧,近门亦有护军排立。百姓皆在露台下观看,而乐人不时引导百姓山呼万岁。

    “那些台上都是何人!”赵居中就坐,其他人亦是各自就位。他向城下看去,只见宫门前临街已然建有几十座看台,他扭脸问王德道。

    “官家,那边皆是左、右相,枢密使和六部尚书及他们的家眷在台上。”王德听见陛下招呼,马上凑过来回答道。

    “哦,那其他官员呢?”赵点点头,自己在楼上看灯,那些大臣们只能在楼下看台上观灯了,他又向下边左右张望着问道。

    “官家,那些品阶不够的官员只能挤在人群中,挨挨挤挤的赏灯了!”王德嬉笑着道。

    “嗯,这才叫与民同乐,朕坐在这里赏灯却是与民添麻烦。”赵却是苦笑着道。

    “官家切不可下楼,万民赏灯是假,欲见龙颜才是真。若是官家下楼,岂不是会惹得百姓们争先一睹龙颜,那还不天下大乱了。”王德听了还真怕小皇帝一时兴起下楼与民同乐去,连忙讲明厉害关系道。

    “呵呵,开个玩笑罢了,看吓的你!”赵笑笑,又发现了什么似的问道,“诶,那赵置使他们在什么地方啊?”

    “官家,估计是在御街边上的酒楼中。但也不一定,往年那些有先见之明的聪明人兼有钱人为了观灯方便,都会提前十几天就在临街的酒楼上订好了位置,一边看灯,一边与亲朋故交饮酒。其他人想订座位也来不及了。赵置使等与官家在营中多时,怕是难以寻到位置了。”王德回禀道。

    “为何不给他们也备下彩棚?”赵皱皱眉问道。

    “官家,宫中向来没有这个规矩,自然也就没有备下了。”王德见小皇帝面露不悦,赶紧解释道。

    “哼,你立刻着人去寻他们,再在朕的左手布置桌椅、酒菜,将他们请到城楼上与朕一同赏灯!”赵哼了一声道。

    “官家,这……是,小的这就去!”王德迟疑了下,想想又施礼道。

    “慢着,将陆相、文相,张枢帅及三位师傅也请上来吧!”赵琢磨下道。

    “是,小的这便差人去请!”王德再施礼道,转头吩咐人快去寻找。

    “陛下,快尝尝这是臣妾刚叫的蜜饯!”这是陈淑端着盘蜜饯跑了过来,挨着他坐下拿起一块道。

    “贪吃鬼!”赵白了她一眼,嘟囔着道。

    “瞎说,这是淑妃姐姐叫的,大家都说好吃,每人要了一些!”陈淑将蜜饯塞到他的嘴里嘟着嘴道。

    “味道是不错,比宫中的滋味还要好些!”赵嚼着言道,“给母后那边送了些吗?”

    “皇后已经送过去了,代陛下行孝呢!”陈淑将他的脑袋掰过去指指道。

    “万众目光之下,不要放肆无礼,快坐好!”赵果然看见吴曦正陪着太后看灯,嘴边还挂着笑,看到陈淑还挂在自己身上,拍了下她的背,沉下脸道。

    “好!”陈淑娇嗔一声,这才离了小皇帝坐下道,“陛下喜欢吃什么,自可叫上楼来,姐姐买给你吃!”

    “你这是何意?以为朕买不起吗!”赵歪着脖子看看陈淑,疑惑地道。

    “谁不知陛下生活简朴,每日的膳食费只有不足一贯钱,哪里有钱叫果子吃!”陈淑笑笑道。

    “好啊,以后我就到你那里开伙,否则连口肉都吃不上了!”赵听了却欣喜地道。

    “陛下,你不会说真的吧?”陈淑却是一愣,半是欣喜,半是怀疑地道。

    “你是不知,这上元灯会花了多少钱,那是以十万贯计的,而地方为了制灯也是花费甚多,往往是半价给灯户,这余下的钱只能朕给了。可现在内藏库已经快见底了,朕只有省着钱还账了!”赵叹口气道。

    “不行,陛下已经很是节省了,若是再吃的不好,怎生受的了。臣妾还有些私房钱,陛下尽可拿去用,以后三餐亦由臣妾供给!”陈淑确是当了真,拉着小皇帝的手道。

    “呵呵,还是姐姐疼朕,那朕就不客气了,可是要餐餐都有吃的啊!”赵搓搓手,略带兴奋地道。

    “没有问题,臣妾现在每月有八千贯的月钱,少用些脂粉就够陛下吃肉了!”陈淑认真地道。

    “说定了,明日朕就去报琼斋用膳!”赵也假戏真做,使劲点点头道。

    “嗯,我回去便吩咐膳房多做些肉食,这些日子陛下馋坏了吧?”看小皇帝答应的如此痛快,陈淑疑虑顿消,却用怜惜的目光看着他道。

    “是啊,这些日子朕于众将在营中用膳,他们最低的都是都统,而朕的膳食费却只能用统制的,看着他们餐餐鱼肉不断,朕当然馋了。”赵舔舔嘴唇言道。

    “唉,陛下真是可怜!”陈淑长于将门之家,当然清楚统制和都统的膳食费之间的差距,而小皇帝却是坚持了这么多年未改自己立下的规矩,不禁叹口气道。

    “良宵难寻,你不必与朕相比,自可肆意些!”赵向嫔妃们的彩棚看去,只见他们一会儿传谕叫舞队来演艺,一会儿唤市食盘架来消夜,于是歌呼竞入,上楼进御,宫中有些闲钱的皆竞相购买,售卖者得赏金银珠宝无数,个个是喜笑颜开。

    “陛下,宫中传言,皆称陛下正是因为不满皇后花费诸多举办灯会,才开罪于吴家七公子,欲将其斩首的,是也不是?”陈淑却没有动,而是扭脸问道。

    “其在国难之际,却不知节俭,如此铺张奢靡,难道朕不该生气吗?”赵看着陈淑天真无邪的眼神,及贴近自己的俏脸,竟生出股想亲她一口的冲动,看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笑笑反问道。

    “也许皇后只是想讨陛下的欢心,又不知此前的规矩,这才做了错事的。”陈淑却没有踩上一脚,反而为其辩解道。

    “皇后是聪明人,她早就当知过了复选的程姑娘最后为何没有能入选,如今被立为正宫,却不知朕厌恶奢靡了吗?”赵撇了眼在彩棚外肃立值守的程素言道。

    “陛下从小鬼心眼就多,臣妾还以为是陛下喜欢,才会一力将程素革除,将妃位留给我的。”陈淑听罢却做出了另外的解读,不满地道。

    “是朕坚持将你召进宫中不假,只不过是因为朕小时候常受你欺负,如今为了报仇罢了!”赵坏笑着道。

    “亏我还一直惦念着陛下,原来却是如此!”陈淑恶狠狠地道。

    “咝……朕是自幼便惦记着你的美貌,为了满足这个邪念才坚持将你留下,并封为贵妃的,这总成了吧!”赵没想到陈淑会下‘黑手’,极力忍着痛陪着笑道。

    “哼,这还差不多!”陈淑这才松了手,起身施了个礼飘然而去了。

    “这疯丫头,真下的去手!”赵揉揉被拧的生疼的大腿根嘟囔道,可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其实在他心里只有和陈淑在一起,才觉得有些谈恋爱的意思,这也算是给自己些心灵上的安慰吧!

    “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赵侧身的功夫,余光正看到仍然跪于宫门前的吴硕,想想数十斤的重枷套在脖子上是个什么滋味,再强壮的人被枷上一天一夜也会觉得生不如死。而一向娇生惯养的吴硕此刻已经瘫在了地上,估计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了,可吴曦对于在自己眼皮底下受罪的哥哥,起码脸上并为表现出痛心,更未向自己求情,仍然在楼上谈笑风生,使得赵更觉看不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时楼下又突然传来一阵山呼声,赵探身向下望去,只见此次却非是教坊司或是乐伎们鼓动起来的,而是几位重臣在楼下向上施礼。

    “众位卿家平身,与朕同乐!”山呼声此起彼伏,赵站起身走到城楼边抬手高声道,但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被淹没,而此时不仅是百姓们在高呼,值守的官兵们也在振臂高呼,仿佛自己也享受到了与小皇帝在楼上赏灯的恩赐一般……

第919章 就势而为

    赵宣召众臣上城楼陪着赏灯,一时间民众沸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早年间上元节赏灯,有皇帝也会宣召重臣一同赏灯,但那时皆是文臣的专利,武臣们是没有份儿的,这是比之参加大朝会还要荣耀的事情,因而才引得众军欢呼。可在其他人眼中却有着不同的解读。

    但对于士大夫们来说此次宣召的文臣只有两位丞相,还要小皇帝的三位师傅,而上楼的武人却自枢密使张世杰以下,在京中的高级将领基本都在其列,如此来看几位文臣更像是陪衬,主角是那些武人。这又与传言中的小皇帝因为不满士人屡次与自己作对,欲启用武人掌政的事件相应和,使得他们不免心慌。

    不过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确是一个好的信号,尤其是那些士子们,他们苦读多年却往往一朝落榜,一切成空。而参加科举者不能说没有报国之心,但更多的是为了光耀门楣,谋取一个出路,但是这条路太过艰难了。可当下他们仿佛又看到了一条出路,从军依然可以出人头地,受到皇帝的宠信,坐于高台之上,受到万民的崇仰。

    另外参加武举考试,学成之后仍然可以取得同进士资格,且有转资的机会。而楼上的那些军将如江钲、赵孟锦等人不仅可上马统军,下马能治民,皆是主政一方的大吏。而那些屯驻沿江各州府的军将同样身兼两职,比之文臣地位要高出一截不说,且待遇也是一流的,若是考入武学从军说不定还能谋个好前程。

    赵当然也清楚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猜测自己的意图。而此次他打破惯例宣召众将上楼赏灯,其意就是在向士人们示威,并谋求改变当下被动的局面,迫使他们妥协。不过这也是一种冒险行为,他知道儒家在后世被人认为是一种另类的宗教,也可以说是可以造就思想极端的信徒,若是处于执政地位的士大夫阶层同声反对自己,那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在众臣上楼各自见礼后,在内侍们的引导下各自就位,并送上美酒、果子,俨然是一副君臣同乐的场面。而众将也掩饰不住兴奋,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与小皇帝同甘共苦起家的,深知若是没有其的信任和提携,终生也只能是一文不名的军汉,哪里会有今日的荣光。

    再者众将也深知自己的利益在进入帅府的时候便已经结成了利益共同体,正可谓是一荣皆荣。现下小皇帝与士人集团虽说不能说是势如水火,但也是暗中较劲。而他们也知若是陛下屈从,那么他们的下场将是极为悲惨的,因此只有与小皇帝站在一起,绝对忠诚和服从才能改变其被动的局面,为陛下,也是为自己赢得这场政治斗争的胜利。

    因而众将上楼后,不仅表现的极为恭顺,也频频到御前恭贺、敬酒,向世人展示他们与小皇帝间牢不可破的政治联盟,以及不惜性命捍卫小皇帝的决心。而赵则是酒到杯干,毫不推辞,且一一回敬,以此变现出自己对众将的宠信。

    “去将三位师傅请过来!”接连十数杯酒下肚,赵已有些酒意,却还没有到迷糊的程度,他发现应节严频频向自己这边张望,似有话要说,扭脸吩咐王德道。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赐座!”赵离座起身相迎道,并亲手为应节严布座,让其挨着自己坐下,并吩咐王德放下彩棚的珠帘和帷幔,一时间外界只能看到棚中人影晃动,却不知里边是何情形。

    “朕自幼得以三位先生十年教导,在危难之时始终不离不弃,今时才得以亲掌天下,朕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赵为三位师傅亲斟上酒,先饮一杯言道。

    “陛下言重了,辅佐陛下乃是臣等之本分!”应节严等随之亦喝尽杯中酒道。

    “先生此言让朕更是无以为报,想大厦倾覆之时,多少人或投敌叛国,或避世乡野,只有先生等于乱世之中,不畏艰难随朕前往前途未卜的荒蛮之地,此情义可昭之天地,古之几人能及!”赵端起酒杯再敬三位先生一杯,慨然道。

    “陛下勿要挂怀,臣等即为大宋子民,又受皇恩,理当忠君为国!”江见小皇帝眼中含泪,施礼道。

    “先生勿要多礼,城上之人朕皆视若家人,如此见外了!”赵急忙伸手阻止道。

    “陛下言过了,君臣终有别,臣等怎担当的起!”邓光荐却又施礼道。

    “先生之脾性这么多年丝毫未有改变!”赵见此苦笑着道,“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当然担得起。”

    “陛下今日高兴,中甫就不必拿着御史的架子了,事事都要谏议。”江拍拍邓光荐的肩膀道。

    “呵呵,也是。吾总觉的陛下尚幼,言语间不免总是想着教训,却忘了时光如梭,陛下业已成年,亲视国事了。”邓光荐听了自我解嘲地笑笑道。

    “先生此言又错了,朕若是错了,即便百岁,先生该教训还是得教训的。”赵向邓光荐举杯道。

    “陛下教训的是,该罚、该罚!”邓光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陛下今日高兴,也要酌情,不要多饮!”江见小皇帝已经连饮十数杯,已有醉意,出声劝道。

    “唉,朕亲政之后却觉再无琼州时的快意,时时如履薄冰,处处有人擎肘,反倒不如醉了,免得烦恼!”赵听了摆摆手,端看着身前的酒杯道。

    “臣知道陛下忧思国事,意欲进取,可又逢多事之秋,但也不可心灰意冷,自行放纵,沉迷于杯中之物。”应节严在旁皱皱眉道。

    “是啊,明日醒来依然如此,喝多了酒,岂不是浪费了!”赵笑嘻嘻地道。

    “陛下还是要以国事为重,不可心生歧念!”应节严知道小皇帝近来因为国事、家事而烦恼,难免心神不定,担心其走向极端,缓声安慰道。

    “先生所言不错,当断不断,其意自乱,是该决意为之的时候了!”赵点点头道。

    “臣以为陛下还是先看看这份奏表,再行定夺不迟!”应节严听出小皇帝言中之意是指眼前吴家之事,看其样子也知当下还举棋不定,想想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道。

    “哦,这是谁上的奏本,要由先生转交!”赵接过问道。

    “这是许国公送上的请罪疏!”应节严答道。

    “为何不经中书,却由先生转奏,有什么紧急之事吗?”赵又将奏折放下道。

    “陛下,当下正是上元节假期,各部省都已封印,许国公便交给了臣代为转送!”应节严回答道。

    “这吴家看来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将这奏本假先生之手送到御前!”赵轻轻摇了摇头道。

    “陛下勿要多心,臣只是与许国公先考曾在淮西共事,与其并无深交,更无干涉陛下之意。”应节严摆摆手道。

    “先生勿要解释,此事……此事朕也正欲以三位先生参详,既然如此就不必等待明日了!”赵知道陆秀夫和文天祥都与吴家有旧,此刻应节严又代其传书,可见吴家在朝中的人脉远超自己所知,犹豫了下言道。

    “愿替陛下分忧!”三人施礼道。

    “吴家为了一个逆子的性命,确愿意以满族的爵位相易,同时族中入仕者也愿致仕还乡,从此做一耕读人家,这值得吗?”赵展开奏折读了一遍不屑道。

    “此等逆子,早应除去,否则早晚累及家人。再者言其冲撞圣驾,狂妄自大,诽谤皇帝,自当以大不敬论罪,此等不赦之罪岂是可以官爵抵罪的!”邓光荐听了不屑地道。

    “陛下,其实吴硕并非许国公的亲子,而是养子,其父早已在淮西与蒙元之战中殉国。吴家力保其,想是欲全先辈的情义吧……”应节严比较了解吴家的家事,又简略的说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呵呵,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关节,可叹其父的英明皆毁于这纨绔之手,实在是可惜了!”赵听罢干笑两声道。

    “如此说来吴家却也是有情有义,肯为了一个养子,情愿断送了满族子弟的前程和富贵!”邓光荐听罢态度稍缓,且颇有对其行赞赏之意道。

    “陛下,臣觉得其中不妥,其奏疏看似是衷心请罪,其中却又隐隐有胁迫之意!”江将奏折拿过看了一遍,迟疑了下说道。

    “宗保此言怎讲?”应节严有些惊诧地问道。

    “许国公在奏疏中一再请罪,又屡次提到吴硕乃是忠烈之后,这里便是暗藏玄机。陛下若是不赦其罪,那么便会落得个诛杀忠勇之士后裔的名声,进而引起武人的疑虑,怀疑陛下厚待烈士之后的许诺,以此相逼陛下宽赦其罪!”江言道。

    “嗯,听宗保之言,其中却有威胁之意。这吴家也太过张狂,名为请罪,却意在恐吓!”应节严亦有些恼怒道。

    “吴家在江南势力盘根错节,入仕的子弟也为数不少,他们若是皆致仕还乡,必然引发地方官场震动,这分明是故作姿态,算定陛下为稳定朝局,不得不屈从与他们。如此其心不可谓不险恶。”邓光荐言辞更是激烈,愤愤地道。

    “朕以为吴家在此情形下请罪是真,胁持民意也未必!”赵听了沉吟片刻,想了想道。

    “陛下之意,是说吴家并非是恃强相胁?”江有些诧异的看看小皇帝道,他觉得这画风转变的有些太快了,刚刚小皇帝还欲决意铲除吴家,可转眼间怎么态度就变了呢?

    “朕以为吴家此时上请罪疏,是庄公舞剑,意在沛公。他们保吴硕其实是假,保皇后才是真!”赵端起酒杯咂了一口道。

    “嗯,还是陛下考虑的深远。”应节严点点头,又看江和邓光荐还似想不通,捋捋胡子道,“以吴家在京中的势力,探知陛下领兵回宫的本意应不是难事。而吴硕惹出事情,陛下决意斩之,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此吴家不可能没有意识到陛下意在废黜皇后,要清除自家立威。他们若是此时仍敢相胁,那只能让陛下更为愤怒,定然会不惜代价将吴家连根拔起,所以他们是不敢如此做的。”

    “而吴家之所以能在江南五世不衰,皆因代有子弟能入仕为官,现下不惜牺牲子弟们的前程来保一个犯下大罪的不肖子弟,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极为不合理的事情。但他们不惜代价的来做此事,其实正如陛下所言是为了皇后。”

    “嗯,听知事之言,亦让吾茅塞顿开。”江此刻也想通了,接着言道,“若是陛下斩了吴硕,则与吴家有隙,也必然迁怒于皇后,加之皇后有过在先,罢黜后位几成定局。死了个不肖子,丝毫不会影响到吴家的地位,但是去了后位,则表明失去了圣心,子弟们的进阶之路等于被堵死。而保住了皇后,则吴家就仍有恢复的希望,甚至可更上层楼!”

    “哦,如此说啦吴家能百年不倒,却也有过人之处。”邓光荐也有所悟地道,“但是吴家势力江南庞大,又有内宫为援,且有狂妄之语,若是不加打压,任其壮大,不免会影响朝局。”

    “中甫言过其词了!”眼看小皇帝面露犹豫之色,他们虽为陛下的师傅,又是近臣,但吴家也是皇亲,江不免担心触怒了陛下,碰碰邓光荐道。

    “三位先生,吴家现在已成朕革新的障碍,必要除之。但当下动用武力,怕也有违天和,不若将计就计,如何?”赵却似没有听到一般,沉吟片刻道。

    “陛下以为就势赦免了吴硕,责令吴家子弟尽数致仕,将他们从朝中清除,以削弱他们的实力!”江言道。

    “只如此不足以让吴家衰落,朕要他们答应吴家子弟十年之内不得参加科举!”赵笑笑道……

第920章 各自妥协

    赵其实对于强力处置吴家也是心存忌惮的,当然他领兵回宫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而是为了‘逼宫’,不过却非是为了逼自己,却是在向朝中的士人们示威,显示出自己的决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这么做其实也是被逼无奈的,因为他处置皇后和吴家并非自己一道旨意就能做成的。

    在琼州时,赵通过以财权换皇权的交易得到了军权和参与政事的权力。而他在中间耍了个滑头,借此成立了军机处,得以不通过中书门下和枢密二府独立行使权力,且可以此还对政事施加影响。但是在收复江南后,重新构建行朝中军机处已然名存实亡,尤其是在自己‘修养’期间,所有的权力基本被太后还给了朝廷。

    所以在赵在这一阶段名义上能够公开调动的力量只有御前护军,连后宫之事都不能够独断,而处置皇后和罢黜吴家子弟即便自己下旨,也需要宰相副署才可实施。可陆秀夫和文天祥皆与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立吴曦为后,两人也是暗中出了力的。

    那么有权利副署的就只有副相刘黻和应节严了。刘黻与赵关系密切,且视为亲信,但是他依然不敢为此事寻他,因为赵知道刘黻曾上疏度宗,其放言:政事由中书则治,不由中书则乱。天下事当与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能说出这番话来明显其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士大夫,自己与他说事,多半会碰钉子,弄不好两人还会因此心生嫌隙,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说心里话,赵并不愿意血洗朝廷,这非是临门一脚自己怂了,其一、毕竟这是自己像燕子一样一口泥一口草搭建起来的。其二、结果不可预知,真将这些士大夫们逐出朝廷,自己就不得不组建军政府,在这动荡的年代,一家独大的武人没有了制约,也许就会重现五代十国的悲剧。

    所以赵还是希望此事能获得朝廷的‘同意’,以减少自己的压力。而最后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应节严身上了,可没想到忘了应节严与吴潜还有关系,又代吴家送上请罪疏,做起了中间人,这就等于把通过朝廷和平解决的渠道全部堵死了,并将他逼上了梁山。

    不过赵也从中发现事情尚有转机,吴家显示了自己的实力同时,也给自己留了个台阶下。这让他不得不服气,吴家百年官宦世家的牌子真不是白挂的,族中也皆非吴硕那样的败类,而是真有高人。他们也从自己的行为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知道自家的势力让皇帝感受到了威胁,才要借此事大做文章,欲将他们除去。

    而吴家世代为官经历的起起落落多了,他们知道此事只有做出让步才能够摆脱眼前的危机,毕竟他们的势力再大,也难以抗拒手握兵权的皇帝。如此要保全吴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向皇帝妥协,放弃自己的爵位及子弟们的仕途,来消除皇帝的疑心。且只要保住了皇后,那么吴家在这场争斗中就不算输,一旦时机成熟仍可东山再起……

    “陛下,禁止吴家子弟参加科举,这只怕吴家不会答应的。”江听了小皇帝的话,不禁摇头道。他十分清楚在当前的制度下,即便是世家子弟若是没有了科举的机会,也会很快的衰落。

    吴家在沦陷期间,并没有赴琼参加科举,这足以让一代人丧失了入仕的机会,而若是再有十年的禁期,吴家便有两代人难以出仕。十年后,吴家老一辈将逐渐凋零,再者官场上更是风云变幻,也会有新的家族崛起,除了记得吴家此前的风光,谁也不会再将后继无人的吴家视为威胁。

    “陛下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邓光荐也是觉得不大可能,摇摇头道。他通读历代经史,自然清楚人心驱利,利益的分享永远是最重要的,一个王朝建立后,势必要满足一帮人的利益。对于那些老牌的官宦世家,背后有舆论,还有门生故吏,关系网盘根错节,就是君王也不愿意得罪,因为得罪他们成本太大。

    而当初大家同意立吴家之女为后,也是处于这方面的考虑,一个成熟的国家体制,势必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利益的平衡,特别是具有一定实力的那拨人,得让他们中的一部分能站到权力核心,这样才有助于国家的稳定。但小皇帝却为了控制朝政,竟然以这种办法将吴家逼到了死角上,做的有些太绝了。

    “许国公会答应的,他应该知道孰重孰轻!”赵不以为然地笑笑道。

    “何以见得?”邓光荐实在想不通小皇帝为何这么有信心,疑惑地问道。

    “因为其只怕熬不过三天了!”赵朝城楼下指了指道。

    “哦,臣明白了!”邓光荐虽然心眼直,但在官场上历练多年,也非当初那个热血书呆子了,稍一琢磨便明白小皇帝的意思。被枷了一天一夜的吴硕已经是奄奄一息,跟死狗似的了,再枷两天真够呛。而吴家的计划看似完美,其实不无漏洞,这吴硕一死,则整个计划就失败了,却偏偏被小皇帝一眼识破,所以吴家是拖不起的。

    “陛下,现在皇后娘娘态度如何?”应节严也是不住的苦笑,小皇帝真是自己教出的好弟子,只要有一丝漏洞都会被其抓住,并加以利用,但他也担心小皇帝后院起火,烧的其焦头烂额。

    “不哭不闹,也未向太后和朕求情,冷静的让人觉得害怕!”赵向身旁的彩棚歪歪嘴言道。

    “皇后娘娘却也是奇女子了,家族危在旦夕,仍能临危不乱,即便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应节严向那边看了一眼,吴曦果然如小皇帝所言,其在楼上谈笑风生,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

    “哼,不知是福是祸啊!”赵却是冷哼一声道。

    “陛下欲如何处置皇后娘娘?”应节严暗自摇头问道。他知道小皇帝的意指,内宫后妃太强,又有政治野心,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就是场灾难;而若是真的贤良淑德,则亦可成为皇帝的臂助,即可随时劝谏,也能辅政。但是人心难测,谁能说得好啊!

    “先生,朕也知罢黜皇后并无助于解决当前危机,还可能使吴家铤而走险。但其有过不能不惩,若是吴家仍一意孤行,朕也就不能不痛下决心!”赵知道老头儿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笑笑说道。

    “嗯,臣会将陛下之意转达给吴家!”应节严点点头道。

    “陛下,那吴硕拦截圣驾,当众口出狂言辱及陛下,若是就此放过,只怕有损陛下威严!”邓光荐言道。

    “朕答应饶过吴硕的性命,却没有答应不予惩处。其不是有个殉国的父亲吗,自可以体恤殉国烈士之后为名,赦其死罪,削去其爵位,流放鄂州充军戴罪立功。”赵言道,“至于皇后亲族,除许国公外皆降爵一等,夺其官位,回乡自省。许国公及长子仍留于京中府邸,以示恩宠!”

    “陛下如此处置,十分妥帖,即打压了吴家,也可堵住悠悠众口,陛下刀下留人已是无比宽仁。”江点点头道,觉得并无不妥。

    “陛下回宫后还要对皇后多加安抚,勿要使性子,引得后宫不安!”应节严想想劝道。

    “唉,这真是麻烦,朕真心不知当如何自处,几位先生可有教诲!”赵摇摇头苦笑道。

    “陛下……这后宫之事,臣等不便多言!”应节严听了老脸一红,这玩意儿自己这个当师傅的还真没有办法教,只能靠其自悟了。

    “先生,如今朝中形势日趋复杂,朕想增加两位副相,协助朕处理政务。”赵见状心中暗乐,教你们一帮老小子一个劲儿的教训我,这等事情看你们如何教。但是也知这等事情自己也不好追问,转而言道。

    “陛下,此时确需对朝廷进行调整,以求制约和填补吴家子弟门生致仕后留下的空缺。至于……”应节严知道增加副相早有先例,本朝最多的时候有七位丞相,当然也有独相的时候,他点点头表示认可小皇帝的想法,但是人选他一时也不好多言。

    “朕想以江尚书入阁任参知政事,另一位暂时还未想好!”赵看向江道。

    “陛下,臣……臣怎能担此重任,还请另选贤能!”江没有想到会有这等好事落在自己头上,但是心中却是狂喜,自己入相则江氏一门也是两代四相,足以光耀江氏门楣了。不过还是依礼推辞道。

    “先生论出身,江氏满门忠烈,族中殉国百余人。论学识,先生亦是文韬武略皆精。而论忠心,先生教导朕十余年,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如何不能为相,至于那些虚礼,咱们自家人就不必了,弄得朕也极为不舒服,好像朕强塞给先生似的!”赵笑笑道。

    “这……这,陛下厚爱让臣无以言表,自当殚心竭力以报君恩!”江深施一礼道,算是接受了。

    “恭贺宗保,江家又出一相,足以告慰殿帅了!”应节严向江拱拱手道贺道,也表明其并无异议。

    “恭贺江兄晋相!”邓光荐也随之道贺道。如今小皇帝的三位师傅,两位已经入相,而自己早已入阁,小皇帝的回报可谓丰厚。

    “臣以为陈仁则入相,其资历和学识皆能担当的起。”应节严知道小皇帝的意思是要大力提报帅府旧人,以抗衡江南士大夫集团,想了想道。

    “朕以为其不妥,一者其乃是贵妃伯父,恐会授人以柄,遭众臣弹劾;二者,朕欲以陈任翁接任兵部尚书,兄弟二人皆入阁就够招人恨的了!”赵摆摆手笑道。

    “嗯,陈都统以文资领兵,且又历经多次大战,还曾多次主持练兵,熟悉军务,以其领兵部再恰当不过了。”江对继任者的安排十分满意,尤其是陈任翁领兵多年,却一直是文官身份,这在诸多将领中也是少见的。

    “如此一时间,臣也想不出还有谁可入相!”应节严已经明白小皇帝如此安排的意思。

    江家同样是老牌的官宦世家,可与吴家比肩。但是护国之战中,老辈的兄弟三人皆殉国,族中子弟死伤惨重,对大宋的忠诚可谓是以血肉铸成的,可当下人才凋零,再无昔日的威势。如今即便江钲和江兄弟皆列相位,也难以威胁到皇权,再者此也是小皇帝完成了昔日与江万载间的承诺。

    陈家相对于江家和吴家只能说是新贵,在官场没有庞大的人脉,哥俩儿全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富贵。而小皇帝对陈家不仅有救命和提携之恩,又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将陈家女儿立为贵妃。他们无论是出于感恩戴德,还是为了维护自家的女婿都会不遗余力的,却又没有像吴家那样的威胁。

    而小皇帝这样做便可以通过江家拉拢到一批江南士人的人心,又利用陈家掌管兵权保证了军队的效忠,如此完全可以抵消吴家的势力,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不利于自己的形势扭转。接下来一批老臣皆已到了致仕的年龄,正可借机再将一批忠于自己的官员安插入阁,兵不血刃的完成对朝廷的改组。

    “此事也不宜操之过急,待有合适之人再行任命不迟!”赵若有所思地道。

    “陛下,已经三鼓了,太后已经倦怠,要回宫休息!”这时王德进来禀告道。

    “好,准备起驾!”赵点头道,“吴家之事就有劳先生从中斡旋了,先生可明确告知其,朕不担心青史留污,也不怕有人相胁!”

    “臣明白!”应节严施礼道。

    “恭送太后,恭送陛下!”赵出得彩棚,一盏红纱小灯已经缘杆升至半空,表明陛下欲回宫了,而楼上众将早已看到,列队相候齐声施礼道。

    “免礼,大家尽可再快活两日,朝会之后还要继续议事!”赵抬手相搀,又指指众将道。

    “谨遵圣谕!”众将再次施礼道。这时响鞭声响起,灯山上十数万盏灯渐渐熄灭……

第920章 不适应

    ‘轰、轰、轰……’

    赵扶着太后走下城楼,百余架焰火同时点燃,照亮了明朗的月空,而奏乐声再度响起,宫中灯火却依次燃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宫城在焰火和灯火的影射下美轮美奂,犹如神话世界一般,让人不觉陶醉其中。但美妙的时刻总是短暂的,随着焰火的消散,一切又归于虚无。

    穿过外朝正殿,途径御园,这里的灯火更胜,不仅路边灯火不断,所有的楼台亭阁都挂起了灯笼,且树干上也经过装点,湖中还飘着一盏盏的莲花灯,比之春节时还要堂皇。队伍过了御园转向慈宁宫,将太后送归,众人才转向东宫。

    “王德,将宫内的路径两侧的灯火间隔熄灭,御园中的尽数熄灭,只保留外朝三大殿的灯火不熄!”赵依然没有乘辇,其他人也只能陪着,行了一段路,他回首吩咐道。

    “是,官家!”王德立刻施礼道。

    “王都知,还请稍缓。”王德正准备差人去做的时候,跟随在小皇帝身边的吴曦却言道。

    “皇后还有何事?”赵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官家,上元夜城中大户人家在灯会结束后,会在自家请百戏、放烟火,挂灯,更有幽静的坊巷中的大家也会多设五色璃璃泡灯,更自雅洁,靓妆笑语,望之如神仙。还有的人家于小楼上以人影作大影戏,以博儿孙一笑,灯火更是终夕不绝,而宫中灯会皆灭,不合常例,会惹来非议!”吴曦叉手行礼后笑着道。

    “朕一日下来业已倦了,明日还要早起,处理公文。朕看大家也忙碌一日,都有倦色,明晨亦要早起请安,夜游就免了。而灯烛还要遣人看护,且消耗甚多,能省些便省些吧,又何必在意他人的议论!”赵说罢挥手令王德速去执行。

    “臣妾知道官家向来节俭,但今年官家刚刚亲政,正应普天同庆,又何须在乎这些小事,况且每年仅有一次,奢侈一次亦无妨事,否则百姓还以为皇家还支付不起些灯烛钱!”吴曦又拦住欲走的王德道。

    “呵呵,朕自幼便缺钱,一文钱恨不得都掰成两半花,自然比不得吴家富裕,钱财不缺,朕自然要斤斤计较!”赵听了却干笑了两声道。

    “官家说笑了,官家富有天下,怎是吴家可相提并论的。”吴曦怎能听不出小皇帝的话语中的揶揄之意,低头讪讪地道。

    “皇后也当知,朕为一国之主,汝亦是万民之母,自当知皇家的一粥一饭皆是来自天下子民缴纳的税赋,但是他们日日奔波劳碌却难以果腹,朕如何能吃的下,又有何权力享受这奢侈!”赵冷哼声道,“一场灯会耗费百万贯,这乃是数州一年的赋税,琼州则需十数年才可得,皇后却说的如此轻巧。而今年制灯灯户却要因此难度春荒,说不得还要卖儿卖女,借贷度荒。”

    “官家言重了,此次灯会并没有花费如此多,且臣妾业已将买灯钱悉数拨付,岂有难度春荒之说!”吴曦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连忙辩解道。

    “贤妃,朕听闻汝幼年持家,又擅于经营,定也知进贡之事!”赵没有在听其辩解,而是指指雷妍道。

    “官家,臣妾也只是略知一二。”雷妍上前向皇帝和皇后施了个福礼道,“各地官府贡献之物皆是收于民间,或以和买之名强令征取,而宫中拨下的财物即便中间经手的官员清廉,征户也勉强得之半数。若是宫官恶毒,从中盘剥,得到的财物往往十不足一,以致破产。”

    “皇后可曾听明白了,汝拨下的款项也只能弥补之半数,而一盏灯少者也要十贯,多着百贯。耗费如此之多只是为了博汝一宵之乐,但这些钱却可以支付三军月余的军费之耗,两万户百姓一年所需。如此还不算临安府及各县所耗之费,朕只是修缮了一座居所便遭受百官弹劾,不得不亲自上殿自辩,汝当如何向百官,向万民解说?”赵愤然道。

    “臣妾亦是奉了太后谕旨负责操办,又查阅了年常例,其中并无逾越。却忘了当下乃是国难之时,还请官家责罚!”吴曦听罢深施一礼道。

    “朕只当吴家盛名之下无虚士,谁知却是难付其实,皇后还是先静思己过吧!”赵言罢转身而去,只留下众后妃面面相觑。而吴曦更是懊恼,定定的看着宫中灯火一一熄灭,偌大的宫城重归黑暗,只剩下明月在空,留下的斑斑暗影,心中不免黯然……

    次日是正月十六,今日依照惯例放灯到十七日,因此京城中仍然是一片喧闹,享受着失去多年的繁华。而朝廷亦是封印闭衙,吴曦昨夜虽然一夜未眠,但还是早起去向太后请安,却得知陛下早已来过,太后传口谕今日不必陪伴,让他们自去游玩。

    吴曦告退,与众妃商定早膳后前去游园,并邀皇帝一同在园中宴饮。而她思忖片刻后,令人转向御园中的致远堂,说起来自大婚之后与陛下同居一夜后,皇帝也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又搬回致远堂,自己却还未曾探望过一次,今日前去正好可以缓和下昨夜闹得有些僵的关系。

    当临近致远堂时,吴曦便下了轿令他们折回,自己只带了两个侍女前往。但当她到来时却不巧小皇帝出去锻炼尚未回来,只有苏岚在整理房间。

    “苏尚宫,何须自己动手,由她们整理便好!”吴曦被迎进屋中,苏岚请她稍坐,便忙着动手收拾,她笑笑言道。

    “娘娘有所不知,官家所用的物件都有定规,寻不到便会发脾气,那些小黄门粗心大意的一旦摆放错了,便会惹得官家生气!”苏岚听了略一施礼道。

    “如此说来,官家难以侍奉,真是有劳姐姐了!”吴曦听了言道。

    “娘娘此言差矣,官家待下甚厚,从不无端责骂,且自幼年便是自己整理内务,从不假手他人,侍奉官家说不上辛苦!”苏岚笑着回话道。

    “哦,原来如此!”吴曦自在寺中一见,便知苏岚与小皇帝情非一般,进宫后又知苏岚侍奉小皇帝多年,从未更换过,其所言那就是真的了。

    “娘娘勿要翻动案上的文卷!”吴曦起身也在屋中走动,进了书房见书案上的公文有些凌乱,便想整理一下,却被苏岚喝止了。

    “为何?吾只是想整理一下而已,并不会翻看的。”吴曦却是被吓了一跳,忙收回手道。

    “娘娘恕罪,非奴婢多事,而是确实不能动的!”苏岚见皇后受惊连忙施礼请罪道。

    “本宫还要谢尚宫提点,又有何罪!”吴曦抬手轻笑道。

    “娘娘有所不知,官家的东西有两样不能动,有一处没有召唤是万万不能进入的。”苏岚再施礼谢过言道,“一者便是这书案上的文卷,皆是各部省送来的,经御书办按照轻重缓急整理后送到书房的,官家会逐一审阅、批驳,依次摆好,各有次序。因而即便凌乱也从不假手他人整理,否则便乱了地方,寻不到就要动气。”

    “原来如此,不知官家还有何禁忌?”吴曦听了点点头又问道。

    “娘娘请随奴婢来!”苏岚再施礼,引领着吴曦出了书房,来到隔间指指道,“除此之外还有官家的作战室中的地图、文卷也不可轻动,这里是官家运筹战事的重地,涉及机密,片纸也不可带出,未经许可更不可翻看。若是违反,轻则也要杖责,重者即便不被处死,也要驱逐出宫!”

    “另外一处则是西厢房,那里不仅常年有人值守,官家从不让他人进入,所有进出的物品皆是由都知过手,近卫押送,奴婢在官家身边已有十数载,也不知那房间中所放何物。只知官家若是远行也会携带,且常常在其中独处多时,甚至数日。”

    “官家如此谨慎,想是盛放的皆是关系社稷之物,才会这般严密。”吴曦点点头道,她没想到小皇帝竟然有诸多的怪癖,这也难怪宽敞的乾清宫不去住,非要搬到这窄小偏僻的致远堂来住。

    “官家也经常教训,事事皆要谨慎,且要严守机密,有些事情一旦外泄则会招致祸患!”苏岚说着引领着皇后在屋中参观,让其熟悉下环境。

    “官家的床怎铺的这么薄,如何歇息得好?”吴曦已经知道小皇帝生活简朴,但是进了寝室中还是吃了一惊,屋子中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两个灯台,墙上挂着的一把刀外别无长物。最显眼的就是床上那床叠的棱角分明的被子和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枕边放着几本书,她摸摸床铺,发现床上只铺了一张毡垫,皱皱眉问道。

    “官家一向如此,称若是随军征战在外,幕天席地,哪里去寻舒适的床榻,因而在宫中也是如此,免得把骨头睡软了!”苏岚笑着说道。

    “官家很喜欢读书?”吴曦听了轻叹口气没有多言,拿起枕边的书翻看道。

    “官家喜欢读书,却不喜经典,而是喜欢看些游记、地志和兵书、杂记之类,近日有时会看些史书。”苏岚回话道。

    “官家的喜好总是与人相异!”吴曦翻看了下,果然那几本书除了本不知作者的前人杂记外,就是淮西地志,让她惊讶的还有一本农书,不由的摇头苦笑道。

    “娘娘有所不知,官家常言那些典籍正史都是胡说八道,只有野史杂记中还有些真话。而地志则记载了当地的形势地理和人文风俗,领兵作战不懂这些是要吃亏的。”苏岚替小皇帝辩解道。

    “官家是不是十分尚武,好与军汉为伍?”吴曦听苏岚所言似乎都与征战有关,好奇地问道。

    “官家自幼便在元妙大师的教导下习武,苦练不缀。又随应知事和江尚书学习兵事多年,而在琼州之时,几乎年年都要与蒙元作战,皆是由官家指挥,甚至会亲至前线领兵攻杀。但这也是不得已,没有官家运筹帷幄,琼州早已不保,更不会收复江南,这是朝野尽知之事。”苏岚言道,“至于与军汉为伍这种话在官家面前切不可提起,官家可以说是长于军中,与朝中将帅皆是出生入死,同甘共苦过的,关系非同寻常,至于宿于军中更是常事!”

    “多谢苏尚宫提点,以后还要多加指教!”吴曦知道自己正是因为不了解皇帝的脾性,才惹的其不喜,而苏岚常年侍奉皇帝身边,比常人更为了解,自当多问了。

    “娘娘不必客气,这皆是奴婢的本分之事!”苏岚略一施礼道,“官家就要回来了,要沐浴更衣,奴婢要去准备了,娘娘请这边用茶!”

    “官家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苏岚将她引导堂后,这里正是小皇帝日常歇息之地,吴曦左右看看,又坐下试试,可以摇晃的躺椅,地上铺的软硬适度毯子,尤其是那张软榻,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都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和放松,而这些又与寝室和书房所见的刻板大相径庭,她十分不解地喃喃道。

    “娘娘请用茶!”旁边的宫女煮好了茶,呈上后又换了一只铜壶继续烧水。

    “你这是作何?”吴曦见状问道。

    “禀娘娘,官家回转后都会泡一杯茶喝,所以奴婢要另行烧水,待官家回来后正好饮用!”宫女回答道。

    “泡茶?!真是闻所未闻,莫非是你们偷懒,嫌煮茶辛苦才糊弄官家的吧?”吴曦十分奇怪,世人皆是煮茶,哪里有冲泡之说,皱着眉头半是训斥地道。

    “娘娘,奴婢怎敢,实是官家嫌弃煮茶繁琐和难以入口,一力要求泡茶喝的,说如此才能喝出茶的味道。”宫女被吓了一跳,赶紧叩拜解释道。

    “不要胡乱责备人,其所言不错,正是朕改的这煮茶的规矩!”吴曦还要细问,这时赵正好进门听到,随口言道……

第922章 训妻

    “官家安!”见皇帝突然出现在屋中,吴曦急忙起身施礼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家人何须多礼!”赵摆手,然后一屁股坐在软榻上道。

    “官家累了吧?”吴曦见小皇帝满脸的汗水,衣服的后背也被浸透,掏出丝帕要为其拭去脸上的汗珠。

    “不必麻烦了,朕一会儿还要沐浴更衣!”赵却拨开吴曦的手,又问道,“皇后今日怎么得闲到致远堂来了?”

    “臣妾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称官家早已去过,传谕要臣妾自便,不用相陪。如今春色初露,姐妹们也想游园,臣妾便先行过来看官家可有空闲。”吴曦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回答道。

    “哦,昨日的公文朕皆已处理的差不多了,余下的皆非要紧的事情,还是有些空闲的。”赵想了想言道。

    “如此最好,臣妾这便去安排!”吴曦有些兴奋地道。

    “风景就在门外,跑不了,也丢不了,又有何可准备的。”赵撇嘴笑了笑,又问道,“皇后可用了早膳?”

    “臣妾还不及用膳!”吴曦略一施礼道。

    “告诉膳房,多备下一份,皇后在此用膳!”赵听了回首对随侍的小黄门道。

    “谢过官家!”吴曦听了有些意外,说起来除了公开宴饮,他们二人还未曾在一起吃过饭,愣了下急忙谢道。

    “坐吧,给皇后也冲一杯茶!”赵往边上挪了挪屁股,又吩咐泡茶的宫女道。

    “这……”

    “喝茶就像过日子一样,试一试才知道好坏。皇后也不必轻易断言,泡的茶不好喝,试过再言!”赵见其有些迟疑,指指几上煮的茶道。

    “是!”吴曦挨着小皇帝坐下,想想大婚的那一夜两人也未曾相距如此之近,闻到的却是一股浓重的汗味,但是她并不觉的厌恶,反而让她心如跳兔,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皇后在此稍歇片刻,朕先去沐浴更衣!”赵看看水还得烧上一会儿,也不想再等,起身言道。

    “那……那便由臣妾侍奉官家吧!”吴曦也跟着起身道,而脸上却红的仿佛能滴下血来。

    “这……”吴曦大胆的行动,却把赵吓了一跳,看着满是羞涩的佳人竟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官家难道是嫌弃臣妾吗?”吴曦没有听到回音,抬起头来看向皇帝道。

    “朕……朕只是不习惯!”赵知道在这个时代,妻妾们侍奉丈夫洗浴是件十分平常的事情,否责华清池怎能留下那么多令人遐想,但他还是难以接受,结结巴巴地说了声便转生逃似的离开了。

    “娘娘,不要在意,官家自幼就一向如此,沐浴之时从来不需他人侍奉。而官家唯一的是至今不会梳头,自己也穿不好衣服!”这是苏岚走了出来,捧着一叠衣服道。

    “这些衣服如此旧了,为何还不换新的?”吴曦被撞破心思,更觉不好意思,转而去看衣服,她发现皇帝的衣服皆已旧了,且还有修补过的地方,皱皱眉道。

    “官家说旧衣服穿着舒服,且每日要与兵士们一同训练,新衣服转眼便也旧了,因而常常穿的很旧了才会换新的。其实官家是怕花钱,担心耗费太多,今后怕也会很长时间不会再添新衣了!”苏岚笑着解释了一番,又黯然道。

    “这些解释尚宫修补的,若非细看还难以发现。”吴曦闻听并没有多言,而是言道。

    “苏尚宫手最是灵巧,官家的衣物大部分出自尚宫之手,别人缝的便说不舒服!”烧水的宫女见水开了,麻利的取过两个盖碗,放上茶叶,冲入开水,将一杯捧到皇后近前道。

    “娘娘先用吧,官家喜欢喝温茶!”苏岚将衣物放到一边言道。

    “如此饮用,却是能闻到茶叶的清香,且清澈见底,看到茶叶的舞动!”吴曦揭开碗盖,闻了闻,又看看茶色道。

    “官家正是讨厌煮茶时添入的香药,还不喜浮在上面的茶沫,也不喜煮茶的繁琐,才改为冲泡,不过喝起来却也另有滋味。朝中的几位大臣品过后,便也都喜欢上了。”苏岚言道,并鼓励皇后尝一尝。

    “官家是不是总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让人很难捉摸透他在想什么?”吴曦咂了一口,并未有想想的那么难喝,细品之下在齿间还留有淡淡的香气,她轻声探问道。今天的探访让她发现小皇帝的另一面,其非是外界传说的那样严厉,也非那么不近人情,因而更加迫切的希望能多了解一些。

    “官家做事并非那么莽撞,而是心思缜密,除非触及他的痛处,否则不会做出冲动之事。但官家却也常常会突发奇想,做出令人难以琢磨的事情,可往往都会被他猜中。而宫中一向有传言说官家乃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可预知福祸,通晓世事,如此说来做出些有异常人的事也就不奇怪了!”苏岚恭敬地答道。

    “吾在家时,也多曾听到过坊间传言,说官家可以预知阴晴变化,能够驱动天雷,调动神兵神将,且有天地庇护才能够每每化险为夷,每战必胜的。”吴曦言道,“尚宫莫笑,吾也常想,官家五岁便能领兵作战,六岁就继承大统,几乎每战必捷,这岂是一个孩童能够做到的。”

    “官家沐浴完毕了,娘娘正可去看看官家是不是神仙下凡。奴婢去膳房看看早膳可准备好了!”苏岚侧耳听听,指指放在一旁的衣服言道。

    “这……”

    “娘娘快去吧,官家又在叫人了,迟了要生气的!”苏岚看皇后似是害臊,将衣服拿起放到其怀中道,然后出门向膳房去了。

    吴曦一时间有些发愣,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她十分清楚小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当下又因为灯会之事更是不满,且当前的态度并不明朗。而偏偏七哥又得罪了皇帝,眼看性命不保,家族只怕也会受其株连。这一切让她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清楚自己此刻自己的身份已不同以往,首先要维护的是皇家的利益,可也希望自己的家人平安度过此次危机,因而也希望能与皇帝缓和关系。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不觉来到致远堂,现在有了机会却又心中发慌。

    “娘娘,官家在催了!”有小黄门这时过来施礼道。

    “嗯,在前带路!”吴曦稳了稳心神,抬手言道。

    “娘娘!”见皇后进来,在旁服侍的宫女和小黄门赶紧施礼道。

    “由本宫来吧!”吴曦进来后,看到皇帝已经沐浴完毕,并没有光着身子,一个侍女正为其擦干头发,这让她暗松口气,挥手让他们出去道。

    “皇后?!”赵听了急回头,看到吴曦十分惊诧。

    “便让臣妾为官家束发更衣吧!”吴曦略一施礼,拿过牙梳道。

    “好吧!”赵定睛看看吴曦点点头道,心中却荡起涟漪,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照理说吴曦才是最无辜的人,她也无法反抗父母之言,更无力对抗皇家的安排,而做事也是中规中矩,并没有逾越过去的惯例,严格的说其只是未能秉承自己一贯的做法,也可以说缺乏经验。但是你让一个年仅十六岁,刚刚嫁入皇家的小姑娘就能够懂得其中的奥妙,明白政治斗争的残酷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赵想想自己前世十六岁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的中学生,而吴曦却能够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又筹办了大朝会饮宴和上元灯会,而自己只怕连班里的联欢会都组织不起来。可自己将对吴家的怨恨强加在其身上,让其背负着家族的‘罪恶’也实在良心难安。但是政治斗争之残酷,并不会因为你的无辜而能幸免,这对于卷入其中的人都同样适用,怪只能怪你生于权势之家。

    “官家,此次臣妾擅自动用内库银钱,让官家为难了!”吴曦一下下的将皇帝的头发捋顺,可心中依然不安,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道。

    “皇后应知当下我朝刚刚收复江南年余,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无论是重建朝廷,还是改善民生皆需要大量资金。且尚有蒙元隔江虎视眈眈,整军备战所需更是浩繁,朝廷收入的赋税也仅能维持。而我朝初定,积蓄几无,一旦战事再起,或是有大灾发生,朕将拿什么应对?”赵轻叹口气道。

    “臣妾亦知内库所藏为备非常之需,旦有急用可从库中拨付,只是臣妾却未想到灯会所费竟如此浩大,竟将内藏库消耗一空!”吴曦颤声说道。

    “皇后既然精通经史,也当知琼州的境况,养活十数万军队,供养行朝就已经十分吃力,内藏库的积存又能有几何?而此次为了朕之大婚,太后亦下诏停止修筑皇陵,迁移先帝灵柩,归葬祖陵,还将自己的积存的私房钱拿出五十万贯,都不足以填补所需,朕只能变卖了内藏库部分所藏才勉强支撑下来。”赵没有责怪,而是说明了当前的困境。

    “臣妾有失考虑,以为内藏尚充裕,以致铸成大错,还请官家责罚!”吴曦惶恐地道。

    “当前是要补齐所欠买灯之费,我们再穷也不至于衣食无着,而百姓却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此事刻不容缓,朕已经让总计司核实账目,筹集款项。”赵言道,“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后有过也不能姑息,至于如何处罚待朕查明后另行下旨。”

    “臣妾遵谕,愿自减用度以补不足!”吴曦言道。

    “不必,朕再穷也能养得起媳妇。让太后倾囊相助已经让朕面上无光,羞愧难当,若是连皇后的薪俸都要算计,真要贻笑大方了!”赵摆摆手坚决地道。啃老就够丢人了,再吃上软饭,那自己真不如拿根儿绳吊死算了。

    “臣妾刚刚看了陛下所用皆是旧物,却还要独自承担,让臣妾于心何安!”吴曦听罢脸色黯然地道。

    “朕也喜欢锦衣玉食,每日歌舞不休,但是当下外患不止,内斗不休,朕时时如坐针毡。再者朕如此又如何让臣僚服气,三军敬服,万民臣服。”赵言道,“古人有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朕需警醒,不能步桀纣的后尘。而皇后掌管后宫,责任重大,也要时时谨记!”

    “臣妾谨遵官家教诲!”吴曦说着话已经将头发捋顺,挽起发髻,戴上金冠用枚玉簪别好,然后施礼道。

    “朕有些好奇,皇后即已知道咸平侯获罪候斩,为何不见悲伤呢?”赵站起身,在吴曦是侍奉下穿衣,他皱皱眉问道。

    “官家,臣妾虽然鲁钝,但自幼也接受父兄的教导,懂得三从四德,嫁人随夫的道理。而臣妾在入宫前,父亲亦教导嫁入皇家乃是吴家的荣耀,但自此也就不再是吴家的女儿,而是有了君臣之别,一切言行应以皇家为重,且不可因私废公!”吴曦为皇帝穿上衣服,一一系好道。

    “此次七哥儿拦阻圣驾,出言诽谤圣上,自当死罪。臣妾如今即为皇后,理当为官家着想,再说臣妾前夜亦已出宫看过,也算是尽了兄妹之情,如何处置皆由圣断!”

    “皇后如此深明大义,却是让朕意外。”赵低头看看吴曦,见其脸上闪过一丝哀伤,转眼又恢复平静,“咸平侯此次已是死罪难逃,皇后会不会怨朕太过无情?”

    “臣妾怎能怨恨官家!”吴曦抬头看看皇帝道,“七哥自幼顽劣,而父母念其身世可怜,不忍严加管教,乃至铸成大错。可七哥对臣妾一向很好,自幼百般呵护,从没有一句重话。那日见其模样自然心中难过,但其冒犯龙威,诽谤官家,已是罪不可赦,官家依律惩处,臣妾怎能心有怨恨!”

    “皇后能为大局着想,让朕甚是欣慰。但是有过必罚,也是朕秉承的原则。吴家管教不严,吴国公也难逃其咎!”赵言道……

第923章 不得不

    赵虽然在心中不断的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气恼,意欲为皇后开脱,但他也知道罢黜皇后的成本太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不仅仅是因为重新立后需要消耗巨额的金钱,当然实际上以当前的财政状况他也实在没有能力和精力再重来一次;另外政治成本也不小,这将有损自己的声望不说,且会让力主立吴曦为后的臣僚们惶恐不安,他们一定会极力阻止,从而引发新的危机。因为在士大夫阶层看来,这件事不仅仅是废后那么简单,而是要打破他们为皇帝设立的栅篱。

    虽然对于儒家的理论赵多有反感,也不喜其中的条条框框,但是十年来师傅们的耳提面命,以及每年数个月的经筵灌输,即使他本能的抵触,洗脑似的教育也让他不得不被动的接受。可他终归不是那个真正的赵,却是有着现代思想和成人思维的‘新人’,可以独立的思考,以自己的思想来分析和判断优劣,且加以利用。

    随着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赵也开始利用学到的东西重新解读这个世界,并从中寻求破绽,找出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他有时会想,若是自己的几位师傅和那些开讲的名儒发现自己存着这种心思来听他们叨叨,会不会被气死,而这也是赵突然转了性子开始主动学习经史的原因,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赵仔细考究过宋朝历代君主所受到的种种约束,其完备性可谓为历代所不及,其中既有其他王朝共有的,也有其他王朝所无的。两宋三百余年,从未诞生过一个独裁的君主,倒是著名的权相出现了一大串,能列出一个长名单:丁谓、王安石、蔡京、秦桧、韩胄、史弥远、贾似道,等等。

    从中可以发现宋代没有很好地解决权相专政的问题,但君权则是受到了有效限制。而赵通过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发现自己的列祖列宗之所以和自己一样不能‘快意行事’,并非只是惧于祖宗家法,而是士大夫阶层通过一系列的措施和手段完成了对皇帝的围堵,在权力的运用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栅篱,使得大宋的皇帝们难以独断朝纲,赏戮随心。

    首先对于皇权造成约束的东西在现代人看来是极为可笑的,那就是虚无的‘天’。在秦始皇建立帝制之后,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汉代时董仲舒提出“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的理论,在皇权之上设置了一个更高位阶的“天道”,从而将绝对皇权改造成相对皇权。

    赵实在无法想象古人对于“天”的敬畏感是如何的强烈,但在秦后各个王朝,天命、天道确实对人间的君权产生了约束。古代的君主们都坚信不疑的相信上天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并通过灾异向失德的统治者提出警告。当然君王们也成功的借助君权天授和上天之子的名义来加强自己的统治,强调自己的正统性,在这种心理下敢于挑战‘天’的权威的人少有好下场的。

    熙宁年间,王安石为说服宋神宗压制异论,厉行新法,则放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其实就是蛊惑皇帝摆脱天、祖宗成法与舆论的三重束缚。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做法,因为结果很可能导致皇权**主义的生成。也因此,当宰相富弼听闻王安石向神宗说“灾异皆天数,非关人事得失”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上书称:

    “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此必奸人欲进邪说以摇上心,使辅弼谏争之臣无所施其力,是治乱之机,不可以不速救。”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王安石被贬嫡,神宗暂罢新法,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天命”的敬畏,一场足以改变历史的革新就此被虚无的上天所改变了。显然君主敬天,所以不敢一意孤行,使天作为节制人间君权的神秘力量,在宋代政治运行过程中的作用显然是不可忽视的。

    不过当下赵还是天道的受益者,他成功的利用此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并让人相信自己与上天有沟通的能力,所行之事皆是受上天指引。而他知道事情往往是胜也萧何败也萧和,若是自己就此废后,当下不论是出现什么天文异相,还是大灾小情,都会将此归咎于自己逆天而行,从而遭受天谴。

    赵发现此又与太祖誓约联系到了一起,可能有人以为即便真有“誓约”,也意义不大,不过是一份秘密的遗诏而已。但更准确地说,这其实是宋皇室与上天之间的立约,赵宋的君主如果违背“誓约”,则“天必殛之”。在天受到人间敬畏的时代,这样的“誓约”具有比一般的遗诏更大的约束力,如此也让士大夫们平白得了一道免死金牌,让他们可以‘恣意’制约皇权。

    另外赵觉得太祖算得上是个明君,但是单纯的对于自己的子孙有点关心太过,总担心他们难以保住自己打下的江山,因而给后代们立下诸多的规矩,想借助士人的力量来协助他维护赵家统治。如果将誓约只是视作宋朝的特别约法,此外还有一系列日常制度与程序要求君主遵循,在宋代,这叫做“条贯”。

    开国之初,太祖意识到条贯乃是预防后世君主肆意妄为的“妙法”,因而大力制定了诸多规矩。赵以为从源头来看,这些制度确实起到了防止后代出现败家子丢掉江上的作用,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限制了有为君主进取的渠道,把儿孙们都装在了自己设定的套子中,想动动都难以做到。前时自己因为装修房子受到弹劾,那些人便是依据太祖制定的条贯,好在他一手以武力相胁,一手胡搅蛮缠算是度过了此劫,可以后呢?

    此外,赵匡胤还做了一件赵以为大不妥的事情。其有次与赵普答对,问其“天下何物最大?”,赵普对曰“道理最大!”太祖认为极好。这也许就是其一时的想法,但是士大夫们就乘势而入,并自以为开国皇帝认同了道理最大。这就意味着皇帝同时承认权力不是最大、皇权不是最大,皇帝的话并不是永远正确的,也不是不可违背的。正因为君臣间达成了道理最大的‘共识’,所以他们不认为臣要绝对服从于君。

    在赵看来太祖混乱发言固然有过,但是士大夫们也非是什么君子,他们将此进行过度的解读,使之成为有利于自己的规矩,等同于耍无赖一般。当然他心中也是埋怨自己这位祖宗,说话怎么不过脑子,也不想想道理是什么东西,能是他所能决定的吗,该由谁来评判呢?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然并非由君主自己来阐释。确切地说,道理并不是掌握在哪一个人手里,而是蕴含在人心、天理与世代相承的传统中,并由受过良好教育的士大夫群体发现、阐述出来;或者通过公议彰显出来。而公议在赵看来就是另一个坑。以他的理解公议就相当于欧美国家的议会制,有事大家商量着来,是一种民主共治的体现,但这个在大宋却有不同的解读。

    在朱熹看来,君主不可专断,即使君主作出的裁断是正确的、“悉当于理”,这样做亦非为治之体,为治之本乃是服从于公议;苏轼的解释是:“此言威福不可移于臣下也。欲威福不移于臣下,则莫若舍己而从众,众之所是,我则与之,众之所非,我则去之。夫众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议之主也,如此,则威福将安归乎?”这么一解释,还有几分“民主政治”的意味。

    他们的意思无外乎是说,君主专行赏罚、独揽威权,就是君主独裁。但君主如果服从于公议,自然谈不上君权独裁,而且同时,也避免了威柄为左右一二权臣所擅。所以赵以为这种制度从面上看确实不错,但是没有集中的民主显然就是一道限制皇权的绳索,否则说的对也不遵行,这又是哪门子道理呢?

    在实际实施中,宋代君主未必都能做到“舍己而从众”,不过皇帝们确实比较尊重公议的力量,如果君主行事不合法度,立即就会受到公议的围攻。简单的说就是你一张嘴在与几十张嘴,甚至是上百张嘴在争辩,别说磨破嘴皮,就是将舌头都磨没了也胜不了啊!结果就是道理都掌握在士大夫们的嘴里,皇帝就只能听从他们口中的道理。

    更为严重的是,赵发现宋代的仁君往往都是最遵纪守法的。君臣之间有所谓“法者,天子与天下共也”的共识,假如天子徇私枉法、偏袒私臣,就会受到士大夫集团的激烈反对,他们会搬出此来跟皇上争辩:“天下之法,当与天下共之,有司守之以死。虽天子不得而私也,而后天下之大公立。”

    由此可见,至少在理论上,宋代的皇权绝不是至高无上的,在它的上面,还有天,还有法,还有道理,皇权受到了种种约束,也是一个强调天子亦必须服从于法的朝代。如果君主意欲揽权,则会被视为越俎代庖、侵占政府的正当权力,因而免不了要遭受群臣抗议:“今百司各得守其职,而陛下奈何侵之乎?”“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

    “誓约”、“条贯”、“道理”三者的权威,均为开国皇帝太祖所确立,但赵亦早已发现所谓祖宗之法,未必都是前任皇帝本人的意思,而是一个包含了一系列习惯法、惯例、故典,并且经儒家治理理想塑造过的制度体系,因为以“祖宗”的名义保存下来,其权威大于现任君主的权力,当现任君主做出不符合儒家理想的行为时,士大夫集团就会搬出“祖宗法”,令君主不得不作出让步。

    如果说这些条条框框是士大夫集团借以挟制皇帝,迫使其不得不与他们实现共治。那么还有一手就是古老的史官传统与起居注制度,此也是君主不敢不敬畏的力量。你想皇帝的一言一行、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被起居注官记录在案,而且起居注官怎么记,皇帝是管不着的。

    因此如果君主若是在乎身后的历史声名,行事就不能不有所顾忌。当然要让君主对历史心存敬畏,史官的独立性非常重要,而在宋朝保持史官的独立性亦是士大夫的一项共识。且按照宋代史官的传统与惯例,君主与大臣议事的任何场合,都需要有史官在场。

    这跟现代政治中的电视直播有着类似的功能,都是政治透明度的体现,只不过一个是即时公开,一个是留给历史与后人。不过这项制度对于赵当下来说,起居注制度影响并不很大,因为史官并没有预政的权力,也就是说他只要对历史声名全然不在乎,史官除了秉笔直书,是拿自己没一点儿办法的,只能算是一种消极的约束力量。

    不过赵行事一向谨慎,在朝堂上避免说过头话,而重要的话都是在私下中议论的,且往往以涉及机密为名将所有闲杂人等皆拒之门外,史官能咋记,留给后人的不过是一本糊涂账。再说记下又能怎样,自己不过是大宋朝的过客,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当了皇帝不过是偶然,还在乎后人怎么评说!

    如今让赵清楚现在的局势,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强行铲除吴家,废黜了皇后,定然会遭到士大夫集团的反扑,这会使本就不稳的朝局更加混乱,进而有亡国之危。吴家也清楚赵面临的尴尬局面,算定他会在己方让步后作出妥协,可让他气闷的明知如此也不能不退让一步,但是将气撒到一个女人身上,他还是觉得自己太low了……

第924章 不一样

    赵收拾妥当,与吴曦一同回到后堂中,只要不上朝他依然是一身宽松的旧袍服,只是袖口改成了箭袖,以防止宽大的衣袖像扫帚一样拖泥带水的,但本来鲜艳的红色经过多次的洗涤业已变得暗淡无光,而腰里也只系着条牛皮革带,上面的有的地方已经掉了漆皮,上面悬着一个白玉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最早的时候他还嫌腰里悬挂着一队乱七八糟的玉佩、玉环、鱼袋之类的东西是为了彰显身份和显示富贵,后来才知道这些东西的原始功用是为了压住袍襟,免得春光乍泄,但他也执意只挂了一只玉环而已,免得走起路来叮当乱响。头上也只是一个小金冠、一支白玉簪束发。脚下一双皮底儿皂色低腰布靴。

    赵的这身打扮就是与那些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儿们相比也是逊色不少,而当下与盛装的吴曦站在一起就如同穷小子一般了。但是他身高将近六尺,又经常习武,身材匀称,蜂腰乍背,若非脸上晒的黑了些也算是个翩翩俊公子了,即便一身旧衣在身仍然隐隐的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官家请用膳!”时常陪侍在他身边的内侍和宫女们早已见怪不怪了,马上吩咐传膳,时间不长已有小黄门拎着食盒进来,将其中膳食一一摆在几上。

    “官家的早膳就只有这些吗?”吴曦看看几上,只有一碟腌制的菜蔬,一碟煎制的鱼和两个煮熟的带皮鸡蛋,一碗粥和两个炊饼。自己面前同样如此,她已经知道皇帝向来生活简朴,见到如此简单的早膳仍忍不住问道。

    “回娘娘,若是炊饼不够还可以再添!”小黄门听了急忙回话道。

    “皇后用膳吧,这鱼还是琼州族郑族首精选的鲜鱼晾制,托人千里迢迢送进宫中来的,这种鱼富有油脂,用油煎了香酥可口!”赵见吴曦还在发愣,用箸子点点煎鱼道。

    “那便由臣妾侍奉官家用膳吧!”吴曦点点头,还是对那碟子中的鱼干有些畏惧,转而言道。

    “朕有手有脚,吃个饭还用人侍奉吗?皇后自便就好,不用管朕!”赵说着拿起一个鸡蛋在几上一搓,然后两下便将破裂的外壳剥去,又拿过一个炊饼从中摆开,将鸡蛋夹在其中,大口吃了起来,还不时的用箸子取些腌菜佐味。

    “娘娘,要奴婢侍候用膳吧!”看着皇帝三口两口便将一个夹着鸡蛋的炊饼送进了肚子,又拿过另一个炊饼,夹上煎鱼开吃,而喝粥根本就不用羹匙,却是直接端起碗来喝。其吃相就像饿了多日一般,粗野的吃相不但让吴曦目瞪口呆,连身后的侍女好一会儿才醒过劲儿来,想起自己的责任道。

    “哦,不必了!”吴曦这才想起刚刚苏岚曾说过,皇帝自小便不用人侍奉,一切都是自理,当下也不好再用人侍候,摆摆手,拿过一个炊饼吃了起来。

    “让你们快一点儿,就是一路磨蹭。看,现在都耽搁了吧!”两个人一个是风卷残云,另一个是细嚼慢咽,默默无语各忙各个的时候,就听见训斥声中,一个人冲进了后堂中,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拎着食盒的小黄门。

    “参见皇后!”陈淑进的后堂,看到皇后在此有些惊异,迟疑了下也是连忙施礼道。

    “免礼,贵妃用膳了吗?”吴曦言道。

    “回皇后,还没有!”陈淑在旁坐下回禀道。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赵嘴里嚼着东西有些纳闷地问道。

    “官家难道忘了?昨日咱们不是已经说好,只要在宫中皆到吾那里用膳。早晨不见官家来,想着就是忘了,这才给官家送来,可还是来晚了!”陈淑半是委屈,半是埋怨地道。

    “哎呀,定是昨夜酒喝得有些多了,把此事忘了,真是对不住啦!”赵回忆了片刻,拍拍脑门儿讪笑着道。

    “哼,就知道如此。这些不要再用了,尝尝吾准备的,也算没起了个大早!”陈淑哼了一声,将皇帝手里还剩下的半块炊饼抢了下来,又从随侍的宫女手里拿过食盒,将里边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鸡汤云吞,羊肉馒头,还有这蜂糖糕……都是朕爱吃的,可这些……!”看着陈淑端出来的几样膳食,搓着手,吞了口唾沫有些为难地道。

    “知道、知道,粒粒皆辛苦!”陈淑说着将皇帝还剩下的半碗粥和半个炊饼拿到自己身前,将云吞和羊肉馒头推到桌几中间道,“这些吾替官家吃了,这些官家和皇后也不能剩下!”

    “不必了,这些吾已经足够了!”吴曦见陈淑毫不嫌弃的拿过皇帝剩下的半块馒头就吃了起来,又看看自己身前还剩下许多,摇摇头道。

    “既然如此,朕可就不客气了,可这么多只怕吃不下!”赵舔舔嘴唇,但还是先将剩下的鸡蛋剥了放到陈淑身边的碟子中,才夹过一个馒头道。

    “官家才吃了一个炊饼,喝了半碗粥,如何吃不下这点儿东西,糕点可以留着官家晚上充饥!”陈淑也不客气的拿过鸡蛋咬了一口道。

    “官家吃的不少了,怎还能吃下这许多,还是不要勉强了!”吴曦看着皇帝面前摆着一大碗云吞,还有五个羊肉馒头,也有些担心地道。

    “皇后有所不知,官家食量很大,这样的炊饼也能吃下三、四个的,而且一会儿就会喊饿的!”陈淑摆摆手道。

    “是吗?”吴曦听了有些沮丧地道,自己身为皇后居然连皇帝吃多少饭都不清楚,实在有些失职了。

    “当然了!”陈淑却没发现皇后的神色有异,接着说道,“说起来,那还是十年前了,臣妾随父亲前往崖山护驾,就住在官家所乘的御舟上。想那时近三十万军民皆躲避在那处海湾之中,周边皆是鞑子,粮食都难以筹措,更不要说肉和菜蔬了。太后心疼官家,每日拨下的份例中尚能有些肉菜,但官家却都给了那些受伤的将士食用,与众军吃的一样的白饭、鱼干和采集的野菜!”

    “鱼干?这鱼干是不是十分珍贵啊!”吴曦听了指指桌上的煎制的鱼干问道。

    “官家一定又糊弄娘娘呢!”陈淑夹起一块鱼干看了看道,“这种鱼在琼州时,十文钱就能买下一大篓,晒干之后更不值钱,只有贫苦人家才会以此佐饭!”

    “啊……”吴曦听了大张着嘴,看看埋头大吃的皇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在崖山之时,这鱼干也是难得之物。”陈淑将鱼干放在嘴里嚼着道,“官家小时候就喜欢吃,胖的跟球似的,每日不等用膳就饿了。他便会去御船上火军那里要些储存的鱼干和肉干,藏在怀里或袖子里,饿了便偷偷摸出两块吃。想想那时吾也不懂事,常常会领着住在御船上的一帮孩子们去‘打劫’官家,抢他的鱼干吃。而官家脾气好,从来不为此生气,还会故意多拿些分给我们吃!”

    “那是因为朕长得太胖了,跑不过你,也打不过你,所以只能哄着你了!”赵抹抹嘴上的油插嘴道。

    “呵呵,官家最会糊弄人了。”陈淑得意地笑着道,“皇后有所不知,官家自小就会糊弄人,一定要小心提防,否则卖了都未可知!”

    “是吗?官家怎么会……会骗人呢!”陈淑在皇帝面前说话可谓肆无忌惮,却不见其恼怒,让吴曦即羡慕,又嫉妒,便也试探着道。

    “官家最会骗人了。”陈淑白了皇帝一眼道,“当时在崖州,皇后都不知形势有多危险,不仅是蒙元步步紧逼,就是行朝中亦有人对官家继位不满,在御舟周围布置了大量的战船监视,而帅府军初时才有数千人。但是官家却能乘小船来去自由,监视其的官兵反而被官家收服了。”

    “官家仁义无双,自然会让众军臣服了!”吴曦不明缘由,只能顺着道,她也想尽快的了解清楚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靠这个!”陈墩又夹起块鱼干道,“当然不是这些小鱼干了,而是海中的巨鲸。”

    “巨鲸?!吾从书中看过,那巨鲸形如小山,可翻江倒海,吞噬船只,难道官家能将巨鲸驯服?”吴曦听了更觉惊异,在她的印象中巨鲸可以说是一种可怕的怪兽,可却被皇帝加以利用,这怎么可能呢?

    “不错,在崖山粮食越来越少,面临着断粮之危,更不要说吃上肉了。但是官家这时候却领着战船捕获了一头巨鲸,并将其宰杀,平均分给众军民食用,连朝中重臣都不例外。吾还记得那天晚上,整个海湾中都飘着煮肉的味道,人们比之过节还要高兴。”陈淑看看小皇帝似乎眼前又浮现了当日的场景,“此后,官家再度出航便没有人阻拦了,而是都盼着官家再能带回一头巨鲸来,官家也没有令众人失望,几乎每次出去都会拖回来一头巨鲸!”

    “再以后,连监视官家的战船也不再跟着了,只是希望能自己多分上一份,慢慢的就变成了官家的人。从崖山回来以后,吾从父亲口中才知道官家确是利用猎鲸的机会不仅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还赢得了众军的拥戴。而官家却是早已料到与张弘范有一战,实际上是借机勘察地形和水文,以便做好准备。果不其然,两军交战之时,行朝军大败,官家却率一万护军力挽狂澜,利用崖山的潮汐大败蒙元水军,还气死了张弘范!”

    “张弘范是被气死的?蒙元不是称其是力战而死的吗!”吴曦此刻比闻知皇帝杀死巨鲸还觉惊奇地问道。

    “鞑子只是为了颜面罢了,张弘范其实是被官家三言两语给气疯了,自己拿刀自刎身死,这是吾亲眼所见的,那还假的了,官家屋子里挂的那把刀就是张弘范的。其甲胄赐给了倪大哥,以奖赏他阵斩其弟张弘正,要说其是立斩身死还过的去。”陈淑以亲历者的身份保证道。

    “贵妃亲眼目睹的,不害怕吗?”吴曦颤声问道,她此刻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想着陈淑曾跟着皇帝经历生死,结下了深厚的情义不说。且其能与皇帝肆意说笑,还能毫不犹豫的吃下官家剩下的膳食,而自问她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开始也怕,后来便不怕了。那日乌云蔽日,黑浪滔天,数十万大军,上千艘战船往来厮杀,崖山海湾中浮尸数万,将海水都染成了粉红色。可想着官家也在船上,若是能陪陛下死在一起也不算冤枉,便也不怕了!”陈淑言道。

    “呃……朕撑着了,贵妃以后不能再送饭来了,否则又要胖成球啦!”这时赵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言道。

    “不行,即便再让官家胖成球,臣妾也见不得官家每日如此苛责自己!”陈淑听了却板起脸厉声道。

    “好了,朕算是怕了你,你们也快吃,朕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赵摆出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站起身说罢一溜烟儿的出去了。

    “看来官家十分惧怕贵妃,一句话就把他吓跑了!”吴曦看着皇帝的背影言道,现在皇帝的表现再次颠覆了其认知中的皇帝形象,与史书中记载的皇帝皆不一样。

    “官家幼年就能率军出入敌阵,又怎会怕臣妾,他只是宽仁,让着臣妾罢了!”陈淑听了却轻叹口气道,“皇后可知官家食用的膳食为何如此粗鄙,几个羊肉馒头便能让其高兴吗?”

    “吾也正想请教贵妃,官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却为何如此节俭,即使吃的好一点儿,又能花费几多银钱!”吴曦皱皱眉言道。

    “官家节俭,一者是深知创业艰难,一钱一粒米来之不易;二者国事艰难,不宜奢靡,要想是众军信服,官家要以身作则!”陈淑略一沉吟道,“此前官家一直以统制的膳食费为标准,无论是出巡,还是在军中都是如此,且要自负所费,不侵占一文国孥、军费。因此在前时御史弹劾官家浪费国孥,朝中众臣不信,军中众将自然更不信。但皇后此次主持上元灯会,却让官家难堪了……”

第925章 命运无常

    吴曦在与苏岚的交谈中,获知了皇帝日常生活的一面,了解到一些其癖好和习惯,可以说这已经颠覆了她对小皇帝的认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接下来与陈淑的对话中,她了解到了皇帝的另一面,明白其并非是看起来那样刻板,而是有着非凡的勇气和狡,但内心中又有着难以为人察觉的柔弱一面。

    如今皇帝在吴曦的心中就如同一个猜不透的矛盾体,让她觉得难以适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其。此刻对陈淑却是由衷的羡慕,其与小皇帝自幼相识,且曾一同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有着无以言表的亲密和默契。这让她心中有些难过,皇帝可以容忍陈淑的‘欺负’和无礼,为何却不能对自己宽容一些。

    “皇帝这次十分生气,看来难以善了!”吴曦听了陈淑的话后,脸色黯然地道。

    “皇后勿要过分担心,官家此次虽然生气,却不会将娘娘逐出宫去的!”陈淑将炊饼吃完了,又拿起羹匙喝了口粥道。

    “为何?难道官家与贵妃商议过?”吴曦看看陈淑狐疑地道。

    “这种关系国运的大事,官家怎会与我商议,这是我猜到的!”陈淑点点桌上摆放的食物,做了个鬼脸道。

    “一餐早膳,贵妃就能猜出官家的心思?”吴曦还是不能相信,疑惑地道。

    “昨日宴饮时,官家曾言要补偿灯户,又说要节衣缩食以省下钱来还账,吾就猜到了。”陈淑看看皇后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笑笑又道,“官家这个人最是护短,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损坏和与人。如今官家既然主动为皇后承担灯火所费,就表明其虽然生气,却还没有严重到废立的地步。而自降标准也是为了给朝野上下一个交待,同时亦是自省!”

    “如此说来,官家吃的如此粗鄙也是因吾而起了?”吴曦有些动容道。

    “正是。”陈淑点点头道,“官家每日事务繁忙,还要习武练兵,十分辛苦。若是每日再吃的不好,身体如何受的了……”

    “因而贵妃才会备下膳食送来的,真是有心了!”未等陈淑说完,吴曦已经明白了原委,讪讪地道。

    “皇后有所不知,内库虽然有些积蓄,但是陛下很少因私动用,而是如同吾等一样请领薪俸。但也非他个人独用,还要补贴侍卫营及内侍们,留给自己的用度便不富裕了。吾便想着能为官家分担些,可皇后也看到了,他并没有依诺前去,臣妾就只能送过来了!”陈淑有些无奈地道。

    “还是贵妃对官家了解,不若吾等一起分担,为官家轮番送上膳食!”吴曦想了想言道。

    “娘娘最好不要,官家有自己的原则,此事他既然说要做到,绝不会轻易放弃。如此偶然为之尚可,但万万不可行之,否则官家一旦拒绝便再无回旋余地!”这时收拾碗碟的苏岚插言道。

    “连贵妃也不行吗?”吴曦有些失望地道。

    “姐姐说的是,还是姐姐最知道官家的心思。官家小时候也是如此,吾虽然要比其年长,可有时想想,往往都是官家在让着吾,容忍着吾的任性、胡闹,且如大人一般时时呵护着我,刚刚一定也是怕我失望、难过才没有拒绝的。”陈淑想了想,嘟着嘴叹口气道。

    “其实官家对于身外之物并不看重,百万贯看着虽多,在官家眼中也非那么重要!”苏岚重新给两位娘娘呈上茶道。

    “嗯,姐姐说的不错,我听闻只官家借给朝廷的银钱就有近千万贯,却从未讨要过。而在琼州时,组建新军,换装火器据说亦皆是内库所出,那也是笔极大的开支,也从未见官家小气过!”陈淑言道。

    “两位娘娘可知官家常数的一句话:钱要用在刀刃上。”苏岚轻笑着道。

    “此话何意?还请尚宫解说一二。”吴曦摇摇头,让苏岚坐下说。

    “谢娘娘!”苏岚施礼谢过才在旁坐下道,“官家的意思便是钱要用在实处,而非为了面子,为了博得一乐和一时的安逸靡费银钱便是罪过,穿衣吃饭只不过是一图温饱,更是不值得!”

    “嗯,吾懂了。”吴曦点点头道,“官家心怀天下,想的不是一人一户的温饱,而是大宋亿万子民的衣食生计,天下的安危。”

    “娘娘睿智,既然知晓了根由,就不必烦恼了,官家……唉,近来内忧外患,使官家心中不免焦躁,待事情有了结果便好了!”

    “多谢苏尚宫解说,吾看看其他姐妹可否来了,也好商议下今日如何安排!”吴曦起身离座道。

    “恭送娘娘!”苏岚与陈淑也忙起身道,见皇后出门向园中走去,陈淑又拉着苏岚坐下道,“姐姐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为何欲言又止呢?”

    “贵妃,你可发现件怪事?”苏岚想了想言道。

    “怪事?没有啊!”陈淑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摇摇头道。

    “当日官家只是花费了百贯修缮了下这致远堂,竟惹得御史弹劾,百官参奏,使得陛下不得不上殿自辩。可皇后此次花费百万贯主持上元灯会,朝堂上却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提出异议。贵妃不觉的奇怪吗!”苏岚言道。

    “哦,确实如此。定是百官惧于吴家的势力才集体失声!”陈淑想了片刻道。

    “奴婢刚才本想劝皇后要严加约束家人,不要给官家招惹麻烦,可转念一想,皇后家族势力竟然能控制朝堂,便自觉多余了。”苏岚苦笑着道。

    “这也难怪官家不给皇后好脸色,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而那吴家七公子也是倒霉,正好撞到了官家的枪口上,居然敢让倪大哥给他当街叩首赔罪。”陈淑恍然地道。

    “吴家势力遍布江南,如今想来已经引起官家的警觉,也是让官家郁闷的缘由了!”苏岚又向陈淑施礼道,“不过奴婢要恭喜贵妃了,若不出所料几日后将由贵妃主持后宫了。”

    “姐姐勿要胡言,以官家吝啬的性子也不会废黜皇后的,他才舍不得再花钱娶一位的。且以后若是再以奴婢相称,便再也不理姐姐了!”陈淑佯做生气地道。

    “好,以后私下咱们还以姐妹相称!”苏岚拉拉陈淑的手笑着言道。她虽然看不出朝局的走向,却也已经料到吴家败落近在眼前,想想当年行朝迁琼的局势比当下还要险恶,小皇帝还是能够绝地反击,将反对势力一一收服。而今局势虽然复杂,但是小皇帝的实力也非当年,吴家全无胜理,皇后失宠也是必然。可陈家兄弟皆是陛下的宠臣,相对来说根基尚浅,必然是扶植的对象以抗衡吴家的影响力,如此陈淑的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

    “嗯,可吾却不想主持后宫,只想陪在官家的身边……”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家族会成为大宋新贵的陈淑,皱着眉头喃喃地道……

    …………

    此次游园虽然是赵与众后妃头一次在园中游乐,但是他仍然秉承节约的传统,可又为了让众人渡过难忘的一天,他只能劳心劳力的为媳妇们亲手准备了一场大餐。自知自己的厨艺水平有限,不过贵在‘创新’,他将前世吃过的、看过的和自己会做的,现下条件允许的全部想了一遍,然后做出了一桌集南北风味,中西精华的家常菜。

    不知道是赵穿越之后的厨艺水平大涨,还是这个时代人的品味太低,他这一桌菜居然大受欢迎,尤其是几位充任小工的御厨大加赞赏,一定要陛下留下菜谱,以便能发扬光大。这让一向脸皮很厚的他都觉得汗颜,好在都是自家人,即便丢人也是丢在家里了。

    因为此时正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梅花正盛,宴席也是摆在梅园之中。几位极富才情的老婆轮番上阵,纷纷吟诗作词,让赵倍觉尴尬,接连被罚了几杯酒后,突然想起前身看过的电视剧《一剪梅》的主题歌。也不管对不对景,反正里面有梅字就不算跑题,于是接着酒意高歌一曲。

    赵也算是歪打正着,在宋代时候,人们称一枝为一剪。一剪梅的意思,就是一枝梅花,相隔两地的人往往通过赠送对方一枝梅花来表达相思。而这首歌虽然是现代歌曲,歌词却很具有文化底蕴,正是借用了古代诗词中的意境,新颖巧妙的运用多种比喻刻画人物的形象与情感,也算是贴题应景。

    且整首歌曲旋律悠扬婉转,赵也已经过了变声期,恰又赶上事情烦杂,心中悲苦,正好成功的演绎出了那份执著的凄婉,成功的表达出歌曲的轻柔与温暖,诚挚和深情,将一群纯情少女感动的稀里哗啦,而皇帝那忧郁、深沉的眼神所过,使他们都觉的是陛下在向自己表白。

    再……再往后,赵在老婆们轮番表达的敬意下喝醉了,完全断了片,第二天醒来已然忘记昨天做了什么,又干了什么,只觉的头疼欲裂,不想起床。

    “姐姐,昨日朕可曾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说了什么过头的话?”赵洗了个澡才觉得身上好了些,喝了杯茶后问道。他知道自己不是平头百姓,话一出口便要算数的,那是要还账的。

    “官家全然不记得了吗?”苏岚笑笑反问道。

    “朕只记得唱过歌后又喝了不少的酒,此后的事情便不知道了。姐姐快说说!”赵掐着脑袋回想了一会儿,却一点也忆不起来了,催促道。

    “呵呵,官家昨日可是大出风头,先是给众人讲了一番当前形势,又直抒壮志,不仅要踏破塞北,饮马多瑙河,还要乘巨舟乘风破浪,领着大家周游世界,去大洋洲抓袋鼠,美洲吃辣椒,非洲看长颈鹿、猎狮子,南极洲观企鹅等等,都是些胡话,奴婢已经记不住了!”苏岚嬉笑着道。

    “看来真是喝醉了,你们哪里听说过这些东西。朕还做了些什么?”赵听了讪讪地道,不过却放下心来,自己说的这些东西在此时的人看来皆是胡说八道,自然也不会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官家那时又喝了几杯酒,醉的更厉害了,却又与诸位娘娘说了些情话,将她们都感动的泪眼婆娑,尤其是一番话将贵妃说的泣不成声,奴婢也未想到官家说起情话来也是妙语连珠,让人……”苏岚说着说着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朕不会是说什么一万年了吧?”赵琢磨琢磨自己上辈子还未谈过恋爱,不过耳染目睹台词却是记住了不少,想着也只能是这些了。

    “嗯,就是此番话将贵妃说哭了,然后官家就躺到了,将大家都吓坏了,幸好太医看过只是说醉酒,并无大碍!”苏岚点点头道。

    “那朕跟姐姐说了些什么?”赵看向苏岚突然问道。

    “官家……酒还未醒吗?”苏岚却是羞红了脸,背过身去娇嗔道。

    “官家,应知事请求觐见!”正当赵想要再逗逗其时,王德小跑着进来禀告道。

    “快请!”赵只能收起玩笑道。他知道吴家的事情应是有眉目了,他们的命运如何就看谈的如何了。

    稍时,应节严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来的致远堂书房,相互见礼后,赵也未客套,直言问道:“先生,吴家可否答应了朕的条件?”

    “陛下,许国公答应了!”应节严捋捋胡子道。

    “看来吴家还算聪明,如此也可避免一场血腥,让朕手上少沾些血!”赵如释重负地言道。他其实这两日也是在煎熬中度过的,虽然已经做好了动武的准备,但是血洗朝堂也是不得已的下策,毕竟损失掉的也是大宋的人才。

    “陛下,吴家虽然答应了陛下的条件,但是也希望陛下能够善待皇后,能够依诺而行,饶恕咸平侯一条命!”应节严又说道。

    “他们信守诺言,朕亦自然会守诺,可是那货真的该死,留其命在也终是祸害!”赵冷笑着道……

第926章 还治其身

    应节严对小皇帝的话很吃惊,显然是想制吴硕于死地,而这与吴家暗中达成的妥协相违背,双方也就彻底撕破脸皮,一场争斗就不可避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结果不论谁胜谁负对于大宋来说都是一场浩劫,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他也看到随着小皇帝日渐长大,亲政后更是欲集权于一身,独断朝纲的趋势。

    “陛下,吴家既然已经做出了妥协,还是要遵守先前的诺言!”应节严言道,“此次吴家答应十年之内所有族中子弟不参加科举,这已经等于切断了他们的晋升之路,不肖两年再无法对陛下形成威胁,又何必要斩尽杀绝呢!”

    “先生勿急,朕也没有说此刻便将其处死啊!”赵笑笑答道。

    “陛下,吴家族中出仕者甚众,岂会不知其中的曲折,一旦泄露,就又是一场风波!”官场上一向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的说法,而皇帝要想暗中弄死个人比碾死只蚂蚁还容易。而当下小皇帝是可以依诺宽赦了吴硕,但是谁敢保证以后不对他下手,吴家再次强调要陛下守诺,其实也是担心会对其暗下杀手。

    “先生,即便朕不杀他,可以其那副娇生惯养的模样,能熬得过军中苦役吗?朕又何苦做这恶人!”赵苦笑着道。

    “只要陛下不插手此事,吴家自能疏通其中的关节,保其无性命之忧!”应节严听了还是有些不放心,小皇帝别说发话,只是一个眼神底下的人都能心领神会,有一万种办法无声无息的要了其的命,于是再次提点道。

    “吴家是信不过朕,但是朕也信不过他们,其以为只要御史不会弹劾,就能保证皇后无忧,便暗中唆使人让百官噤声,这又是意欲何为呢!”赵冷哼一声道。

    “陛下,其实吴家如此也是一番好意!”应节严听了也是暗骂吴家不知死,小皇帝本来就忌惮他们才会欲下杀手,可他们如此做岂不正有挟制之嫌,这只能坚定小皇帝除去他们之心,却于事无补,可自己当前要做的是灭火,而非火上浇油,想了想道。

    “好意?!朕只看到了威胁,却未看到什么好意,难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们吗!”赵却翻了个白眼道,显然对其的说法不满意。

    “臣清楚陛下历心图志,恢复中原之心。但是不能操之过急,吴家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一朝可除,还需缓缓图之。而其能暗中对朝政施加影响,亦正表明陛下的担心不虚。可就此事来说应对陛下有利,没有群臣弹劾,陛下正可顺水推舟,不必对皇后重处,却能夺其权力!”应节严言道。

    “先生也知,朕不喜欢被人胁迫,若是就此罢休,朕觉得窝囊!”赵有些不忿地道。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再说在此次争斗中,吴家虽说从外表看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是吴氏一族入仕官员尽皆致仕,受封者降爵一等,加上十年吴家子弟不得参加科举,实则已经是元气大伤。而官场上向来是人走茶凉,落井下石之辈众多,不消两年吴家便会败落,再也无法对皇帝构成威胁。因此陛下看似受了些气,明眼人都能看出其实陛下是完胜,且也会让朝中官员警醒!”应节严见小皇帝仍然不服气,又好言劝道。

    “先生所言不错,但是朕急啊!”赵说着站起身道,“先生我们在琼州十年卧薪尝胆才收复了江南一隅,广南西路尚有数州在敌手,大理和川蜀也为蒙元占据,而十数万敌军又与我们隔江相望,时刻准备再下江南,局势比之在琼州还要危险。可内部不稳,朕亦不敢擅动,难道还要再等十年才能北伐中原吗?”

    “陛下的心思,臣十分明白。但现在外有强敌环伺,内部处处擎肘,使得陛下壮志难酬!”应节严点点头,作为四朝老臣,他自然清楚让小皇帝感觉到束手束脚的还在于大宋建国以来形成的权力结构。

    毫无疑问,宋室君主处于这个权力结构的最顶端,具有最尊崇的地位。而君主下面的宰相机构,包括中书门下、枢密院,则是与天子共治天下、掌握着实际治理权的执政团队。且宰执的法定权力很大,凡“天子以万机之得失,百官之进退,社稷之安危,生民之休戚,近而号令之臧否,远而蛮夷之叛服,大而阴阳之愆和,小而钱谷之衍耗,凡百官有其事,事有其名,一皆委任而责成于宰相。”

    故宰相于天下事无所不统,不仅仅是一职名官。虽然朝廷的诏书都是以皇帝的名义颁发,但按照法定的程序,诏书的起草、审核与颁布,都必须经过宰相机构,并由宰相副署,凡制敕所出,必自宰相,非经二府者,不得施行。所以这样的权力结构便是牵制皇权的积极力量,使得君主独断的企图是跟这一权力结构相背反的,从而让皇权难以在这样的权力结构中展开。

    “先生亦知朕一向懒散,并非贪权之君,但朝臣多是守成之人,缺乏进取之心,甚至进驻江南后又生偏安之念。”赵皱皱眉头在堂中焦躁地踱着步道,“如此状况下,北伐几乎无望,而真金只要稳定了内部,便能很快腾出手来,将北军南调再犯江南。那时我们即便有长江为凭,但战线漫长,总有疏漏之处,一处被突破则处处被动,整条防线便也随之崩溃!”

    “另外从长远看,我们要守住长江防线,则要动员数十万常备军陈兵江南,糜耗的军费每岁是以千万计,即便敌不来攻,亦要常备不懈,这些钱更是少不了一文,长久必然使得国无积蓄,旦有事情便要增加赋税,使得国困民贫。且时间长了,不仅使兵将懈怠,再无战力。还会滋生贪腐,毁掉我们多年的心血。”

    “陛下之忧,臣以为极是。但总归饭要一口口的吃,总要先稳住朝政,积累钱粮,才能一鼓而下,收复中原。”应节严轻笑着道。

    “先生怎生丝毫不急呢?朕心中像着火了一般,总要帮朕拿个主意啊!”赵看老头捋着胡子、喝着茶,心中更是着恼,又一屁股坐下道。

    “陛下,为君者要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形势复杂,陛下更不能先乱了阵脚!”应节严给小皇帝斟上茶沉声道。

    “嗯,先生教训的是,这些日子朕是有些急躁了!”赵觉得自己就是贱,老头儿一变脸他就心虚了,老实的承认了错误。

    “臣知道陛下的心意,但是此事是急不来的,且即便凭着刀枪威胁压服,也难以让人心服,旦有机会他们便卷土重来未可知。”应节严言道,“另陛下所行之事不仅牵涉甚广,又涉及祖宗家法,岂是一朝一夕所能尽数改变的。”

    “那先生以为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事?”赵想想也是,三百年的规矩早已刻入骨髓,在思想中根深蒂固,尤其是那些既得利益者,又怎能轻易的屈服,他拱拱手向老头儿请教道。

    “臣以为当下以为最重要的事情是国是、编敕和科举三事,其次是兵事!”应节严略一沉吟道,“国是定,然后设施注措以次推行,上有素定之谋,下无趋向之惑,天下事不难举也;编敕修订法典,天下人共遵之;科举,可选天下人才为陛下所用。如这三事毕,则人心定,天下稳,陛下自可远图。”

    “先生所言甚是,但是朕觉得要完成三事,少者要三年,多则五年才可初建成效。朕觉的时日太久,可否借用秦制,套用商鞅之法呢?”赵琢磨了下,试着问道。

    其实在收复江南之初,赵也是想与众臣举行公议,商讨国是,定下远期的战略目标和近期的发展规划。通过编敕来打破祖宗家法的桎梏,并借此进行政体改革,构建新的战争体制。至于科举当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以广泛吸收人才,完成新老交替。此刻他觉得老头儿之意是要实施‘法治’,以此为据构建新的政治结构,而他觉得秦制是由法家主导的,且在战争动员和执行力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因而借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万万不可,秦制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非是立国之道。而商鞅之法看似可富国强兵,却是亡国之法,亦是秦二世而亡之根源……”应节严一听就急了,连连摆手道,进而对其展开了说教。

    赵起初不知道老头儿为何会如此激动,但是细听下来却也不无道理,其意大概就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全民皆兵在特殊时期是一件给力的事,因为战争动员能力强,战争效率高,国家体制都是面向战争的,一切财富、阶层都是为战争服务的,这样的国家在交战中是无坚不摧的,它只能是赢家,因为它把全部都压在战争上,输不得,也输不起。

    按照赵的理解就是如果输了,便像战败的日本一样,会空降一个管理ceo来个拆卸,将军国主义的零件拆完,按照“和平的意愿”重组一个正常的国家。如果赢了,那弊端同样大了,因为战时体制势必要向和平体制转化,而战时被隐藏的矛盾,真正的阶层之间利益的博弈,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所以说秦国政体本质就是军国主义国家,它就是为战争而生的,秦国之所以能迅速崛起为令六国闻风丧胆的力量,一看就秦军黑色的衣服就以为是死神降临。而原因很简单,秦国是以对外扩张而谋生的,且秦国的每一个子民都是为战争而生的,阶层划分不是靠诚实劳动合法经营,也不是靠“拼爹”,完全是靠军功斩首级的数量。

    通过杀人的数量来获得财富、土地,通过斩首来晋升,封爵,而且秦国大量的文化艺术作品包括民间艺术,都是在为军人歌功颂德,整个社会已被洗脑。所以秦朝统一后很久,实际还处在战争状态,它的靠军事统一的,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政治制度,也没有切实可行的“律法”,更没有统一的文化,六国贵族势力依然在,而且势力还不小,这些旧贵族,尤其是楚国旧贵族迫切需要分享权力,秦朝当然不允。

    秦朝的郡县制实现了中央集权,这是中国最早的中央集权,它是不成熟的,因为当时没有科举制,不但是平民百姓,就是有一定实力的贵族都没有进入权力核心的途径,所以秦朝统治岌岌可危。而一个成熟的国家体制,势必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利益的平衡,特别是具有一定实力的那拨人,得让他们中的一部分能站到权力核心,这样才有助于国家的稳定。

    “陛下,不用过于烦恼,事情也非陛下想的那么困难。虽然治国之权归于执宰,但是任免宰执之权却在陛下手中。且宰执有过自有台谏弹劾、百官参奏!”应节严看看小皇帝面带忧色,愁眉不展,显然是上火了,笑笑言道。

    “唉,姜还是老的辣,朕真是忙糊涂了!”赵讪笑着拍拍脑门道。大宋法度是政府与台谏的分立,人们也惯常将“执政”与“台谏”对举,可以看出其中有着非常明确的分权意识:“天下之事,一切委之执政”;“一旦谏官列其罪,御史数其失,虽元老名儒上所眷礼者,亦称病而赐罢”。

    而君主则居于超然地位,“常使两者(执政与台谏)之势适平,足以相制,而不足以相胜”,如是,“人主可以弁冕端委而无所事”。君主不要**,是作为宋朝的一项宪则惯例传承下来的。但他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精妙的政体结构,体现了中国式的分权与制衡之美谁说传统政治中没有优良制度呢……

第927章 反思

    应节严的一番话让赵沉默了,也让他对自己这一阶段的所为进行了反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与蒙元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自己亲率大军收复了江南,这让他自信心也为之膨胀,权利欲愈加强烈。而这也是在太后回到临安后接管权力,自己骤然被迫‘修养’后,极度郁闷和烦恼的根源所在,是对权力贪恋的渴望的爆发,进而急于求成,丧失理智的原因所在。

    而对权力的贪婪则往往会使人丧失理智,回想其自己要采用诱敌深入的策略尽歼蒙古淮西之敌,以夺取江淮,其实如今想来也够疯狂的,自己是只想到胜的结局,却没有想到败的结果。此战一旦失败,蒙元大军则会渗入江南,可他们的大军全部投入到抢占寿州的战役中,没有任何机动兵力在手。或是蒙元自淮西南下只是调虎离山计,主攻方向在平江,那么临安就有再次失守的可能,长江防线失守的后果不难想象。

    赵想到这里有些后怕,自己这简直就是玩火,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贪恋就是在拿整个国家赌博,但幸好临门一脚的时候及时停了手。而对于整合内政,他更觉自己有些急于求成,正如老头儿所言完全失去了昔日的耐心,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来解决内部矛盾,建立以军人为主导的政权,却没有顾忌到后果。

    这让赵想到前世时,林语堂在评价武则天时所言:谋杀既然成为了习惯,凶手对谋杀就失去了恐怖……在武则天心里,屠杀就是伟大,就是权威。也正如有西方学者在《政治中的人性》一书中是这样说的:绝对不可能从人性原则推断政治学。而自己一旦也习惯以此解决问题,即便确实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考虑,甚至理由也还有些‘大公无私’,但也会逐渐失去了本心。

    当下老头儿一番告诫就如给了赵当头一棒,也让他清醒了许多。大宋沿袭三百年的制度,按照存在即合理的原则,也定然有着其存在价值,当然也不排除其中亦有不合理。而后世的评价也往往是站在当下的角度上去评论,难免有偏颇之处。更不能排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加以利用,将芝麻说成西瓜,这条原则同样适用于优点和缺点。

    如此赵也对大宋的‘虚君’也就有了另外的解读,宰相虽然名义上掌握着实际治理权,但是同样要独断朝纲也是很难。因为不仅有台谏的牵制,同样他们也是一个执政团队,需要进行集议,形成统一意见才能定夺。而历史上权相的出现也往往是独相的时代。另外皇帝掌握着宰相的任命权,大可以选择与自己执政理念相似的朝臣为相,或增加副相进一步分解权力,避免权臣的出现。

    所以赵以为‘虚君’虽然是士大夫们的共识,但是在实际权力运作当中离‘虚君共和’尚有很远的距离。这种集体决策制度虽然避免了相权的不可控,减少因个人认识的偏颇造成损失。但同样有着不小的弊端,很容易因为意见分歧严重导致议而不决、人浮于事执行力差,无法对紧急事件作出快速反应,甚至引起党争等等弊端。

    再有虽然在制度设计上,为防止皇帝独断作出了种种限制,使得皇帝的诏书若是得不到执宰们的副署难以执行和贯彻。但赵以为同样自己若是不在两省的敕令上盖章,他们同样无法下发执行。另外皇帝在理论上也可以绕过中书舍人草诏、给事中审核等法定程序,也不用宰相副署,直接以“手诏”、“内降”、“内批”等形式颁布命令。即使这类私旨在法理上并不具备合法性,却也能通令天下,让宰相们无可奈何。

    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弊,赵心中豁然开朗,自己大可利用制度上的漏洞和后门为自己打开一条通路,而不必非得诉诸武力。但不能说他就甘心于对自己的桎梏,自己仍然需要剔除其中的糟粕,为实现自己的目标扫平道路。这条路虽然依然充满坎坷和不确定性,但总好过一场可能引发全盘震荡的血腥清洗,毕竟那存在着诸多的不确定性……

    “陛下,吴家之事还要早作定夺,以免节外生枝!”见小皇帝神游天外,脸上的阴霾之色渐渐消失,应节严暗自舒了口气,知道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要明白即便两人是师徒,关系也颇为密切,但是有些话他依然不能明知讲,只能让其自悟,显然小皇帝已经理解了自己的话中之意,他再问道。

    “先生,朕以为既然有约在先,便令在朝的吴氏直系子弟削爵一等致仕离京,在地方任主官的调整为副职或是闲职,余者回乡教养子弟,做个耕读人家也好。许国公则留其爵位,仍居京中府邸,可留一子侍奉;那吴硕就是一个纨绔,待有司审讯定罪后,朕再表其父功,饶其性命,削去一切爵位,流配千里,终身不得入京。”赵想了想道。

    “陛下如此亦是法外开恩,如此重罪吴氏一族得以全身而退,他们定会感恩不尽的!”应节严点点头道,他也深知不敬之罪向来是不赦之列,小皇帝即使限于家法免其死罪,株连三族也不为过。但如此处置即缓和了朝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算给几位举荐的重臣个面子,吴家侥幸逃过一劫,此后定也会安分守己了。

    “至于皇后亦不能不罚,朕打算让其于宫中思过,罚俸一年,暂不主持后宫事务,以示惩戒!”赵想了想又道。

    “陛下如此很是妥当,皇后毕竟年纪尚轻,对于宫中事务不熟,更不懂朝政的繁杂,亦可原谅,对朝臣也算有所交待。而陛下对皇后稍有惩戒,但后位尚在,吴家也说不出什么的!”应节严捋捋胡须道,他早已探知吴家的底牌,他们所作的一切,其实都是围绕着保证皇后不被罢黜来进行的,而结果要好于预期,自然也能安心接受,不会再节外生枝。

    “先生,吴家之事已是尘埃落定,但是外患仍为消除,朕想夺取淮西以消除对京畿的威胁,先生以为如何?”赵对于蒙元南侵之事一直挂心,并思索解决之道,但是自上次以后一直未有良策,当下向老头儿请教道。

    “陛下,当下蒙元对我朝的威胁似是来自江北,但臣以为西南方面才更加危险!”应节严言道。

    “哦,先生此话怎讲?”赵有些惊异地道。

    “陛下请移步来看!”应节严站起身来到墙上悬挂的舆图前道,“我朝面对的江北蒙元军队,一是山东、河北蒙军都万户府,下辖左手万户、右手万户、拔都万户、哈答万户、蒙古回回水军万户、都哥万户及哈必赤千户、洪泽屯田千户。府治原驻于沂州,在江南失守后已经移驻淮安府;二是河南淮北蒙军都万户府,下辖八撒万户、札忽儿台万户、脱烈都万户、和尚万户。原府治在洛阳,现下也移驻寿州,所辖各军也皆南移。”

    “我朝收复江南后,迅速以长江天险为凭建立防线,并在战略要地重建城防,在险地设立堡寨,并屯驻了七个军,部署了内河水军及水军第一舰队,可以借助长江快速机动,相互为援。而京畿周边又有御前护军驻扎,即可保卫京畿,又可快速增援沿江各镇。”

    “蒙元与我军数度交手,以伯颜的见识不难发现,我朝能取胜一者借助水军的快速机动和调兵能力,二者是无坚不摧的火器。而敌荆襄和两淮水军及海运水军皆已损失殆尽,即便从高丽调度战船,重建水军也非短时间可成。在我军重兵防守的情况下,蒙元即便来攻,没有水军的协助是难以成功的!”

    “嗯,先生所言有理,敌军即便能突破一点,我们只要派出水军击败其水军,切断他们调动援军和辎重补给的通道,也能迅速将过江的敌军围歼,重新恢复防线。”赵点点头道。

    “当下蒙元大军以十个万户的兵力分驻淮东和淮西,明显是为了防止我军北伐,而非意在南下。而伯颜也会担心在淮东发起攻击后,我军后故技重施自海路迂回其后,两下夹击进行围歼。因而臣以为蒙元若想发起进攻,不会以卵击石,而是采取守势,与我军对峙!”应节严道。

    “先生之意是蒙元会沿用昔日蒙哥南侵的战略,自川蜀或是大理进犯我们的腹地,进而实现夺取江南的目标!”赵指指地图言道。

    蒙古在南侵战争中,初时曾经多次从两淮向南宋发动正面进攻,但是,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期间蒙古军队的进攻不断受阻,也促使其不断的变换进攻手段和进攻方向,所以时任蒙古大汗蒙哥决定改变蒙古伐宋的战略。

    一路军队由蒙哥直接率领直扑四川而去,而另外一路军队,由忽必烈所率领,攻取鄂州,而忽必烈这一路大军,主要目的是牵制南宋的军事力量,使南宋军队,陷于两线作战的,不利的地位;鄂州处于长江中游,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如果,能夺取鄂州的话,即使拿不下四川,也可以把南宋一分为二,但依然为长江所阻。

    第二次战争,蒙古大军为了避开长江天险,采取迂回包围战术,策划兵分北、中、南三路:南路十万大军直取大理国,经广西,进入长沙;中路由蒙哥率领南下四川,进入重庆;北路由忽必烈率领,进入鄂州。欲三路大军计划在武汉会合,然后顺江东进,直取临安,妄图一举灭亡南宋。若非蒙哥在钓鱼城下战死,攻取大理的蒙军损失过大而止步于长沙,还真有可能实现。

    “正是,如今川蜀早已落入敌手,大理业已降蒙,可我军在此一线只有三个军,不足十万的兵力,且防守的区域过大,相互支援费时费力,又有顾此失彼之忧。而蒙元在陕西屯驻着数十万精锐以弹压反叛的宗王,一旦完成任务,自可自陕入蜀协力沿江而下,同时大理之敌也可进入湖广之地。但是我们后方只有些州府军,不仅兵力薄弱,且战斗力不比禁军,根本无法抵御,那时可谓三面受敌顾此失彼,才是最危险的!”应节严说道。

    “先生之意,当前应采用西攻北守的战略,首先利用蒙元西北叛乱未止,大理动乱正盛之机,先行收复广西南路,击败大理之敌,改善防御态势。同时进军川蜀夺取长江上游,恢复重庆的防御体系,伺机占据成都,从而消除对蒙元对我们腹地的威胁。”赵看着地图沉思片刻道。

    “不错,只有消除了腹背之忧才能北伐中原。”应节严颔首道,“现在时机正好,川蜀地区屡遭战乱,人口锐减,土地荒芜,难以供养大军,而敌西北大战正酣无力支援,正是控制川蜀的好时机,而我军可以由长江运输辎重,调动兵员;大理动乱皆是因云南王也先帖木儿遇刺身亡而起,只要真金重新任命新王,重新主持军事,加以张立道在大理的威望及其治理之能,动乱结束有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先生说的是,不过朕还是有些担忧,川蜀虽然残破,尚可自给自足。但广南及大理蛮部众多,民风彪悍,且叛服无常,且物产不丰。朕担心我军若是卷入其中难以自拔,不仅会牵扯众多兵力,还需耗费大量钱粮供养,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赵明白应节严所说的道理,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心,此也是他可以接受逃入宋地的边民,却又严令江钲不得派兵参与部族间争斗的原因。

    “陛下不必过于担忧,这些蛮部虽然缺少教化,时有叛乱,但是利用的好也可成为我朝抵御蒙元的一大助力!”应节严笑笑道……

第928章 非是易事

    在现代的地图上,往往会借助同一颜色标注不同的疆域,在中国历史地图上,尽管自秦汉以来,西南地区就被同一种颜色标示为均匀统一的整体;然而赵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与现代国家连续不断的国境线不同,这一传统认知疆域内的广大区域,实际上并未被纳入中原王朝的直接统治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片不受中原王朝管辖的地域,往往被称为夷地、畲地或是苗疆,这片区域一般泛指今天的云贵高原东部,苗族和其他西南民族集中居住的山地地区。居住在这里的各民族,被中原王朝统称为‘生俚’也就是不服王法教化,不缴纳税赋,不服徭役,与政府为敌之意。

    早在战国中期秦灭巴蜀后,为了方便对远离咸阳的巴地进行管理,除了进行武力征服外,也通过允准巴人自治,并通过联姻,封爵加以笼络,但是收效甚微,俚人仍然时常反叛。因而,东汉及后继政权,不得不转变策略,以怀柔策略拉拢,以向蛮人首领赐予印绶、爵号、财物,承认其地位。

    汉高祖时为了加强朝廷对流入黔中的巴人后代的控制,将黔中划分为酉、沅、辰、武、巫五溪,巴氏五兄弟后代各为一溪之长,地位相等,“高祖厌若军事,亦有萧张之谋,故偃武休息,羁縻不备。”羁縻一词的来源,即出自于此。

    历经魏晋南北朝至隋,羁縻政策日益完善和制度化。唐朝建国后,唐高祖李渊专门下诏,把羁縻作为制度,正式推行。即由朝廷在少数民族地区设州,以俗为治,区别于一般州县。“遐荒绝域,邢政殊于函夏”的羁縻府州制度就此产生。

    唐中叶降,在安史之乱和接二连三的朝廷党争中,帝国日趋衰微,藩镇割据一方。羁縻制下的少数民族头领,趁机扩张势力,互相攻伐,成为称霸一方的土皇帝。当然,在群雄逐鹿的唐末五代,这些土皇帝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兵强马壮的中原王朝抗衡,和同是少数民族的契丹相比,就更是小巫见大巫了。

    北宋崛起后,继承并完善了羁縻制度,除承认当地少数民族头领的政治地位外,对其中势力较大者,还予以加官进爵或赐予领土,使之成为北宋皇帝在该地区的代言人。羁縻制历经唐宋两代的发展,在西南地区形成特色,至元代演变为土司制度。

    依靠着这些名义归附而事实独立的地方政权,中原王朝不过仅仅能在形式上维持着对西南地区的统治,并不能实施有效的统治。诸葛亮的南抚夷越,既是包括孟获的南中地区南蛮,也包括夷陵之战时,响应刘备号召,在荆州南部威胁吴国的五溪蛮。

    唐朝则在西南广设羁縻州,尽管为数有上百之多,但这些羁縻州府与藩属国、藩属部落之间的界线十分模糊。羁縻州往往像藩属国一样,仅仅接受册封并履行朝贡义务,实际上仍然是独立的。由于唐朝常常向边疆各羁縻州摊派沉重的兵役和贡赋,许多羁縻州背离唐朝,甚至像南诏一样,彻底脱离中原王朝,走上自立的道路。

    吸取唐朝教训的宋代,则将边疆地区的羁縻州府列为极边之地,轻易不干预其事务,也不将其纳入直接统治。领受官职的羁縻州首领,在缴纳贡赋、提供兵员之外,其家族保持事实上的独立地位。太祖赵匡胤立国之初遣王全斌平蜀后,其欲乘势取云南,并献上地图。赵匡胤却以玉斧画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

    此后大宋历代帝王都遵循了太祖皇帝的这一战略,默认了大理国的独立,两国和平共处了三百年。其根由无外乎是担心蛮夷们叛附无常,从而牵扯到帝国的精力,干脆一弃了之。当然宋朝也并没有完全抛弃羁縻政策,在西北及西南部分地区实施这一制度。

    为征服梅山生蛮,太宗起,就在梅山周围设立数座营寨,屯驻重兵封锁梅山,不许汉人与梅山徭人往来。可直到神宗时,朝廷派遣大军征剿与招抚并用,才将梅山地区纳入宋朝管辖之下,并以王化之新地和人安德化的开化名义,在这里设立了新化、安化二县。但在西北宋朝却没有能阻止西夏的独立,为此大宋不得不动用武力,与西夏周旋几十年,也未能取胜,反而是糜耗大量军费,损失了数十万大军。

    作为后世来人,赵自然知道宋代以后的事情。说起来在这个时代正式历代实施羁縻政策的一个转折点,说起来却有些戏剧性,完成历史转折的却是同样一直被中原王朝视为蛮夷的蒙古人,而使他们能够实现对南疆蛮夷的统治的工具,居然是驿道。

    在第二次蒙宋战争中,为了能够避开长江天险,实现迂回到宋朝的腹背的战略目标。忽必烈率蒙古大军,自川藏交界地带南下攻灭大理,将云南第一次置于中央王朝的直接管辖之下。为了使云南行省与内地相通,元朝先后修筑了通往四川的建都道、乌蒙道和通往湖广的普安道三条驿道。

    由于蒙元占领大理后将政治中心自大理迁往东部的昆明,一路东行、进入湖广后,转去往元大都的普安道地位愈加重要,而这条驿道,正好穿越了苗疆。至此才通过元朝修筑的驿道,南疆的整个风貌才最后进入中原王朝的视野。

    蒙元在夺取南疆后,始采用‘土司制’对新占地区实行统制。土司其实也非正式官名,而是对类似官员的称谓。在赵看来土司制同样是脱胎于唐宋羁縻制度,当然也使得两者有着相似性,又有着特别之处:

    首先职位世袭,土官和中原王朝的诸侯王一样,可以把职位传给子孙,亦或是其他的亲属;其次土司在自己的领地内拥有比一般地方官更大的权力,在辖区内可自行任命属官;再者土司在自己的领地内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私人士兵、家丁和仆役,以维护自己的统治权威。

    当然,朝廷对土司也不是毫无约束,除了名义上的称臣外,土司对天子还负有其他义务。土司要同海外属国的朝贡一样向皇帝进贡,这也可视为维持两者君臣之盟的一种形式。另外逢改朝换代之际,土司要向新皇帝宣誓效忠,得到新王朝的承认和印信,才能延续政权的合法性。

    不过元代的土司制仍然不能视为成功,赵记的在元末红巾举义后,土司趁机扩张势力,归附地方军阀或者干脆自立门户,参与到元朝末年的群雄逐鹿当中。然而却也因此惹了祸,因为土司在这次改朝换代的过程中表现的太过活跃,以至于被最后的胜利者朱元璋视为了独霸天下的威胁之一。

    在中原王朝眼中,治理苗疆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将语言不通、不受官府或地方土司管辖的‘生苗’,改造成通晓汉人语言、向官府或土司纳税服役的‘熟苗’,使苗疆成为开化之地。为达到这一目的,明清两代都煞费苦心。

    明朝建立后便利用西南地区的土司来征剿生苗、镇守苗疆。而为了防范牵制土司,又在各个土司辖地周边,设立密集的卫所、军屯,形成犬牙交错、相互遏制的局面。但到了明末,西南各卫所衰败废弛,明朝不得不大量征召土司辖下的土兵,以填补卫所虚空。可想而知,靠征用土司土兵来维持苗疆稳定,只会使土司挟苗自重,尾大不掉。

    到了后来为了专注于抵挡来自北方的威胁,明朝只得彻底放弃征服苗疆的打算,竟然想到用一道边墙,干脆把墙外的生苗隔离在外。于是在远在长江以南的湖南西部地区,修起了一道南起湖南、贵州边界的亭子关,北至湘西州古丈县境内的喜鹊营,途经凤凰、吉首两大湘西重镇,全长三百八十余里,纵贯整个湘西地区的长城。可见明朝的统治者是多么无奈,实现统制又有多难。

    到了清朝,位于湘黔边界,包括黔东南和湘西在内的苗疆,成为西南地区最后一片不受官府管辖的生界。历代皇帝也是操碎了心,采用抚并举,两手都要硬的措施展开了征服。

    雍正时,苗疆大员张广泗曾建议:为学习汉文、参与科考的苗人学童特批生员名额,以示奖励。乾隆时则有明文规定:不许生苗参加考试,以示对熟苗的优待。而应试的熟苗,须注明新民籍,既与汉人考生区别,又方便录取时的照顾。

    同时,清廷还松弛前代在苗疆地区的禁令,允许生苗在官府登记、领取证件执照的前提下,与汉人、熟苗之间进行适当的贸易乃至通婚。不仅如此,只要不涉及造反,还允许苗疆苗人案件以‘苗例’自行解决,哪怕是命盗等刑事案件,也不妨稍予宽容。

    在明时政府为了加强对土司辖区行政干预,不断以土司无后嗣或触犯国法为理由,废除当地的土司官员,改派来自中央的非世袭官员(流官)继任,这一加强中央集权的做法发展到清朝,为了解决土司割据的威胁,终于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改土归流。

    在鄂尔泰的主持下,清政府首先在云贵地区展开了大规模的改土归流,以“计擒为上,兵剿为下”为策略,在争取土司自愿交出领地的同时,对土司中敢于顽固抗拒者,以武力消灭。而对主动配合改流的土司,朝廷多授予现任武职或其他世袭官职以示优待。对原来土司的领地,除重新设置府县外,还增设军事机构,清查户口,丈量土地以便于管理。

    改土归流让盛行于元、明、清三朝的土司制度土崩瓦解,但部分流官到任后,因不善治理,骤然加税,贪赃枉法等原因,反而激化了同当地民众的矛盾。让多地土司揭竿而起,康、雍、乾三代,苗疆都未能摆脱‘三十年一小反,六十年一大反’的所谓苗患。

    尤其是乾隆末年的苗民起义,清廷更是动用两湖、两广、云贵川七省十八万官兵,延续十余年才将其平息。而福康安、和琳二位乾隆朝重臣,都在征剿苗疆的军中病殁。进入嘉庆朝后,修筑长城将苗疆隔离,并严禁苗汉混杂,也成为清朝对苗疆不得已为之的最后办法。

    清朝将长城两侧的汉民苗民编入各自的军屯,纳入国家统一管理,使之成为寓兵于农,为国家屯田的佃户。汉地和苗疆之间的交易,也在少数边卡的严密监视下进行。而边卡的任何进出,都必须办理‘护照’,否则按偷越边境论处。

    在密不透风的管控下,将苗疆变为由屯田兵丁进行生产建设的屯垦边区之后,同时清政府也不得不废除新区赋税,尊重当地民俗来维持改革成果,才使得湘西地区逐渐恢复了稳定。然而,在从清末到民国的混乱时期,屯政也迅速解体,失去田地的兵丁四处流窜,将湘西变为兵匪横行的地域……

    所以在赵的理解下羁縻制度的实质,其实就是在少数民族形式上臣服于中原王朝的前提下,基本保持其原有的社会组织结构和管理机制,任用当地少数民族头领或德高望重者为地方官吏,除定期向中央朝贡外,一切地方事务均由他们自己管理。这种策略在一定时期为维护统治和地区和平是有着好处的,但是当王朝国力衰退,控制力下降,却又会成为心腹之患。

    对于这点赵是深有体会的,琼州也算是大宋朝的国土,且设立了州县等官方机构,可实际上根本无法对琼州实现有效的统治,反而时时会受到俚族的侵扰,只是依靠着这些名义归附而事实独立的地方政权,仅仅在形式上维持着对羁縻地区的统治。但是实际上对羁縻统治下各部族、地域的具体情形,往往一无所知。也正是如此,位于山区深处、连羁縻势力也少有涉足……

第929章 危机不断

    赵琢磨了会儿心中是不住的苦笑,当年他到了琼州后大力对俚族进行了整顿,其实也是利用各部族之间的矛盾和自己日益强大武力的威慑,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婚姻,不惜与俚族联姻,才得以在过去所谓的羁縻区实现了所谓的熟俚‘改土归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即使如此,赵在琼州历时十年,朝廷的势力也未能完全覆盖全岛,在远离驿道和州县的那些深山中仍有生俚存在,好在他们的数量很少,已经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若是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开发,双方交流的频繁也许能够实现统一全岛的愿望。

    赵有过教训,也有了些经验,他在想为何迟至明清,历史跨越二千年,西南地区为何还会有如此大面积的地域未曾受到中原王朝的管辖,并且仍然难以控制?而是长久以来通过羁縻制度,对这些地区实行极为松散的控制,却从未实行过完整意义上的统治。

    想了一大会儿,赵猛然醒悟,无论是生俚,还是熟俚,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面对大量迁徙而来的屯田、拓荒,侵占耕地的汉人客户,以及对俚民的财富不断的攫取和盘剥不断加重的官府,当然不会欢迎。以己度人,对入侵的蒙元自己不也是一直在抗争,要将他们赶出去。同样俚民们亦是以‘逐客民,还故地’作为反抗官府,抵御汉人入侵的口号。

    如此答案便呼之欲出了,任谁对擅自闯进自己家的人也不会高兴,而这些外人还不拿自己当外人,不仅赖着不走,还要掠夺自己的财富、土地,那么反抗就是必然的。千百年来,这种观念已经在俚民心中扎下了根,且根深蒂固,想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改变思想几乎是不可能的。而靠征伐也只能管得了一时,还需要动用大量的兵力和耗费巨额的财力。

    前时赵之所以在大好形势下兵至钦州一线便止步,就是不想卷入与俚人的争斗中,拖入无休止的平叛之中,只是通过刺杀云南王制造动乱,以此阻止蒙元从侧翼威胁自己的安全。而这样做,他也是有畏难心理在其中,不相信自己能够解决这个千百年来的难题。

    但是经应节严这么一提,事情已然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使得赵头疼不已。做,困难是明摆着的;不做,俚区仍将成为蒙元进攻大宋的桥头堡,始终是他的心头之患。可贸然进入即便能占领俚区,挺进到大理地界,在没有相应的政策下,也是难以站住脚的,且虚耗的钱粮绝不是小数目,还会将兵力拖在那里。

    应节严也看出小皇帝的犹豫,也知道西征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其若是当下应了,反倒是不符合其做事的风格,便又转换了话题。明日便是年后开衙解印的日子,照例是要召开大朝会,确定开年大事,布置工作,两人先行通了个气,而临安府那边也先要打个招呼。

    师徒两个说着话便已经到了正午,应节严告退。出宫后他便乘轿转向许国公府,告知这边的事情业已敲定,一者让其放心,遵诺而行;另外表面功夫也是做的,赶紧上请罪的奏表,向皇帝承认错误,自请处罚。如此一来,大家脸上都好看,毕竟大家以后还得做亲戚……

    赵用了午膳后,没有午睡而是留在书房准备明日朝会的事情,其实他也清楚在这种大朝会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还需与宰执们集议之后,再经过堂议,待有了结果两省再上报给自己,经过御批后下诏执行。但是腹稿还是要有的,眼下除了即将举行的省事和殿试,还有官员的调动、任命及当前如何破解蒙元可能发起的攻势。

    次日大朝会上,赵首先任命江和王应麟为参知政事。由陈任翁接任兵部尚书,接诏后即刻入京履职;以枢密院佥事刘师勇接任长江水军防御使,调江西兵马总管韩振为枢密院同知;同时升熊禾为礼部侍郎。圣旨一下,百官有的诧异,有的欣喜,但是大家都看出天要变了。江家两人一个入相,一个在府,用不了多久将再现昔日辉煌;而陈家女儿为贵妃,一门出了两个尚书,俨然已是朝中新贵。

    紧接着临安府知府蔡完义启奏,咸平侯一案已经审理完毕,其拦截圣驾、口出不敬之语,皆是因其家管教不严,结交不慎,以致行为狂妄,并无人指使。但究其罪行,按律当斩,请旨执行。随后自有官员出面求情,称咸平侯之父力战殉国,念其父功,请求宽赦。而许国公也赶紧上奏自请降罪。

    赵装模作样的训斥一番,发些‘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陈词滥调后,还是请百官所请,赦其死罪,但活罪难逃,削去爵位,刺配五百里;而吴家身为皇亲国戚,亦有管束不严之罪,亲族有爵者皆降一等,入仕者回乡思过。念吴家世代忠良,许国公又承认错误,责令其闭门思过。

    随后礼部尚书徐宗仁上奏春闱在即,奏请皇帝钦定日期及考官。省试的主考官叫做总裁,由一品大员担任,副总裁三人,也要一、二品大员担任,且均需进士出身。另外设同考官十八人,皆由进士出身的司官担任。此外还有两名监考官,亦由一、二品官员担任,其余尚有诸多的事务官员。

    赵随即下旨以应节严为主考,刘黻、徐宗仁和邓文原为副主考,其他一应官员待议后再行任命。省事定于二月二十日开科,殿试于出榜后十日举行。而武科定在三月十五日举行,为国选拔文武之才。又命工部整修考院,加盖棚舍,并调亲卫旅三团警卫考场,协助礼部纠察不法。

    接着枢密使张世杰启奏,近日机宜司报告蒙元高丽水军有南调迹象,而驻于淮西的蒙军也在砍伐树木,制造巨筏,似有南侵之意,提议早作准备。户部尚书陈则翁则上奏,如今国家暂时以盐钞代钱,却又是金银与铜钱、铁钱并行,导致各地币值不一,已有混乱之相,还要早些统一币值。其他官员也就各自情况分别上奏,以求圣决。

    散朝之后,赵又留下众宰执议事,要求他们就国是、敕和兵事各自发表见解,并上奏表详述。又令枢密院与在京的众将就当前战局制定预案,商定作战计划,然后再行公议。而回到后宫后,他仍觉心中不安,想想还是钱上的事情,这可不是小事情,一旦此事上出了问题,事情就大了,将严重影响到经济发展,甚至会引发危机。

    要知道古代中国在元以前,皆是以铜钱作为法定货币,一般都是以一千文为一贯,但在各个时期又会发生波动。唐朝后期,开始明着减少,朝廷宣布八百个就算一贯,到了五代十国,越来越少,越来越乱,宋初各地一贯有多少都是自己说了算,有八百的,最过分有四百八的,朝廷统一为七百七十文钱等于一贯。但是地方上面未必会严格执行。

    而令赵不解的是,大宋朝和其他大一统朝代力求币制统一不同,从一开始就显得有气无力,币制从来就没想过要统一。中原等大部分地区用的是铜钱,四川专用铁钱,川中铁钱不得外流,外处铜钱也不得流入川中,陕西、河东铜铁钱兼用,福建、岭南等个别地区也用铁钱。使用铁钱的四川,“市罗一匹,为钱二万。”

    且与历代不同的是汉用五铢钱,唐朝用开元通宝钱+不多的几种重宝钱,而宋朝以年号钱为主,宋朝改元频繁,北宋有二十七种年号钱及三种非年号钱,南宋有十八种年号钱及三种非年号钱。币值又有不同,传统的一枚一文钱称作小平钱,钱的币值有小平、折二、折三、折五、当十等,材质有铜钱和铁钱还有铜铁杂铸的钱,其中铜钱又根据成色不同而币值不同,钱的名称有元宝、通宝、重宝等等。各个的钱监铸造的钱币,很多只能在指定区域流通。

    铜钱的含铜量与币值有很大关系,唐朝的开元通宝含铜量在八成左右,宋朝越来越低,宋初在六成左右,徽宗时蔡京铸的夹锡钱,铜只有五成多,却一折铜钱二。当十钱的含铜量不超过小平钱的三倍,但是币值却是小平钱的十倍。

    按照市场规律,劣币驱逐良币是不可阻挡的。铜钱,尤其是小面额的铜钱,大量退出流通领域,却流入储藏领域,市面上流通的都是大面额的铜钱,铁钱通用的地区,铁钱自然把铜钱赶出市场。民间造假钞的自然盯着折十钱,各种民间盗铸,把三个小平钱熔化可以铸造一个折十钱,大利所在,根本无法禁止。

    到了南宋,北宋钱币的各种弊政,南宋继续存在,为了防止铜钱流入金国,江北、四川用铁钱本位的纸币,经常下令禁止铜钱流入江北,同时还大量使用纸币,铜钱的含铜量继续慢慢减少,而且朝廷铸造的铜钱,往往被外国船只用各种海外货物换走。

    最后到底大宋的钱有多少种规格,很难统计,赵反正弄不明白,他估计加起来最起码总有几百种。这便导致各种规格的钱币之间的兑换出现了问题,而朝廷也是朝三暮四,改用、停用,改变币值是家常便饭,同样的钱,“荆湖、江南、两浙、淮南重宝钱作当三,在京、京畿、京东西、河东、河北、陕西、熙河作当五。”不同地方的币值也能不同!

    被后世吹的开纸币先河的交子、会子,也不是那么美好的,同样十分乱。纸币,前期还好,中期贬值加速,后期恶性通胀,呈指数型趋势。仁宗时期初次发行交子,在四川以铁钱为本位,一界以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缗为额,以三年为一界而换新交子。这种纸币只能在四川通用,不得在其他地区使用。

    随后,神宗时因为西北用兵的军饷问题,在河东、陕西设立交子务,发行交子,和铜铁钱一起流通,陕西的交子一度又废除,四川的交子每界流通时间延长到四年,市面流通的交子顿时增加不少。绍圣以后,界率增造,以给陕西沿边籴买及募兵之用,少者数十万缗,多者或至数百万缗;而成都之用,又请印造,故每岁书放亦无定数。

    最后到底发行了多少,仍是一笔糊涂账,没有人清楚到底发行了多少。而后徽宗年又把纸币改名为“钱引”,这时候,一界的发行量已经达到最初的二十倍了,换新交子一兑四,但是钞本还是当年仁宗时的三十六万贯铁钱,后来增加到五十万,币值可以想见如何了。随即钱引四十一界至四十二界还到期不予兑换,相当于作废,这时候,一缗钱引只值十几文钱。

    于是又开始“复循旧法“,钱引的价值一度有所回升,但是已经离完蛋不远了。南宋初期,因为战争,绍兴年间,四川的钱引通行三界,发行数达三千七百八十余万贯,末年,增至四千一百四十七万余贯,而所有铁钱仅及七十万贯。后来战争停止,局势平息,于是发行淮西、湖广关子各八十万缗,淮东公据四十万缗,关子三年兑换,公据二年。

    次年,又在临安发行会子,会子本来只许流通两浙,后来允许流通到湖广、淮南等地。发行量很快就达到了很可怕的数字,到了孝宗时,以会子之弊,出内库及南库银一百万收之,贬值之巨可以想见。乾道四年,又规定三年立为一界,每界以一千万贯为限额,会子的币值暂时稳定一阵。同时,又专门发行了特别使用于两淮的交子三百万贯,还有湖广会子,四川交子,都是以铁钱为本位,到了后来,也是屡次增印、展期。一两银子最起码相当于几十贯会子。

    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大宋货币更加混乱,但仍在市面上流通,随着盐钞的加入平和了一段时间后,危机再次来临……

第930章 开张了

    币值的混乱和超发的恶果显而易见,不仅导致通货膨胀物价飞涨,还会使得黑市繁荣,货物贸易艰难,最终导致政府信用丧失,经济崩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同时由于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不统一,也会导致统计上的困难,一贯钱实际上各地的相差悬殊,很不严谨。

    所以使得赵开始怀疑史书上有关大宋经济繁荣、经济发达的言论和数据是吹出来的,因为他们的数据都是在钱币的基础上得来的,而到底用的是铜钱、铁钱,还是纸币,只有鬼知道。而铁钱还是铜钱,钱币还是纸币,彼此相差很大,十倍不止。折二、折三、折五、折十,票面价值和实际价值相差很多,还各地不同。

    与此同时铜钱的成色不断降低,纸币贬值更是呈加速度,前期和后期的一贯实际相差悬殊,可以达到几百上千倍。后果就是宋朝的物价很难确定,在宋朝初期,可能每两银子名义上相当于三贯成色较足的铜钱小平钱,但是很少有傻瓜会用银子换成铜钱,后期战场上一次次败仗,纸币也一年年贬值,更是恶性通胀,形同废纸,用纸币换银子几乎等于是抢劫。

    “诏户部陈尚书和总计司主事庄世林觐见!”赵在御园中溜达了一圈,越想越觉得此事不能再拖,起码先自己要有谱,并要拿出一个对策,才好进一步商议。

    “官家,现在已是酉时,宫门业已封闭,还是明日再令他们入宫觐见吧!”王德有些为难地道。

    “在宫中住着真是太过麻烦,明日朕还是移到武学之中吧!”赵皱皱眉答道。

    随着迁入新宫,宫禁的防卫也日加严密。临安城的守卫皆由御前护军担任,平日由各旅轮流值守各门。内城则是由亲卫旅担任,宫城防务由三个团分遣一营兵力防守,并担任朝会的仪卫。但他们只限于宫墙内外及外朝诸殿的范围,宫墙之上的马道和角楼都布置有警戒哨,并有军兵往来巡查。

    后宫之中的警戒则由侍卫营担任,但他们无令也不能涉足其中,平日除了守护宫门外,还有一都侍卫常备于后宫外,以便内宫有事召唤,或皇帝上朝及出行时随行护卫。后宫之中除了赵之外是不能有正常的男人的。所以保护后宫只能由内侍们担任,他们不仅要在各殿值守,还要在宫中巡视,但依照规矩内侍们不得使用刀枪等武器,每人只是配发了一根镶有铜箍的齐眉短棍。

    在到了闭门时间后,外城各门上锁后,钥匙交由御前护军都统府,由轮值的正、副都统掌握,夜间开城门则要有宫中颁发的令符,否则任是谁也不会打开。而内城和宫城及后宫各门的钥匙则在闭门后交由内侍省管理,一般赵在宫中时由王德掌管,他不在则交由慈宁宫太后掌管。夜开宫门也要有令符,与留于值守军官出的另外半块相合才能开门。

    每到夜间,宫门关闭,后宫之中的保护力量只有那些内侍和宫女,防护力也可想而知,所以夜间闭门后非有十分紧急的事情发生,是不能打开宫门的。如此自然让赵感到十分的不便,夜里想找个大臣说话都要经过几道关卡,若是相关人在宫中轮值尚好,若是赶不上值班,就要连开几道门才行。如此反倒不如在琼州时方便,便想着还是搬到武学便于议事,找个人也方便的多。

    “官家,武学之中终归不是久住之地,也不合规矩!”王德听到小皇帝的嘟囔,笑笑说道。

    “唉,将这后宫安全交给你们这些人,朕总是觉得后脖颈子发凉,别说闯进个武艺超群的刺客,便是个壮汉只怕你们也挡不住!”赵拍拍王德日渐长大的肚子叹口气道。

    “官家说笑了,小的虽然胖了些,手脚却还灵活,绝不会让刺客伤了官家的。”王德拍着胸脯道,“另外,官家近些日子多为在宫中,小的也依例从新入宫的小黄门中挑了几十个底子好的,请法樵、法正他们传授武艺,教导护卫之法,现在也有小成,以一当十不敢说,对付一、两个壮汉还是没有问题的。”

    “呵呵,你倒是有心了!”赵笑笑道,想着前世中的武侠剧中都会有几个武功高强的太监做反派,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不说武功高强,但是也非皆是些废物。

    “这些皆是小的该做的,偌大的后宫岂能没有人保护,官家尽管放心,小的绝不会让那些宵小们扰了官家清梦的!”王德笑着道。

    “那边怎有打斗声?”赵忽然听到前方有枪棒相互击打发出的‘噼啪’声,停下脚问道。

    “官家勿惊,前方便是淑妃娘娘的住处,想是在练习枪棒吧!”王德听了听,又观察了一番回话道。

    “是吗?过去看看!”赵瞅瞅四周,不觉间自己竟然走到了御园的东边,到了报琼殿,这里正是李三娘的住所。

    “陛下驾到!”行不多远,便看到在月光下,几个人手持棍棒捉对相搏,并没有发现他们到来,王德高声宣道,提醒众人。

    “拜见官家,臣妾不知官家至此,还请赎罪!”听到宣敕声,那边的人立刻住了手,架好枪棒,李三娘当先上前施礼道。

    “免了,淑妃入宫后仍然是苦练不缀啊!”赵抬手相搀,看她一脸汗水笑着赞道。

    “官家尚每日操练,臣妾又怎敢偷闲。陛下今日怎生到此?”李三娘再次施礼问道。

    “今日朝会,又会见外臣,脑子有些乱,便到园中走走,听到枪棒声便过来了!”赵随口言道。

    “哦,原来如此!”听闻非是为自己而来,李三娘颇有些失望地道。

    “这些皆是淑妃的侍女吧?朕看她们的枪棒功夫也生了得,看来是下过功夫的。”赵瞅瞅几个侍女,看看他们的站姿,尚有军中痕迹,指点着道。

    “正是,她们皆是虽臣妾自琼州而来,只会些粗浅功夫,让官家见笑了!”李三娘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丝巾擦擦脸上的汗道。

    “非也,这些姑娘都是受过高人指点的,只怕也曾随淑妃上过阵吧!”赵摇摇头道。

    “官家好眼力,奴婢等都是随娘娘一路征战到的临安,又曾随官家西征!”那个侍女接口道。

    “不错,皆是巾帼英雄,只是在这宫中却没有了用武之地了。”赵笑笑道。

    “怎会用不上?官家出征尽可带上奴婢,绝不让军中须眉男儿!”那侍女不服气地道。

    “勿要在官家面前胡言,还不收了枪棒,给官家奉茶!”李三娘瞪了她们一眼道。

    “娘娘是嫌奴婢碍眼了,我们快走吧!”那侍女却不怕,冲其他几个人说笑着收了枪棒,才离开。

    “臣妾御下无方,还请官家勿怪!”见她们如此行状,李三娘也是无奈地道。

    “这样才好,总比那些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好些,还能听到些笑声,省的闷死人!”俚人民风开放,不拘小节,赵却也不在意,笑笑道。

    “官家,这边歇息片刻吧!”李三娘笑笑指着边上亭中摆放的石凳道。

    “春夜尚凉,不要感染了风寒!”赵脱下大氅给李三娘披上才坐下道。

    “官家是不是有烦恼之事,才入夜难眠?”李三娘脸红了下,却没有拒绝小皇帝的好意,挨着其坐下道。

    “事务繁杂,哪件都伤神,却又紧迫,不得不去想!”赵扭脸看看李三娘苦笑着道。

    “皆是臣妾无能,不能为官家分忧!”李三娘随之叹口气低头道。

    “这又与汝何干,无能的也是朕。”身边的李三娘身上散发着汗味,但并非那种汗臭味儿,其中似乎还有些淡淡的香气,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想亲近一些,赵往那边挪了挪身子道。

    “官家以一己之力,收复江南,重建大宋怎么是无能呢?”李三娘听出小皇帝话中的沮丧之意,宽慰他道,却没有意识到其的异样。

    “淑妃,朕有些不明,为何有些俚族不愿归附,反而频频叛乱呢?”赵见状有些无趣,掐掐额头道。

    “官家,难道琼州俚族又反了?”李三娘却是一惊,急问道。

    “不是,不是!”赵看其误会连连摆手道,“昨日与先生商议国事,说起蒙元占据大理,随时有威胁我朝后背之忧,建议收复广南西路全境,攻取大理,以绝后患。但朕以为即便收复,却难以稳定住局面,还要靡费钱粮,以重兵弹压,可若不动则终是心腹之患。见淑妃如此通情达理,才有感而发罢了!”

    “那是他们没有遇到官家这样的好皇帝啊!”李三娘长舒了口气笑笑道。

    “是吗?那朕就再与他们联姻,将他们的女儿都娶回家中!”赵眨巴眨巴眼睛,发了会儿楞道。

    “不行!”李三娘几乎是在小皇帝话音刚落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很快又意识到不妥,喃喃地道,“官家,臣妾非是此意,而是说靠联姻依然难以长久维持。”

    “呵呵,汝如此说,朕很欢喜,说明淑妃还是十分在意朕的!”看其惊慌失措的样子,赵更觉有趣,伸手揽住其腰肢拉到自己身边道。

    “官家……臣妾绝非是妒妇……”李三娘还从未与小皇帝如此亲近,羞臊交加的颤声道。

    “朕知道!”此刻赵感觉到李三娘身子僵硬,显然十分紧张,干脆将其拉到自己的怀中道,而这时王德十分懂事的屏退众人,远远的躲开了。

    “官家,臣妾言官家是好皇帝,却非是只对臣妾好,如今琼州各俚硐无不念官家恩情,又怎会造反呢!”李三娘此刻已经完全被小皇帝揽在怀中,两个人呼吸可闻,感觉到各自的体温,却又不敢动,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狂跳的心,轻声回复道。

    “朕又做了些什么,要琼州俚硐如此感恩呢?”赵轻轻的抚摸着李三娘长长的秀发,努力让其平静下来,柔声道。

    “官家可知俚民最怕的是什么吗?”在小皇帝的爱抚下,李三娘渐渐平静下来,将头靠在其肩膀上轻声问道。

    “朕不知!”

    “官家,俚硐最怕的是汉人进入其界,抢占土地,且给官府纳税!”李三娘言道,“汉人往往自恃强大,且又有军队支持,抢占世代赖以为生之地,迫使他们迁往更加荒芜的深山,否则便会大加杀戮。而官府向各硐征收税赋,但是各硐主为了弥补缴税的损失,往往会强加与属下硐民,以锄头税、烟火钱各种名义征收,却将此赖在官府身上,这只能让硐民们更加痛恨汉人,一旦首领对官府不满,稍加煽动,他们便会踊跃追随其叛乱!”

    “但官家到琼州后,不但没有抢占各俚硐的土地,反而划分疆界,严令汉人和军队擅自过界,违者严惩,俚民们自然感激官家之情。”李三娘觉得靠在小皇帝身上十分舒服,且也没了刚刚的紧张,动了动选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靠在其身上道,“再者官家对各硐首十分友善,有事皆是遣人相商,而非动辄用兵。且将所收税赋明发诏令,使俚民皆知,却又对硐首予以减免,还比照官员品级发放薪俸,年节又时常赏赐,使他们并未受到损失,自然不会再度盘剥属下百姓。如此谁又会叛乱呢?”

    “朕只做了这些好事吗?”赵笑笑道。

    “当然还有很多,只是已经晚了,要不……”李三娘轻声道,可最后还是说不下去了。

    “要不什么?”赵紧了紧搂着李三娘的胳膊装傻道。

    “要不就宿在臣妾这里吧!”李三娘说罢将脸埋在小皇帝的胸口,不敢抬头了。

    “好……”赵伸手抄起李三娘的双腿,站起身抱着她向殿里走去大声道。

    “快记,官家于祥兴八年正月十七日,夜宿报琼殿,与淑妃共寝!”躲在暗处的王德见了连声催促道,而心中也暗暗松口气,小皇帝终于开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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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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