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弯弯绕
大宋之所以会如此任命枢密使之所以会这样,就是西府选官标准在作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您是位能杀人,能篡位的武将,青壮年时别管功劳多大,都得当乖乖宝。直到快老死了,彻底没危险时,才能提拔起来,变成一尊神像。而赵继位后一直仍以张世杰为枢密使,可其恰恰是一员武将,又长居此职。
赵之所以这么做,因为他需要借助武将来助自己复国,也就必须给予他们响应的地位,且那时也确实是军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的情况,而他也缺乏统御全军的经验和组织大战役的经历。因此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重用张世杰,以便搭起架子。
那时即便两人曾有恩怨,不过张世杰这么多年其也十分恭顺,成为赵军事上的得力助手。在改组枢密院和兵部后,其权力虽有所下降,但是得到了更多的军队指挥权,在朝中地位反而有所上升。复国之役中,其虽没有直接指挥大的战役,可是他前期组织和制定了作战计划,并能够在战争开始后按照计划展开部队,督促各军,应该说也是功不可没。
而问题也随之出现了,张世杰已经为西府第一人,如果升,怎么升?按照大宋的官场惯例,其已经打破了百年间武将不得为枢密正使的规矩,再升只能进入东府为相了。可身为武将,绝不可能进入东府,成为宰相。于是乎就有人借机起事,要将其搁置起来,以便重新恢复文臣入主枢密院的旧制。
赵清楚自己当年力排众议才实现武将入主枢密院,其实许多人是面服心不服,现在局势稍稍稳定,便又旧事重提,而他不想做卸磨杀驴的事情。但是也不能轻视这上书,要知道二指宽的小纸条也能让人永世不能翻身,而这在大宋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
当年广西侬智高作乱,声势浩大,屡次征剿都未能成功。于是朝廷遣名将狄青前去平叛,当时其在两三个月时,刚被提升到了枢密副使的位置上。很难说这是不是打了点提前量,为他出兵时的威信着想。狄青很快平定了叛乱得胜归来,问题就随之出现了。
议功由中书省的宰相们负责,当时由于文彦博被参倒,目前庞籍变成了独相,他下面有一位参知政事,名叫梁适,此位应该是仁宗朝的典型官员,他的升官与发迹,很有些当时的普遍特点。首先,社会在发展,建国百年之后,官场上早就形成了人脉体系,走这条路,在形式上没有科考中举来得风光,但走得更快更稳。
梁适就是如此,他的父亲是前翰林学士梁颢。父亲死得很早,他蒙荫当官了,就是秘书省的正字,一个小科员但翰林学士几乎每天都和皇帝见面,这就让他的起步和发展有了条捷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把父亲的遗作,和他自己写的文章一起呈交给当时的皇帝真宗。赵恒看了后说了一句话——“梁颢有子矣。”就这一句话,成就了梁适一生的荣华富贵。
议功时,梁适站了出来反驳庞籍。他说,宰相大人,您不公平。不久之前王则叛乱,只是占据了贝州这一座城池,文彦博出兵收复,回来就做了宰相。现在狄青是一举平复两路,功劳与之比怎样?为什么就不能当上枢密使?言之在理,对比分明。一座城和两路相比,孰轻孰重?庞籍应该没话说了。可是不,宰相的面目变得非常可憎。
庞籍说,贝州之赏,本就是过分,所以现在不能再过分了。你是参政,难道不知道我朝文官为相,出入无常,武将为枢密使,非有大罪不可罢免。这就有两个问题。第一,现在的枢密使高若讷,他犯了什么罪,要罢免他给狄青让位?第二,狄青还很年青,这时给他西府之首的位置,以后他再有功怎么赏他?我这是对他好,不止是珍惜国家名器。
梁适冷笑,难道要狄青为文彦博的错买单?或者一点都不赏他才对,那样以后谁还会为国家出力?还有高若讷,现任的枢密大人怎么就没有错呢?他不久前出行,开道的胥吏把行人无辜打死,正在被台谏官弹劾,仆有过,主之罪,他难辞其咎,早晚下课。狄青升官,不仅是理所应当,更是顺理成章!
截止到这里,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能分清楚梁适说得句句在理,庞籍这个演义小说里包拯的死对头、大恶人是在无理取闹,嫉贤妒能。那么怎样处理呢?结果比较郁闷,狄青的酬劳变成了一大堆的荣誉性头衔,比如上**节度使,检校太傅,再给他的四个儿子都连升数级,外加一大笔钱。这件事就此结束了,国家和狄青货款两清。
这就是宋朝当时的现状,中国已经出现了微妙的逻辑。这种逻辑在以后的几百年里变成了主流真理,越是常胜的将军越被排挤,越是有能力有志气的人越被压抑,甚至明明打赢了的战争也要赔款,此类事越来越多,渐渐地变成子中国人心底里共同认可的东西。是怎么产生的,怎样传播的,在宋朝之前基本没有,却在宋朝之后大行其道。
这就是截止到张世杰之前,宋朝武将的集体宿命,现在终于轮到他了,那又能有什么不同吗?赵可以说很生气,如此不仅是自毁长城,也是在摧毁自己建立的军政体系,让大宋失去复兴的最后机会,失去中华民族再次崛起的机会。
“陛下,此事当如何处置,还要早作定夺。”刘黻施礼道。
“如今太后临朝,朕已是局外之人,即交予中书省论议,还是由你们及诸位宰执决断吧!”赵听了刘黻的话却是一愣,反而冷静下来。太后前些日子来并未向自己提及此事,事务局也未禀报,说明此事并非两人说的那么严重,甚至子虚乌有,即便有也非他们所言的那么紧急。如此他们又为何骗自己呢?于是叹口气道。
“陛下,事关重大,一旦失控便难以收拾了。”见小皇帝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刘黻着急地道。
“反正朕该做的已经做了,既然愿意闹就闹吧!反正这天下又非朕一人的,届时大不了玉石俱焚。”赵听了喝口茶无所谓地道。
“陛下,怎生会生出如此念头?难道忘记了当初的壮志吗!”应节严听了有些坐不住劲儿了,皱皱眉问道。
“先生,朕累了!”赵放下茶杯轻笑道,“自从景炎二年琼州开府,已经十年了,朕日夜操劳,不敢有丝毫懈怠,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希望有一日能收复江南。今日达成所愿,朕励心求治,可得到了什么?朝廷纷争不断,一事刚平,一事又起,可无外乎皆是争权夺利,有谁是为大宋及万千子民想过?”
“陛下既然知道为何不清除奸佞,造福于万千子民,却生惰心!”应节严听了厉声道。
“哼,朕也是人。为了大宋朕五岁便领兵征战,九死一生;为了节约每一文钱,朕至今仍然是粗茶淡饭,与民共苦;行事要受到种种限制,何曾恣意过。可朕得到了什么?吃的反不如这庙里的和尚,住的尚不如这庙宇宽敞,娶个什么样的老婆还得看人眼色。这也叫做九五之尊,万民之上吗?朕宁可不要!”赵越说越是气愤,冷哼声道。
“这……难道陛下就因为这等事情,眼看着江南再度动乱,陷于鞑子之手,国脉断绝吗?”应节严也有些生气了,再次喝问道。
“先生此言差矣,丢失江山的不是朕,献上降表的也是那躺在棺材中的太皇太后。而朕被立为皇嗣不过是众人的无奈之举,而这国脉早已断绝过一次了,又何在乎再多一次!”赵笑笑道。
“陛下国土沦丧,难道还要去过那海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吗?”刘黻也不知小皇帝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净说些丧气话,连忙接过话道。
“朕不想,但是有人想,朕又能怎么办?是你们将朕以修养之名驱离了朝堂,让太后临朝听政,又让朕在这庙中修心养性。难道还要朕调动大军入城逼太后归政于朕,将那些敢于反对朕的朝臣和士子们尽数屠戮?恐怕那时提出反对的就是刘知事和先生了吧!”赵摇摇头苦笑道。
“陛下不要苦恼,一切皆有解决之道!”刘黻大惊道。他十分清楚大宋数十万军队皆是已小皇帝马首是瞻,只消一声令下便会进京勤王,而镇守京师的护军更是陛下的亲信之臣,那倪亮只需陛下一个眼色就能杀个血流成河,根本无人能够阻挡的住。
“军人治国有何不可,他们令行禁止,果断无畏,倒少了那些嗦事!”赵不以为意地道。
“陛下万勿冲动,做出有违祖制,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冲动?!”赵淡淡一笑,指指茶杯让王德斟上茶水道,“难得这些日子可以静下心来想些事情,朕倒觉得整日的勾心斗角太没有意思了,早已没有激情了。不若寻个清净去处自由自在,何苦操心费力,日日不得安宁。”
“难得陛下要弃国而去,要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应节严听小皇帝越说越不像话,出言道。
“四海之大,五洲之广,难得还没有朕的一席之地吗?这世界上比之大宋富庶广博之地多不胜数,我又何必眷恋这一地呢!”赵吹吹杯中的浮沫,咂了口茶,笑着道。
“陛下要走?”刘黻看看小皇帝,又看看应节严问道。
“怎么朕走不得吗?”赵依然面对微笑地问道。
“陛下怎能弃国而走?难道舍得这天下!”刘黻惊道。
“朕要这天下有何用?还是留给喜欢的人吧,而赵氏宗亲虽已零落,但是要寻出个听话的还是不难的,你们再立一个便是!”赵摊开两手道。
“这……废立之事怎能如此轻率,陛下也不可有离位之举。”应节严见小皇帝越说越不像话,也越说越真,他也紧张起来言道。对于自己这个皇帝徒弟,他还是十分了解的,若是将其逼急了绝对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先生,朕实在是够了,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吾要去开创一个新世界,不再为世事纠绊,可以恣意行事!”赵摆摆手道。
“陛下就这么走了,岂不有负太后,有负众臣和诸将的忠心辅佐及师傅们的教导!”刘黻深施一礼道。
“朕十年辛苦也足以报答诸位的恩情,如今能给的也都给了,也算全了母子、君臣和师徒之情。如今只待风来!”赵搀起刘黻言道。
“陛下是要随商船出海,云游海外!”刘黻突然想到小皇帝收购诸多商船之事,其中部分还改造成了战船,原来是早有准备,真要做一个海上大商,不禁拉拉应节严说道。
“……”赵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喝茶。
“陛下为何突然心灰意冷,难道只是因为对朝局失望,觉得纠绊太多吗?”小皇帝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应节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而其真的要走,只怕还真没有人能拦住他。再者说小皇帝终究年纪还小,如今被夺了权闲置,定然心生不满,可其又至孝不能对太后发泄,因此才想要离家出走。
“那么先生和刘知事前来觐见,也只是因为有朝臣上书之事吗?”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应节严听了一时语塞,他和刘黻前来确实不是为了此事,而是另有它事,只是担心小皇帝不肯答应,因此才想绕个弯子说事,却没想到惹得其竟说出要离国出走的一番话来。可细细一想,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中了小皇帝的‘奸计’,自己没有将他绕进去,反将自己给圈了进去。这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第872章 左右为难
中秋之夜祭月所发生的一切很快为太后所知,另她着急的是小皇帝似乎对自己和众臣为其挑选的后妃人选并不感冒,反而对两位‘旧爱’兴趣大大的,这不仅会影响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大计,还会影响到小皇帝亲政之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实杨太后也很有自知之明,她清楚自己的执政能力有限,但为了帮助小皇帝扫清来日亲政的障碍,还是在应节严的建议上临朝听政,暂时将小皇帝搁置在一边。
不过江南初定事务繁杂,诸多大事都需杨太后亲自审定,虽然有众臣辅政,但她仍觉十分吃力,而重大事宜也转交小皇帝处理,可仍觉力不从心。且她也十分清楚小皇帝离开朝堂日久,不仅会使其疏于政务,还会让臣僚产生误解,无端的生出些事情来。
当下杨太后临朝听政已近半年,按照她的计划是要在今年让小皇帝大婚,然后亲政。可这熊孩子不仅不领情,还生出那么多事情来,与那俚女当众唱那些淫词滥调,实在是不成体统,若是传出去有损皇家声誉不说,还会说小皇帝荒诞不堪,带坏了世风。这种丑事自然不能为外人道,杨太后只能召见应节严要他前去劝诫,谁让他是帝师呢!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应节严虽说是帝师,却也在其成长中充当了父亲的角色。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皇帝,他自然十分了解其脾气,优点很多,性格同样突出,对认准了的事情往往十分执拗,也就是认死理,他人想要说服其改变主意十分困难。因此要促成此事必须要另辟蹊径,否则实难成功。
应节严琢磨了多时,他想到小皇帝虽然强悍,却也并非没有弱点。一个是孝顺,想其自五岁便开始掌权,统驭全局,太后一句话让其‘修养’,小皇帝便乖乖的交权,离开了朝堂,这若非至孝是绝对做不到的;另一个是小皇帝一直以国事为重,哪怕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能做出让步。
于是乎,应节严决定以此入手来说服小皇帝遵从太后和众臣的安排,并拉上刘黻作陪,准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其拿下。而有人上书要求由文臣主持军务,入主枢密院也非他红口白牙的瞎说,只是曲高和寡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而已。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两人的预料,他们刚开口就被小皇帝一番颓唐之言给堵回去了,不仅对国事表现的漠不关心,甚至心灰意冷欲弃国而去,另行开辟片新天地,再不想受他们摆布和朝堂事务的纠绊,去过逍遥的小日子。小皇帝说的情真意切,一时间就分不清真假,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完全泡了汤不说,还弄的自己紧张兮兮的,想说的话也不敢说了……
“唉,和父,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眼见如此,刘黻笑着摇摇头轻叹口气道。
“是啊,吾老了。”应节严也苦笑着道。自己本想来个迂回攻击,却被小皇帝连打带消的给化为无形,反将自己陷入了被动之中,想着师傅被徒弟给涮了,不免有些尴尬。
“两位皆是朕的师傅,亦是心腹重臣。朕向来倚重,有事从不相瞒,可二位却联起手来算计朕,实是不该啊!”赵却似受了委屈一般,仍冷着脸说道。
“臣有负陛下的信任,还望见谅!”应节严听了冲小皇帝拱手施礼道。
“先生如此,朕怎敢承受!”赵急忙回礼道,然后赶紧起身给两人斟上茶道。
“此事虽然吾与和父有欺君之嫌,却非有一点私心,皆是为了陛下着想!”刘黻施礼道。
“朕看汝等二人就是有私心!”赵却愤愤然地道。
“陛下勿要冤枉吾,臣等何曾有过私心?”刘黻听了叫起屈来。
“既然没有私心,为何候选的秀女之中即无汝族中一人,也无先生族中女子,岂不是心存私念!”赵反问道。
“这……陛下,臣家中适龄女子皆已婚配,非是臣不肯啊!”刘黻没想到小皇帝所说的私心却是这,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陛下,臣家中子辈女子皆已成婚,孙辈之中也只有一五岁的孙女未有婚约,若是陛下愿意再等上几年,臣必将其送入宫中候选。”应节严听了也言道。
“汝等定是得到消息,便将族中适龄女子定下婚约,前来搪塞于朕!”赵冷哼一声道。
“陛下,绝无此事!”刘黻连连摆手道,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陛下,为何非要臣等家中的女儿入宫,难道是有什么风声?”应节严见小皇帝不像是胡搅蛮缠,十分奇怪地道。
“汝等二人,朕知根知底,对朝廷忠贞不二,且德高望重,博学多才,家中的子女定也不会错了。如此何须挑挑拣拣,朕直接立其为后便罢了,何须如此费心,还烦劳二位先生前来劝谏。”赵满是无奈地叹口气道。
“陛下如此信任臣等,让臣惶恐。”应节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太过荒唐,他向小皇帝施礼道,“此次入选的秀女皆是各个州府选送的清白人家的女子,无论德行,还是才学都是上佳的。而过了复选的五位秀女更是出身名门,面貌端正,才艺超群,贤良淑德,难道就无一人能入陛下法眼吗?”
“唉……”
“陛下切勿任性,臣听太后言,祭月之后,陛下竟欲将十余名秀女放还出宫,难道皆是不合心意?”刘黻见小皇帝只是叹气,又劝说道。
“二位卿家,让朕如何说呢?”赵依然苦着脸道。
“陛下是不是过于挑剔了,这些秀女皆是精挑细选过的,不会那么不堪吧?”看小皇帝的样子,应节严心中也愈发没底儿了,皱皱眉问道。
“非是朕挑剔,二位皆知朕衣食一向简单粗鄙,而那日祭月之后的饮宴,饮食虽不能说精致,却也比之朕平常所用好了许多,可许多人皆食不甘味,难以下咽。朕让她们出宫也是为其着想,免得在宫中受屈。”赵急忙解释道。
“这……陛下所言不虚,但以此决定去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小皇帝的理由看似充分,可要知道即便富裕之家的女子也非每餐必吃的盘干碗净,尤其是在饮宴之时,都是浅尝即止以显得矜持有修养。而小皇帝却用军中的标准要求她们不准剩饭实在是勉为其难,刘黻言道。
“草率吗?她们一旦入选为后,便是母仪天下,代表着皇家,每日锦衣玉食,却要百姓勤俭持家,如何让天下人服气。”赵反问道。
“陛下,这也许只是因为头一次与陛下共同用膳,他们心中不免紧张,又不懂得陛下的规矩,亦是可以原谅的,陛下不必在此小事上较真。”应节严亦觉得其说的不无道理,可此刻绝不能顺着其说,否则事情更没法说了。
“陛下选择后妃严谨些是好事,却不能太过苛刻。”刘黻看小皇帝又想张嘴反驳,便抢先言道,“吾看过那程家的女儿画像,可谓貌美如花,且听闻自幼受教,博学多才,琴棋书画皆精,且又随其母学习持家,定是不错吧!”
“呵呵,刘知事是不是收了他们家的好处,才如此卖力的帮其游说的!”赵听了指指刘黻言道。
“陛下何处此言,吾与其祖虽曾同殿为臣,却从无深交,收受好处更是无从谈起!”刘黻听了大惊,急忙自辩道。
“朕观那吴家女儿,容貌美艳不假,精于歌舞也不错。但是德行却差的远了,不仅喜欢铺张,且喜奢靡,私心又过重。若其入选,后宫只怕不着火,也是日日烽烟,再说朕挣点银子不容易,着实是养不起。”赵听了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地道。
“陛下只与其匆匆一会,又如何知道的,切勿要偏听偏信啊!”应节严就奇怪了,小皇帝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不免怀疑其是听了谗言,皱皱眉提醒道。
“先生曾教导,识人要观其行,闻其言,不可妄下论断。朕正是听从了先生的教导,细细查看后才知晓的。若是先生当时见其所为,只怕也会深为不满的。”赵言道。
“陛下却是看得仔细!”应节严虽被小皇帝给噎回去了,可也知其识人本事非凡,只能叹口气道,“臣看雷家的女儿不错,其生于耕读之家,生活必是简朴,擅于持家的。”
“先生所说不错,雷家女儿却是少有将膳食吃尽的几人之一,只是听说其擅于经营,主持家事后数年便脱贫致富,家境小康了,却是甚合朕的脾胃。”赵连连点点头道。
“居然还有此事,那万万不可为后!”应节严听了却是连连摆手道。
“这又是为何?”赵这才反问道。
“擅于经营着,必精于算计,陛下也不想后宫成为商贾之地吧!”应节严略一思索解释道。他十分清楚小皇帝已经够擅于敛财了,若是两口子都有此好,那大宋后宫将变成什么样,他都不敢想了。
“陛下,太后和众臣都以为吴家女儿最佳,乃是皇后的首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刘黻这个配角真是合格,担心小皇帝再提,立刻岔开不说,还直接跳过了另外两位,拿出了王牌。
“陛下,吴家三贤忠君报国,亲政爱民,实为国家股肱之臣。如此家事教养的女儿学问定然错不了,而臣也听闻其贤惠淑德,持家有道,凡见过者无不称其接人待物妥帖,言行大方得体。”应节严也赶紧附和道。而这次他也学聪明了,不再只说自己听闻,却是加上了他人的评论,以增加说服力。
“先生说的不错,以朕所观其确实如此,难以挑出什么不是。不过……”赵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可却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陛下既然看不出什么,那必然是好的,太后对其也甚是满意,便不要再挑剔了。”应节严抢过话头道。
“先生听朕将话说完,再做评判不迟!”赵有些好笑,这老头儿怎么比自己都急,又不是他娶媳妇,“正是因为其表现的太过沉稳和得体,才让朕怀疑其事先已经知晓朕的习惯和好恶。而吴氏家族庞大,出仕者甚众,其中不乏与朝中官员有旧,探听到朕**,然后刻意去引导其附和于朕。”
“陛下言之有理,若是真的如此,那么吴家将其送选便是另有深意的。”应节严一听也紧张起来,要知道打探皇帝的**那可是大过,也表明其心怀叵测,加上吴家势力庞大,与朝中官员盘根错节,那么必然形成外戚集团,若再有宫中的配合,定然会有左右朝政的能力,并影响皇帝的判断力。
“是啊,不能不防,此事还是要再详加审验,不可大意!”刘黻听了也慎重起来,点点头道。
“朕说立后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要审慎为之,二位回去后还是要多劝劝太后,万勿因小失大,一时着急遗祸无穷啊!”赵见状言道。
“唉,如此说来陈家的女儿最合陛下的心意了,是不是啊?”应节严听了又觉不对味儿,转念一想疑惑地道。
“先生说的不错。”赵这回却是承认了,“陈淑自幼与朕相识,其父、伯亦与朕相熟,可谓知根知底,其虽然行事率性,似是无礼,但其却心地善良,分得清大是大非。不过……唉!”
“陛下又为何叹气呢?”刘黻听着陛下的长叹中有诸多的无奈和心酸,急问道。
“陈家兄弟皆是朝中重臣,朕的心腹亲信,是堪大用的贤臣良将。一旦立其为后,其兄弟必然会依例辞官荣养,那么国家必然失去栋梁,让朕为难啊!”赵再叹口气道。
“陛下圣明,此前复选之时,太后对陈家女儿也甚是喜爱,但也正是考虑到此事才忍痛将其剔除。而陛下又因此而苦恼,臣却为有明君深感欣慰,也定会力劝太后给予其名分的!”应节严见此情也很心痛,想了想言道……
第873章 交易
赵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再加上一番歪论,终于打动了两个人,他清楚杨太后对应节严和刘黻是相当的信任和倚重,甚至超过了陆秀夫和文天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反正无论如何自己总算给陈淑争取了一个名分,不出意外的话便会按照他的意思走下去,而剩下就是李三娘的问题了。
“先生可知李三娘在宫中受到一众秀女排挤之事?”赵喝口茶问道。
“还有此等事情,其与陛下是早有婚约在身的啊!”应节严有些惊异地道。
“哼,可有人因为其是俚人出身,便从心眼儿里瞧不起她,尤其是汝等看好的那位程家姑娘,实在让朕看不下去。”赵撇撇嘴言道。
“李三娘乃是当年太后做主,众臣作证,当朝宰执为媒,定下的婚约,竟然有人依然敢做出犯上之事,真是胆大妄为!”刘黻听了愤然道。
“此桩婚事的原委自不必多言,可以说是在太后和众臣威迫之下才答应的。但是既然朕已经答应,便应遵守前约。而这不仅是关系到朕的声誉,也关系到朝廷。要知当年我们能迅速平定俚乱,且十数年中琼州再无动乱,皆是大宁寨之功,卸磨杀驴之事是做不得的,否则定会遭天谴!”赵指指天言道。
“陛下所言不错,当年虽为形势所迫,却也不能轻言毁约,否则定会引发琼州动荡,甚至会累及两广。”刘黻点点头道。
“正是,与俚族联姻乃是安抚俚族之举,更是与诸蛮夷的盟约,若是失信于诸族,将是朝廷信义尽失,后患无穷。”应节严也深以为是地道。他也十分清楚当年的联姻更多的是倾向于政治,也是不得以下的委曲求全,但牺牲的却是小皇帝的利益,可如今朝臣们试图毁约就不仅仅是不厚道了,而是德性尽失。
“那么陛下在中秋之夜抬举李姑娘就是为了安抚其,免得另生事端!”应节严想想小皇帝做的并无不妥,看来真如其所说是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了。
“当然了,朕都住到庙里来了,还躲不开这些红尘琐事,真是烦啊!”赵十分不奈地道。
“陛下,中原未复切不可生出退隐之心,大宋还离不开陛下啊!”刘黻见小皇帝又旧事重提赶紧劝道。
“诶,刘知事此言差矣,朕离开朝中的这些日子一切安好,各部司也皆能正常运作,何须朕日日坐朝。”赵摆手道。
“陛下切勿生出惰心,吾想不用多少时日,太后便会召陛下入朝听政视事。”小皇帝一再推脱,应节严不高兴了,板起脸言道。
“先生……”赵有些为难的张张嘴还想推辞,可见老头儿一脸怒容,只好闭嘴了。
“另外尚有一事,陛下切勿再唱那些淫词浪曲,不仅有损陛下声誉,也有伤风化。”应节严接着教训道。
“先生,朕唱的乃是琼州俚歌,怎是淫词浪曲,不要听那些人混说。而此事知之者甚少,又皆可查对,朕想其无非是混淆视听,意图借太后和先生之手来压朕,以便从中取利。”赵听了分辨道。
“无论是谁禀告太后,也是因为陛下有过在先,才授人以柄,否则何需担心。”应节严冷冷地言道。
“陛下勿要急躁,应知事也是一片好意,世事险恶,别有用心者长有之。若是有些人抓住此事不防,便会频频上书劝谏,如此对不仅会有损李姑娘的名声,也会借机以祸乱后宫的名义要求太后取消婚约,事情闹到那个地步,陛下自可安然无事,但李姑娘只怕难以留在宫中了。”刘黻见小皇帝面带不满之色,急忙接过话劝谏道。他知道在这个年龄段的少年正是个性的时候,虽然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很少,可小皇帝若是受不住激愤然出走,事情便难以收拾了。
“那么朕就要受这些小人的腌气吗?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待朕查出祸首定将其逐出宫去,留这种阴险之人在身侧,朕连睡个好觉怕是都不能了。”赵听了脸色虽稍缓,但是嘴上却依旧强硬地道。
“陛下自幼聪慧,当知为帝者的责任。此事虽不能尽如君意,却也不可任性而为,择选后妃亦应以国事为重,有些委屈也要容忍,以免耽误了国事。”应节严看看小皇帝轻叹口气,他看其自幼长大,深知其是宁折不弯的脾性。而婚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大事,谁不想挑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可他却要受到种种限制和责难,必然是郁闷的紧,但是同情归同情,该劝还得劝。
“先生说的是,朕也知其中道理,但心中仍然堵得慌,事关个人终身之事都不能恣意行事,这天理何在啊!”赵摊开两手无奈又激愤地道。
“臣等知道,陛下为了国事做出了诸多的牺牲,绕膝之年便挑起了复国重任,在那荒蛮之地苦心经营十年,数次力拒强敌,整顿朝政,苦练精兵。弱冠之年又亲领大军攻取江南,还于旧都。可谓是百年一帝,功高盖世。此次择后本应秉承圣意,可为了朝局稳定,复国大业,臣恳请陛下还要受些委屈,退让一步吧!”应节严深施一礼道。
“诶,先生何必如此,让朕又如何自处!”老头儿这一来软的,赵反倒不知所措了,连忙起身相搀道。
“臣也请陛下为了大宋,为了亿万苍生,就容忍些个!”刘黻说着也大礼相劝道。
“这……朕答应了,便依太后和先生等所言!”赵见状想了片刻,才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言道。
“谢陛下,臣也定将陛下所想告知于太后,以求两全!”刘黻再次施礼道……
赵耍赖带装傻的表演了一番,虽然未能使得事情的结果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当适可而止,不能将自己和大家都搁到无法对话的境地,那样的结果将是双输,适当的妥协才能争取更多的利益。两人的回答已经很明白,他们会力劝太后将陈淑和李三娘加入复选的名单,而自己厌恶的程素只怕无缘后妃之选了。
此事告一段落,赵也知道自己回京的日子也不远了,届时又将陷入浩繁的文牍之中,因为现在马上就进入九月,信风说来就要到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关心下自己的钱袋子和生钱的船队,于是召总计司的庄世林和采买办主事上官鸿前来觐见。
丝绸之路是中国沟通世界的商路,赵在前世就知道了,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却有了更为深切的了解,至于起始时间都颇有争论。但此时以他所知海上丝绸之路主要有东海航线和南海航线,东海航线主要是前往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南海航线主要是往东南亚及印度洋地区。
不过眼前的事实让赵有些有些沮丧的是所谓的丝绸之路此时还叫做‘通海夷道’,而中国也非前世所说的那样,是中国主宰着这条航路。因为在所谓的丝绸之路的西端,无论是陆路还是海路,并不是现代所说的西方或西欧。两地之间的也并没有直接的商业往来。他们之间的往来,全通过阿拉伯等中间商进行交易,西欧人想要获得中国丝绸瓷器都要通过阿拉伯和威尼斯热那亚商人。
中国史书称阿拉伯帝国为大食国,在古老的七海航路上所有港口城市,基本上都有阿拉伯商人。从地中海到中国南海,整个旧世界已知的海域内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船,大唐称这些远来海船为“南海舶”、“西域舶”、“南蛮舶”、“昆仑舶”、“狮子舶”或“婆罗舶”,最常见的统称为“波斯舶”。直到宋朝中期之前,中国商人或僧侣出洋,乘的大都是“番舶”,直到宋中后期中国航海业的发展超过阿拉伯世界才有所改变。
另外这条海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香药之路’,从此可以看出在这条海路上流转的不仅是中国丝绸和瓷器,更为兴盛的贸易则是香料。而中国输出的商品主要是丝绸、瓷器、茶叶和铜铁器四大宗;往回输入的主要是香料、花草等一些供宫廷赏玩的奇珍异宝,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此刻。中国的在整个环节中应该算是丝绸、瓷器、茶叶等供应基地,香料贸易其实才是流通过程中的硬通货和最为赚钱的买卖。
赵也是来的这个时代才知道在前世极为普通的调料会有如此之高的价值,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年没在快递箱中塞上几包胡椒粉。就这么说吧,能在做菜时多放把胡椒,你这样奢侈**的生活足以让任何古代欧洲的帝王艳羡得直流口水。而他更曾听闻在遥远的欧洲胡椒的价格堪比黄金,有时候一粒胡椒就能换取一枚金币,其实比黄金价格都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了。
当然一些香料在中国的价格也是极为昂贵的,平平常常的沉香、檀香就能卖到数百贯一两,而上好的龙涎香竟然能达到十数万贯一两。想想宫中管理香药库的库使就是四品官,就知道这些东西的贵重了。大宋年头最多的一年进口的香料达到三十余万斤,便可知市场有多大,利润有多少了。而朝廷为了独占利益,香料皆是官营,不让他人插手。
赵起初也十分纳闷为何香料价值如此之高,而人们仍然不惜重金购买是为什么,饭菜中少放一点儿也不会死。按照前世的说法是中世纪的欧洲香料的作用主要是为了掩饰变质食物的气味,不过只要细想便知香料那时已经成为非常贵重的交易品,而来自东方的香料更是奢侈品,能够享用香料的有钱人自然也能享用未变质的食物。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在古代,香料可用于烹饪、食物贮存和调味。中世纪的贵族们使用香料比起单纯地抑制不好的味道,还是为了达到一种更高雅的目的。贵族的厨师们制作了花样繁多的沙司以愉悦他的雇主。其中既是最悠久也是最受欢迎的是黑胡椒沙司。且香料的作用并不止用于主餐。正餐之后贵族们还需要干果,香料蜜饯等食物。
另外,中世纪人们喝葡萄酒和啤酒往往伴以香料。由于酿酒技术的落后,当时的酒会存在酸、苦等不被期望的味道。中世纪公共卫生处于很初级的的水准,日常用水成了很强的感染源,以至于医学理论夸大了水的害处,又由于酒受微生物侵害的危险较小,导致了酒的大量消耗。并且与沙司和糖果一样,香料大大增加了饮酒者可能的花样。
由于中世纪错误的医学理论,人们认为香料除了满足人的**,还有治疗、缓解的作用。产生这种信念的一个基础是对于今天认为非常有营养的食品的极度怀疑。当时把许多更为致命但无法解释的致病源如沙门氏菌、霍乱、肺炎、等所造成的危害都归罪于食物。按照中世纪的医学理论,许多食物需要调整后方可安全食用,香料据信所据有的加热和干燥特性被视为一种补偿形式。
此外香料也可以用于巫术仪式、咒语、净化、防腐、化妆、香水、治疗、甚至毒药。而中国进口的香料除了用于烹饪外,很大一部分被制成香点了及用于宗教活动。礼佛的时候不仅要焚香,还会将香药混于水中浴佛以示虔诚。想那大宋朝佛寺、道观遍布各地,信众更是无法计数,对香药的需求量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赵琢磨着如何在传统出口物品的基础上,如何能够在香料买卖中再插上一脚,以便从中获取巨额的利润,不说能够销往欧洲市场,即便在国内也能赚的盆满钵溢。而要想搀乎进去并不容易,要知道大宋的香料有一部分是朝贡贸易外,多数都来自于大食商人之手,最厚的一层油已经让人撇去了……
第874章 时代机密
在前世赵是学习船舶设计的,心中当然有一个乘船周游世界的梦,但是并没有能实现,他也只能在试航或是新船交付后做保障的过程中过过瘾,而航迹最远也就是到达东南亚一带,还不如当前的航路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他跟应节严说要扬帆四海并非全是瞎话,当然抢先完成周游世界,并发现‘新大陆’,那将是彪炳史册,改写世界航海史的伟大功绩。
不过眼前这个愿望仍然只能埋在心里,但赵并没有放弃,而是一直在收集水文资料,设法获取海商们的航线图,并根据自己前世记忆加以整理和补充,希望能绘制出一张当前世界上最详细和完善的航图。不过他也清楚千百年来海陆变化极大,地形、地貌更是日新月异,不亲眼看一看是难以完成的。
当下赵虽不能亲自去看一看,但是自己数年的心血也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他清楚要想赚取最为丰厚的利润就必须控制商品的原产地,可在此时香料之路的诸多秘密掌握在那些阿拉伯商人之手,而这也是他们发家的本钱,自然是当做最高机密,不会向外人泄露一丝一毫,以致这些香料来自哪里都不为人所知。
赵记的前世所学的《航海史》中记载着波斯地理学家伊本胡尔达兹比赫的一段话,称在中世纪,香料贸易主要由***和古吉拉特邦的商人控制,欧洲商人只能局限在欧洲内部进行贸易。胡尔达兹比赫还称香料是由被犹太商人们带到欧洲的。而根据其他资料,就曾写到,在墨洛温王朝后期和卡洛林王朝早期,西欧的香料贸易也被犹太人垄断。
也正是因为香料往往经过多方转手才能到达欧洲,而主要的贸易终点站是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因此在欧洲人的印象中,香料是非常贵重的天然商品。以致很可能亚历山大港的***商人也皆不知道香料的来源,于是关于栽种香料的环境条件和收割运送香料所经的风险有很多天方夜谭般的传闻。亦正是这些交织着神话、浪漫、珍宝的传闻,构成了前哥伦布时代欧洲人心目中的遍地香料的黄金国。
因为香料有着如此的传奇色彩,使欧洲贵族们自罗马帝国时代就吸毒般地养成了离开香料活不了的生活习惯,甚至把香料视为高品质生活的象征,多少钱也得放血呀!所以,在东方白菜价的香料到西方生生炒成了黄金价,在欧洲变成了奢侈的必需品,东西方的差价竟高达一万倍以上!
古代正是由于进口的香料由于来源地的缘故,阿拉伯商人在贸易中居于重要地位。不少人因为买卖兴隆发了大财,有的甚至因此飞黄腾达。被赵灭了族的蒲寿庚一门就是世代以香料为主业,从而致富,一跃成为大宋朝手眼通天的巨商。
所以谁找到香料,谁就能一夜暴富。不仅贪婪的商人,国家也发起了寻找绕过中东直奔香料产地的航海运动,尤其是中世纪的欧洲,对香料的渴望直接催生了地理大发现。赵记的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西班牙王室就对只找到黄金而没发现香料大失所望。而当麦哲伦探险队首次带回第一船二十多吨香料时,整个欧洲都被震憾了,没人怀疑葡萄牙从此将成为天下最富强的国家。
赵既然想插手香药这门生意,自然要了解品种和来源。当然这种事情不需他亲自去市场上查看,而从市舶司的账本上就能找到。在这个时代海路的繁荣,已经在欧亚大陆展开了前未所有的商品和技术交流。海洋四通八达,技术与市场、原料与商品、生活习俗与宗教信仰、思想与艺术彼此交流、相互影响,从东北亚的日本、高丽,到东南亚各地和印度沿海,乃至波斯湾和东非各港口,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全球化”的活跃海丝贸易网络。
中国大陆是庞大的丝绸、瓷器、茶叶等供应基地,这些深受国外客商欢迎的产品,经过车马、舟船、手挑、肩扛,汇聚到海岸线上的各个港口,然后再装上大船运往海外。与此同时,外藩的物产也向中国输入,主要有芫荽、孜然、胡椒、丁香、檀香、豆蔻、沉香等香料,及来自大食的有珍珠、猫儿睛、琥珀、槟榔、木棉布。一般通过物物交换,或金银进行交易。
可见外界输入的物品主要还是香料,但是国内对于原产地一直处于无知的状态,甚至一度以为胡椒产于西域,从蜀地转入内地。而从香料的品种上,赵首先意识到香料贸易是双向的,西方需要东方的香料,东方也需要原产于西方的香料。作为来自后世数百年的他当然知道,原产于西方的香料只限于芫荽、孜然、藏红花等有限几种。
而西方所渴求的香料,也是从中世纪开始直到现在贸易额最大的香料黑胡椒,当时只产于印度马拉巴尔海岸,另外同品种还有白胡椒和绿胡椒,广泛用于烹饪,也可用于制作滋补剂、兴奋剂、甚至除虫剂和春药。;丁香在当时则只产于摩鹿加群岛,在这个时候被国人被当作口香糖;肉豆蔻与丁香一样原产于摩鹿加群岛。
桂皮,当时则只产于斯里兰卡西部和西南部,与桂皮容易混淆的是原产于中国的山扁豆肉桂,质量却不如桂皮,不仅可用于调味,还可用于化妆、医疗、膏油、香氛等。而只有生姜是原产于中国和印度的。由此可见香料主要是产自南亚和东南亚热带地区的,由于阿拉伯帝国和后来的奥斯曼帝国先后卡在中间,从而使他们完全垄断了香料贸易……
赵翻开地图,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古代中国与东南亚那些国家都曾有过交往,甚至下西洋的海上航道也途径这些国家,却没有发现巨大的商机就在眼皮底下。以他前世所学十分清楚中国是典型季风气候的国家,沿海岸风向主要表现为季风特征。
每年当冬季东北风起时,海流随风向由东北朝西南流;当夏季西南风起时,海流又随风向朝东北流。日本海有来自南北两个方向的暖流和寒流。发源于鞑靼海峡的里曼海流,在冲刷俄罗斯滨海省份的海岸以后,沿着朝鲜半岛的东岸南下,当碰到来自西南的对马海流时,它的一部分转向东流,而它的大部分则形成潜流南下,抵达济州岛再渡上浮,成为中国海内寒流的源头。
另一方面由南来的暖流,经台湾海峡沿琉球群岛北上,穿过朝鲜海峡,形成对马海流,沿着日本列岛的西岸向东北流动,直到津轻海峡和宗谷海峡后,分成支流逐渐减弱,所以日本海上由于里曼海流和对马海流便出现了大体上沿着周围陆地向左旋的环流。此外在中国近岸海域,由河水和海水混合也形成了一股冲淡水性质的沿岸流,使得东海沿岸的路线随季节不同而不同。
夏季,在西南季风盛行时期,浙江沿岸水北移,在长江口外与长江水和钱塘江冲淡水汇合,形成一股强大的冲淡水流,向东北直指济州岛方向与对马暖流相接,其中一部份汇入对马暖流进入日本海。冬季,长江流量大减,东海沿岸流也随着减弱,在偏北季风吹送下,长江冲淡水与钱塘江冲淡水汇合,沿浙闽海岸南下,并穿过台湾海峡直接入南海。
而先民正是利用季风和洋流的变化出海进行贸易,航线也正与信风所经的海域相吻合,如此曾与中国通商的国家先后总计达五十余国,包括:占城、真腊、三佛齐、门毒国、古笪国、龙牙门、罗越国、室利佛逝、诃陵国、固罗国、哥谷罗国、胜邓国、婆露国、狮子国、南天竺、婆罗门国、新度河、提罗卢和国、大食、大秦、波斯、白达、麻嘉、伊禄、故临、细兰、登流眉、中理、蒲哩鲁、遏根陀国、斯伽里野、木兰皮等国。
这其中就包括盛产各种香料的真腊、三佛齐、狮子国、天竺和婆罗门国等,而一些国家与大宋还有着朝贡关系,并接受册封。当然古今国家名字及所属范围的不同,赵只能根据古航图上标注的大概位置来进行判断,应该就是现代的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一带。
当然赵前世不知道这些国家现代是否还生产香料,但是他敢断定现在肯定还有。因为在蒙古崛起和西征及土耳其的崛起,传统的陆路运输被蒙古人截断,而海上又被威尼斯通过控制地中海到亚历山大港的航路,逐渐垄断了欧洲的香料贸易。发现一条新的航路冲破威尼斯的垄断,这一经济动力已经成为开创欧洲地理大发现时代的重要的根源。
经过百余年的探索后,葡萄牙首先发现了非洲最南端的航路拔得头筹,他们不仅在寻找最佳南向海流的过程中建立了航路上的众多补给地,还给香料商人找到了一个新的目的地,即统称为马来群岛的东南亚国家,就是现在的马来西亚、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亚地区。而马六甲和新加坡等港口,也正是因为香料出口而蓬勃发展。
后来,荷兰的东印度帝国控制了香料群岛,香料贸易体系达到鼎盛,直至偶然发现了西印度群岛,点燃了欧洲海上列强争夺全球市场资源的百年混战的导火索。最终,法国和英国获取了香料的种子并在自己的殖民地毛里求斯、格林纳达等地引种成功,香料变成了寻常的商品,不再价值连城。那时香料群岛最后的奥秘才最终烟消云散,从此才不再成为海上商人的秘密……
“参见陛下!”上官鸿接到诏令后从泉州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临安,顾不得休整便匆匆来见。
“上官主事一路辛苦,坐吧!”赵抬手示意其免礼道。
“参见郑都统,庄主事!”上官鸿却没有敢坐,又向在座的郑永和庄世林施礼道。他们虽都是起家时的熟人,但两人的职别都比自己高,也不敢失礼。
“上官,这边坐!”庄世林笑笑,起身还礼,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
“今日诏各位到此,不为别事,乃是季风将起,我们的商船将出海,一者为上官主事饯行,二是朕有事相商。”见礼已毕,寒暄几句后,赵开门见山道。
“陛下尽请吩咐,属下等无敢不遵!”三个人齐齐施礼道。
“各位不要客气,这又是在寺中,不必那么多礼数,咱们都随便些。”赵摆手让众人免礼,又对王德道,“人都已经到齐了,也定都饿了,吩咐膳房上菜吧!”
“谢陛下赐膳,现在京中皆已传开,说这集庆寺自陛下驻跸后,尝过这里素宴的人无不称赞,属下今日也沾光了。”庄世林搓搓手笑着道。
“唉,朕已经吃了二十余日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哪怕弄几根鱼干吃也是好的,你们喜欢尽管敞开肚皮吃啊!”赵却苦笑着摆摆手道。
“陛下在此守灵也是辛苦了,连块肉也吃不到!”上官鸿深表同情地道,他作为采办处的主事,最主要的工作的就是为小皇帝采购日常所需,搜罗稀有之物,自然知道其是无肉不欢。十来年中二十多天不吃肉的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可见其会馋到什么程度了。
“没肉吃,朕还能忍,当下朕急的是囊中空空啊!”赵苦着脸,指指庄世林和上官鸿道,“你们两位都是朕的钱袋子,当知道朕此次将老婆本都给你们了。可太后又要朕准备大婚,当下连彩礼钱都出不起了。”
“陛下是要属下等尽快筹措些银钱来吗?可拨下的钱款,属下都已经用于筹备货物,修理船只和招募水手了,手中没有多少余钱了!”上官鸿听了脸立刻黑了,如此多的钱自己一时上哪里去筹措啊……
第875章 抢占先机
庄世林听了也是默默无语,今年陛下投建了几个大项目,组建内河水军,打造新型战船;扩建军器坊,以提高生产火器的能力;修缮江南各处驿站,添置马匹和增加人员;投资建设保险所,占用了部分资金;再就是扩充海上商队,船钱还是以内藏库盐税做的抵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下内藏库,庄世林划拉划拉也只有不足二十万贯的现银可以调动,这还是太后叫停了为景炎帝修陵才剩下的,否则就得借债度日了。而小皇帝大婚又提上了议程,此次保守估计也是一后五妃同时迎娶,不说仪式和置办所需耗费的银钱,就是彩礼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庄世林知道皇帝大婚,朝廷会拿出一部分钱补贴,可即使这样以现在内藏库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婚事所需。而此刻小皇帝半是叫苦,半是玩笑的哭穷,让他也很沮丧,自己毕竟是执掌内藏库,并管理朝廷各项开支的审计,可以说是大宋的半个官家。而他也清楚若是没有小皇帝,混到现在自己顶多也就是个小海商,如此大恩他在陛下用钱的时候却束手无策,也让他倍感自责。
“你们这是干啥?朕可不是找你们哭穷的,而是有笔大钱要赚,只要成功了,即可扭转咱们的财政之困!”赵看看哭丧着脸的庄世林和上官鸿,又瞅瞅还懵懂不知何事的郑永言道。
“陛下请讲,但有驱驰,属下在所不辞!”庄世林听了眼睛一亮道。他可是知道小皇帝那就是聚财童子,在开府几乎弹尽粮绝的时候,顺道打了广州便解决了一时之需,还为在琼州站住脚跟打下了基础;行朝迁琼后,也是穷的叮当响,陛下又通过晒盐获得了巨额财赋,不仅一举解决了财政危机,还为反攻江南积累了所需。
“陛下,尽管吩咐!”上官鸿也施礼道。
“你们二位都曾做过海商,可知贩卖什么东西最挣钱?”赵问道。
“当然是香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言道。
“对,咱们想到一块了,利润最高的就是香药!”赵点点头道,这玩意儿赶上了现代毒品的利润了,看来大家也是有共识的。
“陛下,香药虽然挣钱,但是都是来援于那些蕃商,咱们也只能从他们手中买进,再运回国中,可有时有钱也买不到啊!”庄世林言道,一边的上官鸿也点头称是。
“话是不错,香药生意被大食的蕃商垄断,他们凭借的不过是知晓香药的来源而已,从而能够把持货源,掌控价格,从中获得巨额的利润,对不对?”赵又问二人道。
“嗯,陛下说的极是,那些香药的来源被他们奉为机枢,无论是重金收买,还是言行逼供,他们都不肯泄露半分。即便告诉你,也是那些虚无缥缈之地,不是找不着地方,就是根本无力涉足。”庄世林同意小皇帝的说法,可想找到货源谈何容易。
“这是他们聚宝盆,当然不会轻易泄露出去,否则钱还轮到他们来赚。”赵撇嘴笑笑道。
“陛下难道知晓了香药的生长之地?”上官鸿听出了门道,惊喜地问道。
“你猜对了!”赵点点头,叫郑永将海图拿了过来,又让三人聚拢过来,他在图上点了点。
“陛下,难道香药就产在三佛齐国。”庄世林看看小皇帝指点的位置,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三佛齐正是前往大食的必经之地,相对来说比之大食还要近一些。
“这里海岛众多,朕无法确定是哪一个岛,但是大致方位错不了。那些肉桂、豆蔻、胡椒、沉香、丁香就产在这一带,其中有两座岛产量甚丰,且为外人所不知,价格极其低廉。”赵言道。
“如陛下所言,只要我们找到这两座岛,那就是寻到了两座遍地金银的宝岛了。”上官鸿喜不自胜地道。
“那些大食蕃商真是狡诈,他们在这里收购香药后,又不远万里运回去,然后再卖与我们贩运回国,使人难以获知产地。若非陛下窥破玄机,世人不知道还要被蒙骗到何时。”郑世林叹口气道。双方交易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一直被他们骗到了现在,想想也够悲哀的。
“不要太过乐观,一切待找到之后再说,但是这事情只限我们几人知道,不得向外人泄露半句,否则失了先机,那才是血本无归。”赵让他们压低声音道。
“对、对,若是为外人所知,那我们就不能独占香药之利了!”庄世林赶紧点头道。
“嗯,尽听陛下安排,绝无二话!”上官鸿答道。他们都已意识到,只要能找到地方,那么就等于发现了一座金矿,只要守住秘密,便能源源不断的获得财富。
“陛下,膳食准备好了。”这时王德进来禀告道。
“送上来吧,我们边吃边谈,只是没有酒助兴了。”赵言道。
饭菜送上来,三人不知是得到这么个好消息食欲大开,还是寺里的素斋味道太后,反正是吃的不少。而赵也先介绍了自己的计划,他让郑永率战船五十艘,搭载两千步军以护航为名随商队出海。在到达三佛齐后,以设置补给基地为名先与当地官府相商,用钱直接买下也好,掏钱租借也好,都要争取在麻六甲海峡东端寻一处良港建立常驻基地。
同时派出战船和商船按照海图所示的方位,寻找香药的产地。一旦发现便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与当地土民交易,获取所需,并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且要保守秘密,防止为外界获知。而建立的基地则可作为香料的周转地,一部分送回国内销售,大部分则下西洋沿航线销售。
赵其实是想试着开通绕行非洲南端好望角的航线直达欧洲,但是他知道此航线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航线,那里强劲的西风急流掀起的惊涛骇浪常年不断,而除风暴为害外,还常常有“杀人浪”出现。这种海浪前部犹如悬崖峭壁,后部则像缓缓的山坡,波高一般有十五米至二十米,在冬季频繁出现,还不时加上极地风引起的旋转浪,当这两种海浪叠加在一起时,海况就更加恶劣。
且这里还有一很强的沿岸流,当浪与流相遇时,整个海面如同开锅似的翻滚,航行到这里的船舶往往遭难,因此还有风暴角之称。因此这里成为世界上最危险的航海地段,赵觉得以现在船舶的适航能力及不完善的海图是极其危险的,弄不好就是人财两空,便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也只能继续以亚非两州交界的亚历山大港为目的港进行交易,以换回国内所需的真金白银,不过就依然要忍受阿拉伯商人继续薅羊毛。
“陛下,若是我们找到了香药岛,他们不肯卖给我们,或是有国家干涉,当如何?”郑永是上盘菜就吃光一盘,还不住的让添饭,直到吃了个半饱才放下筷子道。
“郑都统不必担心,那里大大小小的岛屿数不清,许多岛上根本无人居住,且当地的官府都弄不清楚自己管辖的地面有多少,所以偏僻的岛屿上都是各自为政,官府也是任其自生自灭,根本无人干涉!”庄世林毕竟是曾做过海商,走过这条线的人,他摆手笑道。
“如此说来,倒是与琼州原来那些生俚相似,世代过着隐居山野的日子,不交粮不纳税,但是也极为排外,难以对付。”郑永听了又喝了口羹汤道。
“以财帛诱之,以枪炮胁之,难得朕让你带着战船去耍吗?”赵却生气了,用箸子指点着其道。
“陛下之意是要属下攻占那些岛屿吗?”郑永有些懵了,本来是去做买卖,怎么就成了侵略了。
“有何不可?那些皆是无主之地,你要将我大宋皇旗插遍新发现之地,那里就是我大宋的国土!”赵言道。
“属下遵命!”郑永赶紧起身施礼道。
“你要知道商道关乎着我大宋的经济命脉,这与我们攻取江南,欲伐中原都是一个道理,必要的时候就要以枪炮开路,争夺属于我们的利益。这就如同大食诸国隔断我们西去的商路没有什么区别,但终有一日,我们要让他们给大宋让开商路,使得大宋商人可以畅行天下。”赵满是豪情地道。
赵自然知道随着西方海权意识的觉醒,此后国家之间战争将不再限于陆地上,而是转向海上。通过强开口岸,建立殖民统治,以篡取财富和人口,地那时谁控制了海上的要点就将占尽先机。当下他抢先一步将那些看似无用之地占领,不仅有利于控制海上商路,还为后世争夺这些岛屿提供口实,可以说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
“陛下之意,属下明白了。”郑永听了也是心潮澎湃,施礼道。
“你真明白了?若是那些蕃商发现了我们的香药来源地,试图插上一手,甚至强行夺占,你当如何?”赵问道。
“如其胆敢在我大宋头上动土,属下定会将其驱赶,若以武力来犯便让其尝尝我军的厉害。”郑永言道。
“嗯,不错。但是做买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做事也要先礼后兵,不要失了礼数,有损我大宋礼仪之邦的名声。”赵满意地点点头道。
“是,属下明白!”郑永听了迟疑下施礼道。此刻他心里却是不免腹诽,小皇帝这是当婊子又立牌坊,里子面子都想要,只是苦了自己这个办事的。
“陛下,商人逐利,若是那些蕃商得知我们也已获得香药的秘密后,必如郑都统所言他们不会甘心拱手让出如此丰厚的利益,在南海争夺失利后,将会在进入西洋后捣乱,或禁止我们靠岸交易,或是压低价格强买,又将如何啊?”上官鸿想了想问道。他过去为了获得小皇帝急需之物,往往是在岛外寻找,而出门在外就不得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吃亏也是敢怒不敢言,忍受他们的盘剥。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也是朕要在麻六甲海峡设置基地的缘故,他们若是胆敢使坏,咱们就封锁海峡,让他们同样无法运回去。而他们只能向北来我们大宋交易,那又是谁说了算啊?”赵笑笑道。
“陛下说的虽有道理,但是我们封锁海峡,必然会有损沿途国家的利益,他们定然会深为不满,对我们经商也极为不利啊!”庄世林听了皱皱眉言道。
“呵呵,看来你在朝中待久了,不适合在经商了。”赵指指庄世林笑笑道,“要知道商路上最不缺的便是强盗了,他们的船被海盗抢了,人被海盗杀了,又与我们何干,要怨也只能赖到那些国家清剿不利啊!”
“对,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委屈郑都统了,堂堂官军却要扮贼了!”庄世林马上反应过来了,海盗可以说是与商队是对冤家,相伴相生,而有的商队甚至就是亦商亦盗,真假难辨,以当下大宋水军的实力,周边那些小国哪个也不是对手,想不称霸都不可能。
“海盗猖獗,那些深受其害的国家,一者放任不管,二者只能向强者求援。可哪里会有白帮忙的事情,他们总要付出些代价的。”赵冷笑着道,“不过朕以为即便会发生争执,也会很快解决的,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挣钱,两败俱伤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双方会很快达成妥协的,不会拼个你死我活!”
“陛下所言有理,当年我们封锁琼州海峡,鞑子的那些斡脱商人便难以承受,纷纷与我朝暗通达成协定,不惜出卖本朝的利益。”庄世林点头称是道。
“你们要记住,要行商四海,没有强大的国家和有力的武装力量做后盾是难以做到的。同时也要告知随行的海商勿要见利忘义,勿要学那些斡脱商人为了挣钱而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赵言罢肃然道……
第876章 意外之财
赵与三人边吃边说,讲明了垄断香药生意于国于民的重要性,且再三叮嘱要严守机密,切勿泄露出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同时又拿出自己绘制的最新海图授予他们,叮嘱在沿途要地设置基地,作为大宋海商的补给和休整点。另外要注意收集所经各国的政经信息、气象水情,勘测水道,绘制航图。此外又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和用兵原则,这才让三人告退。
之所以一再要求三人保密,除了涉及商业机密外,赵还是担心朝臣们的发对,他知道自己所用的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是也清楚在对外开拓商路的过程中,若是没有国家参与,只凭民间的力量是难以做到的,西方列强大肆扩张的初期也是如此,派出的商队打着公司的名义,其实背后皆有国家的影子,甚至国王们也持有股份。一旦有其他国家介入争端,那么国家便会出面解决,而手段就是武力的比拼,看谁拳头大了。
不过赵深知在宋代儒教盛行的社会体制下,虽然朝廷鼓励经商,但是从商仍被视为末业,商人与狡诈、奸猾之徒基本上划等号。在这种情形下指望国家为商人们撑腰做主的可能性几无,因此自己只能暗中行事,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维护大宋商人的利益,否则又将是一段劝谏,给他扣上与民争利的帽子,却不想想如何才能解决所面临的财政困难。
另一方面,在夺取江南后,尤其是内河水军的建立,水军的地位必然会有所下降。而当下蒙元水军已经精英尽失,要想恢复元气还需时日,近十万水军不能整日闲着,追着几个海盗打。所以赵并不怕有人在商路上给自己捣乱,一旦有人生事,便有理由挥兵入海彻底控制海上商路,迫使他们对大宋开放口岸,那么大宋生产的丝绸和瓷器就能行销天下。
商道的开发,又必然促进手工业的发展和繁荣,使税收大幅增加。同时可以吸收大量的劳动力进入,从而缓解江南土地紧张的局面,如此人人有事做,谁还会想着去造反,这样又可使国家安定。所以从短期看开拓海外商路可以缓解国家财政困难;长远上看,有利于增加百姓收入,实现国富民强双赢的局面,有利于国家安定;再有就是为北伐积累资金,不至于因为持久的战争拖垮大宋经济。
前景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残酷的。赵很快便发起愁来,眼看着婚期将近,可钱从何来呢?这次用的不是小钱儿,当前秋税也已入库,从朝廷拆解一下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他清楚地盘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了。首先这些钱要支付官员的薪俸和军费,这便已经占去了大半。再者冬天将至,这里不比琼州,可以省去冬装的费用,所以不仅军队要配发冬装,而官员们也要赐下锦帛、丝绵及炭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再有就是到了长江枯水期,同样也是战备最为紧张的时候,虽说双方正在谈判,可谁知道哪天就干起来了,因而必须有所准备;另外,地方大了事情同样多了,难免有地方发生灾害,而按照宋朝的财政制度,钱大部分归属中央,地方财力有限,一旦有事情发生还得依靠中央拨款救灾,这就也需要留出部分准备金。
所以说朝廷那点儿钱剩不下多少,而赵又不想因为自己的婚事挪用国孥导致国事废弛,如此自己岂不成了清末的慈禧太后,因为动用海军采购军舰的军费修了颐和园,从而导致甲午海战的失败。可谁都知道想不花钱娶媳妇,无论在何时都是痴人说梦,先做好当一辈子单身狗的准备吧!
换到皇帝也一样,都逃脱不了‘买卖婚姻’之俗。赵不清楚大宋皇帝结婚花费几许,但是他知道明神宗朱翊钧大婚,仅织造费就用了九万多两白银;清同治皇帝载淳大婚,共花了两千多万两白银,几乎都相当于当年国家财政收入的三成以上。他以此估算,自己此次大婚即便省着花,怎么也不会少于七、八百万贯,朝廷能挤出二、三百万贯资助就不错了,那么他就至少要自筹四百万贯的费用。
“官家,该用膳了!”眼见小皇帝愁眉不展的坐了半天,王德也不敢打扰,将人全都打发的远远的候着,免得其心烦,眼见已到正午,才小心的凑过来道。
“又该吃饭了,可朕一点胃口都没有,免了吧!”赵抬头看看王德苦笑着摆手道。
“官家为何事烦恼?难道还是为大婚之事!”王德陪着小皇帝十来年了,知道其饿死鬼托生一般,除非是重病,或是战事紧急顾不上,即便是粗茶淡饭也从来不会少吃一顿饭的。而今天饭都不吃了,那定是遇上糟心事,他想想试着问道。
“唉,正是!”赵叹口气道。
“前时应知事不是已经传信过来,太后已经同意了陛下的安排,还有什么发愁的。”王德笑着言道。
“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啊!”赵听了却是苦笑着道,“不说这大婚所费,只太后每月俸钱万贯,冬年、寒食、生辰各两万贯。生辰加绢万匹,春、冬、端午,绢各三千匹;冬加绵五千两,绫罗各千匹;其它勿算,只年俸便十八万贯了。大婚后只一后五妃年俸也要三十万贯左右,若再加上宫中的女官和内侍的俸钱和所耗,百万贯不止,费用翻了数倍不止。”
“官家说的是,此次重建内省,恢复了六尚、二十四司、二十四典、二十四掌等,大内增加了数百人之多,比之此前费用当然要增加不少了。”王德点点头道。迁往琼州时,王府中只有内侍二十人,宫女十数名。行朝迁入后,大内人员也就百多人,皆是人兼数职,所费自然少的多。
可当下不同了,只新选入宫的秀女就有四百多人,以备选充御侍或遴选嫔嫱者,通通称做宫人,她们虽属未有品位的宫女,也不用月俸,但吃喝拉撒也皆是费用。而那些女官和内侍皆是有俸禄的,即便低的多,每月没有万贯也是不够的,这也难怪小皇帝发愁。
“唉,太后催着大婚,朕又无法推脱。可当下处处用钱,朕也不是神仙,不会点石成金之术,一时间哪里去寻这么多银钱,难道非得增加课税逼的百姓造反不成吗?”赵无奈又愤懑地道。
“官家往日节俭惯了,事事精打细算,减少开支以供国用。但此时不比昔日,有些排场还是要有的,如此才能显示出皇家威仪,震慑天下。”王德劝道。
“虽有所需,但是中原未复,故都尚在敌手,又怎能贪图享受。且皇家此风一开,上行下效,必使朝野沉于奢靡,使得军无战心,民无进取之意!”赵却摆摆手言道。
“官家勿要烦恼,宫中所选皆是贤良淑德的后妃,她们必能体会到官家的苦心。”王德听了也只能宽慰其道。
“但愿如此吧!可大婚在即,只凭朕兜里这几两银子,实在是应付不下来啊!”赵长叹口气道。
“不会吧?”王德听了却是有些疑惑地道。
“怎么不会,内藏库的银钱已经全部撒了出去,一切顺利的话,明年的财政状况才能有所缓解,可远水终解不了近渴啊!”赵反问道。
“官家是不是忘了一笔钱啊?”王德即未点头,也未摇头,略一思索皱皱眉道。
“还有一笔钱?朕怎么想不起来啊!”赵苦思了几日了,将手里的这点钱翻过来调过去的都算计了遍儿,觉得除了除了将库中那些珍玩古董卖掉再无其它可用之财啦!
“看来官家是真的忘记了,在事务局中不还有一笔钱吗!”见小皇帝苦思冥想了一番也没想出来,王德轻声提醒道。
“事务局中还有一笔钱?朕怎么不知。”赵想了想道。他记的当年与郑虎臣有约,走私海盐两下分成,部分进内藏库,部分作为事务局的运作费用,而该入库亦早已如数划转了,怎会还会有余钱。
“官家,郑主事这十数年来,事务局经营的几项生意,无论是印制的伪钞,还是私盐买卖及倒卖元钞所得,皆有详细的账目,每年报知皇城司留待官家查对。并将这些年来的结余兑换成金银妥善存放,以备官家不时之需,如今已经积存了金三十余万两,银四百三十余万两,若是兑换成铜钱应值千万贯。”王德禀告道。
“哦,居然有这么多!”赵有些惊诧地道。这些年自己将几份颇有油水的生意交给事务局去做,一是作为他们的经费;其二也是厚待自己这支暗中力量。所以除了应上缴给自己的份额外,余下的钱财他从未问过,任由郑虎臣支配,却没想到其全部积存起来,并未吞没为己有。
“官家若是不信,小的便将账册取来,请官家亲自过目审核。”王德看小皇帝一脸震惊,不大相信的样子,又赶紧言道。
“此事可还有其它人知晓?”赵摆摆手让其不必,转而问道。
“禀官家,郑主事每年年终皆是亲自将账册交予小的,并嘱咐妥善保管,从未视于他人。”王德回答道。
“好,此事万勿告知他人,否则将带来场祸事!”赵点点头,又叮嘱王德道。
“官家,这又是为何啊?”这回轮到王德不解了,小心地问道。
“这么大一笔钱顶的上朝廷一年的粮税了,现在突然冒了出来,朝中那些人即便不敢问朕,也会暗中调查,一旦让他们查出端倪便将会害了郑虎臣。”赵想想,还是向其解释道。
“难怪郑主事再三嘱咐,官家不问,只需将账册妥善保管,更勿要向他人提起,原来其也是担心有人追查此事!”王德这才恍然道。
“其是个有心之人啊!”赵撇嘴笑笑言道。
“是啊,是啊,谁会想到这笔钱解了官家的燃眉之急啊!”王德也笑着附和道。
“朕感到饿了,传膳吧!”赵并没有继续与其说下去,而是令其上饭。他清楚自己所言与王德所说并非是一回事,可这种话又不能对任何人解释,也只能按下不言。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开国之君臣往往能同患难,却难以同富贵,赵以为郑虎臣对此的认识可谓入木三分。其知道自己深受自己信任,因而获得了诸多的特权,也包括发财的机会。但其也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虽然是受命而为,手段却难以拿到明面上来说,且有涉及到皇帝**之事。一旦有事引起皇帝的不满,便会招致猜忌,而从前的恩宠便成了自己的死穴,所以他留下了一手,以便届时可自证清白。
另一方面,郑虎臣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虽然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但这么多年来,也非一点儿不为外人所知。朝臣们对他是又怕又恨,可有小皇帝在前面挡着,又奈何不了自己。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哪天自己死在前头,那郑虎臣就将失去庇护,那些人必将初期而后快。
再有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郑虎臣也不敢保证自己行事没有纰漏,一朝失策让人抓住把柄,必会引众臣群起攻之,那么皇帝也不得不迫于众人的压力对其进行调查。而钱财却一向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况且经其手的钱财巨万,事先留下这本账册就可证明其清白不说,积存的重金也可使其脱罪!
所以赵得到了这笔意外之财,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是五味杂陈。一个时时行走在危险边缘的人,做着难以为人道哉的事情,还要担心背后的暗算,这种日子不可谓不艰难。而他想想自己,不知死该高兴,还是悲哀,让属下又惊又怕的目的可以说是成功的做到了,但是……
第877章 有点儿乱
赵拿到了这笔钱,却没有对郑虎臣做出什么承诺,也未说什么夸赞的话,更没有赏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郑虎臣也二话没说,便将金钱送到了他指定的地点,君臣之间就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一般。但是据前往接洽的王德回报,其仿佛大松了口气,不仅没有不舍的,反而有几分欣喜。
因为这笔钱来的太过突兀,所以赵并没有将钱直接送入内藏库,却是让王德安排人将库中一些积存的香料和珍玩先拿到宫外售卖。此种做法历朝历代并不少见,过去宫中每年都会接收各地送来的贡物,其中包括大量的香药、绸缎及丝帛,另外还有宫中将作监打造的各种器物。每当宫中的各库积存过多,或是皇帝缺钱了便会拿出去售卖。
当然宫中售卖的东西从来不缺买家,且人们会争相购买,将家中有件御用之物作为种荣耀。且宫中的东西皆是各地贡献,再者也是宫中的工匠制造,质量那是绝对杠杠的,毕竟胆子再大也不敢糊弄皇帝,所以这些东西不仅买的快,且价钱绝对不菲。
当宫中的杂货铺子一开张,立刻吸引了各路买家抢够。但是一些朝臣见了都直皱眉头,他们皆知道小皇帝这些年是赚了些钱,可往往是来得快取得快,不是用于国事,便是充作了军费。而看看售卖的东西居然还有些是当年从蒲氏府中抄来的东西,算算那些香药存放了足有十年了,若不考虑质量问题,也可知小皇帝的生活简朴到了什么程度,否则这些东西还能放到现在。
看到这种情况,大家明白小皇帝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婚筹措资金,也知道其兜里这回是真空了,否则不会将家底儿都拿出来卖。但也只能感叹一番而已,他们都知道小皇帝为了百姓免受进献之苦,对每地皆规定了限额,且标准很低,更像是意思一下。而官员的所谓孝敬向来是从不接纳,若是送去反而会挨顿臭骂,甚至会让御史台查明钱物的来历。
看着皇帝娶老婆都要靠变卖家产来筹措花费,众臣真是无奈又同情。而赵虽然看似丢了面子,却通过这种手段将事务局的资金洗白,又给自己赢得了声望,里外里是只赚不赔。且向外部传递了一个信号,老子身为皇帝都不贪不占,若是有人胆敢逆天而行,那下场就自己想想吧……
到了九月下旬,太皇太后的超度法事终于结束了,赵也得以回到宫中。不过此时秋闱已经结束,和议的事情也并无什么进展,双方谈谈停停,不温不火,就这么耗了一个多月。而近日伯颜也返回大都议事,只剩下留梦炎在扬州继续和议,基本上陷入了停顿。
诸事皆已毕,于是乎皇帝的婚事便成了朝廷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皇帝并非都能赶上次这种风光体面事儿的。他们往往在继位前就已经成婚,只需履行册封皇后之仪,并非要再次补办婚礼。更不要因为皇帝可以夜夜做新郎就要天天办婚事的,按照礼制皇帝的老婆也是只有一人而已,其他的妃嫔是无法享受到这种待遇的。
所以皇帝要想再办次婚礼是很难的,除非皇后死了,或是被废才有可能。且皇帝大婚耗费极大,不是想办就能办的,事先都要摸摸自己的兜里有几个钱儿,是不是允许自己再折腾一回。而这也是皇帝大婚难得一见的原因,以致大婚的礼仪,皇室成员、朝廷命官也难得一见,也许一辈子就遇到这么一次而已。
而当下大宋起码自宁宗、理宗、度宗,若再算上未成年便病死的景炎帝,或是因为登基前已经成年娶妻,或是因为尚未成年则夭折了,至今已有四朝皇帝没有举行过大婚了。如今朝臣们却摊上了这么件百年不遇的大事,不能不慎重,于是不仅成立了以左、右相为首,礼部尚书为常务,各部尚书为成员的筹备班子,还结合进去些名儒、贤士参与其中。
赵作为当事人也参与了两次筹备会议后,便再也不去了,他发现不懂的不仅是自己,这些人别看一个个的咋咋呼呼的,其实同样不明白。他们也是根据典籍的规定和前例所用的礼仪‘摸着石头过河’,而偏偏大宋朝廷经历了两次劫难,皇室档案及相关典籍皆已散失,简直是无章可循,只能边收集相关的典籍边进行整理论证,以尽求妥当。
其实婚礼如何举行,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一般也要遵守《礼记》中约定的“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不同的是,皇家的大婚仪式更为隆重和讲究,只是历朝历代有所增减罢了。到了宋代,以荒唐和奢侈著称徽宗皇帝却礼法格外关心,亲自主持进行了修编,对婚礼的程序进行了简化和一定的细化。而司马光被罢职后也对礼法进行了研究,同样编撰成书,针对不同人群所用的礼仪做了规定。
不过人多了想法就有所不同,且这些士人们都是博学之才,对礼法也皆有不同的见解,在这个时候谁都想以自己的见解为主导,最后反而难以形成统一。即便是用不用乐队伴奏都成了久议不绝的难题,有人说古礼上所载婚礼之时不用乐,而有人称徽宗皇帝却是要用乐。赵听了都哭笑不得,婚礼本来就是高兴事,吹吹打打的才热闹,若是悄默儿声的就进了洞房,跟耗子娶亲有何差别?
但是赵还有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不够拿出来丢人的,还是躲得远些,免得他们打起来溅自己一身墨水,还是做些他能干的事情。当然首先要确定下来后妃的人选,按照规定大婚当日‘一后众妃’同日进宫,他首先要确定下名单,将他们放回家去待嫁,同时要敕封其父母,在京中赏赐府邸,这些事情也不能耽搁。
赵此时也没有功夫再进行多方考察人选了,便按照太后和众臣的意思立吴曦为后,而他本想封李三娘为贵妃,但是他们以为虽与其有婚约在前,可贵妃仅次于后,对于一个俚人来说也过高了。其实他清楚,众臣是担心自己哪天不高兴了,废了皇后,那么接班的是个俚女岂不坏菜。
于是乎赵考虑再三便将陈淑欲封为皇贵妃,李三娘为淑妃,众人觉得他已经妥协,让了一步,他们便没再多言,就算是定下了。下边依此是德妃章屏、贤妃雷妍,看在大长腿的份儿上封王妤为宸妃。而程素落选,只能作为普通宫人留在宫中,只怕听说后要哭晕在厕所了,不过其也非没有了机会。
以赵所知宋代的嫔御名号其实没准,算是比较纷纭杂乱。大致地说,初入宫时的女子名号只有:侍御、红霞帔。再进一步,封君,封夫人,且君和夫人在人数和郡名上没有一定。夫人以后,再进便是才人、美人、婕妤,然后进为昭仪、昭容、修媛、修仪、修容、充媛、婉容、婉仪、顺容、贵仪等。再进则为妃一级:贵妃、贤妃、德妃、淑妃、宸妃。
所以说大宋后宫最显著的特色是无定位,由初级开始,随宠遇增长,不断晋级,就与玩儿游戏打怪升级似的。而赵此次选妃也算是特例,她们只打了几个小怪物,便开了挂一步通关了。可她们其实最该感谢的却是太后这个**oss,其为了早点儿抱孙子才一路放水,若是赵守关,即便比不上唐僧取经,也要让她们学关羽过五关斩六将。
大婚班子忙了好一阵子,总算将大纲弄出来了,呈上请赵审阅。他只粗粗一看便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疏漏,提笔写了四个字与礼不合,便将奏疏原样退回。一帮人马上就懵了,这可是他们花费了无数的心血,翻了不知道多少典籍才弄出来的,皇帝四个字就给打发了。
但是皇帝的御批又不能不听,徐宗仁又召集众人逐字逐句的细细研讨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非礼’之处,可送上后又被驳回。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了,大家再审后仍然没有发现纰漏,可以只能呈上再请陛下明示,这次赵在后面加了一个字冠。
大家看过御批后立刻一个个苦笑不已,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真是丢了大脸,岂敢再称名儒贤士。原来按照《礼记王制》所载,以“冠、婚、丧、祭、乡、相见”为“六礼”。其中的“冠”就是为成年礼,而没到成年,或没举行过成年礼就结婚,那就是“非礼”了。
出现了如此大的疏漏,众人自然懊恼,竟然将如此大事给忽略了。可转念想想,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啊!想那小皇帝五岁开府主持琼州军政,八岁称朕受命监国,初时还觉的其年纪尚小,但其处理军政事务从不含糊,带领行朝走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其所作所为哪里是小孩子该有的,渐渐的便适应了,不敢再小瞧,从心里将其视为成人,却忽略了陛下的年龄,不是提醒竟然忘了其还未行冠礼。
另外宋代虽然礼书上还在继续修冠礼,但除了真宗、徽宗和理宗为皇子行冠礼外,现实中冠礼仍然不受重视,皇子行冠礼并未形成定制。以致英宗时蔡襄论道:冠昏丧葬,礼之大者,冠礼今不复议。曾巩也指出:古之人重冠,于冠重字,字则亦未可忽也。今冠礼废,字亦非其时,古礼之不行甚矣。苏辙则说:今夫冠礼,所以养人之始,而归之正也,今皆废而不立。
宋代皇室中冠礼都已被疏忽至此,民间冠礼废弛的状况更可想而知。但这又是不能够绕过的重要环节,说起来冠礼就是表示男青年至一定年龄,性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参加各项活动。简单地说,举行冠礼就是要提示行冠礼者:
从此将由家庭中毫无责任的孺”转变为正式跨入社会的成年人,只有能履践孝、悌、忠、顺的德行,才能成为合格的儿子、合格的弟弟、合格的臣下、合格的晚辈,成为各种合格的社会角色。只有这样,才可以称得上是人,也才有资格去治理别人,才能继承和发扬华夏礼仪文明。换成现代的一句话说,冠礼就是华夏礼仪在华夏成员心中的奠基工程、基础工程,而儒家也将冠礼定位于礼仪之始。
皇子同样只有在受过冠礼后才有出就外第、开府置僚、出班听政的资格,当然也是形式大于实际。出就外第是对皇子的一种限制管理;开府置属和出班外廷是皇子参政议政权利的体现,不过开府置属虽给皇子配置了官属,但官属的教育训导功能大于政治辅佐功能,出班外廷则侧重于奉朝请,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参政议政。
但是当下出了赵这么个怪胎,五岁便开府建衙,出外就藩;八岁继位理政;如今为及戴冠便统领大军收复了江南半壁江山,因此以皇室制度和此前旧例都无法套用。此外便是戴冠年龄的问题,这又出现了分歧:
有朝臣有人援引程颐的论点,称其曾分辨言:“冠所以责成人,十二年非可责之时。”他又认为,既冠矣,就必须责以成人之事,否则就成了虚礼。如果冠礼之后不能责以成人之事,则终其一身都不能期望他成人,所以,“虽天子诸侯,亦必二十而冠。”如此小皇帝还不能行冠礼。
可也有人援引司马光的论点,在其《书仪》中,制订了冠礼的仪式:男子年十二至二十岁,只要父母没有期以上之丧,就可以行冠礼。另有儒者提出《左传》中鲁襄公十二而冠的记载,主张冠礼年龄满足十二岁即可。而这种观点下赵此时行冠礼就是合乎礼法的……
第878章 融汇变通
眼看着争论又起,主持此事的陆秀夫不免忧心重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清楚大宋皇子行冠礼其实始于真宗时期,但并非是所有皇子都有这个福气;徽宗是冠礼复苏的主要时期,皇子基本都行冠礼。可南渡之后,皇子冠礼再度废弛,仅在理宗朝对皇子行冠礼,所以皇家是否行冠礼主要取决于皇帝的意愿,而非受礼法所制。
如此问题就来了,小皇帝主动提出要行冠礼,一者是其要遵从礼制,以免落人于柄,留污名于青史。但这么多年来,小皇帝行事又何曾谨遵过礼法,祖宗留下的那点儿东西都跟破抹布似的,用得着就抖搂出来,没有用了便弃置一旁。且其最不喜繁琐的礼仪之事,能省事就省事了。
若是这么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那么小皇帝要求行冠礼就是故意捣乱,也就是为了第二个缘由其不想大婚。陆秀夫知道小皇帝曾言‘鞑虏不除,不谋家事’,这其中亦就包括大婚之事。且他知道其对此次立后之事并不满意,若非太后一味坚持,其又孝顺,只怕早就翻脸了。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知小皇帝行事,若遭到众人反对时,却又无力反抗时,就会故意搞事,弄得大家左右失策,最后还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当下其要行冠礼估计就想到其中会有争执,且古制是二十而冠,那么他就又有理由拒绝行冠礼,而推迟大婚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也就成功脱身了。
陆秀夫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而问题是太后这次也是铁了心的要陛下大婚,其原因自不必多言,且已不让其亲政相胁,逼其就范。可前时应节严和刘黻奉太后之命前往集宁寺,亦想以此为由说服小皇帝,却不仅未能吓唬住其,反而被其一番弃国而走的言论吓了一跳,好生安抚,又以大义相劝才打消其这个念头儿,算是勉强应了。
当小皇帝回宫后,也是表现的极为恭顺,依照太后及大家的要求立吴氏为后,并安排了妃位。接着又开始变卖内藏库的物品筹措资金,以备婚事之用,还主动过问婚礼筹备之事。大家都为其已经转了性子而高兴的时候,陛下突然抓住了婚礼安排上的漏洞,发起了反击,而这个理由却足以能说服太后,其也不能违礼行事啊!
陆秀夫想清楚其中因果,不禁长叹一声,这太后与小皇帝娘儿俩较劲,却殃及了群臣,让他们是左右为难,上下不得。不过凭心而论,他还是希望小皇帝尽快亲政,当然这不止是因为其以自己为首相多年未动其位而心生感激,同时也是为国着想。
回望自小皇帝于先帝陵前继位之时,行朝屡战屡败,不得不避于海上。而陈宜中的出走更是再度削弱了行朝的实力,彼时张世杰以枢密使身份总领军政,众文臣或是依附,或是敢怒不敢言,说朝廷命悬一线并不为过。其这时力挽狂澜,大厦将倾之时,连败蒙元大军,才获得了喘息之机。
接着行朝琼州,小皇帝凭借自己的才智和魄力,不仅成功收回了权力,还解决了行朝中的诸多积弊,率领军民渡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期。其文治武功,不仅陆秀夫不得不叹服,满朝文武又有几人不敬服,可以说小皇帝的智谋和能力不输太祖,比之前朝历任皇帝强之数倍。
而当前小皇帝离朝‘休养’,太后临朝听政,朝中上下虽也运行平稳,并未出现什么乱子。但是陆秀夫明白,这不是太后有治国之才,恰恰是小皇帝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且其并未远离京师,仍暗中左右着朝政,使宵小不敢乱动。
可要是因为大婚之事,使得小皇帝迟迟不能还朝亲政,陆秀夫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效忠陛下的军队会不会因此发动‘兵谏’,清君侧、拥小皇帝亲政。想得明白后,他觉得无论是为民为国,自己这个首相此刻都要站出来,即便触怒小皇帝也要促成此事,其这个婚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于是在集议上,陆秀夫说话了。他称旧制不可守,礼法也要应时而变。当年司马光正是顺应了时变修订了《仪礼士冠礼》,对程序加以简化和变通,使之易于为上至君王朝臣、下至平民百姓掌握,从而能够推行天下。而朱熹所著的《朱子家礼》,不过沿用了司马光《书仪》的主要仪节,只是将冠年规定为男子年十五至二十,并从学识方面提出了相应的要求而已,此外并无创新。
因此陆秀夫以为皇帝的冠礼应参照司马光的《仪礼士冠礼》行之,且陛下乃是不世奇才,今又逢乱世,不必过分拘泥与旧制,而应顺应时事,尽快让小皇帝亲政,总领军政才是正理。其意思反正也就是说特事特办,国民乃是一切之本,国亡民散,什么礼节都是无用,眼下就是‘非礼’也要让其尽快亲政。
大家听了觉得陆秀夫的话不无道理,当下什么事情最重要?恢复中原,驱逐鞑虏才是重点,而为达成目标礼法也要为此事让路。而当年司马光重新修撰礼仪,也正是痛感于当时佛教盛行,对儒文化产生了强烈冲击,这次主张要在全社会复兴冠、婚、丧、祭等礼仪,以此弘扬儒家文化传统。他们为何就不能仿其行之呢?
大家统一了思想,事情就好办了,很快一份有关冠礼的实施细则就出台了。然后呈给太后御准,请了懿旨,便由太史局选好吉日,太常寺参考旧礼,官吏置办冠礼需要的相关仪物,在文德殿为皇帝举行冠礼。当然冠礼之前,要请皇帝奏告天地、宗庙,又遣使分别祭告社稷、诸陵、宫观等。
对于这份简化版的冠礼,赵还是基本满意的,不仅花钱少、程序简单,且自己也少了许多麻烦。冠礼当天,文武百官按上朝次序站立,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博士引掌冠、赞冠者就位。以太常卿掌冠,以阁门官赞冠。然后他依礼“三进”:一进折上巾,再加梁冠,三加旒冕,然后到东偏殿换上朝服就位便结束了。
本来依照礼制还应由礼直观再读一份敕书,而其宣读的这段内容是赐予皇子的表字,意思一方面表示了长辈的期望,另一方面表示其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这道重要程序此次也省了,只因为大宋历代为皇子取表字的甚少,且即便取了谁又敢直呼皇帝其字,那不是疯了,就是活腻了……
排除了又一道障碍,赵的婚事进程也开始加速。祥兴八年十月初十,皇太后诏:以皇帝纳后,令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两省与太常礼官检详古今六礼沿革,参考《通礼》典故,具为成式。群臣又议勘昏,御史中丞邓光荐请不用阴阳之说,右相文天祥亦言不可,太后纳之。
八年十月二十日,三省、枢密院言:“六礼,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成、告期,差执政官充使,侍从官或判宗正官摄宗正卿充副使。以旧尚书省权为皇后行第。纳采、问名同日,次日纳吉、纳成、告期,。纳成用谷圭为贽,不用雁。‘请期’依《开宝礼》改为‘告期’,‘亲迎’为‘命使奉迎’。纳采前,择日告天地、宗庙。皇帝临轩发册,同日,先遣册礼使、副,次遣奉迎使,令文武百官诣行第班迎。”
礼部尚书徐宗仁又言:“据《开元礼》,纳采、问名合用一使,纳吉、纳成各别日遣使。今未委三礼共遣一使,或各遣使。又合依发册例立仗。”太后诏:“各遣使,文德殿发制依发册立仗。”同日诏,左相陆秀夫撰册文并书。学士院上六礼辞语,纳采制文。
赵此刻成了一个旁听者,朝堂上热热闹闹都与其无关了。他听着也只剩苦笑了,按说这些程序往往需要耗时数月,甚至年余。不知道是他们担心自己变卦,还是急于让自己亲政,反正一切都打破了常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前行着。而这六礼其实与现代多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更为简单,或是复杂了。
所为纳采,即请媒人去探探口风、虚实。古人认为,大雁“夫唱妇随”,感情专一,值得学习;因此,纳采时拿一只大雁作见面礼。不过众人觉得小皇帝大婚乃是百年盛事,不能光拿只大雁去蒙事儿,所以改为谷圭。意思就是男女两家,在议婚前相互了解,确认对方家庭清白,身体健康,品貌端庄,家教良好,门当户对时,由男家备酒、肉、面,请媒人到女家提亲,女方家收下礼品,就算是允诺议婚,双方就可以进一步接触了。
问名便是通过“纳采”女方允诺议婚后,男方家主动将写有男子姓名、出生年月日时的《庚书》,请媒人送往女家,并询问庚书。双方庚书互换后,男方请算命先生推算“命相”是否合适。合则开亲,不合则作罢。纳吉即送礼订婚,男女二人“八字”相合,男家就正式备礼请媒人持《聘书》登门求婚。
应征即送聘礼正式订婚,男家收到女家允书后,择吉日携礼物由媒人陪同男家父子到女家拜认亲家正式订婚。女方则回敬未来的女婿双数的礼钱,女子通过媒人回赠男人以自己亲手缝做的鞋子或绣帕等为订亲信物。此时,词婚的男子、女子是不允许公开会面的。双方正式订婚后,男方还要备办酒席,以《团书》告知亲友订婚成功,并宴请亲朋好友。
请期即议订婚期,而结婚日期则由男家请人择订,婚期择定之后,由男方以父母的名义书写《请书》派媒人专程送达女方。亲迎是六礼中最后一礼,即由新郎亲自迎娶新娘,所以又称完婚,一个漂亮的女人便进入皇帝的后宫而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与民间百姓结婚在程序上大体相同,但皇帝绝不会亲自去迎亲,而是让皇后的娘家人隆重地送上门,也就是所谓的用开元礼,以此使皇帝由被动变为主动。
当然这些礼数只限于皇后一人才有,被选上的妃嫔却是没有这待遇的,她们虽看着地位崇高,其实也就相当于民间的妾,而地位更低的也就是通房丫头了。所以被选上皇后的女方,自然也能接到皇帝派人送来彩礼,且每项活动都会送礼,且比民间不知道丰厚多少倍。
而为了能让赵宽心,不必在金钱上操心,太后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五十万贯相助,朝廷也从关税中拿出半数二百万贯作为他的婚礼开销。而他觉得是这些人是担心自己因为财政问题再出幺蛾子,才纷纷慷慨解囊。而赵转念一想,当年他是与陆秀夫有协议的,这关税本来就是要作为内藏库的收入的,只是收复江南后体谅朝廷花费巨大才没有催收,现在却成了他们相助的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也无心与他们计较了,反正先把钱弄到手里再说。而他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尤其是李三娘,其家远在琼州,父母兄妹一时也难以赶到,只有表兄吴勤在京,可以其级别和财力难以在京中置办像样的府邸,可在大婚之前又不能住在宫中,还要另择居所。
而一切要等其母兄来到京中经过敕封后,才可以赐宅子,让李三娘在京中有有个娘家。至于其他人赵却不操心了,那几家都是世家,颇有些积蓄,在京中买处府邸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有雷妍家条件差些,不过太后也已下旨发还了其家在京中的旧邸。
赵想想总不能让李三娘回到军中待嫁,而此时赐宅又过于显眼,于是便将其安置在应节严家**着。一则‘报复’下老头儿对自己多年的压迫,再则也能抬高下李三娘的身份,且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另外还有可能敲诈老头儿笔嫁妆钱,让自己心里也舒服点儿……
第879章 非他人所比
不比不知道,回到宫中后赵更觉难受,觉得还不如在庙里待着自由、舒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大婚的消息以明旨昭告天下后,自己当下的任务就是由礼部的官员教导大婚的规矩,此外就是拆阅各处送来的贺表。那些军中和地方的大吏皆是自己的铁杆亲信,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规矩,不敢送金银财物,只能选些稀罕之物送来,并请旨回京希望参加盛典。
由于马上要迎接新到的女主人,东宫也在重新整修,将原忻王府的正殿改建为慈宁宫,作为正宫皇后的住所。同时还要收拾出几座院落,安置几个妃子。另外每处都要配备女官、内侍和宫女,教他们学规矩,所以整个东宫有些乱哄哄的。
虽然这些杂事自有太后和王德操心,但是赵看着心烦,那烧的都是钱啊!于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他便搬到苑中的芙蓉园中的香远堂中居住。这里紧靠小西湖东岸,离他最喜欢的湖中四面亭也就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不仅近水且清净,离前朝很近,到西宫慈元殿请安也不太远。
香远堂虽然不大,但是对于赵来说以足够宽敞,起码比在琼州的淡泊阁大了一倍不止。正堂在他看来有些空当,便将这里又分割成了三个部分,正中作为会客之地,左侧改成书房,右侧作为寝室,后堂则用于藏书。东偏殿依旧是他的工作室,西偏殿前厅是内侍们的职事房,后厅为储物间。
唯一让赵不满意的是名字,香远堂一听就是当年高宗皇帝提的,这里住的多半是教坊司的歌舞伎们,以便于在四面亭中宴饮时献歌伴舞。于是乎他命人将匾额摘下来,改名为致远堂,取‘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之意,与琼州的淡泊阁相呼应,以示自己不忘当年之志。
不过这里靠近湖塘,江南的冬天又是有名的湿冷难耐,赵还是命人将这里进行改造,仿造北方宫室取暖的方式加装了‘地龙’,利用布置在地下的烟道来提高温度,原理与现代的地暖相似。如此一来,尽管外界寒气逼人,室内却仍然温暖如春。
这日赵起床,推门一看昨夜竟下了一场雪,芙蓉冈上已是一片雪白,而此时雪花还在不断的飘落,尽管天气阴沉,天光未亮,他还是习惯的起床沿着后苑中的小路跑了一个时辰,待回来后便沐浴更衣前往西宫慈元宫给太后请安,并嘱咐不要将院子中的雪扫了,他回来还要赏雪。
请安已毕,杨太后见赵只穿着件薄薄的丝绵锦袍,又命人寻了件紫貂皮的袍子让他穿上,然后留他用了早膳。吃饭的功夫也不忘说起大婚之事,并要他好生在宫中待着,不准偷溜出去,还嘱咐王德好生看着陛下,出了事情拿其是问。然后又让人拿过新近缝制的龙袍试穿,还把新制的凤冠、霞帔拿来给他看。
赵尽管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自己也不懂其中的道道儿,但看着太后兴致勃勃的样子,与乡间为儿子操办婚事的母亲没有二致。想想此次大婚其拿出几十万贯来,这也可以说是她多年的积蓄,其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年置办的,回到江南亦没有舍得给自己置身新衣,眼见如此心中那点儿不满也顷刻四散了。
今日虽不是大朝会,但依然要上殿与众宰执集议,眼见时辰已到,娘俩儿又说了几句话,赵送太后出了中门才悻悻而归。这时雪愈发下的大了,已经积了三寸后,宫中的小黄门和宫女们在不断的清扫路上积雪,以防止路滑伤了贵人们,见皇帝经过纷纷跪地行礼,可他看看跪在雪中黑压压的一片,心中又觉沉重,抬手让他们免礼加快脚步匆匆而过。
“参见陛下!”赵刚刚从廊桥下走过来,便见倪亮一家在此相候。
“免礼!”赵紧走两步蹲下,拉起一个孩子,拍拍其身上的雪笑着问道,“福儿,冷不冷啊?”
“禀陛下,福儿不冷!”小孩儿一本正经地施礼道。
“手这么凉,还说不冷!”赵将其双手握在自己手中焐着心疼地道。
“不冷,福儿每日随父亲习武,寒暑不缀,这点儿冷不算什么!”福儿拍着胸脯道。
“哈哈,好样的!”赵站起身竖起大拇指夸奖道,又转向倪亮两口儿,“福儿生在琼州,这江南的冬天还是很冷的,不要冻冰了。”
“陛下像福儿这般年纪早已统兵作战,彼时风餐露宿又何曾叫过苦,他也不能太娇气了!”倪亮不以为意地道。
“陛下要好好教训下他,如今晨练他只让福儿穿身单衣,却非要练出汗来才作罢!”素馨在旁告状道。
“勿要多言,这比之陛下当年差远了,元妙大师比吾严厉多了,陛下练功稍有懈怠就是一顿板子!”倪亮瞪了一眼素馨道。
“如此说来,你还手下留情了,不要忘了福儿可是你的儿子啊!”素馨却不买账,厉声反驳道。
“呵呵,你们两口子不要吵,清官也难断家务事,朕无法评判!”赵见倪亮夫妇要吵,赶紧言道。
“陛下、倪都统还是堂中叙话吧!”王德在边上笑着言道,“想想当年陛下也就是福儿的年纪,倪都统也就是陛下现下的年纪,两人那时寸步不离,日夜相伴,转眼已是十年了。”
“是啊,可当下其是见色忘友,这大半年都未曾看望朕了!”赵听了却是翻了个白眼儿,颇为幽怨地道。
“非是倪亮忘义,而是陛下曾有严令,要属下坐镇京城,无旨不准离城半步。”倪亮听了反驳道。
“陛下自离京后,他是日夜坐立不安,想要出城探望,可又有旨在先不敢擅离,苦恼的紧啊!”素馨也连忙帮着解释道。
“朕过去也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初时也甚感不便,心中更是常常想念。可当时京中形势严峻,朕又不得不出城,有汝在城里统率众军,朕在外才能安心!”赵拍拍倪亮的肩膀,拉着福儿向致远堂走去。
进屋之后,赵顾不得换下衣袍便让人给福儿准备吃食,换下身上被雪打湿的衣服,再加上两个火盆,然后才到后堂更衣。待他出来后,却发现堂上多了几口箱子。
“这是何物?”赵坐下喝了口茶,问坐在自己下手的倪亮道。
“陛下,箱中是些金银!”倪亮答道。
“你在朕身边也非日短,不知道规矩吗!”赵脸一沉道。
“知道。”倪亮毫不遮掩地回答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赵盯着其再问道。
“陛下大婚缺钱,属下这些钱放在府中无用,陛下先使着。”倪亮憨厚的笑笑道。
“陛下,他那日退朝回家,见宫中正在出卖内藏库积压的旧物,回家后就一直念叨陛下定是手头紧了,他要帮帮,一连已经嘟囔多日了。陛下若是不收,只怕他要坐下病了。”素馨在旁言道。
“朕非得收下吗?”赵听了扭脸又问倪亮道。
“嗯,陛下定要收下。过去在乡间左邻右舍有人大婚,大家也皆会相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属下岂能见陛下有难处而不相帮的。”倪亮点点头道。
“这两箱金银有多少?”赵听了未置可否,接着问道。
“大概有金五千两,银五万两,若是不够,属下还有些家私可以换成现银。”倪亮搔搔头皮,说出了个大概数道。
“这真是及时雨啊,朕正发愁何处去凑些金银呢!”赵听了欣喜地道。
“陛下,这……”王德听了却面露难色道。
“这些金子成色很好,将来赐予众后妃的金印和金册就用这些金子来做,赐下的头钗、首饰也不能用做其它处的。”赵离座掀开一只箱子看了看不等其说完便抢先道。
“小的遵谕。可若是有其他臣僚也要献奉当如何?”王德施礼遵命,却又问道。
“倪都统与他人一样吗?他是朕的兄弟,我有难处,当哥哥的相帮一二,又有何不可的?若有人问,你如此答对即可!”赵皱皱眉言道。
“是,小的明白了!”王德听罢连连施礼,并令人将金银抬到后堂之中。
其实小皇帝如此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先说陛下与倪亮两人的关系,他们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小皇帝也是以性命相托,从最初只有几百人的侍卫营到如今近十万的御前护军一直交由其统率。而倪亮也是对小皇帝忠心不二,让他往东绝不向西,让他打狗绝不撵鸡,每逢有难皆是衣不解甲的在旁护卫,可以说他们既是君臣,也是兄弟。
另外倪亮的憨厚是朝野闻名的,其当然知道小皇帝立下的规矩,却依然给小皇帝送来这么多金银,其实他并非不懂,而是从来没有将小皇帝当做外人,而是家人一般。现在小皇帝缺钱,他自以为理应相帮,可其送来的那些钱看似不少,但对小皇帝来说还真不算不上什么。
现下小皇帝不仅破例收下,还欢天喜地的表示感激,正是因为清楚其送礼没有功利之心,乃是诚心相助。若不收下,必然会伤了倪亮的心,还让其多想,伤了兄弟之情。当然王德相信,陛下自不会真的收了,而是会设法还了回去。
“素馨,你们将府中积蓄全都给朕送来了,日子还能过得去吗?”赵笑笑又问素馨道。他知道倪亮对银钱向来没有概念,初时没有家事时身上都不留钱,皆是由自己替其保管,以至于其连每月的薪俸有多少都不清楚。而其婚后才将钱物交予素馨,入京后他们修缮府邸,置办家私,算算也花费的不少,现在送来这些恐怕也是倾尽所有了。
“陛下勿要忧心,当下家中还有余粮,太后又才赐下的薪炭和衣物,且过几日便是发放俸禄的日子,没有问题的。”素馨施礼道。
“唉,为了朕的婚事,还连累了你们,真是让朕不忍啊!”赵叹口气,拿过刚刚送上的点心推到福儿面前,拍拍其的头道。
“陛下赐的,吃吧!”福儿看看点心舔了舔嘴唇,却没有敢去拿,而是看向母亲,素馨点头道。
“好吃吗?再尝尝这个。”赵见福儿拿过点心,先是浅尝了一口便大口的吃起来,他便又拿过一碟推到其面前道。
“好吃,我们家中只有节日才能有点心吃的,却也没有宫中的好吃,皇帝叔叔也吃!”福儿回答道,又拿起一块递给皇帝,“我听父亲讲,皇帝叔叔甚是简朴,平日膳食只按统领标准,还不若我们家中的好,想必点心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吧!”
“哈哈,中午我们一起用膳不就知道了吗!”赵听了大笑了一阵又言道,“福儿快吃吧,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还听父亲说,皇帝叔叔用饭碗碟之中不得剩下一粒米,以节约粮食,可如此多福儿如何吃的完?”福儿看着桌上四、五碟子点心却犯愁了。
“吃不完,可以带回去给弟弟及他人尝尝,或留到明日再吃,只要不浪费便好!”赵摸摸其的脑袋道。
“嗯,那我便拿回去与弟弟同享,他还未曾进过宫。”福儿重重点点头,大松了口气才又道,“皇帝叔叔的园子好大,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以后想来玩儿,叫你父亲带你来就可,叔叔十分欢迎的。”赵点点头道。
“陛下不要过于骄纵了小孩子,会将他惯坏的,坏了宫中的规矩!”倪亮听了却施礼道。
“福儿,我这里还有果子,随我到园子中边吃边玩儿!”这时苏岚过来对素馨使了个眼色,又对福儿道。
“也好,回到临安后还未来过,就请姐姐陪我们看看!”素馨也是宫中出去的,得了提示自然明白小皇帝与丈夫有话要说,起身拉着福儿施礼告退……
第880章 美人心计
苏岚和素馨两人先是同为蒲府婢女,又同时被选入宫中侍奉小皇帝,且家中皆已无人,因而一向交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们携手在苑中沿长廊而行,边走边说话。而福儿生在琼州,今年春天才随太后一起入京,还是头一次见到下雪,一出门便跑到雪地中与两个小黄门自行玩耍去了。
“恭喜姐姐了!”行到湖边的忻欣亭,素馨退后一步施礼笑着道。
“妹妹这是作甚?”苏岚不知何意,急忙相扶诧异地道。
“想来姐姐亦与官家成了好事吧?”素馨揽着苏岚地腰在其耳边轻声道。
“不要浑说,哪有此事!”苏岚听了挣开其手,红霞满面羞涩轻轻推开素馨道。
“咱们姐妹就不要相瞒了,看姐姐面如桃花,步姿婀娜,必是成了好事,骗不了妹妹的。”素馨却笑嘻嘻地道。其实刚进殿门看到苏岚时,她就有所感,平日中宫中侍女皆是梳的双平髻,而其却梳的反绾髻,而发髻下又未如少女般留一发尾,使之垂在肩后,便已起疑,再看其步姿就有七、八分的把握了。
“这……你都已为人母,怎么还这样口无遮拦。”苏岚听了脸色更红,侧过身子娇叱道。
“如此是真的了,妹妹也便放心了。”看苏岚娇羞无比,目光躲躲闪闪,素馨更加断定自己的判断了。
“你这又是何意,怎还哭了?”苏岚见其眼角挂泪,急忙拿帕子为其拭去眼泪道。
“我们相交多年,情同姐妹。吾得太后恩典赐婚,得以出的宫去,而姐姐日益年长,却留在宫中,妹妹一直担心姐姐将孤老宫中。即便放出宫去,亦芳华已逝,也是不知所依,如今却好了。”素馨握住苏岚地手言道。
“如此也是命,吾又能如何呢?”苏岚却是叹口气道。
“自我们入宫,吾便看出官家与姐姐颇为投缘,又极为依赖,一直带在身边随侍。而官家也是重情之人,只是年岁小了些,不懂周公之礼,否则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素馨轻笑着道。
“又在胡说,小心让其他人听到。”苏岚左右看看有些慌乱地道。
“听姐姐的意思,官家是早通男女之事了?”素馨摆出一副是十分惊讶的样子道。
“你……你越发放肆了,不理你啦!”苏岚一甩衣袖羞臊无比地道。
“呵呵,那是姐姐用了手段,还是官家开了窍呢?”素馨却是仍不放过,再次嬉笑着追问道。
“再说便真的不理你了……”苏岚见其说的愈发露骨,背过身去道。早在琼州之时,太后便让其领尚寝之职就有让其侍寝之意,并相授了一些春宫画册。可小皇帝正在谋划反攻江南之事便放下了,而后太后还多方暗示于她,可陛下却好似懵懂一般总是避之不及,让她也束手无策。但其守丧回宫后突然开窍了一般,似乎一夜就长大成人了,可这种事情又让人羞以启齿。
“姐姐,红颜易老,切不可放弃机会,要把官家的心抓住,否则日后便艰难了!”素馨见状也收了玩笑,正色地道。
“吾却没有妹妹的手段,倪都统至今都未曾纳妾,府中更无歌姬相伴,只独宠你一人啊!”苏岚点了其额头下揶揄道。
“官家即将大婚,虽然后妃名义已定,但想来也会给姐姐一个名分。若是皇后贤德还好,倘若刻薄,姐姐的日子就难过了。”素馨轻叹口气道,“如今官家刚知男女之事,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而宫中向来是母以子贵,姐姐要借机能够怀胎,先生下一男半女伴身,便不愁不会抬高位子。”
素馨在宫中待过几年,自然清楚宫中的规矩,虽然那时制度还很不完善,却也相差不多。在内宫中的宫人,一般都属于未有品位的宫女,他们未必都供皇帝使用,皇太后后宫,各后妃的殿中皆有宫人。皆是年满十二、三岁以下的良家女或公卿大夫之女,经过严格挑选、医工审验,方能入宫当差的。
而宫人又分为几类,侍儿是侍奉后妃、皇帝的宫女;御侍则尚未取得伺候主子的宫女,相当于候选的侍儿,可在侍儿不够时当班,以御侍行首管理;此外还有充当殿值的都知殿直、押班殿直、上名殿直、长行殿直等,她们在各宫值班的,一般都是没有机会伺候主子的宫女。
另外还有宫人充作乐使、乐使副使、仙韵使、仙韵副使、管勾仙韵公事、直笔、散直等,这些人皆未出请受官身,自然也没有俸禄,与劳役无异。当然凡是宫女有升就有降,成年后的宫女在升到一定地位后,便可以升迁为紫霞帔或者红霞帔,即可领取俸禄。
有了侍奉主子的身份后,还可担任宫中的女官,升为司正、彤史执掌二十四司等,以后仍能升迁为内侍省的上宫之职,也就有了接近皇帝的机会。若是被皇帝看中,得以宠幸后,一般都会得到内命妇中的贵人、美女等低级封号,得以进入皇帝后宫,有了俸禄不必再担当职事。再若剩下儿女,地位会再度上升,进入更高的阶层,甚至妃嫔之列,也就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所以说后宫之中,想从个一文不名的初选宫女,成为皇帝后宫中的一员,绝不是一步登天,而是要经过诸多年的煎熬和辛劳。但是宫中女子动辄数百上千,且又有新人不断的补充进来,如若家中势力单薄无法作为靠山,想要从中脱颖而出,让皇帝宠信岂非易事,而要获得妃嫔的地位更难,这也是宫中争斗不休,相互倾轧的原因。
“一切随缘吧,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如今能得官家垂怜已是幸事,怎敢再多奢求!”苏岚也明白其所言不假,可她自知身份也只能轻叹声道。
“姐姐的性子就是如此,可当下已经不比从前。太后为人宽仁,从不苛责下人;而官家虽然性格古怪些,喜欢捉弄人,本心却是良善仁义,对待下人也一向宽厚。如今官家一旦大婚,则由皇后统领后宫,谁又知其是什么样的性子。其若是刁钻恶毒之辈,又知官家与姐姐亲厚,定会设法打压。且同时嫁入宫中的还有五位妃嫔,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争宠又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素馨听了大急,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起来她。
“哪里像你说的那么恐怖,三娘和淑儿皆是贤良之人,又怎么会害我。再说皇后也是名门出身,必是淑德之人,怎会与我一个下人计较。”苏岚笑笑道。
“唉呀……你怎么还有如此想法,此前三娘和淑儿与我们交好,一者因为年纪尚小,不懂其中之事;二者我们之间并无纠葛,也无利益纷争,自然相安无事。可如今却是对手,想法自然不同了。即使如你所言,即便皇后是好人,三娘和淑儿也与你依然交好。可宫中尚有数百宫人,她们哪一个不怀着争宠的心思,自会变着法儿的踩着他人向上爬,你位置最低必然会先算计你的。”素馨急的直跺脚,又是一顿教训。
“那……那如你所言,我已然无法再呆在宫中了。”苏岚迟疑了下有些好笑地道。
“官家最是恋旧,姐姐在他身边又是最久,不求日日侍寝,也要让官家时常想起你,他人见官家宠爱不断,自然就不敢明着欺负你。所以轻易不要让出你的位子,还不能让官家忘了旧情才好。”素馨却以为其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又出主意道。
“这怎么可能?”苏岚面带苦笑摇摇头道。她清楚小皇帝再喜欢自己,她终究只是个低级嫔妃,且日渐老去,陛下岂会专宠她一人。不过她自***愉之后,却未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也已悄悄发生了变化,毕竟此后她的命运与这个男人再也分不开了,潜意识里也希望能能获得陛下的长久宠爱。而她在宫中日久,虽没有经历过妃嫔间的争斗,却也听闻过老宫女们说起昔日逸闻往事。
她晓得皇帝即使专宠一人,此人即使是皇后也不能独占,而是要遵守‘进御之制’,其是要轮流到各宫中轮流居住,使得后妃们雨露均沾。但是多寡就要看地位和各自手段了,而原则上这后宫中的女人,上至皇后,下至一个最低级的初选宫女都是陛下的女人,他都可以随时宠幸。即便当前宫中没有佳丽三千,也会有人老死宫中也不得见皇帝一面的。
而实际上皇帝打算让哪个后妃、宫女侍寝是很难受到礼制约束的,而且皇帝拥有绝对的自主权,最主要的是召幸和行幸两种。行幸的做法是像随遇而安,走到哪里便让那里的嫔妃们陪侍,召幸就是皇帝把后宫里的嫔妃叫到自己的寝宫里侍寝。
于是乎就有了风流天子李隆基的“蝶幸”法,其让嫔妃们在头上插满鲜花,然后将亲自捉来的蝴蝶放飞,这个蝴蝶停在谁的头上,谁就能得到明皇的一夜之幸。另外,还有令嫔妃掷金钱以赌嫔妃的“投钱赌寝”法;使嫔妃们竞相扑捉流萤,以先得萤虫者受幸的“萤幸”法;有向嫔妃发射香囊,以中者得幸的“香幸”法等。
因此大多数嫔妃对于侍寝只能抱以听天由命、无可奈何的态度。然而亦有不少宫中女子对侍寝采取积极主动的态度,以种种方式争取侍寝,以图获得帝王的宠爱。如真宗年间,李宸妃初时不过一个普通宫女,一日得以伺候真宗皇帝洗手,便趁机对真宗说,昨晚忽然梦见了一个羽衣之士,光着脚从天而降,对我说让我给你生个儿子。而真宗正因没有儿子犯愁,便成全了她,使其因此而得幸,隔年就生了皇子。
另外有时嫔妃之间也会相互引荐。徽宗年间的乔贵妃和韦妃入宫后共同待候郑皇后,两人情同手足,结为姐妹,她们曾经约定:“先贵无相忘”。也就是说,谁先得帝王的宠幸,可别忘了提掣姐妹一把。后来乔贵妃先得幸于徽宗,便向徽宗推荐韦妃。韦妃由此而得幸,才生下了高宗赵构……
“姐姐如此聪慧之人怎生忘了,官家不仅恋旧,且很懒的。其在琼州时在淡泊阁中一住近十年,那时行宫虽小,却也有上百间的房子,比淡泊阁舒适的地方也不是一处,他却住了那么长时间,其实就是懒得搬来搬去。”素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言道。
“听妹妹一说,官家确实如此,有时其是很懒的,若是无事可以在一个地方一座半天都不动。用惯了的人也会一直留在身边,否则你家相公也不会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而没有外放做官了。可与我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啊!”苏岚想想小皇帝却是如此,明白这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素馨身在局外比自己反而看得更清楚,可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这里不比琼州,那时皇帝尚小,又无后妃,当然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了。
“姐姐怎么还不明白呢?”素馨有些急赤白脸地道,“姐姐看那致远堂,虽然换了地方和名字,可其中陈设与淡泊阁几无二致,其常年所用之物也皆搬到了此处。以官家的脾性来日仍会把这里作为常住之处,在此处理公文和鼓捣他那些奇巧之物。且官家对姐姐一向倚重,即便机密之事也不曾避讳,却不一定信得过其他人啊!”
“呵呵,妹妹今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苏岚也不是笨人,在素馨的提示下,明白了其用意。小皇帝大婚后,必然会有独立的寝宫,那么以自己当前的身份也会有她的居所,便可趁机要求留居致远堂,其应该不会拒绝。而这里存放着陛下的诸多‘宝贝’,且又习惯近水而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搬回来,那么自己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第881章 明争暗斗
正在赵的婚礼如火如荼的进行之事,东宫改造工程突然不叫停了,而下令的即不是他,也不是太后,却是尚书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十分纳闷,将主持工程的周翔叫来一问究竟,没想到竟然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只是因为其对致远堂的改造费用没有经过尚书省的审批,而遭到了台谏弹劾,现在要对东宫改造进行全面的审查,看看有没有超标准的地方。
“放屁,老子的事情还需他们多嘴,你尽可接着干,有话让他们找朕来说!”眼看既定的婚礼时间日益迫近,工程却停了下来,而用的又是这么个理由,不由的大怒道。
“陛下,此事还需谨慎,万勿冲动!”周翔却没有如从前一样立刻遵命,反而劝道。
“怎么,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赵听了沉下脸道。
“陛下,属下怎敢?”周翔立刻跪倒叩头道,“陛下,此事非是属下不肯从命,而是却有隐情。”
“说!”赵厉声道。
“陛下,宫中修造之事从前已有定制,不论大小都要经过尚书省审核后,方准制造,否则不准拨付款项,若是超出还会受到叱问。”
“还有这种规矩,朕怎么从未听说过!”赵皱皱眉纳闷地道,在琼州时宫中无论是修造,还是改建什么都是自己一句话便做了,也未经过谁审批。
“陛下,此前尚书省确实从未过问过,可自行朝迁到临安,修缮北宫的时候便有人重提旧事,只是陛下当时不在宫中,所以未曾听闻。”周翔如实禀告道。
“朕记的当日是当着陆相的面要你修缮北宫,且所用金钱皆是出自内藏库,并未动用朝廷一文钱,其也未有异议啊!”赵回想了下当日的事情言道。
“陛下所言不错,但是后来属下以为北宫格局有些小,而陛下又率军西征在外,便奏请陆相想要扩充下范围,其与众臣商议后同意将两座王府划入北宫,还拨下了一笔款子,属下还十分高兴。可如今想来便是那时候出的事情,让他们给算计了!”周翔又磕了个头言道。
“哦,朕明白了,起来说话吧!”赵听了立刻明白了,过去在琼州时他们被自己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相权也被大大的削弱,现在形势好转,便想着给自己立规矩了。
而在他的印象中,皆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富有四海,也就是说这天下的财富都是皇帝的,他要怎么花就怎么花。可今天听这意思,自己花钱弄得跟英国女王似的,还要国会批准。不过赵也知道,宋朝奇葩规矩很多,也没准还真有。
“陛下有所不知,此前确有这种说法,内廷一切用度,皆需外朝的宰相核准,若宰相不准,内廷则拿不动前。而台谏若是认为朝廷核准了内廷的不当花费,还会提出弹劾的!”周翔施礼后才起身,又解释道。
“还有这种事情,非是你在说笑吧?”赵听了被气笑了,这是自己哪位先祖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竟然能接受这种条件,肯定是做了被雷劈的事情吧!
“陛下,这绝非属下信口胡言,而是确有此种事情!”周翔却以为小皇帝仍在怪自己,连忙施礼道。
“还真有?!来,坐下说。”赵以为说说便罢了,没想到还真有皇帝接受这种不平等条约,这倒提起了他的兴趣,让其说给自己听。
“谢陛下!”周翔见状松了口气,知道小皇帝已经不再怪他,便又换成原来那副奴才相,将自己听过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话说事情是发生在仁宗朝,其用自己的私房钱赏赐入内廷做法事的僧人每人紫罗一疋。却因为担心被台谏抓住不放,只好交待获赏的僧人,将紫罗藏在怀里,悄悄出去,不要被人撞见,说:“来日出东华门,以罗置怀内,勿令人见,恐台谏有文字论列。”弄得像做贼似的。为什么这么遮遮掩掩?因为害怕台谏官见到了,会提出批评。
另一件是仁宗做下的,后宫嫔妃要求进官,而随之的就是进级后要增加月钱,当然此事要例经政府批准,不是皇帝一人可定。而仁宗为了讨妃嫔的喜欢,便降‘御笔’书写‘某宫某氏特转某官’,众嫔妃无不高兴。到了给俸日,升转的嫔妃们各出御笔请求增禄,可有司却不敢办,悉数退了回去。诸嫔纷纷到仁宗面前告状,其也只能笑着遣散众人,丝毫没有办法。
还有件事情发生在绍兴年间,当时徽宗死于金国,高宗在为父皇服丧期间将御椅换成了尚未上漆的木椅。一日,钱塘江钱氏公主入觐,见到这张龙椅,就好奇问道:“这是不是檀香做的椅子?”便有一名姓张的妃子掩口笑道:“宫禁中,妃子、宫女用的胭脂、皂荚多了,宰相都要过问,哪里敢用檀香做椅子?”
所以内廷即便要造一个只值数十文钱,用于点熏疗驱赶蚊虫的熏笼,都必须经过朝廷层层核准,先事下尚书省、尚书省下本部、本部下本曹、本曹下本局,覆奏,又得旨,复依,方下制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赵想明白了明着是为了节省开支,以繁杂的手续来阻止皇帝制造奢侈之物;暗里却是要通过种种手段,达到限制皇帝权力的目的。
“原来是庄公舞剑意在沛公!”赵听了冷哼声道,“周主事,你明日便重新入场开工,若是有人阻止,便让他们来找朕理论。”
“是,属下遵谕,马上便令匠作坊的工匠上工!”周翔点点头,可转念一想又问道,“陛下,若是他们强行勒令停工怎么办?”
“你说该怎么办?”赵听了眼睛一瞪反问道。
“属下真是该死,他们若是胆敢阻止施工,属下便将他们都打出去!”周翔在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然后施礼道。
“对,事情不怕搞大,一切有朕担着,你放手去做!”赵这才十分欣慰地点点头道。心中却暗道自己一定要将这股歪风邪气打压下去……
宋代自从建国,皇帝就倡议与士大夫治天下,以致朝野的政治气氛相当开明。宋太祖曾经自诩:不以言论杀人,从而形成了“士大夫民主制度”的基本原则,建立起了“尚文抑武”的文官制度。宋代文官制度的确立,使传统的“贵族政治,武人政治从此基本上退出了封建中国的历史舞台”;并使其后的中国封建社会始终以大一统局面延续下去;同时,使书院兴起,学者辈出,经学、史学、文学、科学技术等均甚发达。
与前后各朝相比,宋朝对士大夫的礼遇是无与伦比的,因此,宋代除北宋前期有少数贪官污吏被处死刑外,其余时期,士大夫罕有被刀斧之刑者,对大臣最重的黜罚便是削职流配。礼遇与优给俸禄等措施相结合,培养了宋代士大夫积极参政议政的热情,他们“开口揽时事,议论争煌煌”。
但是宋代文官制度也带来了各种严重的政治恶果。以致国力积弱,边患深重,重文轻武,官僚队伍过大,这些自不必多说了。而赵执政后这种状况已经在逐步改观,可让他不大自在的是文臣们太爱管闲事,上自皇帝的所作所为,下及州县官的一举一动,凡有越礼背法者,皆有敢言之士极力弹劾。且为驳回皇帝或宰相的某些决定,有接连上十余封乃至二十封奏疏者,即使弃官降职,也在所不辞。
当然若是只是让自己不自在,赵也能容忍,且以为有些不同的声音也并非全是坏事,毕竟真理也是在争论中产生的吗?不过若是事无巨细皆要事事关心,连自己的家事也不放过,甚至干涉自己的**那就过了。这种行为已经不只是让他不自在,而是厌恶了。
以赵这么多年与文臣们的斗争经验,他以为此事绝不是为了那么点修缮费的问题,因为这点钱无论是自己,还是朝官们都清楚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而朝廷对内廷的消费,实行‘以外统内’的制度,看似贯可打着‘使后代子孙若非理制造奢侈之物、破坏钱物,以经诸处行遣,须有台谏理会’的大旗合情合理,其实是另有深意的。
而朱熹的一段话也将士人们的意图暴露无遗,其曰:(君主)凡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使其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
以赵这个当事人解读,其中意思就是说天子无私财,而应以天下为家。天子的私事,便是天下的公事;天下的财产,也是天下人的财产。因此,君主不能挥霍无度,君主怎么花钱,需要政府批准。即内廷的一切用度,须经外朝的宰相核准,宰相不批准,内廷便拿不到钱。内廷用度如果超出预算,会受到政府的查问。台谏如果认为政府批准了内廷的不当消费,还要提出弹劾。
这种制度好像是劝导皇帝要以天下为公,这种理念看似符合现代民主的思想,是时代的进步,若是放在几百年后完全没有问题。但搁在现在就是大逆不道,首先便违背了封建社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统制思想基础,破坏了君与臣之间的阶级关系。
若是再以赵的腹黑心理做深层次的解读,那就更觉的触目惊心,他不能不怀疑士大夫们是欲借助君王的恩宠来篡班夺权,试图将皇帝架空,当做一个傀儡,听从他们摆布的木偶,有功是他们的,出了错就让他背锅。而限制消费,在现代任何人都知道这是老子管教啃老子女的最有效的方法,被断了经济来源的傻孩子就不得不屈服,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
而宋朝历代的皇帝并非都是昏聩不堪之徒,那为何明知这样会削弱自己的权力,甚至会夺取自己的帝位,却又往往忍下这口气呢?赵以为这也正是太祖的英明之处,算准了士人的人心,且又通过科举打破了固有的门阀阶层,使庶民子弟得以登堂入室,形成了士人治国的体制。
宋政府的优遇,还大大激发了宋代士大夫践履儒家理想的道德自律精神,他们把自己的命运与封建王朝的兴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惟恐朝廷有弊政引起被统治阶级的反抗。因此,以天下为已任,并形成了范仲淹“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代表的优秀思想。这种思想促使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的关心国事、关心民生,为支撑赵宋政权的统治起了重要作用。
宋王室当然欣赏这种感激奋发的忠诚,因此也坚定了他们依赖这一批文人士大夫的信心和决心。特别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文人士大夫出身寒微,没有势家势力作为社会背景,故也没有深厚的社会根基和实力,其荣辱盛衰皆掌握在帝王手中,即使位极人臣,也不会对赵宋王朝构成潜在威胁。
投桃报李之下,布衣卿相的仕宦经历决定了他们对赵宋王朝的耿耿忠心,对皇室的依附性极强。而他们的权力来源又决定了他们一旦被罢免,就不再对朝政发挥影响,如果不是皇帝对老臣的恩惠,他们甚至在朝廷中不会留下太多的政治根基,所以皇帝对士大夫的放纵和容忍是建立在确保皇位不失基础之上。
但是在赵看来更像是一种政治交换,以此达到皇权和相权的平衡。因此这次尚书省的介入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士大夫们一直试图为皇帝立规矩,而皇帝则要摆脱控制。当然也有皇帝乐在其中的,比如那位一直被作为教育赵的典范仁宗皇帝……
第882章 不能学他
脾气好任由臣下唾沫星子喷到脸上,始终面不改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自己提拔的臣子,被喷成落汤鸡也要坐着听他完;
能忍常人所不忍任由一身臭汗的臣子在面前晃悠,依旧面不改色。自己提拔的臣子,被熏得大脑缺氧也要坐着听他说完;
能设身处地为下人考虑出去逛口渴了,后头看了几次居然没一个明事理的给倒茶,于是一句话不说,继续面不改色,回宫之后渴成狗。就因为不想让那个负责沏茶倒水的受责罚;
节俭在宫里吃到新鲜的蛤蛤,问采购部的多少钱买的,一听回话很贵,把筷子一扔,这么贵老子不特么吃了;
人缘好死的时候消息传出,满世界都哭,上到王公下到乞丐,消息传到北朝盟友那里,契丹皇帝也哭,还在自己国家搞了个衣冠冢供人凭吊;
听劝对台谏有敬畏张贵妃的伯父张尧佐被言官弹劾,看在贵妃面子上想给他外放的节度使,包拯唐介两个大炮联起手反对,宋仁宗回宫找张贵妃撒气:要你妹的节度使,也不看看当御史的是谁?
还有一次回宫跟受宠的宫人说要裁后宫,宫女问不裁不行么,答:台谏说要裁,岂敢不裁,宫人赌气撒娇说先裁我吧,于是果然第二天让她收拾包裹了……
谈文治,其在文治上还算不错,极能得人,其一朝的名臣,知名者便有范仲淹、富弼、韩琦、文彦博、欧阳修、吕夷简、庞籍、包拯、王安石、吕公著、吕公弼、司马光、韩维、韩绛、韩缜、张方平等等。其执政期间还有一次足以彪炳史册的科举考试:
考官里有一代文宗欧阳修、宋诗祖师梅尧臣、至宝丹王、长啸公范镇等文坛名家,应试得中的有苏轼、苏辙、曾巩、曾布、章、王韶、吕惠卿、张载、程颢。多的不说,这份名单放在今天都足以让人惊叹,且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是宋代文学、政治甚至军事的最高成,作为选拔者自然功不可没。
再说武功,其虽然未能开疆拓土,却也阻止了西夏李元昊称帝,迫使他称蕃;平定了两广侬智高的叛乱;镇压了两淮王伦,贝州王则等群匪作乱。还通过一番唇枪舌剑,又给了点儿小钱,便‘迫使’契丹放弃了索要三关之地的企图,使北朝终其驾崩都不曾犯境。
若问这位伟大的人物是谁?那便是大宋的仁宗皇帝,也是赵几位老师极为推崇的皇帝,自己可以说是听着其很温暖,很有亲近感的故事长大。若是他非是来此后世八百年,便真的会将这位身为**君主,却有着难能可贵的各种闪光人格的先祖,作为榜样来学习和崇拜。
可惜的是后世的网络上却早已将这位仁义之君扒的体无完肤,黑的跟煤球似的了,赵看得多了也就半信半疑的信了五分,尤其是到了大宋朝后经历了多次的政治事件后,业已有了八分了。所以如今让他相信那些鸡汤故事太难了,反而是更加确信里边有阴谋。
按照通用的标准,评价一个皇帝的功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能不能有效地传承权力,保证自己统治的稳固,其它的一切都必须靠边站。以此为标准,大部分称帝的起义军领袖和亡国之君就属于标准线以下的水平,哪怕他们在时可能天下震动甚至死后名声依然很好,他们依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宋仁宗作为守成之君,在标准线以上毫无问题,但是称作伟大就不仅是过了,且有吹嘘和抬高之嫌了。
仁宗执政四十多年,国家百年无事,人才不可谓不盛,但军兵多于前代而仅能守土、财赋倍于过往仍入敷不出。前不能效文景之治给后人留下一个足兵足食的丰盈府库,后不能如洪武永乐给周边诸国留下足够大的心理阴影面积。所以说宋仁宗没有大智慧。
仁宗时经济文化发达那是吃咸平之治的老本。他最大的创建性成就应该是和他后妈一起把他爸的浮夸风给扭转了,其他的成就主要是中年后善于平衡各方势力吧。但是他也正是由于他的纵容,使得冗兵、员、费的三冗问题造成的财政紧张。而期间,土地被隐藏,田赋减少他也难辞其疚。军事上就不说了,他彻底打开了宋朝轻视军力的风气。
说好听点叫无为而治,说难听点,这就是不干实事啊!这一点,可以明显看出仁宗的执政倾向,在官僚阶级和百姓之间,宋仁宗选择讨好官僚来维持现状。当然这一点不能说错,死道友不死贫道,被统治阶级本身就属于被压迫被剥削的位置,被剥削得重一点轻一点过的惨不惨主要看统治者的吃相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程度。
另外还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其当政时,宫里的班值闹叛乱,他躲在贵妃的被窝里不敢出来,还是将门出身的皇后亲自带着太监和宫女镇压下了叛乱;他和美人玩到上朝时无精打采,被宰执和御史逼着将两位美人送去出家;宰相家里的小妾虐杀婢女多人被捅出来,御史台要治宰相的罪,他出面和稀泥;某地方官闻某强盗团伙过境,不思剿灭却花钱礼送他们出境,被人弹劾,又是他出面和稀泥。
放现在,以上四条够着一条就够被人黑了。四条都够着的皇帝,无论如何不能称之为伟大,可他就偏偏死后得到了仁的谥号,而“仁”却是对帝王的最高评价为人君,止于仁。这就很好理解了,仁宗对官僚阶级和读书人以宽仁闻名,如此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利益相关,投桃报李吧!
朝臣们多年来是一直想将赵培养成仁宗似的人物,让他听从摆布,但是都未能成功。而‘以外统内’的事情在琼州时,朝臣们并非没有想过,可那时候因为财政上要依靠他来解决,不得不妥协,且双方为此曾达成协议。如今地盘扩大了,税赋也响应增加,他便觉得能够摆脱对他的依赖,因而旧事重提就是想借他大婚需要用钱的时候卡脖子,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次日赵用过早膳,便在屋里歪在榻上看书,大约到了辰时便有在前殿轮值的小黄门送来消息,称昨日匠作坊的工匠与尚书省的官员发生了冲突,欧伤了多名官员。今日早朝告到了太后御前,有御史还上书弹劾他不遵制度,浪费国孥。不少人从中附议,群情激昂,要求严惩肇事者。太后震怒,令人拘捕了匠作监主事周翔及数十名工匠,只怕一会儿会让他去回话。
赵做事一向是谋而后动,他既然敢让人动手就不怕他们告状,且希望他们来告,怕的是他们无声无息的咽下这口气了事。因而听说将他告了反而松口气,便安心坐等太后下旨来召自己上殿。果不其然,便又有小黄门前来传口谕让他前去议事。
“参见太后!”赵接谕后,更衣后乘辇直奔文德殿,进殿后先向上施礼道。
“平身吧!”
“谢太后!”赵施礼后,抬头看看太后面沉似水,即未赐座,连手都没抬一下,想来是真生气了,便老实的站在其下手。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赵站定,殿上众臣才施礼参拜,齐呼万岁。
“众臣平身!”赵想想自己有半年没有上朝了,今日却是因为有人弹劾才有机会接受众人朝拜,真是成了笑话了。
“陆相,皇帝已经到了,便由你主持吧!”杨太后仍然没有瞅赵一眼,众臣起身后,他转向陆秀夫道。
“臣遵命!”陆秀夫出列道,“据尚书省左司郎中言,今晨匠作坊工匠不停劝阻,不仅执意要入宫,还将数名司官欧伤,此外驻守宫门的护军也参与其中,还将尚书省官员羁押。陛下可知此事?”
“哦,朕不知!”赵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
“陛下,可匠作监寺监周翔称是遵陛下口谕!”陆秀夫听罢又言道。
“这个不错,朕大婚在即,但是各宫室尚未改造布置完毕,是朕降谕要其尽快完工,这有什么不对吗?”赵听了反问道。
“陛下降谕督促并无不妥,但是他们不遵禁令强闯宫禁便不对了。”陆秀夫又追问道。
“左相,以朕所知攻城门禁是由御前护军值守,负责保护宫城,即便拦阻也应是护军职责。又何时轮到尚书省派人看管了,难道改了规章不成?”赵不急不恼地又问道。
“这……”陆秀夫听了却是一怔,又转而言道,“臣等不敢擅动宫禁,乃是尚书省左司郎中再审核修缮东宫费用时,发现其中有违规之处,因而命匠作坊暂停待查。他们担心其不遵禁令,才在宫门外察看,却非有意监视宫禁!”
“哦,是这么回事!”赵点点头,可又像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问道,“左相,尚书省是外朝,匠作监一向属于内省管理,内外向来是互不统属,好像轮不到他们监察,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陛下,因为修造内廷也需朝廷拨付款项,所以尚书省有查明款项使用之责!”陆秀夫施礼道。
“不对、不对,朕怎么越听越糊涂,事情越来越复杂,还是先将当事人叫来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听了皱皱眉,思索了一番道。
“也好,可尚书省一干人等还被护军扣留,匠作监一众人等也被太后下令羁押!”陆秀夫略一沉吟道。
“太后,朕不了解实情,便被叫来接受质询,实是觉得糊涂,还请太后恩准周翔等上殿答对,以便察明真相。”赵听了转身向上施礼道。
“嗯,准奏!”杨太后点点头道。
“太后有谕,宣匠作监周翔等工匠、尚书省及值守护军等涉事者上殿答对,还原事情真相!”赵转身高声言道。
“陛下,你干的好事,这里是御史弹劾你的奏表,你看看吧!”杨太后指指案上的几本奏章道。
“朕让太后失望了,还请息怒!”赵赶紧施礼道,而窦兴则借机令人布置高案,摆上座椅让小皇帝坐下阅读奏章。他向上谢过这才落座,心中已知太后明着是生自己的气,其实心中还是向着自己的。
赵一边看着弹劾自己的奏章,一边偷眼看向殿下众臣,只见应老头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那捋着胡子闭目养神;文天祥却是有些焦躁,对此十分不耐烦;刘黻依然是笑眯眯的与身边的吏部尚书陈仲微窃窃私语;而江是愁眉不展,一直关切的看着他;这边张世杰、刘师勇、杜浒、韩振等一干武将显得十分不安,几人轻声说着话,不时的还看向自己。
“御前护军都统倪亮携一众人等候旨上殿!”赵堪堪将几份奏章看完,便听到倪亮在殿外启奏。
“宣!”窦兴看了看小皇帝的眼色后高声道。
“臣等(草民)参见陛下,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随之有三十来口子人拥上殿来,跪地口呼万岁。他们这些人要么是品级低下,要么是连官职都没有的白身,若非今日打架恐怕一辈子也无缘上殿,一个个的还都很激动,扯着嗓子颤声高喊。
“卸去镣铐、解去绑绳,起身说话!”赵看看工匠这边都带着手铐脚镣,而尚书省的文吏、衙役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被五花大绑着,他抬手高声道。
“谢陛下恩典!”周翔被带上殿时还有些害怕,当看到小皇帝后立刻放心了,高声谢恩道,其他人也跟着乱哄哄的谢恩。
“陛下,属下亦将值守宫城东门的护军官兵带到!”倪亮却领着一队护军持械上殿,分列大殿两厢,中间的十来个军兵却是徒手,则他走到小皇帝身前敬礼道。
“好!”赵点点头道。而倪亮却没有下殿,却扶刀站在了小皇帝身后肃立。一时间殿下传来一阵低语声,显然谁也没有料到倪亮会带兵进殿……
第883章 明辨是非
“陆相,是你问,还是朕问?”赵看人都到了,将奏表推到一边笑笑问陆秀夫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请!”陆秀夫施礼道。
“好!”赵没有推辞起身离座道,“周翔,你是肇事者,上前答话。”
“谨遵圣命!”周翔见小皇帝在场胆气立涨,他知道其不会让自己背锅的,也一改昔日猥琐之状,上前施礼道。
“朕问你,当日为何与尚书省左司发生冲突?要实话实说,不得有半点隐瞒和虚词,否则绝不宽赦!”赵厉声言道。
“属下明白!”周翔再施礼道,“陛下即将大婚,属下受命改造东宫诸殿,在勘察后业已依规将方案及所需人工和材料及款项整理成册,分别报知御前及尚书省,各无异议,属下才点起工匠入宫开工。如今工程刚刚开始不久,尚书省便遣人勒令停工,称工程与所报不符。属下当场提出异议,他们又不予解说,只是要求停止工程待查!”
“在开工之时,陛下一再叮嘱婚期将近,工程一定要抓紧,切不可耽误了大事。吾也以为陛下大婚乃是国之大事,岂能耽误。停工之后数次亲往尚书省请问缘由,他们却一再敷衍不肯告知,属下召集赶工便未及时命工匠停工并禀告陛下。而今晨当属下领工匠入宫开工时,尚书省左司郎中李宽突然率众阻止入宫。属下称已有陛下口谕要加紧赶工,若有疑问可到御前询问,如有御旨,吾自当停工。”周翔缓了口气道。
“属下好生与其说话,但其言语甚是强硬和无礼,不仅辱骂属下,还以掌相掴,并令其手下抓捕工匠,要带往尚书省问罪。”周翔口才本来就不错,说起来更是头头是道,“属下自疫船之上蒙陛下可怜收入麾下,历经数次整军,牢记陛下钦定铁律,此乃上下共尊之御令。其中便有‘尊阶级’一项,可其却藐视卑职不说,且违抗陛下口谕,而此刻形势紧急,眼看工匠们无辜被捕,便上前再与其理论。”
“彼时属下着急,再请其前往御前相询,此时可能言语上有些不妥,但属下保证绝无辱骂之语。李郎中却道自己听的是尚书省的令,不关御前的事。同时又让尚书省的衙役殴打属下,工匠们看不过去了,便上前拦阻,其竟然令人持械殴打,致使二十多人被欧伤,无奈之下才令工匠反击,与他们发生了冲突。皆是属下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哪位是尚书省的李郎中啊?”周翔说罢,赵摆手让其退到一边,高声问道。他心知周翔事先得到吩咐,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自然不会留给对手小辫子抓,情况应该不错。
“陛下,卑职是尚书省左司员外郎李宽!”话音刚落便有一身穿绿色官服的人从众而出,上前施礼颤声道。
“刚刚周翔所言事情经过,你可有异议?”赵上下打量了下来人,只见其官服上满是污渍,可以看到上面有明显的脚印,而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肿的像猪头,显然被揍的不轻。可此刻也只能憋着笑板起脸沉声问道。
“禀……禀陛下!周翔所言大体……大体不错,但卑职确是受命前去阻止,可工匠们居然无视都堂之命,其还纵容手下工匠殴打卑职,伤了同去的衙役十余人,还请陛下为卑职做主!”李宽回话道。
“大体不错,那就是还有不同之处了,你且说说看!”赵皱皱眉不悦地问道。
“李郎中不要紧张,你要如实禀明当时情况,陛下才好为你做主!”陆秀夫在旁又重复了一遍道。
心中却暗道不好,他知道员外郎不过是六品或七品之官,连上朝听政的权力都没有,能够远远的见到皇帝一眼就算面圣了,现在直面陛下问话紧张的全身发抖,话也不利索了,让人听了像是心虚一般。而周翔是跟小皇帝的老人了,又得器重,面圣跟喝凉水似的简单,而殿上的人他至少一半都相熟自然不会紧张,所以能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却已经让人信了八分了。
另外让陆秀夫不安的是此事牵扯到尚书省,自己作为首官却不知此事,直到闹到殿上才晓得此事。而小皇帝不明情况,自然会怪罪自己暗中给其使绊子。更为麻烦的是此事看似简单,实际牵扯甚多,不仅只是耽误工期,引发内廷外朝的权属之争,甚至还会引发关于陛下能否亲政之论。进而君臣猜忌,一旦处理不好,首当其冲的就自己。
“是,卑职自当实言。”李宽向陆秀夫深施一礼,转而又道,“陛下,卑职今日得到消息,称将作监并未按照尚书省之命停工待查,而卑职又有稽查之责,便领所属衙役人等前去拦阻。周主事声称是陛下口谕,要吾等前去御前相询,可卑职人轻言微怎敢到御前,只能一力相阻。结果被众工匠群殴,也是受伤多出,而值守的护军不但不拦阻,反而相助匠作监将卑职等人痛殴后尽数扣押,还请陛下为卑职做主,否则日后谁敢秉公执法!”
“嗯,可还有话讲!”赵听罢再问,其摇头称没有了,他才道,“如你所说,周翔确实告知于你,是朕口谕不准停工的,是吗?”
“禀陛下,周寺监确实说过!”李宽点点头道。
“周翔也曾要你到御前求证?”赵又问道。
“是!”
“既然周翔已经告诉了,你自知人轻言微不敢越级见朕,为何不回禀上官,由其上奏呢?”赵再问道。
“这……卑职也曾差人回高上官,但事态紧急,想着先拦下再问。”李宽迟疑了道。
“好,此事稍后朕自会查证。”赵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再追问,转而道,“你可知周翔身份?”
“禀陛下,卑职知道,其为匠作监寺监,兼管军器坊、造船厂、临安都作院及大内匠作坊。”李宽回答道。
“你可知其是几品官?”赵点点头问道。
“陛下,寺监应是从六品之官!”李宽躬身回答道。
“朕告诉你,周翔有爵淮阳开国伯,上轻车都尉,又是几品啊?”赵笑笑言道。
“其……其应是四品!”李宽听了汗一下就下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周翔居然是有爵之人。
“哼,周翔自疫船之上便追随于朕,在帅府就有参赞军机之权,在琼州可上殿参加朝会,议论朝政。你一个员外郎便敢当众对其出言不逊,使人殴打于其,只冒犯上官一项,揍你一顿已是轻的,还敢在朕前喊冤!”赵冷笑声道。
“卑职不知,实在该死,却也是职责所在!”李宽入朝不久,哪里知道朝中水有多深,没想到一个寺监居然有如此高的爵位,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索性认错不认栽,赌上了一把。
看到李宽如此,不仅赵笑了,连殿上的众臣也是窃笑不已。这周翔是追随小皇帝的旧人,与他共患过难,经历过生死的,其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有督造之能,军中的战船和武器皆出自他领导下的匠作监,从未误过事,进而一直为陛下所倚重。
当前别说军中一干将领对周翔尊敬有加,就是当朝宰执都要让他几分,找其麻烦不如说去找死。此外其十分会做人,不仅哄得小皇帝高兴,就连朝中上下的官员也都知他的情,自不会为难他。现在别说人家占着理,就是平白无故的打其一顿,也没人会去深究其过,而这次李宽绝对是踢到铁板上了,却还嘴硬,能不让人笑其幼稚吗?
“此过先且记下,你又称御前护军偏袒匠作监,现朕已将他们唤至殿上,你们两厢对质吧!”赵看向李宽言道。
“末将御前护军亲卫旅副统领***参见陛下!”赵言罢,在殿前候命的***上前敬礼道。
“今日前午,可是你当值?”赵点点头,让其免礼问道。
“禀陛下,今日前午东门正是末将当值。”***回到道。
“李郎中,你所参偏袒之人,可是胡副统领?”赵指指其问道。
“正是,其在左司衙役与匠作监工匠发生冲突时,正是他命护军兵丁将我们痛殴,并捆绑羁押的。”李宽上下打量了***一眼,回禀道。
“既然如此,胡副统领可承认其所参?”赵转向***再问道。
“回陛下,末将不认,愿与其对质!”***面色平静地言道。
“准!”赵颔首道。
“李郎中,吾且问你,当你率众阻止匠作监时,吾可曾遣兵干涉?”***获准后,转向李宽问道。
“没有,只是警告勿要在宫门前喧哗!”李宽回答道。
“吾再问你,你与周寺监两人分辨之时,吾可曾相帮于他?”***又问道。
“没有,只是遣人提醒勿要高声,以免惊了圣驾!”李宽摇摇头答道。
“好,当你斥责、辱骂周寺监时,吾又曾相帮否?”***上前一步问道。
“没……没有,胡副都统未发一言!”李宽后退了一步道。
“胡副都统,注意自己的行止,不可造次,免落人把柄,又给你添一桩恐吓之罪!”倪亮见状斥责道。
“是,末将错了!”***听了立刻遵令退回到原位,又转身施礼道,“李郎中,吾乃一军中莽汉,有失礼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无妨,无妨!”李宽连忙回礼道。
“谢过了李郎中。”***谢过后接着问道,“李郎中,你们两下言语不和,起了冲突,吾可曾干涉?”
“没有,只是遣兵在宫门前警戒,告之不得越过警戒线!”李宽再摇头道。
“既然如此,又何来吾相帮匠作监工匠之说?”***笑笑问道。
“胡副都统前时确是两不相帮,可此后却下令将尚书省衙役擒拿,并施以重手,却偏偏放过了匠作监的工匠,并未将他们同样拿获。这岂不是偏袒吗?”李宽这时好像得了理,恐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高声反问道。
“哦,还有此等事?胡副都统又如何分辨啊?”赵用手指挖挖耳朵,看向***问道。
“禀陛下,末将自以为并未做错,请闻自辩!”***向小皇帝施礼后,沉声问道,“李郎中问的好,御前护军有护卫宫城之责,且早有律法规定,没有特许不得乘车骑马出入宫禁,未得圣命任何人不得携械靠近宫城,违者以藐视圣上,谋逆同罪。李郎中不会不知道吧?”
“这吾自知,不需提醒!”李宽回答道。
“知道就好,当时尚书省衙役与匠作监工匠互殴,工匠们赤手空拳,而衙役们手持棍棒、刀剑锁链。他们不敌,向宫门逃避。衙役们随后追赶,不顾护军兵丁警告,持械越过警戒线,吾只能下令将你们拿下,但他们不服管束,只能强力为之了,而两下动手难免会有损伤。李郎中,吾说的可有错?”***指着李宽问道。
“有……有错,那些工匠亦闯过警戒线,靠近宫门,为何不将他们拿获,却只针对尚书省!”李宽听了面色骤变,当时怎么就忽略了这个事儿,持械闯宫就是被当场格杀都不会有人为你叫屈,可事已至此,只能拉扯上他们,以死里求生。
“原来如此啊!”***听了笑笑道,“出入大内的工匠皆有内省颁下的腰牌,只要他们不做出违规之事,吾为何要阻拦呢?若是李郎中也有出入宫禁的腰牌,吾甘当军法谢罪。”
“这……”李宽彻底傻了眼,自己哪里去偷宫中的腰牌啊,冷汗直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众位臣僚,可还有何异议?”赵起身向殿上众臣问道。但见殿上是鸦雀无声,刚才一番争辩谁是谁非都已明了,谁还去找那不自在。
“禀太后,此事尚书省行事虽然有过,却难掩陛下滥用国孥之错!”此时突然有一人出列向上施礼道……
第884章 掰扯掰扯
赵见蹦出来的人自己并不认识,看来自己离开朝堂的这段日子又有不少新人进入朝堂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那人年纪不算老,板着张脸似是满面正气,一副誓要将自己参倒的样子,他就知道又碰上了个‘二杆子’玩意儿。估计其年轻的时候运气不佳,未等施展才华大宋就亡了,现在登上朝堂便想干出番事业来,而若想能出名快、爬的快,没有比向自己这个**ass下手更快当的了。
“别着急!”赵还未生气,突然听到身后刀鞘上的绷簧声响,就知道倪亮在抽刀。当然这刀绝不会劈在自己的脑袋上,那就只有眼前这位了,要知道多少年了还没人敢在朝堂上当众与自己这么说话,当下就将其给惹毛了。可总不能因为一句话便当堂杀人吧,他急忙轻声制止道。
“哼,又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倪亮恨恨的哼了声道,但抓住刀柄的手却没有放松。
“太后,既然今晨两部相争之事孰是孰非业已明了,便请陆相酌情处置吧!”赵并没有搭理其,而是起身转向太后道。
“嗯!”杨太后点点头对陆秀夫道,“陆相,尚书省左司归属汝主管,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可知晓?”
“禀太后,此事臣为由丝毫风闻,且有关东宫改造的呈文臣尚未看到,不知应知事是否知晓?”陆秀夫也觉冤枉,自己属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他却糊里糊涂的被卷了进去。现在看小皇帝是不想深究了,可太后似乎仍不欲罢休。
“陆相,在琼州之时内廷的修造、俸金及添置所需皆由总计司署理,尚书省并不干涉。”应节严出列拱拱手道,“进入临安后才因修缮北宫征用土地、府宅之事与尚书省沟通,本官只是依惯例备案、协调,并未多加干涉,此次修缮东宫之事也不清楚,文书也尚未见到。”
“做事怎生如此糊涂,皇帝大婚乃是国之大事,闹出事情却都不知原委,汝等要严查此事!”杨太后十分生气,今日早朝一帮人便上殿告小皇帝的状,结果竟只是因为屁大点儿事闹得鸡飞狗跳,差点将其冤枉了。
“谨遵太后谕旨,臣等定会深究此事,严办涉事官员!”陆秀夫和应节严施礼道。
“启禀太后,臣以为此事李郎中虽有过错,亦是陛下有过在先,理应追究其过!”那位出列参陛下的家伙,眼见自己被晾在那里没人搭理,他不仅尴尬异常,还有些羞恼,再次施礼高声道。
“这位是谁啊?怎么一再要参朕!”赵皱皱眉,问身边的陆秀夫道。其实他通过此人的官服也可判断一二,其也是绿袍,说明他官不及五品,没有上殿的资格。当然也有例外,一种就是像刚才‘打官司’这帮人,特准上殿的;另一种就是御史,他们官阶虽低,却有上殿言事之权。因而他判断应该是御史台的人,但是自己却不认识,便有些含糊了。
“陛下,其是新选督察御史丁琦!”陆秀夫回禀道。
“哦,这真是新人可畏,朕有两年没被参过了!”赵摸摸下巴又撇了其一眼苦笑道。
“陛下,臣也不知为何这丁琦是欲何为,事前臣亦不知晓!”赵如此一问,把陆秀夫吓了一跳,因为两件事都出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若说没有牵连自己都不信,他连忙解释道。
其实这事儿不能怪赵犯嘀咕,政府的监察制度早在周代便有了,历朝历代也多有延续,大宋自然也不例外。为何各个帝国要建立一套监察制度呢?因为说白了各级官员是皇帝请来的“打工仔”,老板怕打工的偷懒怠工、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挖帝国公司的墙脚,导致帝国大厦倾覆,所以找一些监工来监督他们,使其尽忠尽职尽责,不敢贪腐。
御史既是监工,当然不能由被监督者推选任免,而必须由皇帝亲自任免,其他部门想插手基本上不行。宋代御史也是一样,设置了御史台掌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辨,小事则奏弹。其属有三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隶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隶焉;三曰察院,监察御史隶焉。其不受省、院节制,而是直属于皇帝,实施平行管理。
也就是所谓的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御史由皇帝任免,直接对皇帝负责,不受同级、上级行政长官的干预,甚至不受御史台长官左右。御史出巡回京,“或露章面核,或封章奏核”,直接向皇帝汇报,无须经台主转呈,哪怕台主转呈也不能拆阅。同时,皇帝还赋予御史“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尚方宝剑,在特殊情况下,御史可以“便宜从事”,先斩后奏。
皇帝的监工是“朝廷耳目”,故要格外精挑细选。而御史的选任除了皇帝钦点之外,也可由朝臣举荐,但不能由相关利益者推荐,以免出现相互勾结之事。另外选择的御史必须有在地方做过一任通判,或是三任知县的经历,而忠厚淳直、通明治体、清谨介直则是基本条件。
所以说御史既是皇帝的另一只眼睛,也是手里的一把刀,用以牵制宰相。所以御史皆是赵亲点,且一直由三师傅邓光荐执掌,自然也就常常被其参,但是近年来已经很少了。前一阵邓光荐受命巡视江东各州府,查办官员涉商行为。而自己又离开了朝堂,想这小子是太后恩准入台的,可为何又要找自己的麻烦呢?
当然对御史台也是有监督的,在尚书省设有都司御史房,这是一个专掌弹劾御史失职之事的监察部门,其劾举御史失职之事,作为皇帝黜陟御史的依据。如此通过这个机构,行政部门可以纠察御史的失职行为,制约其滥用职权。如此一来通过一整套制度设计,加强对官员的监督,对整饬吏治确实起到了重要作用……
“你再三参朕擅自动用国孥,若是不让你说话,是不是还要再参朕堵塞言路,狂妄擅为,不遵纲纪啊?”赵转过身来问道。
“末官不敢,只是职责所在!”丁琦规规矩矩地施礼答道,倒是不卑不亢,很有御史的范儿。
“你添为何职,又有何据?”赵问道。
“末官丁琦,都察院御史,负责稽查户部之过。”丁琦再施礼道,“末官日前审查东宫改造清单,发现香远堂并不在其列,却又在材料和资费账目上出现。末官调查后,发现陛下已经迁往香远堂居住,并对居所做了改动,并改称致远堂。由此确认陛下擅自动用国孥,冒领资金。”
“嗯,你叫丁琦,那参朕的奏疏也是出自你手了!”赵点点头问道。
“禀陛下,正是。末官以为陛下所费皆是国孥私用。即使贵为天子,统御天下,但也应知所出皆是民脂民膏,不宜靡费,以增百姓之劳。”丁琦言道。
“可还有其它?”赵听罢笑笑问道。
“末官以为此一事也应引以为戒,听从谏言!”丁琦直视赵道。
“太后,丁御史殿上参朕国孥私用,请准朕自辩!”赵笑着摇摇头,转身向上施礼道。
“准!”太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她其实心中却是担心一旦在殿上坐实,便再无回旋余地,不仅使皇帝声望受损,也成了自己让其难堪,不免心中生怨。可看其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点了头。
“丁御史,朕先问你,可曾看到了户部拨付改造东宫之费的凭证?”赵得了旨意,略一思索先问道。
“末官没有,只看到匠作监呈给尚书省的呈文,及转往户部主管司、案及户部侍郎和尚书的批押。”丁琦回答道。
“再有你奏疏中称朕改造香远堂耗资万贯,又有何凭据?”赵没有审辩,而是再问道。
“这……因为改造香远堂改造是附在账目之后,并未详列所费,末官据其它宫舍改造之费估算出来的。”丁琦迟疑了下据实道。
“朕再问你,可知有国孥和内孥之分呢?”赵又问道。
“末官知道!”丁琦点头道。
他既然能当官,自然清楚历朝历代归入户部的钱称为国孥,如何使用皇帝说了不算,皇帝要动用国库里的钱,必须先跟大臣们打商量,要是群臣反对,户部尚书硬是不给,皇帝也无可奈何。皇帝有自己的私房钱叫内帑,内帑则完全是皇帝私人的钱,不管怎么花,都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并且代代相传,新皇帝登基时,继续上代皇帝江山的同时,连皇银内帑也一并继承,每代或增或减,一般存放在内库。
那么皇帝的小金库里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早在西汉时,就有规定国家财政来源于田赋、征收成年人的人头税、卖官鬻爵的收入、盐铁专卖的收入,而像土贡、山泽园池的出产、关税酒税的收入是归皇家所有。另有规定未成年人也要交人头税,叫做口钱,大头归皇帝,小头归户部。
有时候皇帝还会增加一些特别的税收,将收入全部归入内孥。而内孥有专门的机构管理。国家如果要动用内孥要经过皇帝同意,而且事后要归还,且要支付利息,算是借贷。如此规定就是为了避免皇帝会把手伸国库中,把国库的钱财变为皇家私有。
“你知道就好!”赵点头笑笑,对站在班中的陈则翁招招手道,“陈尚书,请近前答话。”
“臣遵命!”陈则翁听到皇帝相召,施礼后来到阶前。
“陈尚书,你可曾批准拨付改造东宫的款项?”赵问道。他知道今天这事儿必须的好好掰扯掰扯,否则会麻烦不断。
“回禀陛下,臣没有核准,亦从未拨付。”陈则翁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朝廷为了陛下大婚不是已经核准二百万贯备用吗!”丁琦惊讶地道。
“丁御史,二百万贯之事不假,但此乃是用于陛下告庙、祭天地、社稷,告陵及所用仪仗和大礼所用,并不包括东宫改造之资。”陈则翁告之道,“且以本官所知,大内修造、膳食及太后、内侍、宫女,甚至护军的薪俸皆是出自内孥,从未由户部拨付过。”
“不可能、不可能,若非如此为何又向尚书省呈文。”丁琦听了大惊道。
“这本官就不知了,但此前从无此例,你要问陆相了!”陈则翁捋捋胡须,看向陆秀夫道。
“本相可以证明此前确无此例,大概是从陛下离京修养后才开此先例吧!”陆秀夫回答的虽然含糊,却也表明陈则翁所言不错。
“你称朕改造香远堂花费万贯之资,极尽奢靡,若朕回答你定然不信。周寺监尚在此,你可问他!”赵指指周翔道。
“皆是捕风捉影,一派胡言!”周翔却没有那么客气,恨恨地道,“因为东宫需要改造,工匠出入频繁,且不免吵闹。为安全计才迁居香远堂,因那里近湖潮冷,陛下才再众人的劝说下同意稍加改动,也不过是换了块匾额,将各堂隔成小间利用居住,并增设了火龙而已,所需材料和人工不过耗费二百三十七贯百六十五文,何来万贯之多。该不是你想从中捞一笔吧?”
“末官……不敢,可这太超乎常理了!”这会儿丁琦的脸色与刚才李宽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结结巴巴地似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汝参朕擅动国孥之事,朕也要自辩一二!”赵向殿上看看,似在寻找什么人似的道,“唉,此事由朕来自证清白不免有欺诈之嫌,可惜昔日旧人在殿上的也没有几个了……”
“陛下,臣可为陛下作证!”这时蔡完义出列道。
“陛下,臣也为陛下证明一二!”应节严说着也出列道。
“陛下怎生忘了臣呢,吾好歹也曾经管琼州转运之事啊!”陈则翁在旁笑笑道……
第885章 算清楚好
当下若说内外财政分家,赵无意是最高兴的,要知道他早就明白钱对于一个政权的重要性,有钱就能够招募军队,装备最好的武器,不愁拉不起队伍;吸引和培养人才,建立起有效的管理队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没饭吃,没钱花,甚至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谁跟着你混啊!毕竟世界上还是凡夫俗子,饮食男女占据了大多数,圣人只是鳞毛凤角。
因此赵一直将‘敛财’作为仅次于发展武装力量来抓,应该说为了弄点钱儿是不择手段。当年他不惜冒险领着一支刚刚组建,盔甲都没几副,刀枪都不够分的乌合之众却打广州;领着刚刚死里逃生的军队去攻泉州;甚至不惜当偷儿,夜里偷偷摸摸的领着人去寻余财。如今想来都后怕,若是败了就是全军覆没,小命儿都搭进去了。
在执掌军政大权后,赵也一直不懈努力的挣钱,以便给自己留条后路,也可通过财政掌控朝政。因此内藏库的收入一直保持在国家财政收入的三成以上,当然这些也都花在了国事上,进而使他赢得了威望,是自己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因为大家都知道军队离了小皇帝,粮饷都发不出,别说更新武器了;而宰执们亦清楚,没有内藏库兜底,行朝就得破产。
挣钱虽然辛苦,但赵也尝到了有钱的好处。他通过卡朝廷的脖子与陆秀夫暗中达成了协议,使自己取得了监国之位,能够早早掌握了军政大权。又得以扩充了军队,并不断的更新武器,在短短几年间就完成了从冷兵器时代向火器时代的过渡,否则拿什么对抗数十倍于己的敌军,打败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
而现在离开了琼州,重回江南才一年,现在有人重提‘以外统内’的旧制,让赵不能不多心。毕竟江南的地盘比之琼州不知大了多少倍,人口多了多少倍,自然财赋收入也会随之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增加。因而他想着肯定是有人想用钱‘赎回’朝廷失去的权力,进而限制自己的权力,从而使相权重居上风。
若是有人有意为之,赵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计。要知道收复江南之战,不仅将行朝的数年积蓄消耗殆尽,内藏库也是搭进去大半。而随之而来的重修皇宫,行朝迁都,构筑长江防线皆需要大量的资金,若非这次战争缴获甚丰,真能将他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榨干。
不过这次太后以准其‘亲政’为筹码逼其大婚,可以说将赵身上最后一枚铜板都给逼出来了,若非郑虎臣的支援自己真的向朝廷‘屈服’借钱,而代价就是以外统内,将他最后一块自留地都给征用了,从此不得不过上伸手要钱的日子,那么在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妥协,以换取过日子的生活费。
以此逼他就范其实也非易事,应该说赵还是有所预知的,他将自己手里结余的最后资金全部投入到了生意中去了。若是成功了,赵不仅能缓解朝廷的经济困难,也彻底使自己摆脱经济危机,而取得巨额财物也能使他仍具有和朝廷叫板的能力,且可左右朝廷的财赋收入,双方依然可以达成微妙的平衡。
现在赵手里的资金能够应付大婚所需,可要得到彻底缓解,还得等出洋的商船队返回。虽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只是巧合,他都要按照有人发难来对待,且不能屈服,否则一旦妥协再想挽回主动权就难了。而他用的方法简单又直接……
“丁御史,此位乃是临安知府蔡完义,朕开府之处其总管帅府军政,熟知府中情况,朕当初的开支你尽可问他,以查明朕又无挪用公帑之事!”赵上蔡完义上前,指指其对丁琦道。
“下官参见蔡知府,久仰大名。”丁琦这会儿已心知不好,小皇帝敢于在大殿上与自己对质,表明其是有底气的,而他也知蔡完义以一琼州知府跃升为主管京畿重地的牧守,也绝非偶然,脸上露出谦恭之色施礼道。
“丁御史客气了!”蔡完义拱手还礼道,“本官曾为泉州司城官,城陷之后随军撤至甲子镇,衣食无着流落滩头,幸被陛下收留。”
“那时陛下尚未开府,小小年纪却有悲天悯弱之心,收留了数百刚刚从疫船上死里逃生的散兵,在吾等加入后,又陆续有流落到此的乡勇、流民及军中遗孤、家眷来投,前后达数千之中。但是陛下手中也是无钱,不仅将自己的俸禄和太后的赏赐全部捐出,还与众人一样每日白饭、鱼干果腹,此事甲子镇旧人皆知。丁御史若是不信尽快去问,今日殿上的倪都统、胡副统领、周寺监都曾经历过!”
“不错,那时吾只是陛下收留的数百军中遗孤之一。”***上前一步道,“吾记得最困难的时候,周寺监、蔡知府、还有赵孟锦副枢密使、郑主事等人皆将自己的私财献出用以购买粮食,总计司庄主事还将自己船上的货物贩卖了换回粮食,而陛下年纪还不及吾大,却也每日与我们吃同样的饭。可吾等那时还不懂事,经常抱怨没有肉吃,想来真是惭愧的紧!”
“不错,当时陛下年纪尚幼,过门槛还要倪都统帮助,也常常蹲在台阶上与众人一起用饭。但有一事吾要说明,当日我们献出的钱财,陛下皆亲书了借条,事后形势稍稍转好时便加倍给还。”周翔想想又道,“蔡知府,我记得是帅府军攻下广州时,陛下便将薪俸和借款一并算清了吧?”
“不错,在广州时连带庄世林的货物也一并算清了,但是陛下垫付的钱款以吾所知一直没有领取,账簿上应该还有记载,若是不信自可前往总计司审核。”蔡完义点点头道。
“既然几位上官皆可相互印证,便没有必要了吧!”丁琦讪讪地道。
“此后太后谕旨令陛下开府设衙,并拨下了一笔款项,但其中大半皆是交子和关券,根本无法兑付。但陛下在对投奔的众人进行整编,愿留着依其所能分别编入不同队伍,并发放薪俸。愿走着皆给予盘缠,各自还乡。但无论是走的,还是留的都是发放的真金白银,而那些关券和交子皆留在府中,若是说陛下侵吞公孥,也只有那些不值一文的纸片了。”蔡完义苦笑着道。
“韩佥事,你怎么躲在人群中装好人,当日将你部调至帅府,是不是也给你们发了。过来给陛下做个证啊!”周翔这时看到班中的枢密院佥事韩振,喊他也过来道。
“若说陛下侵吞公帑,吾从不相信,又何需与其磨牙。”韩振阴着脸出列指着丁琦道,“他们说的不错,陛下在我们刚加入府军之时不仅依例发放了薪俸,还补发了此前拖欠的半年俸禄。而吾还要警告你,若是尔等在无中生有的污蔑陛下,小心出了大殿便被众人打死!”
“何需如此,帅府旧将若皆在殿上,唾沫就能把他淹死!”黄显耀这时也出列上前冷冷地看了其一眼道。
“闻风上奏乃是御史之责,你等怎能在大殿上便相恫吓!”赵冷哼一声板着脸沉声道。
“是,属下等知罪,还请责罚!”小皇帝一出声,几个人赶紧施礼请罪道。
“一边站着,不问不可多言,若是再犯,倪亮将他们打出大殿!”赵厉声道。
“是,谨遵圣谕!”倪亮立刻施礼道,而几个人也赶紧讪讪地退到一边闭了嘴。这几个人皆是朝中重臣,小皇帝一声呵斥便被吓的猫似的,那些老人们已是见怪不怪。可那些新入朝的官员却惊得目瞪口呆,其离朝这么长时间,亲政未定,还仍能镇住这些重臣,可见其声望有多高。
“应知事,离开甲子镇后便由汝主持府中军政了,还是由应知事详说吧!”蔡完义这时向应节严施礼道。
“蔡知府,吾已经老了,有些事情记不住了。邓中丞记性好,可其不在朝中,便让江尚书来说吧!”应节严拱手还礼,向江招手道。
“也好!”江点点头上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吾与应知事、邓中丞受太后之命入帅府辅佐陛下已是前往琼州前夜了。陛下力主攻打广州以求缓解帅府财政紧张状况,在陈尚书兄弟的协助下占领广州后,缴获的敌资和抄没叛臣的家产皆归于帅府,陛下未从中取一文钱。而钱财大部分用于采买军需和粮食,同时赈济贫苦百姓。”
“琼州乃是荒芜之地人所共知,帅府入驻后府库空虚,根本无力供养。但陛下依然下令减免税赋,招募流民前来垦田,并设法筹措钱财扩充军队,布置防线。其时陛下同在府中领取俸禄,却要供养老营收留的遗孤和军眷,且内府开支皆出于此。”
“因而尽管陛下有万贯薪俸,生活却依然自然窘迫,一年到头皆是军装,不曾添置过衣物,且自降膳食标准只按统领一级准备膳食,却也常常是白饭鱼干饱腹。即便如此,出府巡视州县和军队,需要用膳也是将随从人员所用一并算还,从不侵占地方和军中一文公帑,至今也是如此!”
“现在你等参陛下侵吞公帑,问问十数万琼州旧将谁肯相信,想你们也不会日日每餐只是一荤一素一羹汤,但是陛下却是经年久月如此,唯恐耗费过多。修下住所花费仅二百余贯,却参陛下奢侈,汝等的家中修葺下房屋也比这个多吧!”江一甩袍袖愤然道。
“江尚书所言皆是实情,帅府入琼后赋税几无,而其中又几次与蒙元接战,消耗甚重,皆靠陛下四处筹措,勉力维持。可所有收入内府皆不多留一文,甚至有些应由公帑支付的财款,陛下亦是先行垫付,却从未核销过,又何来侵占之说。”陈则翁也是满面怒气地冲丁琦道。
“这……”丁琦如何也想象不到,小皇帝生活竟然如此节俭,而眼下又有几位重臣背书,不由他不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汝以为邓中丞如何啊?”这时应节严捋捋胡子,十分和气地问其。
“邓中丞为人公正无私,嫉恶如仇,乃是吾等楷模!”丁琦赶紧施礼答道。
“邓中丞亦是帝师,负责教导陛下。其常常训斥陛下读书不勤、行为不轨、性情顽劣,但吾从未听其教训过陛下侵吞公帑,敛财私用。”应节严笑笑道。他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意思已经很明了,其日日陪伴在陛下身边,都不曾指摘过钱财方面的问题,凭你又如何敢妄言呢!
“卑职……”丁琦还有何话可说,自己崇拜的榜样都挑不出毛病来,他的话岂不以胡说无异了。
“陆相,陛下开府琼州不过年余便继承大统,以后便是行朝迁琼,由汝主持朝政,陛下是否有侵占之事陆相应最清楚了!”应节严没有再搭理丁琦,而是向身边的陆秀夫拱手道。
“应知事说说便好,吾就不多言了!”陆秀夫却是眼神闪烁地道。
“陆相推脱,朕岂不落了污名,这么多年来从未细细算过账,今日既然有人质疑,咱们便当着太后和众臣的面在殿上说个清楚,也顺便将帐清了,以免成了糊涂账!”赵却不干了,拉住陆秀夫的衣袖,怕其跑了似的道。
“陛下又何必呢?臣等皆相信其所参皆是子虚乌有,当着太后和众臣为陛下洗脱污名还不行吗?”陆秀夫心虚似的躬身施礼,低声道。
“呵呵,不行!今日不说清楚不得散朝!”赵毫不妥协地道,“倪亮封闭宫门,无朕的命令一只蚊子也不许放出去。并告诉老庄,让他拿着账本上殿。”
“属下遵令!”倪亮上前一步敬礼道,随后调兵遣将封堵了宫门,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而陈墩也率领一队侍卫上殿值守,空气一下紧张起来,不知道小皇帝要干什么!
“你……你们将本相都害死了!”陆秀夫见状指着丁琦和李宽极为失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