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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6章 瞬息万变

    现在的情形不能用危急来形容,说是生死关头更为恰当。两军激战至申时,元军已经陆续杀上宋船,张弘范挥军向宋军船阵中心进军,眼见不敌宋军一艘战船桅杆上的战旗放下,接着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很多战船上的军旗相继落下,右卫整个崩溃。张世杰见大势已去,于是收缩兵力退入中军死守,失去了增援,左卫也陷入危机,承宣使翟国秀、团练使刘俊等数百人被招抚解甲投降。

    这种情况下,能够自保已是奢望,尽快突围才是正理。可小皇帝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擒杀张弘范,若不是有救出文天祥的事情在先,大家都会以为皇帝疯了。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有些后悔了,这不是拿自己的命陪小皇帝逞英雄吗?但是后悔已经晚了,随着陛下的号令,船舱的窗户突然落下,廊道上也顷刻构筑出一道女墙,披甲持锐的军兵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十斤开花弹,目标前方战船,发射!”赵昺坐于指挥舱,这里正可以审视整个战场,他对着传声筒下令道。

    赵昺的命令瞬时传到了社稷号的各个船舱,同时被观通手用旗语将命令传达给各船。十斤开花弹是护军装备的威力最大的炮弹,命中一颗就足以击毁一艘小型战船。如今即便不算那些炮船,只社稷号及五艘大型战船就有大小弩炮近二百架,即便是一侧舷炮同时开火,也有百门,装药足有千斤。

    ‘轰、轰、轰……’社稷号抢先发射,他们几乎都将最先透阵而出一艘大型敌船作为目标,重型弩炮劲头最足,它们打的是敌船底舱,炮弹连续穿透几层舱板在船腹中爆炸;而中型弩炮打的是船艏楼和艉楼、舵楼之类的上层建筑,小型弩炮用于摧毁暴露在甲板和船舷上的目标。

    爆炸的闪光刺眼,爆炸声震耳,社稷号都在冲击波中摇摆不定,舱中的人连赵昺都被吓了一跳,他也是头一次见识到社稷号齐射的威力,而其他人当下是什么模样可想而知。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而来的敌船,仿佛像一个胀破的气球一般爆裂开来,说它变成碎片有些夸张,但四分五裂又不足形容场面的惨烈。

    “好!”眼见一艘二千石的大船顷刻解体,几息间便沉入海底,又有声光电的配合,这场面要多壮观有多壮观,要多震撼有多震撼,尤其是古代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们,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大喊了声好,不过在赵昺听来就像蚊子哼哼。因为此刻爆炸声已经响成了一个点,根本分不清是哪个响了。

    “持续射击,保持力度!”眼见头一次炮击就将元军攻势抵住,赵昺也是心中一喜,他本来还担心弩炮的不足以能挡住敌军的攻势,还令战兵们做好了近战准备,但现在敌船根本无法冲到阵前二百步之内就被击毁,只要保持力度便能遏制住敌军的攻势。

    而赵昺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发威,一者是因为涨潮已经停止,敌军无法再借助潮水的威力冲击己方船阵;二者双方打了半天,元军士兵也不是神,他们士气虽高,但也会累;还有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他想藉此树立在朝中、军中的威信,改变朝中的局势,逐步掌握权力。

    “陛下,张太傅砍断连接各船的锁链,撞破船阵拥着太后座船向北而去。”观通手报告道。

    “太傅如此岂不自乱阵脚,陷陛下于险境!”陆秀夫听报大惊道。

    “是啊,帅船出走,其它战船必会随之,水寨将全面崩溃,陛下所为也将功亏一篑!”王道夫面色苍白地说道。

    “升起皇旗,以稳军心。”赵昺攥了攥拳头道。这个情况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只要自己顶住敌军攻势,张世杰也会借机调整部署,巩固防线,那么自己就可待退潮之时发起进攻,没想到他先跑了,更可怕的是其一逃必会使军心动摇,兵无战心,打乱自己的整个计划。

    “陛下,如此做敌军必知陛下在此,定会蜂拥而至围攻帝舟的!”刘黻惊道,陛下如此做等于将敌军全部吸引过来,至自己于死地。

    “陛下,事已不可为,还是突围吧!”陆秀夫看看陛下叹口气道,刚刚逆转的形势又顷刻恶化,他也是无比失望和沮丧。

    “不可,我们一走,敌军必会随后追杀,不但将太后,也将十数万军民至于死地,只要朕在他们就会有一条生路。你们还是下船追随太后去吧,若朕不能归,便另择赵氏子孙再图后事!”赵昺摇摇头道。

    “陛下,臣不走,愿与陛下共进退!”皇帝这是要舍弃自己逃生的机会,而为诸军断后,听到此陆秀夫已是泪流满面,施礼道。

    “臣等不走,甘愿与陛下共生死!”刘黻等人也起身齐齐施礼道。

    “陛下,左卫和中军已经动摇,各船逃散,元军已入阵中!”观通手再次禀告道。

    “命炮船向两翼散开,列一字阵,火箭船增大发射角度,向敌船队发射火箭弹掩护各军脱离!”赵昺向窗外看看,自己虽已抵住西北敌军攻势,但东边完全溃散,更多的战船已经竖起降旗,他只能重新布局,先掩护逃跑的撤离,再另行决定下一步行动,若是实在不行自己还可利用落潮向南突围。

    而此时攻击右卫的敌军被一顿猛烈的炮火也打懵了,攻势一缓,而宋军见有机可乘也是纷纷砍断铁索脱离战场,当然混乱是免不了的,你撞我一下,我碰你一下,争相逃命。可怜那些小船被碰到直接沉底、翻个儿,甚至直接被大船碾压而过,落水者拼命挣扎、哭嚎,却无人停船相助,任其自生自灭。

    “真是兵败如山倒!”此刻整个场面完全失控,完全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撤退,弄不好还会将自己刚刚建立的战线冲乱,赵昺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407章 维稳

    张世杰的临阵退缩引起了连锁反应,宋军或逃或降,这大出赵昺的意料,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一开火便能稳住右卫,只要其调动军力挡住攻击左卫的张弘正。可现在溃败下来的左卫不仅冲乱了中军,还将北边的防线撞开了一个缺口,不顾友军的安危跟着帅船向北败去,等于将烂摊子扔给了自己。

    “传令,引导败退的战船自东部水道撤至阵后,有违令者、降敌者一律击沉!”赵昺本来还顾忌伤及友军,但为了大局也只能狠下心来。

    “陛下,这其中有被迫降敌的,还望慎重。只要陛下大胜,他们定会归正的!”陆秀夫见陛下要将降船击沉,大急道。

    “哼,只要竖起降旗者便是我们的敌人,若是有忠君卫国之心便不会如此!”赵昺冷哼一声道。

    “陛下,他们中并非皆是愿意降敌者,其中多有被胁迫者,还望放他们一条生路!”陆秀夫再劝道。

    “陆相说的有理。但此时朕无法甄别谁是主谋,谁是胁从,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法了!”赵昺迟疑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了,自己再有妇人之仁便是害人害己,于是硬着心肠说道。

    “陛下,当机立断,并无不妥,只有如此才能震慑军中不义之徒!”邓光荐坚定的站在了皇帝的这一边,黑着脸道。

    “唉,陛下小小年纪,便有暴虐之心总不是好事!”陆秀夫叹口气道。

    “陆相,此刻他们弃主降敌,已有违大义,陛下如此正是替天行道,维护朝纲,绝称不上暴虐!”徐宗仁言道。

    ‘轰……’赵昺无心听他们争论自己的行为正义与否,他更关心的是战局,此刻社稷号上不断以旗语向宋军战船发出信号,一艘战船不顾命令向阵线冲过来,郑永现在其船艏上打了一轮石弹以示警告,但其仍然不肯转向,第二轮便换成了实打实的开花弹,正中来船艏楼,立刻燃起大火,后边的船见状立刻转向东边的水道,不敢再闯。而对于投降的宋船就没那么客气了,凡是在射界之内都被无差别攻击,与他们的新主子同在去了。

    赵昺的一系列命令虽暂时没有使战局得到根本的改观,但不断发射的火箭弹还是让张弘正暂时放弃了进攻,退后重整队形。而升起的皇旗就像招苍蝇的臭肉,将希望立下奇功的张弘范牢牢的吸引住了,他不断催军进攻,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宋朝余孽献于忽必烈的阶前,不过这百十步的距离仿佛横亘在两人的天河,让他无法靠近。

    依然坚持战斗帝舟此刻却成了为陷入慌乱宋军心中的灯塔,他们在陛下强硬的手段下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利用护军的炮火和火箭弹打出的一道道弹幕遮蔽下向北撤退,躲到帝舟的背后。但他们中很多人很快又觉得自己真是无耻,自己本来应该是冲在前边保护皇帝和朝廷的,可如今却要靠陛下的帮助才能逃脱敌手,依靠陛下的庇护才能躲避敌军的追击。

    “陛下,民军统领刘师勇率军前来护驾,请求入阵!”观通手报告道。

    “准,令其兼任殿前军副都统,收拢残军,在西北列阵!”赵昺回答道。

    “陛下,淮军后军统领吕师成率后军前来护驾,请求归阵!”

    “准,令其兼管淮军余部,在东北列阵!”赵昺回答道。

    “陛下,枢密院参议杜浒率战船五十艘归来,请求归阵!”

    “准,入中军护驾!”

    “禀陛下,兵部侍郎茅湘领战船三十艘来归,请求入阵护驾!”

    “禀陛下,枢密院佥事高桂领战船四十艘要求入阵护驾!”

    “陛下,右相姚良臣领军民万人,船只百艘请求入阵护驾!”……

    此刻在护军的火器的拦阻射击下,元军也被迫停止进攻,两军隔着里许相对,重新排兵布阵。而随着众多的官员和军民归来,在护军的阵中已经聚起大小战船四百多艘,人员数万,兵员来不及点检,但应不下两万人,在赵昺的指挥下各归其位,形成一个圆阵,对敌的正面以护军战船为盾,两翼为得到加强的刘师勇部和吕师成部,其后则是由杜浒暂时统领的淮军及各路无法归队的散兵,再后则是收拢的义勇和民军及随军家眷。

    局势稍稳,赵昺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一边安排人寻找联系太后座船,一边布置人手安抚军民,另外则派遣朝臣传达圣谕追任各军军将,同时着护军各船检点和补充弹药,整修武器,准备再战,安排医护救助伤病。待一切吩咐完毕,他才送了口气,此时双方经过一日激战,都伤亡惨重,精疲力竭。让赵昺欣慰的是自己还有护军以逸待劳可用,再有龙船队已经迂回在敌后,虽有些单薄,但隐有两面夹击之势。

    “现在什么时辰了?”天空阴暗,风雨交加,看不见太阳,赵昺也分不清时间了,回头问王德。

    “陛下,已是酉时初,喝些茶润润嗓子!”王德见陛下终于有功夫搭理自己了,赶紧捧上杯茶道。

    “还有一个时辰便要退潮了,给我拿的吃的来。”赵昺看见水才觉嗓子已经冒烟儿了,刚刚他不断扯着嗓子发布命令都喊哑了,喝了口茶喃喃道。不过想想刚才自己所为,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真是当领导的料,这么大的场面,如此混乱的局势在自己的调度下居然稳住了,不禁有点沾沾自喜。

    “陛下,要吃些什么?今日若无陛下竖起大旗,只怕……唉,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不已!”王德心有余悸地说道。

    “拿些肉干就好,吃饱好准备下一阵!”赵昺随口说道。

    “陛下,还要打吗?”王德听了心中一紧道。

    “当然,只要顶住了这一阵,接下来就是咱们说了算啦!”赵昺咧嘴笑笑道,他清楚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张弘范一定会利用落潮前这短暂的时间,孤注一掷发起最后的攻击,否则死的就是他……(未完待续。)

第408章 决死

    “功亏一篑啊!”张弘范看着恢复平静的战场,但他无法透过迷惑看清对手。自己激战一日终于突破了宋军的船阵,却毁于一顿莫名其妙的火炮轰击,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以释怀。

    “九哥儿,还战吗?”张弘正过船来见,他同样有些不知所措,依然惊骇于对方犀利的火器。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张弘范看看弟弟,其满面硝烟未洗,战袍上血迹未干,甲上还嵌着箭簇,显然一直冲在前边,他拍拍兄弟的肩膀道。

    “李副帅没有如约同时夹攻敌军,至今也音讯皆无,是不是其已撤走?”张弘正有些气愤地说道,他们相约前后夹击攻破敌营寨,但是在他们在涨潮时发起进攻后,李恒非但没有配合继续进攻反而借潮水退走,以致他们功败垂成。

    “唉,我以为其已经是凶多吉少!”张弘范叹口气道。

    “凶多吉少,九哥的意思是李恒部已经被宋军击败,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在我们破寨之时吓得不敢上前,眼看着宋军重新结阵。刚才其若是能上前助阵,就能彻底灭敌,何至于此!我看其就是想看我们与敌打得两败俱伤,他再捡便宜,抢夺这惊天之功。”张弘正怒气不减地喊道。

    “他若只是抢功倒也无妨,让给他就是。我担心的是其已被宋军所灭,根本无法再助我攻敌!”张弘范知道李恒不是不顾大局之人,其在刚才任由敌军向北逃走,估计不是不想拦阻,而是根本就无力拦截。

    “啊?!如此一来只有我们一路攻击,而马上就要退潮,宋军若是强行突围,我们又如何挡的住?”张弘正讶然失色道。他们当初两路进攻便是依潮水的涨退互为攻守,堵截宋军退路将他们聚歼,现在只凭他们一路是难以完成任务的。

    “因而事不宜迟,你马上整军准备趁潮水未退之时一举破敌,擒杀宋帝,献于君王。”张弘范肃然道。

    “可……”

    “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张氏深受皇恩,大汗又赐我衣甲宝剑,授予极权。那是吾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以报君恩,准备吧!”张弘范站起身怅然道。他也明知此事已不可为,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集中全力再做一博,以尽全功。

    “九哥,非弟胆怯,而是当前形势对我实为不利,兵将多有折损,再攻之下难免力有不逮。”张弘正听出哥哥话语中已有决绝之意,再次劝道,“现不若退出海口,待敌趁潮而下之时,击敌于半途,乱中取胜!”

    “不可,我已讯问过降兵,他们言在破寨之时张世杰已经裹挟太后弃军而走,全赖陆秀夫勉力维持。宋军上下能战者只有张世杰一人而已,他已败走则军心不稳,想那酸儒及黄口小儿定早已被吓破胆,只要我们再攻一阵便可将其击溃,只要夺下帝舟敌兵自散。”张弘范言道,“若是我们先退,敌已有一路兵马迂回在我阵后,他们便会趁机追杀纠缠,敌大队再趁势突围,我们便不战自溃。”

    “此军实乃可恶,竟趁我们激战之时潜行阵后,救下了文贼,还不如彼时将其处斩,免留后患于今。”说起身后的这支敌军,张弘正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在自己进攻正急之时在后边不断袭扰,搅得军心不稳,可派出战船驱赶少了不是对手,多了又会导致前方兵力不足,现在战事一停,他们便远远躲避。

    “他们只是一支偏师,不要理会,你马上前去整顿降兵,补充不足,切记不可将他们至于前锋,以免临阵再叛,听到鼓声二通之后便发起进攻!”张弘范不想再耽搁时间,下令道。而此次进攻他们不是一无所获,仅夺取和收降敌船就有百艘之多,兵力不下万人。

    若是平日也无担心,但此刻却让张弘范头痛。当下战事紧急无法整编,攻击顺利倒也罢了,可当下局势对己方又十分不利,这些人既然能叛大宋,当然也会转脸又归正宋朝。将他们至于前边一旦攻击不利,不免退缩,影响军心;置于后军,战事不利说不定又会从背后捅一刀,拿自己的人头去请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他们尽数屠戮,不过降兵们尚未解甲,反抗不说,也会让敌方上下抱定死心一战,而不利于战事,为今只能将这些鸡肋暂置于中军看着……

    “张弘范是想死啊!”赵昺看着沙盘上的敌我形势摸摸下巴道。

    “陛下此话怎讲?”陆秀夫皱皱眉问道,他如今很是佩服陛下这份天真无邪,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好,现在虽然阵势初成,但军中无首,又刚遭大败,军心动荡,兵无战心,其不想如何突围却又幻想尽歼当面元军。

    “陆相你看,张弘范如此布阵,是要孤注一掷与我们拼命,但将降军置于阵中。如此可见其已没了必胜的底气,只想着尽一个忠臣之责,以死报君恩。此情虽让人感动,可却没有想过他手下那些人会不会愿意跟着他去死!”赵昺笑着说道。

    “陛下,那我们如何打?”郑永问道。

    “我们还剩下多少开花弹?”赵昺问道。

    “禀陛下,不足一个基数!”郑永答道。

    “既然他孤注一掷,咱们也不必保守,敌军一进入射程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所存弹药全部打出去,然后全军出击与敌接战!”赵昺言道。

    “陛下,如此打法,万一不能击退敌军,我们岂不再无退路,还请三思!”陆秀夫听了眉头皱的更紧,但他知道此刻护军已经成为此战主力,即便张世杰走了,他也难以插手军务,只能建议道。

    “陆相,此乃一决生死之战,正如刚才所言我军也已无力承受再败,只能倾全力一战,谁留后手便是谁死,而朕并不想死,只能豁出命去,搭上家底儿跟他拼了!”赵昺扭头狞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第409章 对决(一)

    辰时过的时分本应是晚霞满天,风平浪静之时,可今时却是恶风淫雨,浊浪汹涌,海面上点点桅灯该是让人生起闲情诗画般的美妙,可当下却让人觉得那是冥界游荡的点点鬼火。疾风夹杂着雨点穿过铁制的窗棱和防护网扑打在脸上,让人倍感寒意,赵昺稳坐指挥台上,手脚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使他不得不攥紧拳头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平静。

    赵昺当然不是害怕,仗打成了这样,自己已经占据上风,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但心反而难以平静了,他相信下一刻自己就会改变历史,大宋暂时不会亡,自己也不会沉海而死,想到此便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可这一切都要需要下来的一战来决定,决定自己的生死,决定大宋的命运,甚至是世界的命运,没准便成了救世主,被人供上神龛朝拜。

    “陛下,再吃些东西吧,那边已经备好了!”王德走过来道。

    “全军都已开饭了吗?”赵昺没动反问道。

    “陛下,各军皆以备饭,但一时也无法全部备齐,只能以干粮充饥,不过都有热汤!”王德如实禀告道。

    “嗯,还好。挪过去,与大家一起用膳吧!”赵昺点点头,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能有份热汤,吃上干粮已算是不错的了。

    “大家多吃些吧,下一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赵昺坐过去,他们的饭菜还算丰富,有肉有菜,还有羹汤,他见大家一个个的心不在焉,食不甘味的样子笑着说道。

    “陛下,不怕吗?”刘黻看陛下坐下便大口吃了起来,笑笑问道。

    “怕!怕大宋亡于朕手,无颜见列祖列宗!”赵昺苦笑着说道,都说食物可以缓解紧张情绪,他饭一入口发觉自己不抖了。

    “此战陛下已经谋划良久了吧?”陆秀夫想想陛下的表现,对各种情况的应对似乎总是胸有成竹,应对有策,有些好奇地问道。

    “确实如此,不过有的想到了,有的却没想到。”赵昺点点头道,“朕想到我们与敌必有一次决战,到崖山后也想可能会决战爆发于此,但没想到会打得如此艰难!”

    “都是臣等无能,让陛下受惊了!”陆秀夫叹口气道。

    “不错,你们确实无能,居然会想到把行朝带至这绝地,会做出如此蠢笨的御敌之策,还放弃了一次次的歼敌良机,以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依然未能破敌!”赵昺喝着汤毫不掩饰地说道。

    “臣……臣有罪!”陆秀夫没想到小皇帝如此直率,根本不给自己留面子,涨红着脸说道。

    “论罪倒是谈不上,但是错却是有的!”赵昺看向陆秀夫说道。

    “陛下,臣误国误君,罪责难逃,还请陛下惩处!”陆秀夫拱手施礼道。

    “陆相言重了,一切待战后再议!”赵昺知道当前形势下自己也就是说说罢了,以自己的实力还无法撼左右朝中的形势,话也点到即止。

    ‘当当当……’饭还未吃完,船上的警钟再次敲响,张弘范的总攻开始了。

    “生死皆在此战,众卿共同努力吧!”赵昺放下饭碗,起身沉声说道。

    “愿与君共生死!”大家都清楚,现在都上了皇帝的船,此刻就只能听他的了,而他们更明白小皇帝说得没错,胜了便是新局面,败了大家同归于尽。

    “陛下,敌军战船尽出,全力来攻!”赵昺刚回到指挥台,郑永便禀告道。

    “张弘范是急了,想一战定乾坤,但咱们却不及与其对攻,他们已是三战皆负,只需按照计划先以火器齐射再挫其锐气,待其军心动摇再一鼓作气击敌!”赵昺看向战场,昏暗的海面上火影重重,敌船排出锋矢阵迅速向己方战阵冲来,而攻击正面正是自己的座船,明显是冲自己来的。但他知道元军是怀必死之心来战,自己与其对攻那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陛下,属下明白了!”郑永点头道。

    “加大角度,火箭弹齐射,打击其后军!”赵昺发现火箭大角度发射,升至高点后再直坠下来,利用其势能可以增加贯彻力,对敌船造成更大的损害,当然前提是能掉到船上。

    赵昺早有言在先此战不必给自己省着了,家底要都掏出来,而大家也就没有替陛下节省的必要,加快频率将火箭弹一枚接一枚的放出去,顷刻间战场被在空中乱窜的火龙照亮,升至高点后又一头栽下来,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在船上或海上化作一朵绚烂的火花,但这却是死亡之花。爆炸掀起的水幕将船只冲的偏离方向,弹体破裂的碎片无情的收割着人命,产生的高温引燃了船帆、帷幔等等一切可以燃烧的物品。

    火箭弹虽然命中率低,但集中在相对狭小的区域,燃烧的船只和腾起的水幕迫使其它船只不停的转向避让,使后军速度慢了下来,却又被继续发射的火箭弹击中,转眼间已有十多艘敌船中弹起火,犹如一个个巨大的火炬,照亮了一张张惊恐的脸,让后续的战船徘徊不前。

    “重型弩炮五斤开花弹,瞄准各船当前目标,准备发射!”后军被阻,前军依然向前,敌军已经脱节,赵昺看着渐渐进入射程的敌船他下令填装次一级的五斤弹,准备对敌实施第一轮打击。由于敌船呈锋矢阵冲击,也便成梯级配置,由重型弩炮发射五斤弹不但可以轻松击穿敌船正面舷板,还可以提高贯彻力,使炮弹在船腹中爆炸,对敌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些也都是他刚刚在几次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准备完毕!”

    “五发连射,发射!”赵昺估算着距离和敌船的航速,待其进入最佳射程后下达了命令。弩炮发射没有身管火炮发射时产生的爆响和腾起的火焰这些骇人的声光效果,但其更像是一位潜伏的杀手发出悄无声息的致命一击……(未完待续。)

第410章 对决(二)

    敌军的矢尖是三艘船体高大的前锋船,他们的目标正是处于外围中心的帝舟,而也正是想凭着坚固的船身能承受住宋军的火器打击,从而达到过船厮杀斩旗夺帅的目的。可他们这次却算计错了,低估了弩炮的威力,重型弩炮发射的炮弹轻松的击穿了四层舷板搭接的船艏正面,余力未消的炮弹又连穿几道水密舱的搁板才在船底舱中爆炸。

    五斤火药听着不多,但古时却是一斤等于十六两,相当于现在的九斤,而海舶多是尖底,底舱空间狭小,开花弹在小空间中爆炸产生的爆破力要比空旷的表面大的多。随着声声闷响,赵昺眼看着敌先锋船的接近水线的部位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崩开数个两尺多大的窟窿。虽然暂时不至于立刻就沉了,但海水已经从中涌入,即便不再中弹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而赵昺的命令是五发连射,大家当然会严格遵守,待命令执行完毕,即便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这几艘前锋船也被打得千疮百孔,死伤惨重,像溺水的人一样歪歪扭扭的海面上挣扎,眼看着便往水底下出溜,上面活着的水兵争先恐后的跳水逃生。不过前锋船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价值,有了这些肉盾的阻挡,后边的战船又借机向前跟进了一步,从缝隙中穿过迫近宋军船阵。

    “中型弩炮五斤开花弹,引信七分,目标当前敌船,三发连射!”

    “重型弩炮五斤开花弹,目标两翼暴露敌船,自由射击!”赵昺再连下两道命令。

    敌军的锋矢阵呈三角形,船只数量依此递增,也是最具有攻击力的部分。而宋军社稷号正居阵中,配备的弩炮最多,火力最为凶猛,布置于其两侧的五艘大型战船次之,散于两翼的中型战船火力相对最弱,但数量最多。双方都把最为精锐的力量至于中间,就像是利矛与坚盾的对决,完全是种不要命的打法,这看似偶然,其实也是必然。

    赵昺已经算定张弘范连续失败,实力大减,加上退潮的时间就要到了,其已经没有力量,也没有时间与自己周旋。不得不放弃什么两翼迂回,侧翼突破;或是正面佯攻,背后突击;或是两路并进,中心开花等等这些费时费力的战术。只能集中所有力量,以最直接,最快捷的方式发动一场速决战。但以现在的情形看,张弘范的矛显然被盾怼折了尖儿。

    赵昺现在做的就是要用弩炮将张弘范最为锋利的矛尖一点点的消耗掉,将敌军的士气砸到海底下。然后在借势发动突击,冲散敌军船队。而护军虽经过几次战斗,但多是以火器击敌,实力基本保持完整,尚有可战之兵一万二千余人,与几经消耗的敌军相当。可他们都是憋着笼子中的老虎,敌军已经是被打断了牙齿,拔掉爪子的狼,两厢搏杀胜负可知。

    “重型、中型弩炮填装十斤开花弹,以敌船身为目标;小型弩炮填装二斤开花弹,以敌船军兵为目标,十发连射!”敌前锋船队已经连续被打掉两轮,仍然奋勇上前,但被击毁的敌船所阻,速度已经降低,但也冲进了二百步之内,数量也是成比例上升,正面也有四十艘之多,赵昺随之也下了重手。

    这一轮炮击更为猛烈和持久,爆炸声连成一片,似乎天地都在随之颤抖,可赵昺却发现自己此刻别说抖了,看着被击沉的一艘艘敌船情绪都没有改变。而看看那些护驾的臣工们却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紧张的手脚似乎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更不要说像平时那般侃侃而谈,争论不休了。不过让他欣慰的是没有人跟自己建议撤退逃命的。

    “什么时辰了?”赵昺扭脸问道。心中却暗骂没有表真是麻烦,而自己前世在船上也没有戴表的习惯,以致现在看点不是听更鼓,就是要到内舱去看那个体型颇大的漏壶,想着自己有时间一定弄一个挂在指挥舱中的表。

    “陛下,已是酉时正了!”王德小跑着看了禀告道。

    “告诉陈任翁让他不要在逗弄那些残兵败将了,立刻移军海口之外休整,准备捉大鱼!”赵昺点点头,退潮的时间就要到了,陈任翁还在领着龙船敲打那些被火箭弹拦住的敌后军,他觉着差不多了,也是该歇歇了。

    “陛下,张太傅遣人前来,见是不见?”这时蔡乔走过来禀告道。

    “哦,让他上来吧!”赵昺有些惊讶,这货还知道找自己来,“郑永你替朕指挥,我去见见他!”……

    “末将张太傅麾下统制官张霸拜见陛下!”不一会儿,一个盔甲整齐的军将上船,当然腰里的刀已经被收缴,他见到皇帝立刻大礼参拜道。

    “免礼,太后可安好?”赵昺抬抬手示意其起身问道。

    “禀陛下,太傅护着太后座船冲出水寨,现在已到东能洲暂避,太后一切安好,只是挂念陛下!”张霸躬身答道。

    “哦,太后脱险便好!”赵昺点点头道。

    “陛下,太傅请陛下速速移驾,稍时退潮便无法撤出了!”张霸说道。

    “陛下,此人身份不明,也许是敌军的探子,前来诓骗陛下的,切不可前去!”陆秀夫听了立刻制止道。

    “陆相,末将确实是太傅手下,绝非敌军探子,转述的也是句句实言!”张霸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

    “哼,太傅麾下将官无数,谁知你是真是假,推出去斩了!”陆秀夫厉声道。

    “陆相饶命,末将绝非叛逆,还请明察!”张霸被吓坏了,跪下道。

    “即便你是,但你临阵逃脱,置陛下安危于不顾,同样是死罪难逃!”陆秀夫指着张霸的鼻子喝道。

    “陆相,太傅突围之时曾派人知会陛下,但当时帝舟居于阵中,天色又昏暗,以致未能寻获,而形势危急,太傅便护住太后先走了,非末将之过!”张霸慌忙辩解道。

    “你回去吧,告知太傅保护好太后,朕破敌之后便去拜见太后!”赵昺知道陆秀夫是在指桑骂槐,恨张世杰临阵退缩,逃之夭夭,正好拿张霸这倒霉蛋出气……(未完待续。)

第411章 对决(三)

    张霸在众人的讥讽中灰溜溜的下船走了,赵昺却是摇头苦笑,人们此刻好像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而他们这明明就是在打主人的脸。虽然人已经走了,可有些人却还在不依不饶的声讨着背信弃义的‘小人’,似乎是在借以表现自己对皇帝的忠心,反倒忘了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还对小皇帝的建议表现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这让他不禁感慨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了,让你分不清其中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对于这个小插曲,赵昺无心去细琢磨,他当前的心思还是先要用在击败张弘范上。元军经过几轮炮火的打击已经折损了近百艘战船,人员数千,但是仍然无法突进到宋军船阵的百步范围之内,而士气已经不可避免的低落到极点,全凭军将手中的刀和蒙古人那股锲而不舍的韧劲在支撑。

    “陛下,开始退潮了!”倪亮上前一步报告道。

    “好,记住我教你的了吗?”赵昺扭脸问道。

    “陛下,我知道了,不会误事的!”倪亮使劲点点头道。

    “郑永,让各船将开花弹尽数打出去后,立即调转船头准备冲击敌阵,战兵跳船作战。令其它各军随后出击,追杀敌军!”赵昺命令道。

    “张盛,你部全部退入廊道,保护诸位臣工,若是有一个敌兵进来了,我砍了你的头!”赵昺又指指内卫队统领张盛道,他们都是自己挑选的那批少年兵,专司警卫他的寝宫和办公场所及出行时内层护卫,别看他们年纪小,但是忠诚度高,执行命令不打折扣。

    “陛下放心,若是有失,属下提头来见!”张盛施礼道。

    “你派人将各位大人的家眷也接上来,这里安全一些,就将他们暂时安置在后舱!”赵昺想了想又说道,“王德,准备些吃食也送过去,好好安抚不要惊吓到!”

    “遵命!”两人立刻听命分别行动,而这时候炮声更急,窗外爆炸的闪光将夜空染成了红色。

    “陛下,对臣等眷属如此看顾,臣谢过了。不过陛下这是欲亲领军兵冲阵?”陆秀夫在旁听的明白,急忙问道。

    “些许小事,不需如此。”赵昺随口回答道,“朕的座船坚固高大,正好可以借助冲开敌阵,给后边船队打开一条通路,各位臣工要受些惊扰了!”

    “陛下,这岂不太过危险,还请陛下三思!”两人的对话边上的众臣听得清楚,想着陛下会用自己的座船去冲敌阵,无不骇然,纷纷相劝道。

    “诸位请看,外边的敌军遭受如此大的伤亡仍然猛攻不坠,若是换做我军遭此境遇只怕早就纷纷竖起降旗或是不知逃往何处,这是为什么?”赵昺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窗外依然激烈的战斗问道。

    “……”小皇帝的话让大家无话可答,也无可辨,事实在这里摆着呢,刚刚一军之首的太傅抢先逃走,转眼功夫降旗竖起一片,若不是陛下升起皇旗,又亲率护军挡住敌军,只怕大家此刻都成了俘虏,因而或是沉默不语,或是满面羞愧,或是若有所思。

    “无需讳言,我军之败并非败于军士不肯用命,而是帅无战心,将无战意,战事稍有失利便生退意。当下之战乃是生死存亡之战,我们已再无退路,若朕还顾忌自身生死,则只有亡国一途。你们再看蒙军,只要帅旗不倒,将士绝不肯退;将旗不扑,攻击不止。何以然?因为军兵们知道将帅在前,与他们同在,何以不用命?”

    “请陛下准许升起相旗!”陆秀夫虽然未临阵逃脱,但自己作为百官之首责无旁贷。而陛下之言,尤其是这些话还出自一个孩童之口,让他更觉羞愧,起身施礼道。

    “好,升起相旗,以振军心!”赵昺大喊了声好道。

    “臣等愿擂鼓为诸军助威!”刘黻和邓光荐几人相视一眼一起站起身道。

    “好,当朝宰执亲临锋矢,擂鼓助战,必会让将士用命!”赵昺又叫声好,让人以旗语告之各军。

    “臣等誓死相随!”不知是被赵昺所激,还是被此情所感,众臣纷纷起身道。

    “好,我们君臣同心,上下同仇敌忾,何惧鞑虏猖獗,便让我们杀张贼祭我大宋战旗!”赵昺再叫声好跳上长桌吼道。

    “同仇敌忾,誓杀鞑虏!”见小皇帝如此激动,大家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撸胳膊挽袖子跟着喊道。

    “起艏锚,挂半帆,准备出击!”敌军在己方一顿不论个的炮击下将敌前锋军打得七零八落,又在潮水的作用下不进反退,赵昺见时机成熟,下令道。

    随着赵昺的命令,艏锚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提起,社稷号在水流的作用下横着的船身渐渐顺直了船身。与此同时,弩炮停止射击,将开花弹也换成了石弹和弩箭,战兵们持盾提刀,弯弓搭箭做好了近战的准备。其它几艘大型战船也调转船头,他们搭载的右军士兵在韩振的指挥下各自进入战位。

    “各船准备完毕!”

    “起艉锚,出击!”赵昺登上高台,接过军士递过的鼓槌吼道。此时刘黻等人也跟了上来,持槌待击。

    “英雄泪莫弹,豪气贯三千。壮矣哉,南越请缨终少年,西域凿戎羡张骞,马革裹尸慕马援,况我铁血男!全凭三尺利刃,纵横宇宙间。暗呼叱吒,剑光敌心胆,切莫空伤感,扶戟抑首叹!堪笑良臣予以命殒,五月端阳吊屈原……”赵昺抡起鼓槌和声而歌,刘黻等人也附声击鼓,一时间鼓声震天。

    “杀声兮血腥,战场兮悲鸣,异族敌人,何时杀的净?宝刀入血磷火星,人面桃花相映红,隆冬弹雨肉横空,踏破敌人营!愿同将军死生,上山降虎,入海擒龙,破浪乘长风,醉饮无量海,笑谈公候梦,万里鹏程,佑我此行狂啸一声断长虹……”听到陛下的歌声,侍卫也随着以刀击盾,以枪顿地相和,紧接着各船护军也同声应和,一时间悲壮的歌声响彻沙场……(未完待续。)

第412章 对决(四)

    歌声震耳,鼓声震天。张弘范看看前方,己方的战船难敌潮水,虽勉力向前,但却是进一步退两步,而前锋军已经被打残,依然没有能突进到宋军战船附近,南朝小皇帝的座船上皇旗依旧迎风招展,他实在想不通羊一样的南人为何会在大败之后重聚起来怎么变得如此坚强,变得牢不可破,胜利总是似在咫尺却像远在天涯。

    不过张弘范知道他们此刻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全部转向了宋军。其占据了上风,又借退潮之势,加上成功抵住了己方的进攻必然士气大振。而自己先失李恒一军,又两次攻击失败,兵力已经折损近半,激战一天更是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再看宋军已经调转过船头,以自己的眼光来看,绝不是趁机突围,却是准备借势反击,与己决战。

    “都帅,退吧,事已不可为!”一个幕僚走过来说道。

    “已经无路可退!”张弘范苦笑着摇摇头道。

    “都帅已经尽力,大汗是不会怪罪的,我们可以再调精兵,卷土重来!”幕僚再劝道。

    “兵败于此已经无颜再见大汗,而敌军也欲取本帅人头而后快!”张弘范笑笑道,脸色看不出悲喜。

    “都帅,我们虽处于下风,可只要放舟而行,定能突出海口,到了外海天高海阔,只要到了广州他们便奈何不了啦!”幕僚苦劝道。

    “我张氏子弟多有从军,有战死沙场者,却无临阵退缩者!”张弘范厉声斥责道,“传我帅令,全力攻敌帝舟,扑杀此子!”

    “都帅……”

    “不必多言,不管此战是否是此子谋划,只凭其敢于当先乘舟冲阵,日后定是我朝大敌,今日就让本帅为大汗清除后患!”张弘范看看如脱缰野马顺流而下的帝舟,紧紧腰中束带,正正头盔说道。

    “都帅……”

    “你换舟自去吧,将此战情形禀告大汗,就说弘范已经尽力,望能善待家人!”张弘范看看这位自幼便追随其父南征北战,又辅佐自己多年的幕僚,叹口气道。言罢令自己的两名亲卫不顾其挣扎将其带走,下船向南放舟而去。

    “敌船一旦靠近,即可登船,一定要杀了此子!”此刻宋军已经顺流而下,为首的帝舟依靠高大的船身左冲右撞,真是碰着者碎,挨着者烂,生生的在自己的船阵中撞出一条路,直逼中军而来。张弘范抽出战刀对左右亲卫言道,话语中满是决绝之意……

    …………

    社稷号一马当先冲出阵列,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敌阵,虽然船上的弩炮仍在不停的发射,扫荡着所经过的每一艘敌船。但此刻最具威力的武器就是它坚固的船身,那些大型战船也经不住它一撞,而那些中型战船干脆就是直接碾压,看着这只巨无霸横冲直撞,敌船是纷纷避让,无人敢试其锋。后边跟随的战船也已接战,可此时角色已经转换,进攻的是宋军,他们纷纷抛出绳索将敌船拉近,跳帮夺船。

    “杀声兮血腥,战场兮悲鸣,异族敌人,何时杀的净……”倪亮持盾立于二层甲板之上,手中刀早已出鞘,口中附和着鼓声高声吟唱,脸上不惊不喜,目光犀利,竟无它日一丝憨态。

    “两舷底层收炮,持刃守备!”随着不断的深入,社稷号的船速逐渐减慢,冲撞力慢慢被削弱,有敌船靠拢过来,这时弩炮难以再发挥威力,倪亮下令炮兵们转而守护战船,防敌登舟。

    “砍断缆绳,放箭!”倪亮审视着战场,不断的下达命令,对那些抛出钩索试图拉近两船跳帮的敌船,他只是命令放箭驱离,将钩索砍断,并不想与他们纠缠,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艘高扬帅旗的敌军的帅船。

    “各队集于右舷,准备放下吊桥!”与敌帅船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对方似乎也将他们作为目标,逆流奋力向他们驶来,倪亮审时度势下令将战兵向右舷集中。

    “举盾,放箭!”两船迅速接近,进入射距后敌方乱箭齐发,倪亮俯身举盾遮蔽,同时下令还击,社稷号上的弓箭手和布置于二层和三层舷侧的连发弩炮立时齐发。想想社稷号高大,敌帅船顶舱甲板也只及二层甲板,而他们拥有战兵就二千,又有连弩助战,居高临下向敌发射,一时间空中箭如飞蝗,很快便将敌船弓箭手压制住,但乱箭之下也有人被流矢所伤。

    “放吊桥!”社稷号当然是想凭借自己优势将对方撞沉,可几次转向都被对方灵巧的躲过,当两船交错之时,倪亮下令放下吊桥。

    这种吊桥顶端镶有勾刀,宽三尺左右,一旦搭在敌船上,便可牢牢抓住,使敌船无法摆脱,同时可以作为过船的桥梁。随着他的命令,右舷上的三架吊桥同时放下搭在敌帅船之上,将两船连接在一起。敌军似乎比宋军更为着急,吊桥落下的刹那他们已经长身而起,踏上吊桥,但却被一阵箭雨扫落,少数躲过的也被伏于舷下的宋军击杀。眼看吊桥不好过,元军纷纷抛出钩索,背负长刀,或是干脆以口衔刀,从各处向宋船攀爬,以便从各处突破。

    “掷弹兵,投弹!”倪亮吼道。他话音一落,便见一帮伏于舷后的身高臂长的军兵猛然挺身而起,将手中冒着青烟的铁弹掷向敌船兵丁聚集之处。而后立刻俯身,马上又有人站起将铁弹投向敌船,当元军还弄不清宋军又用的什么秘密武器时,那些铁弹伴随着一声轰响炸裂了,当刺鼻的硝烟散后,留下满是血污,缺胳膊少腿的哀嚎伤兵,不叫的不是死了就是晕了。

    现代人一看便知这就是最原始的手榴弹吗!但此刻却是新生事物,将那些不知躲避的敌军炸趴一片,而元军的攻势也是一缓,那些身上挂满手榴弹的掷弹兵们却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冲上了吊桥,并将手中的手榴弹不停的扔向敌群……(未完待续。)

第413章 对决(五)

    赵昺发明的手榴弹应该说是生产开花弹的副产品,装药半斤,铸铁弹壳,没有安装木柄,整体重量在一斤左右,没有拉火管,要靠明火直接点燃,爆炸后可以产生大量破片,以此伤敌。虽然如此简陋,但是比之此时的霹雳弹小了许多,重量也轻,使其可以靠人力大量携带和投掷成为可能,能用于突击和防御作战,于是他便把这小型化的开花弹当做了手榴弹。

    但是限于产量,赵昺并没有大量装备全军,而是让倪亮从侍卫队中挑选了一批身高臂长,擅于投掷的士兵秘密加以训练,并冠以掷弹兵之名,将他们作为一支突击队使用。今天他和张世杰不约而同的将攻击对方帅船,拿斩首行动作为决战的方式。当然两军的守兵定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相对来说赵昺的侍卫队来说,精于近身肉搏的蒙军要占据上风,因而今天他便使出了‘杀手锏’,把掷弹兵派了上去。

    由于社稷号比敌军帅船高出不少,他们虽说是从二层过船,但吊桥却是直接搭在了敌船艉楼顶上了。以现在的战况看,宋军暂时占据了上风,元军的弓箭手被连弩成功压制,欲过船的战兵也被手榴弹炸的七晕八素死伤一片,倪亮趁机率军抢先突上了敌船。不待被炸散的敌军重新集结,他指挥部分过船的军兵巩固突破口,接应后续兵将过船。随着过船的兵员增加,一番激战将敌军从顶舱甲板驱逐,成功取得了立足点。

    接着倪亮又指挥余下的人员从上向下发起攻击,抢占船艉楼舷梯。他们分成数队,每队有三名刀盾手在前持盾遮挡流矢,格杀冲出的敌兵;其后是两名掷弹兵将手榴弹不断投向前方涌来的敌军,炸开一条通路;再后是两名弓箭手负责射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敌兵;殿后的又是两名刀盾手,防备从后边攻击的敌军。有了手榴弹开路,从上向下攻击又占尽了便宜,各队进展速度很快,从两道舷梯上压了下来。

    但倪亮很快感到了压力,从顶舱的各个战棚中不断有敌军冲出,而下边也有敌军拼死上攻,他们要抵挡两个三个方向敌军的攻击。他再次重新调整部署,令弓箭手和掷弹兵配合部分刀盾兵守住舷梯阻挡敌军上攻,自己率领刀盾手转而迎上扑上来的敌军。

    “呸!”倪亮以盾架住一柄砍过来的长刀,不等敌人缓手,右手刀向上反撩,将其自裆下直至咽喉划开一条深及内腑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浇了满脸,他吐掉溅到嘴里的鲜血,看着不断从各处涌来的敌兵心中暗暗召集。

    敌船为了进攻方便是以较高的艉楼对敌,陛下以为张弘范为了便于调度全军,观察战况,必然会将指挥所设置在艉楼之上,因此命他率军擒杀。而以倪亮所见也是如此,艉楼之上设有将台,并配有金鼓,正是指挥之用。再有守船的敌军多为蒙古人,拼杀起来悍不畏死,对付起来十分棘手,攻了半天还未能杀进主舱,自己这边的伤亡却在不断增加,更不要说擒杀张弘范了。

    ‘哒哒……’元军也不是傻子,右舷的弓箭手被宋军压的死死的,他们转向左舷躲避宋军攻击向上攻击,久战不下之际他们派出一支骑兵顺着马道冲了上来,想以此将守在通道处的宋军冲散,引领步军夺回控制权。

    “竖盾,掷弹兵阻击敌军!”倪亮看着敌骑冲了上来,也是头皮发麻,因为琼州军自建军便处于缺少马匹的状态,虽然组建了几个指挥的骑军,但都是作为机动力量使用,水军马毛都没有。可没想到元军竟然在战船上还配有骑兵,而对付骑兵的武器当然是长枪大刀这样的长兵刃,他们为了适应船上战斗都是配备的短兵刃,情急之下他只能拿手榴弹来对付敌骑了。

    ‘轰、轰……’若是说大宋百姓对于鞑子印象最为深刻的东西,肯定就是那狂飙而来的骑兵,他们来时如风,去时地上满地死尸,哀声一片。这种恐惧可以说是深入每个宋人的骨髓,听到命令掷弹兵们恨不得将身上挂的手榴弹都一股脑的扔出去。

    宋人怕马,可马对巨大的声响也是十分害怕,骤然响起的爆炸声把战马吓得够呛,纷飞的弹片更是在它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受惊的战马吃痛之下立刻尥着蹶子折腾开了,不但把背上的主人给扔了下去,还纵身一跃跳海里去了,而不敢下水的掉头向下反把后边的元兵给踩在脚下,将进攻的队形冲散。

    “刘力,王胜,你们两队跟着我,杀进去!”击退了敌骑,双方的再度混战在一起,手榴弹是不能用了,倪亮就近点了两队人马由他亲自指挥,向敌主帅所在发起攻击。

    “遵令!”两人立刻收拢自己队中的士兵跟了过来。

    “杀!”倪亮虽然憨,但跟猴儿精的陛下待的时间长了,总会学的聪明一些,且他干的也是保卫工作,当然清楚哪里守卫最严密,哪里便是主帅所在,他大喊一声当先向前杀去。

    别看倪亮长着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但发起狠来也是很疯狂的,两军对垒生死搏杀,那些花哨的招数用在此刻就是找死,刀刀见骨,枪枪见血才是王道,他当先在前刀劈盾砸愣是在敌群中闯出了一条血路,身后铺满了肢体不全尸体。而他更是全身浴血,双眼通红,犹如煞神,那些久经百战的蒙古兵见了都避着走,不敢靠前,唯恐被他吃了。

    “叫张贼出来受死!”倪亮率军连克数个战棚,夺下外围的女墙,推进到飞庐之外,他挥盾将一个冲上来的敌将砸的脑浆迸裂当场毙命,又一刀斩断后桅上的系旗的缆绳,张字帅旗随即飘落,他脚踏敌尸喝道。而此时他身后也只剩下十余人跟了上来,但也是人人带伤……(未完待续。)

第414章 对决(六)

    赵昺审视着整个战场,燃烧的战船照亮了整个战场,在宋军战船的冲击下,敌阵完全被冲乱,目及之处皆在厮杀,喊杀声、爆炸声压过了滚滚的潮水声。而社稷号也受到了敌军的围攻,侍卫队官兵,甚至炮手们也都上船防守,舷窗上不时传来被流矢射中的砰砰声。帝舟被围,宋军立刻有战船冲上解围,他们甚至不惜采用同归于尽的打法,以直接撞击的方式将敌船驱离,一艘、二艘、三艘……赵昺看着己方战船不顾一切的撞上敌船,以其同沉,他的眼睛湿润了……

    “陛下,殿前军夺取战船五艘!”

    “陛下,淮军夺取战船七艘!”

    “陛下护军已经彻底击败第前锋军,正在追击!”

    “陛下,敌中军有降船重挂我们宋军战旗,加入战斗!”

    “好!”听报后赵昺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颤声道,战到此时胜利的天平终于向自己倾斜了,为了这一天他谋划了年久终于有了回报,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看看海面上的随流而去的尸体,泛红的海水,这都是以无数的人命换来的,正是一将成名万古枯,他们以自己的性命成全了自己。

    “陛下,敌帅船被控制,但张弘范不在船上!”郑永过来禀告道。

    “什么张弘范不在船上,那是谁在指挥?”赵昺忽的站起身冲到右舷拉开舷窗望去,只见敌帅船的桅杆全部扑倒,战斗基本已经停止,只有宋军官兵在做最后的清理。

    “陛下,是这厮!”这时倪亮扛着一人走进来,将其扔在地上说道。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赵昺扭脸看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血人,根本看不出模样,身上的铁甲有多处凹陷,显然是被重物击打所致。肋下连接甲片的皮带被砍断,甲片叮儿当啷的耷拉着,但他还是认出这是日夜陪伴自己的倪亮,冲过来拉着其手上下打量着急道。

    “陛下,我没事的,咳咳……”倪亮急忙抽回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在战袍上蹭了蹭,可又哪里蹭的干净,他咳嗦了几声道,“陛下,张弘范在开战前便换了船,由其弟张弘正穿上他的衣甲冒充,不过这厮也真是难缠,斗了二十多个会合才将他宰了,却也被他砍了一刀!”

    “砍在哪里了,让我看看!”虽然倪亮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知道能与倪亮走上二十多个会合的人可不多。而战场上的厮杀也绝不会像评书中讲的斗将,双方会大战上百回合,一般都会在数个回合,甚至一招就见了分晓,否则那人不是打死的,而是被累死的,谁能身穿重甲挥舞着几十斤的兵器折腾半天啊!

    “快叫危先生,扶他治伤!”赵昺见前边没有什么大的伤口,转到他身后才发现背甲已经断成两截,全靠束带勒着,要不就散落下来了。而贴身的锁甲也好不到哪里去,铁环皆以崩落,身上赫然有一道盈尺长的伤口,皮肉翻卷,如同一张大嘴,可见这一刀力道之大。他见状急忙大叫道。

    倪亮还不肯走,赵昺只能亲自‘押解’其到下边去治疗,等他回来时,众人正围着张弘正的尸首议论纷纷,见皇帝过来了,大家急忙让出一条道。赵昺好歹也跟着位绝世高手练了两年,对武功有所了解,他凑上前看看,尸体已经翻了过来,其胸腹等要害有数道伤口,但都为甲胄所挡未能致命,而要了其性命的一刀却是在颈下,几乎将其头削断,想来倪亮见自己无法破甲,拼着挨了一刀才结果了他。

    “将其枭首,悬于船头示众,尸身妥善保管!”赵昺看罢皱皱眉说道,看其身材与倪亮相仿,又说道“哦,将其甲胄剥下修复赐予倪亮!”

    “郑永,与敌船脱离,继续追杀张贼!”张弘范未死,这仗就不能算是全胜,赵昺回到指挥台下令道。

    帅船被夺,先锋阵亡,大部元军却不知是张弘正替其兄死了,只道是都帅已经被擒,这也成了压垮元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最新放倒桅杆竖起降旗的又是那些前宋水军,接着便是被强征的北人,他们也纷纷解甲弃刀放弃了抵抗,但仍约有百艘敌船借着潮水向海口冲去,而宋军战船在后紧追不舍,堵截逃脱的敌船。慌乱之中,有的敌船慌不择路冲上了浅滩搁浅,有的则被水流冲到了海湾之中,还有不识水文、天黑又不辨方向撞上了岸边悬崖而粉身碎骨……

    兵败如山倒的戏码再次上演,只是这次交换了主角,张弘范看着宋军帝舟上兄弟高悬的人头,溃不成军的船队悲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想当初自己被大汗召入宫中,赐下衣甲、尚方宝剑,统领两省兵马,数百艘战船挥军南下那是何等的威风,而自己也是心怀剿灭南朝欲孽,生擒伪帝立下奇功,以报君王的雄心壮志,可现在却是一败涂地!

    “吾有何颜面再见大汗,有何颜面面对张家的孤儿寡母……”张弘范悲愤欲绝,拍栏长叹一声,挣扎着想要跳海。他几次下令要回军再战,可此刻居然无人听命,他欲驱使自己的战船堵截溃军,却险些被急于奔命的己方战船撞翻。

    “都帅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待我们重整旗鼓再与之战,万万不可寻短见!”亲兵、幕僚好不容易才将其从帅船上‘挟持’到此,怎么肯让他自尽呢,一拥而上将他抱住拉扯回来。

    “都帅,前边就是海口,我们就要逃出去了!”座船夹杂在败兵其中冲出汤瓶口,前方便是外海,他们就要逃出生天,幕僚兴奋地说道。

    “呵呵,逃?!我也会有这一天!”张弘范听了苦笑着说道。

    ‘咚咚咚……’

    “鼓声,定是副帅前来接应我们来了!”突然战鼓声响起,幕僚惊喜地喊道。

    “不对,那是敌军的战鼓声!”张弘范听了摇摇头道,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战船向他们飞驰而来……(未完待续。)

第415章 算计了谁

    风吹散了乌云,也带走了雾气,阴了一天的天空中露出了一弯新月,浪涌却更大。张弘范抓紧栏杆大睁着眼睛扫视了一圈,试图接着月光看清形势,此时从内海中‘突围’而出的己方战船还约有六、七十艘,聚在自己的座船周围,其后便是追击的宋船,黑压压的一片分不出有多少,再看斜刺里冲出的船队,正是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突然消失了踪影的那支铁背龙首船队。

    张弘范看清后长叹口气,此战真不知是谁算计了谁。今日开战之初,自己是占尽了优势,似乎胜券在握,可以一战而平天下。没想到却一步步掉进了敌人的陷阱,先是袭击宋军义勇,使得李恒军折损了众多战船和兵力;接着是崖山岛争夺战,不但未能重新控制樵汲路,反而损失掉了大量精兵;在连番失计之后,使自己不得不发起决战。

    今日之战,让张弘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对方好像早就已经了解了自己的作战意图,首先故意示弱,精兵尽出,就像已经中了自己的计一般。可当他借着潮水要两面夹击之时,对手却暗调伏于水寨之外的战船将李恒军重创,而自己还傻乎乎的猛攻猛打,将精锐消耗殆尽。待他因为兵疲力竭准备放弃之时,可又故意示弱败退,将自己引入了埋伏,被敌以火器重创。

    让张弘范最为佩服的是,对手思想之缜密,他就像自己肚子中的蛔虫。算定自己连番失败之下,受虚荣心的唆使也绝不会甘心空手而回,更会为了张氏一族仍会继续打下去,从而将自己一步步引入深渊,以致将他的最后一点家底儿掏干。现在兄弟死了,人头被悬于帝舟之上,自己也输的底儿掉,但对手仍然不肯放过,将精锐的机动部队暗伏于此,其是要赶尽杀绝,一心取他的性命。

    而张弘范发现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敌军的龙船已经靠上来了,但这些战船各司其职,却不是一拥而上,有负责指挥调度的,有专门负责围堵,有专门配合攻击,还有补刀的。且这些战船的撞击角度十分刁钻,一般都会选择船的侧舷为撞击点,其次是尾部,极力避免与对方迎头对撞。若是相向伴行,敌船会突然灵巧的原地转向,取得有利于自己的攻击位置再行发起撞击。

    “唉,今日之败看来是不冤枉!”现在虽然己方战船数量和大小都占优,但以张弘范的眼光看,己方却难有取胜的希望,即便排出战败后惊慌失措的逃命,军无战心等客观因素同样如此。眼见在对方的每一次攻击,己方战船都是非沉即损,他长叹口气道。

    “令各船集接成锋矢阵,减少各船间距,抱团而行,否则大家谁也逃不脱。”瞅着自己的战船一艘艘被击沉,张弘范虽然有死的心,但也痛心不已,更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即便败了也是不可轻辱的,若是想走也不是他们能留下的……

    …………

    “陈统领,为何停止冲阵,张弘范就在其中,绝不能放此贼离开,否则将是大患!”勇士号上,被解救的文天祥见陈任翁突然命令各船放弃攻击,转而从后边发动攻击,大急道。

    “文国公,张弘范怎会在此?此前帅船一直在前参战,难道其会擅离帅船,抢先逃走,你一定是弄错了。”陈任翁想着文天祥一定是因为被张弘范俘获而深以为耻,所以才耿耿于怀,想杀之后快,可据他所知张弘范一直在帅船上,且其军中风评一直不错,打仗向来是身先士卒,也非胆小怯懦之徒,怎么会抢先逃跑。

    “陈统领,那张贼杀我督府军数万将士,即便他远在千里之外,吾也知其在何处!”文天祥恨恨地说道。

    “文国公此言当真?”陈任翁听了也有些含糊了,开始怀疑其是否也和陛下一样能通神,隔着老远就能闻着张世杰的味儿。当然他也觉的奇怪,乱哄哄的敌军怎么会突然变得规矩起来,而能在败退之时还能将人组织起来的必是军中素有威信之人,否则大家都忙着逃命,谁会听从一个旁人呱噪。而陈任翁停止攻击也是出于无奈,因为敌方忽然变阵。

    如果他们从侧舷撞毁一艘,后边的马上补位,使他无法实施‘剥皮’战术,后边紧随的战船在他们撞击的同时敌军后船也会借机对他们实施撞击,这样十分危险。且对方阵型机密,他们无法冲入其中搅乱敌方队形。加上对方是趁着潮水突围,迎头对撞那就是拼命的打法,当然使‘踹屁股’战术也便的不大灵光,对方跑得快他们也要使劲追才能赶得上,所以也十分吃力。两下相加使陈任翁不得不怀疑其中定有元军大人物在其中,对文天祥的话也就信了八分。

    “吾断定其就在其中,杀其一人等于灭敌千万,陈统领一定要不惜代价将其擒杀,那也是大功一件啊!”文天祥见陈任翁依然怀疑有些着急地道,对方仍尊称自己为国公或文相,可他清楚自己是待罪之身,已是无官无职,无法强令对方发动进攻。

    “文国公,末将也想啊!但是贸然发起强攻难免损失惨重,这些龙船来之不易,不能轻失!”陈任翁虽然信了大半,可仍然不肯强攻,叹口气道,“若是陛下在,定能想出好主意,可惜今日不在!”

    “什么?!陛下会有办法?”文天祥有些奇怪了,尤其这话是从一个领兵大将口中说出来的。

    “当然,陛下一向足智多谋,我们这摧锋军就是陛下亲领的,而船也是陛下设计主持建造的,这艘船便是陛下的座船,曾领诸将破了刘深!”陈任翁点点头说道。

    “陛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勇略?”文天祥听了皱皱眉说道,他刚刚获救时就听军士说是奉陛下之命采取的行动,那时只觉不定是谁的主意,功劳就算到了小皇帝头上,口中称谢却没有放在心上,而现在陈任翁又说陛下还曾领军大败刘深,这就让他感到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416章 拉出来

    陈任翁苦思破敌之计,文天祥在琢磨小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细思之下发现船上的这些军汉从上到下对皇帝十分敬重,而能让这些舞刀弄枪,刀头舔血的汉子心服,愿意为其出生入死没有些真材实料是做不到的,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的。但又觉十分不合常理,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心机和胆识,甚至还能设计出结构如此巧妙,战斗力变态的战船。

    “统领,陛下有令,让我们速速截住逃跑的敌船,张弘范正在其中!”这时观通手报告道。

    “哦,真被国公眼中了!”陈任翁惊讶地道。

    “那陈统领赶紧发动攻击吧!”文天祥也暗松口气,催促道。

    “嗯,可怎么打呢?”虽然确定张弘范就在败军之中,但是估计其定是在阵中,想要把他弄出来却不容易,陈任翁点点头道,摧锋军自建军以来经历了数次大战,还未折损过一艘战船,所以他不想冒险攻击也是有私心的。

    “统领,陛下有令……”观通手又报告道。

    “快说啊!”陈任翁等着听呢,突然没了下文,着急地喊道。

    “这……”观通手看似十分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快说,误了事砍你的脑袋!”陈任翁见状更加生气,怒道。

    “陛下言:笨蛋,他抱成团,你就把他从中拉出来啊!”观通手一听要砍脑袋,嘴皮子立刻就利索了。

    “拉出来?!怎么拉出来?”陈任翁懵了,看着众人问道。

    “呵呵……”船上的人见状相互做个鬼脸却都笑了。

    “你们笑什么?真当本将军是笨蛋啦!”众人笑的猥琐,陈任翁心中更加没底儿,怒视众人道。

    “统领勿急,这是陛下之前率领我们猎鲸时常说的话!”张浩摆摆手让众人噤声,他憋着笑说道。

    “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让我着急了!”陈任翁半是命令,半是哀求地说道。

    “咳咳……陛下率我们猎鲸时,每每遇到鲸群,而目标往往藏于群中。可即便龙船坚固,也禁不住这巨兽一撞,于是陛下便让我们以弩炮发射钩枪射中目标,然后再集众船之力将其从群中拉出来后再行射杀。后来陛下一说将那个拉出来,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暗地说那话便是催命符,被点中的就是倒霉蛋,因而大家时常以此开玩笑!”张浩干咳两声止住笑说道。

    “那咱们把谁拉出来呢?”陈任翁弄明白了陛下命令的意思,可又有些犯难,集中一处的敌船尚有四、五十艘,把中间的抓住可不容易,但又不清楚那艘是张弘范的座船,搞不好弄错了还要耽误时间,放过了真的。

    “统领,鲸群中的一只鲸被抓住后,其它的鲸是不会来救它的,而是担心会成为被抓的下一只,它们会争相逃跑的!”张浩提示道。

    “对,那就先把它拉出来吧!”陈任翁拍了下大腿,指着敌船阵中的一艘中型战船道,他算是想明白了,当前不是要抓住张弘范,而是击破他们的阵型,只要敌军一乱,自己就有机会了,大队人马就在后边遥遥在望,张弘范想逃出围捕比登天还难,“告知勇猛、勇略、勇敢三船,艏炮发射钩枪抓住后军第三列第四艘战船,把它拉出来!其余各船注意追歼离阵敌船,不需请示自行攻击!”

    靠近目标最近的三只龙船接到命令后,立刻调整战位填装钩枪,将缆绳固定在绞盘之上,得到命令后立刻发射。六支钩枪在击发后拖着长长的绳索飞了出去,转瞬间穿过战船之间的缝隙飞向目标,其中有五支钩枪落在了目标船上,各龙船迅速转动绞盘收绳,绳索绷紧的表明挂住了敌船,其中一条钩住了船楼,三条挂住了船舷,还有一根挂住了档板。

    勇字号龙船都曾跟着陛下猎过鲸,经验丰富,在感到抓住目标后,立刻收桨,跑的正欢的敌船却是猛然一顿,它的速度也随之降低,后边的敌船见状急忙躲避免得追尾,可怜的那艘战船拖曳着三艘船怎还能跑的起来,被渐渐拉出船阵。它当然也不敢受缚,急忙派兵试图砍断缆绳,钩住船楼的和档板的不用几刀便被砍断,可钩住船舷的却如何也剁不断。

    这是为什么呢?赵昺设计钩枪当然不是为了专门抓鲸鱼的,其真正的用途就是为了擒拿敌船的,他当然不会考虑不到绳索会被敌军砍断,所以不仅钩枪是精铁打造,连接的绳索也有六尺是用铁皮层层包裹,就是把刀砍崩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切断。有人问了,你傻啊,不会让过这一节,砍后边的!嘿嘿,赵昺这个也想到了,钩枪加包裹的部分九尺有余,钩住船舷后便是悬空的,要想砍断除非你有足够长的刀,或是有比猴子还灵巧的身手,爬过去将绳索割断。

    显然元军这两个条件都不具备,只能在惊恐中被拉出了船阵,马上有在附近游弋的龙船斜刺中冲了出来将这个倒霉蛋撞沉。虽然都是死,但是这个死法太恐怖了,目睹此情的其它元军战船怕了,见有龙船靠上来立刻加速或是向一边躲避,唯恐自己被拉出去。如此一来严密的阵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混乱,也给严阵以待的龙船留下了机会!

    “难道小皇帝真是奇才?”观战的文天祥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清楚的看到只是陛下的一句话,便点醒了众将,让他们寻到了破敌之策。而他看不出是元军有意配合了小皇帝演了这出戏,再说人家也没有义务搭上性命配合你啊!这使他不得不相信小皇帝确有机变之能,用兵之才,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统领,社稷号到了!”观通手从瞭望塔中缩回身子大叫道。

    “陛下到了,陛下到了……”整个船上的人立刻兴奋起来,仿佛奋战一天的疲劳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而与能陛下一起战斗感到无限的光荣,文天祥也站起身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还未谋面就救了自己一命的新皇帝……(未完待续。)

第417章 给他面子

    社稷号船体庞大,但是抗风防浪能力非小船可比,顺流冲出内海后便迅速超越了宋军其它战船,一马当先冲在前边。对于逃跑的敌船,除了有摧锋军拦截外,赵昺也不担心他们能跑多远,现在正是退潮,急于逃命的敌船只能顺流向深海方向航行,离广州是越来越远,想想周边沿海的元朝水军基本都完蛋了,已经没有人能来增援张弘范,所以一支孤军如何也逃不脱自己的追击。

    月黑风高杀人夜,现在元军战船被摧锋军一艘接一艘的拉出来,这就好比一窝待宰的猪羊,眼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挨刀,却毫无反抗能力,那就有拼命躲避以免成为下一个。而这种待死的恐惧比之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杀还要让人崩溃,因此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将同伴挤出去,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当然也有试图反抗的,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予以敌方同归于尽的,可这种行为在赵昺看来这不是勇敢,而是被逼疯了。他前世曾多次听人说过,即便征战多年的老兵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有时会做出非常的举动,突然举枪自杀,或是从隐蔽处冲出让敌人将自己打死。

    但这种行为绝不是怯懦,而是因为常年的征战中,他们看似已经对杀人已经麻木,生死已经看开,其实他们的精神始终处于紧张之中,被焦虑和杀与被杀折磨,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做出疯狂的举动。当然那些玩命的敌船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又使得幸存者更为紧张和恐慌。

    “张都帅,不要再做困兽之斗,降了吧!”

    “我们会善待都帅及你的部下,朕保证你们的安全!”社稷号逼近战场,赵昺让军士们齐声喊道。

    “陛下,这厮攻打我朝凶悍无比,绝不能饶他!”王道夫听着陛下劝降,走过来施礼道。

    “诶,王尚书此言差矣,咱们大宋乃是礼仪之邦,怎么能与他们这些蛮子相提并论,咱们先礼后兵不输理节!”赵昺摆手道。

    “嗯,陛下此言甚善,有礼有节才显我大国风范,陛下之仁义!”礼部尚书徐宗仁捋捋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徐尚书此言深得朕意,张弘范乃是贼酋之爱将,若是能将其劝降,定能让其举朝震动,说不定还能把其气死!”赵昺摆出副圣心大慰的样子道,可叹他年纪太小,怎么看都滑稽。

    “呵呵,陛下真是深谋远虑,臣佩服!”徐宗仁得到夸奖,笑着施礼道,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坏笑。

    “朕怎敢当着深谋远虑四个字!”赵昺谦虚地道,“徐尚书熟知礼法,朕听说这张弘范也是读过书的,应还有廉耻之心,还请你好好劝劝他!”

    “这……”徐宗仁没想到陛下将这好活儿派给了自己,张口结舌的说出是喜是愁。

    “徐尚书不必谦虚,朕读书少,实在是想不出那些圣人之言!”赵昺又补上一刀说道,心中暗骂叫你们这些老东西笑我,非让你们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不可。

    “是,臣遵命!”皇帝一个劲儿的夸,徐宗仁也不能再推辞,只能领命。

    “告诉后边船队到达后迅速向两翼迂回,切断他们的逃跑之路;让陈任翁悠着点打,注意观察海面,防止其逃脱!”看着徐宗仁领着一帮军士扯着嗓子讲大义说廉耻,他笑笑又暗自吩咐郑永道。

    “陛下,这张贼乃是鞑子悍将,必不会轻易请降,还需小心防范,勿让他逃了!”这时陆秀夫和刘黻走过来,他皱皱眉头说道,显然对陛下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却不速速结束战斗有些不满。

    “陆相言之有理,朕会小心的。”赵昺十分在意似的点点头道,“哦,陆相,信国公就在勇士号上,稍待将上船,你们要做些准备,切勿失礼!”

    “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陆秀夫也觉这是大事,听了施礼告退道。

    “陛下劝降是假吧?”见陆秀夫走了,刘黻凑上来问道。

    “唉,还是刘爱卿最知朕心啊!”当下朝中刘黻与自己接触最多,其也最为了解自己,赵昺叹口气道。

    “那陛下还劝降作甚,直接冲上去杀了他便是!”倪亮被危先生裹得跟粽子似的,可他还是不放心陛下的安全,便又过来保护。

    “杀了?你知道哪个是张弘范,你认识他?又知他在哪条船上?”赵昺拍了倪亮胳膊下问道。

    “我不认识,否则也不会杀错了!”倪亮憨笑着道。

    “这就是了吗!”赵昺摊开双手道,“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也不认识,随便找一个人冒充咱们也不清楚,再说这黑了咕咚的,他要是换乘小舟趁夜色跑了咱们都难以发现,所以咱们要逼他现身,确定目标,起码要弄清他在哪艘船上才好下手。”

    “哦,陛下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一则是想以劝降拖延时间完成合围,二则是想让张贼现身一辨真假。”刘黻明白过来了说道,“可臣仍有不明之处,陛下又怎知张贼会现身,不会暗自溜走呢?”

    “呵呵,张弘范一定会现身,其不比其他敌将,他不禁精通兵法谋略,且饱读诗书。加上其少年得志自然心高气傲,张氏又深受伪朝皇帝信任和重用,因此他是不会降的,但也会觉得我们劝降是对他的羞辱。而徐尚书这番大道理讲的没完没了,不将他烦死,也会气的七窍生烟站出来激辩的。”赵昺笑着说道。

    “陛下真是计谋百出,臣是不如啊!”刘黻苦笑道,小皇帝这揣摩人心的功夫恐怕就是陈宜中还在怕是都不如。

    “陛下,那我就准备好弩炮,待其一现身便万箭齐发,将其乱箭射杀!”倪亮总算听明白了,咬着牙说道。

    “不必浪费了,其不会给咱们机会。不用咱们杀他,其就会引刀自刎,那朕就给其留下些军人的尊严吧!”赵昺摆摆手,正色说道……(未完待续。)

第418章 死个明白

    在徐宗仁给张弘范做思想工作的同时,宋军大队人马也陆续赶到,从两翼迂回包围了残存的敌军,这会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就是条鱼想游过去都得跟赵昺打声招呼,开个路条,否则都别想溜过去。而得出空的陈任翁也靠过来将文天祥送上了社稷号。陆秀夫等众臣自然是热烈欢迎,洗漱更衣后,立刻拜见皇帝。

    “陛下,张贼要见陛下!”赵昺和文天祥刚刚寒暄了几句,表示了慰问,郑永就过来禀告道。

    “哦,他怎么说的?”赵昺问道。

    “禀陛下,徐尚书苦劝了多时,张贼出来后却并不与徐尚书过话,却说要见战败自己的人,属下想想也就是陛下了。”郑永回答道。

    “好,朕就去见见他!”赵昺点点头,又回首道,“文国公一起来吧,看看是不是张贼的真身。”

    “罪臣遵命!”文天祥恭敬地施礼道,他也十分好奇陛下会说些什么,而陛下一句国公也让他忐忑的心安稳不少,至少陛下当下没有将自己驱逐出朝的意思,那便还有报国的机会。

    赵昺在众人的陪同下到了二层的甲板之上,向海面望去,只见元军中一艘战船驶出来在距社稷号前三十步左右的地方下锚。而这已经在弓箭的射程之内,若是上面有人突然发箭黑暗之中赵昺想躲都来不及,见此陈任翁立刻指挥两艘龙船也迅速靠拢过去,所有炮门大开,弩炮对准了敌船。社稷号上同样如临大敌,在皇帝面前竖起了盾墙,上面也布置了弓箭手引弓待发,他相信旦有风吹草动便会万箭齐发将敌船上所有的人射成刺猬。

    “文国公,那船头上站的可是张贼!”敌船船头上高挑着灯笼,赵昺指着下边站着的敌将问道。

    “禀陛下,那正是敌帅张弘范!”文天祥眯着眼仔细分辨片刻后答道。

    “嗯,你们让开些,不要挡住朕,让人小瞧了咱们大宋君臣!”在确认那是张弘范后,赵昺反而放下心来,让身前的侍卫们撤去盾牌。

    “陛下不可,万一贼人暗施诡计,对陛下不利岂不误事!”众臣听了大惊,这时与敌可谓是面对面,皇帝居然让撤去盾墙,这还了得,大家纷纷劝谏。

    “哼,其还没有如此下作,对朕暗施冷箭!”赵昺冷哼一声道,他对此倒是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是人就有弱点。而张弘范同样如此,其即为良将,当然懂得爱兵如子的道理,眼瞅着自己的麾下将士想猪羊一般被拖出去宰杀,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中挣扎,被海流卷走,想必他的心再硬也会有所触动。

    赵昺算定张弘范最终肯站出来,绝非是徐宗仁的‘课’上的好,而是其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他站出来是想以自己的性命换取麾下残兵的性命。再有其自幼学儒,慷慨大义的思想早已深入其骨髓之中,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多事的,否则也不会要与主将对话,而是早就解甲投降了。

    “船上可是南朝卫王?”当在赵昺的严令下撤去盾阵后,张弘范终于看清船头上站立的却是个孩子,大声问道。

    “朕乃是大宋皇帝,你可是败将张弘范!”赵昺知道张弘范称自己为卫王,说明元朝根本就不承认自己这个皇帝,可自己不能自降身份,大声回答道。

    “吾正是两省都帅张弘范,还请卫王让主将答话!”张弘范回答道,却让他换人。

    “哈哈,张帅以为败在朕手下十分不甘吗!”赵昺清楚人家瞧不起自己这个孩子,不想和他过话,他笑着答道,也明确的告诉其自己就是此战主将。

    “卫王殿下,你虽有胆魄,但尚年幼,再长十年也许能让吾信服!”张弘范冷笑道。

    “哈哈,再有十年朕就要杀往大都,杀往和林,杀了你们所谓的大汗!”赵昺仿佛听了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大笑着道。

    “哦,卫王真是好气魄,但本帅仍难信服,你若是主将还请让吾败个明白!”张弘范也不想斗嘴,干脆挑明道。

    “好,朕就告诉你!”赵昺点点头道,“张帅深谙兵法之道,朕没有什么好指教的,但你却无法称为大家,因为你贪婪、傲慢,使你无法看清形势!”

    “哈哈,吾贪婪吗?吾自从军以来,缴获财物无数,却从未贪图半文皆赏于众军。吾傲慢?吾从来都是礼贤下士,善待麾下每一个兵丁,他们不食吾也不食!又何来贪婪和傲慢?”张弘范听了神情一滞,反而又笑道。

    “看来你真是不配称为名将,此时此刻竟然仍连大义和小节都认不清。”赵昺听了不屑地摇头道,“你之贪婪,非是贪利而是贪名,正是因你贪图惊天之功,灭宋之名,使你始终认不清形势,辨不明方向。说你傲慢是因为你总以为宋军总是不堪一击,你即便剩下一兵一卒也可以擒杀朕,让你在明知李恒已经败亡的情况下依然发起决战,使你在兵力折损过半的情况下仍不肯退兵还认为自己可以给我们最后一击,直到现在你心中的傲慢让你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败于朕这个顽童之手。而朕只不过正是利用了你贪婪、傲慢的本性,将你一步步的引入了陷阱。”

    “吾……吾受教了,败于殿下之手确实不怨!”张弘范听了沉默良久,抬起头说道。

    “应该说张帅是败于自己之手,朕只是利用了你的弱点!”赵昺摇摇头说道。

    “唉,殿下说的不错,只恨吾知之晚矣!”张弘范此时仿佛突然苍老了许多,叹口气说道。

    “圣人云朝闻夕死,张帅此刻明白也不晚!”赵昺看其模样知道其已经被自己攻破了心中防线,不会再打下去了。

    “殿下教训的是。”张弘范深吸了口气又问道,“吾有一言相问,殿下此前所言善待之事可还算数?”

    “朕向来一言九鼎!”赵昺认真地说道,自己没有必要骗一个将死之人。

    “好!”张弘范点点头,转身道,“众军听令,解甲弃兵,谋条生路吧!”

    “张帅,朕对你的承诺同样算数的!”

    “多谢殿下了,但吾不能……”张弘范施了个礼后突然拔刀在颈下反手一抹,鲜血喷出,尸体扑倒在船头之上……(未完待续。)

第419章 福兮祸兮

    张弘范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刀自刎,赵昺以为会引发一轮自杀潮,但是他却发现只有出自张家的几名亲兵和幕僚抚尸痛哭,其他人只是神色黯然,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而那些幸存的蒙古兵和色目人甚至无动于衷,只是神情淡漠的望着其尸首,略感可惜罢了。

    “这真是冰火两重天啊!”赵昺看着现场摸摸下巴暗道,不过很快释然。蒙古人和色目人多属于游牧民族,他们几乎没有国的概念,只是以氏族为组织形式存在,而各部族之间为了争夺牧场和财物经常发生战争,战败者往往就成为胜利者的附庸或是部众,为新主人征战。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习惯臣服于强者,只要你打败了他,便会跟着你走,当更强者出现,也会随之转换立场。张弘范死了,所以这些人只当是又要换个主人。

    “陛下,如何处置?”陆秀夫上前施礼道。他此时也是惊诧不已,张弘范何等人物,可以说在江东能止婴儿夜啼,使大宋军民闻风丧胆,就连身后的文天祥也成为其阶下囚,可陛下几句话就把他给‘劝’死了,因而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将张氏兄弟的尸身收敛了吧,不能辱其尸。”赵昺回身看看周围的众臣有的激动,有的兴奋,有的却是忍不住泪水长流,想想这也是劫后余生也可理解,想想吩咐道。

    “陛下,此子戕害我大宋无数军民,理应曝尸三日,挫骨扬灰,方能消众人之恨!”有大臣觉得陛下太过仁慈,上前建议道。

    “呵呵,欺负一个死人算什么本事!”赵昺瞅瞅那位朝臣笑笑说道,一甩手转身进舱了,众人立刻相随,那人讨了个没趣跟在后边灰溜溜的也跟着进去了。

    赵昺接着下令各部迅速收拢,打扫战场,清剿搜索残兵,打捞落水者,救助伤患,清点损伤。收缴降兵衣甲兵刃,送回崖山岛暂时关押,并叮嘱不得擅自杀俘,不能虐待,给予衣食、饮水。同时安抚随朝民众,让他们的船只靠港休整。同时派出哨船寻找李恒的踪迹,侦察广州方向敌军动向。并将主持善后之权授予陆秀夫,由刘黻协理,各部臣僚和诸军将领配合。

    众臣和各部军将一一上前领命,他们发现小皇帝并没有因为大胜而表现异常的兴奋,却是面色平静,有条不紊的颁布诏谕,处理善后,仿佛这场胜利早在其意料之中,各项事宜都在计划之中。这使得有些人因为喜得明主而暗自庆幸,也有人眉头紧皱似乎在考虑将如何自处,还有人却是惴惴不安回想着自己是否有开罪小皇帝的地方。不过大家都知道此战之后,朝廷的格局一定会再次发生大变……

    …………

    各部全部返还崖山内海已是子时时分,赵昺回到卧舱命人烧好了热水泡了澡才躺到自己的大床上,身体明明是感觉疲惫不堪,但是脑子却静不下来,依然保持着莫名的亢奋,却也并不是那种死里逃生的兴奋。细细品味更像是种兔死狐悲的淡淡伤感。

    张弘范本该经此一战灭掉南宋最后的政权,实现中华一统,从而名满天下。可由于自己的搅局,大宋朝又得以继续苟延残喘,张弘范却被自己逼的抹了脖子,名满天下的愿望是实现了,不过却是败名天下扬了。明明死的该是自己,现在却变成其兵败身亡,福兮祸兮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全在老天爷一念之间。张弘范现在死了,骂名也好,忠义也罢,全都一了百了。而自己活下来了,却要担负自己本不应当由他担负的责任。

    “路在何方啊?”此前赵昺将一切精力和心思全部用在如何活下去上面,从未琢磨过活下来后将如何面对新的格局,接过这个烂摊子,当好一个皇帝。

    可现在赵昺被自己逼着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不是如过去喊喊‘复兴大宋,驱逐鞑虏’,照顾好自己在意的人那么简单了,如今要真的承担起复兴大宋,重振汉唐雄风的责任。但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不过却知道这是一条极为坚固和危险的道路,一旦失败死的将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却可能是天下无数的百姓和追随自己的臣民。

    “我将如何做呢,怎样才能将大宋这列已经脱离历史轨道的列车开向何方?”赵昺翻了个身仰面向上,腰酸的让他咧了咧嘴,他绝对这一战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全部精气神,掏空了自己的脑袋,现在那里边像是装满了浆糊,理不出个头绪,只能空悲切!

    “你个傻猫,懒猫,大晚上的不抓耗子只在这里睡觉!”赵昺越想越心烦,琢磨着一走了之又太不仗义,留下来又逃不了无尽的烦恼。而那只在枕边的白猫却呼噜打的山响,吵得他愈发心烦,一把抓起白猫的顶毛将他甩下了床,受惊的白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陛下,怎么啦?是不是有刺客!”猫叫了一声,却在外间值夜的王德给吓着了,端着烛台就跑了进来,挡在窗前慌乱地道。

    “没事儿,就是让大白的呼噜吵得心烦!”赵昺眯着眼睛躲避着烛光随口道。

    “陛下没事就好,吓死小的了!”王德放下烛台大松口气道。

    “你怕什么?”赵昺有些好笑地道。

    “陛下不知,现在不论是朝中,还是军中,甚至百姓都在看着你,指望着你,若是陛下有所闪失,他们还不把小的给撕巴了扔到海里喂鱼!”王德给皇帝掖掖被子说道。

    “哦,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赵昺歪着头问道。

    “当然,大家虽不说话,但眼睛都亮着呢!谁不知道危难之时,张太傅当先逃走,众军请降,正是陛下挺身而出才稳住了局势,击败了敌军,逼死了张弘范。都说若是早些时候便让陛下亲政,岂会有今日之危,说不准早就还都临安了!”王德笑着说道。

    “还有这回事,亲政……呵呵!”赵昺干笑了两声道……(未完待续。)

第420章 变化

    赵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正午了。他感到很饿,整整吃了两大碗白米饭和一盆子肉,还吃下了两盘点心,可他还想再吃,却把王德给吓坏了,说什么也不敢再往上端饭了,他这才作罢。

    “陛下……”

    “你是想说太后和太傅都回来了,他们正在廷议,是不是?”赵昺摆摆手没有让王德说下去,笑笑道。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一猜便中!”王德愣了下,大张着嘴惊异地说道。

    “别装了,水平一点也没有提高,一看就是假摔!”自己屡屡展现‘神技’,王德作为自己的身边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么点小事早就难以引起他的惊诧了。

    “呵呵,小的如何演也骗不过陛下的眼睛!”王德干笑着说道,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哼,人生就是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都在演!”赵昺冷哼一声拍拍自己鼓胀的肚子道,昨夜他也是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枪打出头鸟啊!自己强势登台,上演了这么一场惊天逆转的大戏,虽然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改变了国运,但换来的不一定都是尊重和感激,而更可能是提防和打压。

    赵昺也不是神仙,虽然猜到今天可能会有变故,但却不会知道详情。稍后林之武和蔡乔等人进来向皇帝禀告了后续的事情。回港后,陆秀夫并没有让众军登陆,而只是将降兵和俘虏拘于岛上的营盘之中,然后命各军归队点检人数,汇报战果,同时密遣亲卫前去迎接太后回鸾。

    经过初步清点昨日一战,宋军共损失战船二百余艘,各军死伤和失踪军兵两万五千余众,随朝百姓也有三、四万人伤亡或失踪。而此战战果也甚大,击毁击伤敌船近四百艘,缴获敌船二百余艘,俘获和收降敌兵万余人,击杀张弘范兄弟以下军兵二万余,其中百夫长以上将官三百余人,缴获兵仗器甲无数,财物十余船。李恒一直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赵昺估算了一下,己方损失不小,此战应该算是惨胜,不过张弘范率领的两省水军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时间再难以对己方构成威胁。但政治上的影响更为深远,经此一战使行朝得以获得喘息的机会,迫使沿海敌军在海上退缩,且会使江南百姓相信大宋尚在,复国的希望尚存,使行朝赢得民心,更容易获得民众的支持。

    不过此战的胜利从长远看弊端同样突出,******连败江南水军,杀死其爱将,忽必烈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其占据着大片国土,并控制着近亿的人口,一旦战争机器开动,他定会重新整顿水军,征发军队对******的清剿。那他们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只要其加强封锁沿海地区,便会严重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给******的经济造成沉重的打击,无法获得所需物资和资金,且兵员也难以获得补充。

    据几个人探知的情况,在凌晨时分太后在张世杰的保护下回港,他们并没有先请求觐见赵昺,而是先以太后的名义下旨赏军,封赏有功之士。而张世杰更是加紧时间联络朝臣,收拢军队,不仅将此前所属的淮军重新收归,还强行征调义勇编入自己的军队,补充缺额,甚至还派人试图收买护军所属。陆秀夫等人与其曾有接触,但无法获知具体内容,清晨又召集众臣议事,却以陛下疲乏为名没有告知东宫……

    “陛下,刘知事请求觐见!”睡了一宿,赵昺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张世杰强势回归抢兵夺权不说,一些朝臣又‘忘恩负义’重投其怀抱。而陆秀夫与其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也不会配合其匆匆召开朝会。正当他琢磨形势的变化时,王德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赵昺略一思索道,他知道肯定朝中出了大变故,否则刘黻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要见自己,但这么毫不避讳的前来定然会让人嫉恨。

    “参见陛下!”刘黻进来后施礼道。

    “免礼,不必如此多礼!”赵昺看看刘黻面带愠色,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肯定是下了朝就直奔自己这里来了,心中暗觉不妙,但依然笑脸相扶道。

    “陛下,这些人真是不知廉耻,临阵脱逃却还装作一副大义的模样,真让人不齿!”刘黻坐下后便愤愤说道。

    “先生不必动怒,这种事情天天都在发生,你久在朝中应是见得惯了,又何必动气!”赵昺让人送上茶水劝道。

    “话虽如此,但仍然难以自抑,让陛下见笑了。”刘黻听了也觉失态,拱拱手说道,“今日朝会陛下未升座,事情却是不少,陛下还要早作打算!”

    “朝会上发生何事,请先生叙述一二。”赵昺听了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说道。

    “今日朝会主要说了两件事,一是张太傅称要接大胜之际攻打广州,然后行朝于此;二是要求整顿诸军,欲将兵权全部收归于枢密院,包括琼州之侍卫亲军,接听从枢密院调遣。由此其心可见一般,陛下要早作打算。”刘黻言道。

    “呵呵,其自知临阵退缩之事可能会引发众臣弹劾,因此才要控制兵权,行朝广州是要避免朕将朝廷迁往琼州,这不过是自保之策,并无什么大不了的。可还议了其它事情?”赵昺听了倒放了心,张世杰如此猴儿急的要兵权,反倒会引起文臣们的猜疑。而打广州也不是件易事,连番大战近月,早就兵困马乏,各军都需休整,其如此定也会遭到反对。

    “陛下不可不防啊!其提议后,朝中有不少人随声应和,虽尚有争执,但可见其在朝中仍有余党,若是任其不顾,还会有人归附的。”刘黻看皇帝并不放在心上,大急道。

    “朕知道了,此事勿需我们多言,自有人会阻止其妄为。廷议中可曾说过如何安排文相,又是否议过朝廷将前往何处落脚?”赵昺不想在张世杰的事情上多做纠缠,只要解决了这两件事其算盘就会落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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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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