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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宋末之山河动全文阅读

作者:让你窝心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txt下载     重生宋末之山河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6章 选择

    “殿下,再摆下一局!”四局棋复盘完毕,刘黻意识到两位高人是以棋为媒点化殿下,他也有好奇心,想知道神仙是如何说的,催促道。

    “没了,我们就下四局棋!”赵昺将棋子收入匣中说道。

    “那他们还说过什么?”刘黻急问道,能得高人指点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每一句话都有深意,而殿下可能还没意识到。

    “说也奇怪,在上船的前两天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我久候不见只能翻书解闷,后来就再也梦不到他们了,不知是不是他们因为没有赢了我,觉得丢脸才躲起来啦!”赵昺脸带得意道。

    “唉!”刘黻不仅顿足长叹,殿下错过了天大的奇遇居然还不自知,忽然又猛然想起什么道,“殿下,你梦中都看了什么书?”

    “哦,就是两本手札,可就这么两本只有几页的破书他们也趁我不在之际给拿走了,只在桌上留下一首不知何意的诗句,便再也不肯见我,真是输不起!”说起梦中事,赵昺比划着愤愤地说道。

    “殿下可曾记下其中内容?”果然是他们在点拨殿下,刘黻知道殿下所描述的二人,一位是大宋开国皇帝,另一位陈抟也与大宋有着说不清的纠葛,与殿下梦中相见绝不会只是下棋,让其空手而归的。他听罢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道。

    “这……书中只是些图画还有点意思,大部分却是枯涩难懂,不知所云的文字。那桌子上的诗倒还记得,诗云:千里独行险,逢柳花又明;七星拱斗日,穷途也有路;管鲍亦分马,江断水自流;蚯蚓降龙时,华夏满朝日。刘大人可知晓其中含义?”赵昺犹豫了下说道,却随口将诗念了出来。

    “哦,千里独行险,逢柳花又明;七星拱斗日,穷途也有路;管鲍亦分马,江断水自流;蚯蚓降龙时,华夏满朝日。这即不对仗,也不押韵,应不是诗,却似偈语。”刘黻听了沉吟片刻说道,而他的心情更为复杂。

    刚刚殿下表情变幻如何逃得过刘黻的眼睛,而其吞吞吐吐更让他心中不安,这可能是殿下根本没有将书放在心上,只是随手翻了翻,根本没有读过,因此不知其中内容,辜负了两位高人的好意;再者便是殿下记住了书中的全部内容,却不想让他人知晓其中的秘密。

    但是刘黻更倾向于殿下只看了其中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么就能解释他突然通晓医药,预测风云的事情了。即使这样他也足感欣慰了,如此也是上天垂怜大宋,派仙人在梦中点化殿下拯救大宋于危难,但若是被敌人知道,恐怕会给殿下带来杀身之祸的。

    “殿下,两位老祖留下的偈语老夫一时也无法参透,梦中之事殿下切记暂不可再对任何人说起。”刘黻想到此惊出一声冷汗,赶紧出声提醒道。

    “连母后都不能说起吗?”赵昺一脸问号地问道。

    “殿下,此事事关国运,时机未到太后那里也不能讲,否则有性命之忧。”刘黻正色道。

    “哦,我知道了。”赵昺见刘黻说得严肃,虽然看似懵懵懂懂,却也知是对他好,接受了他的好意点头答应了。

    “倪壮士,殿下遇仙之事,世间再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今天我们一起发下重誓不得将今夜所闻所见泄露半句,否则……”见殿下答应了,刘黻转向仍然忠实的守在门口的倪亮道。

    “嗯,可以!”倪亮发现一向和气的老头突然变的杀气腾腾十分惊异,心说这老头真不知死活,自己一只手都能将他捏死,却敢来威胁自己,但看到殿下冲他打了个眼色便应了下来。

    赵昺看着刘黻郑重其事的发誓脸上却是一阵发烧,心中有些愧疚。‘梦中局’当然是自己编出来谎言,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单蹦一个人来到大宋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世界,便一次次被卷入危险之中,因此不能不设法自保,而这对于一个只有五岁孩子来说太难了,他不得不用些手段……

    当赵昺发现自己意外治好了疫病赢得众人的尊重,并被大家认为是神童之时,通过借助自己的身份和前世所学装神弄鬼使人敬畏便成了不二之选,但这些终是歪门邪道,时间久了或是一不小心就会穿帮。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骗子也得找个托帮忙捧场不是。所以说不论是当前要保住‘有用之身’,还是‘驱逐鞑虏,再塑中华’,当务之急他都需要帮手,建立起自己的圈子。

    赵昺想到自己初登项目经理宝座时的情景,皮包里装着大笔的资金独自来到那片荒芜的海滩时的情景,那时从各个项目的主管,到普通工人,做饭的厨师都需要人,因此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聘,而最先找的就是一个能干的副手。

    一个好副手可以首先把自己从繁杂的日常事务中解脱出来,能帮他打理各方的关系,出谋划策,监督底下的人,关键时刻还能背黑锅。但这样一个副手却十分难得,其不仅要文武双全、黑白通吃,还得要人品好。那才不会黑他的钱、撬他的行、更重要的不用时刻小心篡了他的位。

    前世赵昺可以通过报纸、电视、网络、朋友、甚至猎头满世界的帮助自己招聘,而如今他只能自己亲历亲为了,可受当前空间局限性的影响决定他只能在船上就近寻找。

    现在自己身边只有倪亮一人,其忠心不容置疑,不用骗就死心塌地的跟着走了。据赵昺观察虽说其深有潜力可挖,但受资历和经验所限,此刻除了当个人‘傻’拳头大的称职保镖外难以给自己多大帮助。而自己又受身份和疫病流行的关系,也不能接触到更多的人,连船上有多少人,都是干啥的都搞不清,从中挖掘人才更是妄想。正当赵昺为此苦恼不已的时候,刘黻走进了他的生活。

    历史上的刘黻据赵昺所知对其不乏褒赞之词,少有负面记载。但他也知道史书有时也靠不住的,那都是胜利者的文字游戏,带有偏见和阴谋,不可全信。而赵昺在跟随其学习一段时间后,首先得到印证的是其绝非庸才,肚子里还是有料的,想想哥儿也是受过高等教育,哪些教授有才还是分得清的。

    其后刘黻又派遣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来料理赵昺的生活,却不是随便假手仆人、侍女,说明其还是讲礼节,重视君臣之道的。而在被元军船队追击的时候,刘黻能挺身而出护主,表现出一个臣子的忠心。这使赵昺相信老头起码不会在危急时刻抛弃自己,卖主求荣,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老天让赵昺成了皇帝的备胎,虽然不知道历史会不会因此被自己改变航向,自己这个备胎能不能转正,但毕竟存在着这种可能性,自己将来是要管理一个国家的,虽说是个有名无实的国家,但也绝非自己这个前世只管理过几百人的项目经理所能胜任的,尤其是没有话语权的幼帝。

    要想活在这末世活下去,使自己的意图得到执行,赵昺明白自己必须要有一个代言人,而刘黻身为国家常委之一,权力、人脉、声誉都不缺,正是恰当的人选。但他也清楚古人不是二傻子,让一个阅历丰富、在宦海沉浮多年的人,信任并能秉承其旨意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也需要动动脑筋的。

    赵昺还有一件必须解决的事情,那就是给在隔离船上所展示出的‘神力’找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等到与大队会合后将带来极大的麻烦。这古人对于奇异之人认为非神即妖,神当然是正义、祥和的化身,那妖自然就是邪恶与卑鄙的代名词。虽然两者都有超人的法力,但结果却迥然相异,一个是被供奉在神坛,一个就是被摧毁、镇压。

    身边有刘黻这么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选,赵昺没有理由轻易放过,但他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讲明‘真相’。而元军的到来,老天的照顾让他得以再展神通,正好也可以借机摊牌。他编撰的剧情谈不上新鲜,‘遇仙’的戏码也十分老套,不过他觉得正因为常见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历朝历代从正史到野史王侯将相、凡夫俗子遇仙者不知凡几,就连本朝列祖有仙缘者也有好几个,那自己碰见个神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当然遇仙者还都毫无例外的会得到些好处,有人能飞天遁地;有人能长生不老;有人突然七窍皆通,从弱智升级到天才;还有人获得不菲的资财;更有人得以结成神仙伴侣……

第017章 发掘

    俗话说只有想的到的没有得不到的,碰到神仙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赵昺因此获得些超能力也就不足为奇,如此一来即可以遮掩自己显露出来的马脚,也为以后继续施展找到了借口,赢得一批‘信众’,甚至可以获得一定的话语权,取得权力。

    至于刘黻,赵昺以为他起初一直是半信半疑,而当自己摆出后世公认的‘象棋四大残局’时,其才有些意动,起码表面上相信了他的奇遇。至于信了多少,赵昺并不确定,因为那样复杂的棋局并不是一个初学者所能轻易破解的,即便是天才也得有学习的过程。

    但不管现在刘黻信与不信,赵昺以为在其对天发誓保守秘密的一刻已经成了自己的人。因为他认为刘黻不是个愚直的人,否则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也不会几遭贬官又被重新起复,而历史上忠义的人并不是都能善终的,得到的往往是死后哀荣。这表明他并不迂腐,且能审时度势的……

    事实上,赵昺还是嫩了,刘黻比之他想的深远的多。

    中国知识分子自古有‘士’的传统,在皇权**的社会,统治者把教育纳入科举考试的轨道,它不仅把读书人固定在这个轨道上,而且成为整个社会认可的价值尺度便以进入政治阶层成为官僚是最终目标,这不光是士人以求自保的必然选择,也是那些既想改善地位的平民惟一出路,形成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传统。

    士人们进士及第、出仕为官,顿时以为可以扬眉吐气,风云际会,龙腾虎跃了。其实他们还都面临着不同的问题与困境。在理想与现实、良心与利益、精神与**、尊严与屈服之间,曾经有着传统行为准则的士人阶层,已经变得进退失据了,变得迷茫和无奈。

    刘黻这条忠君报国之路走得更加艰辛,他进入官场正是蒙古灭金南下,朝廷妖邪当道、忠良被贬、政治最为黑暗之时。其弹劾奸相,劝谏皇帝忧勤治国,不要逸乐丧志,结果不仅不被采纳,反而触犯了权臣,遭到了排挤和贬斥,数年后才被召还。

    新帝即位,贾似道贬死,朝廷召刘黻为参知政事,但他以丁忧为名不赴。却在临安城破、朝廷投降之际毅然离家奔赴国难,来到福州共谋救国,就任参知政事,参与建立新朝,拥立新帝,希望能复国。

    众多遗臣商议再建新朝,拥立皇长子赵昰为帝,尊杨淑妃为太后,封皇三子赵昺为卫王;迎陈宜中为左丞相;遥命在扬州的李庭芝为右丞相;陈文龙、刘黼为参知政事;少壮抗元派文天祥到来后担任枢密使兼都督诸路军马;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为签书枢密院事;江万载为殿前禁军都指挥使,苏刘义为殿前军副都指挥使。

    领导班子顺利搭好,太后垂帘听政,仍按谢道清嘱令老臣江万载暗中摄行军中事,统筹一切;公开则组成以陈宜中、张世杰、陆秀夫为首的行朝内阁,重整旗鼓,中兴朝政。与此同时,各地的流亡人士纷纷来投,各地不肯投降的守臣也向新君宣誓效忠,使新一届政府的声势稍有振作。

    刘黻为新朝廷竭尽全力,但他很快发现福州政权的建立对南宋王朝来说,是其复兴的希望,但发现希望又十分渺茫。朝中虽然有像江万载、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这样的忠心耿耿、竭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大臣,但更多的却是无德无能之辈,并在稍稍稳定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斗。

    而皇帝年幼,皇太后亦无政治上的野心及**;左丞相陈宜中缺乏决断力和人望;右丞相李庭芝远在扬州;枢密副使张世杰光是军务就已忙碌不堪;枢密使文天祥之手中几乎毫无实际权限,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也不再前往行宫上朝。而另一个掌权者江万载却碍于重文轻武的祖制又不能太多的干涉文官政府的事务,实际没有一个具有压倒性权威及声望的人能够指挥朝廷。

    面对日趋混乱的局面,刘黻也是干着急没办法,而随着内斗的升级形势更加恶劣。外戚杨亮节以国舅自傲居中秉权,张世杰与陈宜中议论不合;文天祥也因与陈宜中意见不合,被排挤出朝廷;宗室秀王赵与檡与驸马都尉杨镇先后被陈宜中赶出流亡小朝廷,苏刘义受压制,郁郁不得志;而陆秀夫更是有志难伸,处处受到陈宜中的排挤。

    种种迹象表明流亡朝廷已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作为了,刘黻虽然无可奈何,但他仍然勉力维持,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十一月,元军进攻福州,江万载、张世杰等率领十七万官军并携三十万民众,护送小皇帝赵昰及赵昺登舟入海,驶向泉州。在泉州因为张世杰处置失当,导致蒲寿庚发生叛乱,朝廷又急忙移于海上开始逃亡之旅。

    而刘黻连日操劳,又突逢大变,急火攻心之下染上了疫病被送到了隔离船上,随着病情加重,他感到来日无多。刘黻并不怕死,在他踏上前往福州的那一刻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此刻他却万分不甘,自己苦读诗书就是想着一日能救民于水火,匡社稷于即倒,一展胸中抱负,而在这危急时刻他却毫无作为,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正当刘黻无比沮丧的时候,卫王却意外的出现,他不仅治好了自己和船上病患,其神奇的表现还打破了笼罩在船上的死气。而随着接触的增多,刘黻发现其更多的不凡,不止是其过目成涌的聪慧,还有他不同其他孩童的沉稳与成熟。

    随后与敌船遭遇时卫王的表现更让刘黻刮目相看,他三言两语迅速稳住了混乱的场面,将众人团结在一起对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通晓天文地理,了解船只的构造,并利用所知从容调度摆脱了当前的困境,再次拯救了整个船队。

    正当刘黻满腹狐疑的时候,卫王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心事,主动向他讲述了遇仙的事情。但殿下这看似小孩子无心的举动,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局棋,是一盘事关天下兴亡的大局,而自己似乎只是其中的一个子。

    在听完殿下转述的偈语后,刘黻猛然醒悟千里独行、七星拱斗、管鲍分马和尺蚓降龙正暗合四局棋,但其中所指何意,他还是一时无法参透,可布局的人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从棋局中已能管中窥豹。而如果说真得出自殿下之手,他还是难以置信,让他不得不怀疑其身后另有异人相助。

    但不论真假,刘黻知道此刻殿下既然已经向他和盘托出,就表明了其态度,一者向他示好,表达对他的信任;再者便是试探自己的态度。可他觉得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大宋的国运,放在一个幼童身上是不是有些可笑,即使他是个血统高贵的神童……

    一夜无眠,当清晨旭日东升之时风停雨歇,赵昺在刘黻和倪亮的陪伴下走上甲板,脚下的海面平静如斯,无数海鸟在绕岛飞行,泊在浅湾中的三艘隔离船都平安度过了暴风雨之夜,若不是有浮尸在海面上时隐时现煞了风景倒是一副好景致。

    搁浅在屿口的敌船倒是还在,不过已经歪斜在海面上,如同搁浅的巨鲸随着潮水沉浮。泊在海面上的敌船却没有那么幸运,早就被暴风吹的不见了踪影,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殿下,属下一早派出快船巡视,周围没有发现敌船,却见不少破碎的船板,想来已毁于风暴之中。”指挥使周翔看到他们出来急忙迎上来媚笑着施礼道。

    “嗯,周军使辛苦了,咱们可有损失?”刘黻点点头问道。

    “禀大人,属下已经遣人到其它两船上问过,船只安然无恙,只是有几人不慎摔伤。”周翔赶紧答道。

    “赵、郑两位壮士领人在做什么?”赵昺看到赵大和郑虎分领几艘小船向海口划去,急忙问道。

    “禀殿下,他们担心倾覆的敌船上尚有残敌会对殿下不利,准备登船察看,再者看看是否有可用之物。”周翔立刻答道,神色却更为恭敬。不知道别人如何,他是真相信殿下有驱神驭鬼之能,敌军可是大小二十多艘战船,但殿下谈笑间招来一场大风就让他们魂飞魄散了。

    “很好,周军使临危不乱,调度得当,真乃将才!”赵昺赞许地说道,他明白自己兜里现在镚子没有,想赏都没得赏,反正夸人的话又不要钱,只是费些唾沫,他当然也不会吝啬。

    “殿下拗赞,属下哪里敢当,此次全仗殿下神威……刘大人指挥若定才得以脱险,哪有属下末微功劳。”周翔的深施一礼道,口中谦恭,可笑的更似朵花,只是配上他那张黝黑的大饼子脸只让人觉得是坨被砸的开了花的半干牛屎……

第018章 发财

    “周军使不要自谦了,能在混乱之机仍坚守职责便是大功一件,本王定会上奏皇兄嘉奖!”赵昺抬着手拍拍周翔的肩膀道。

    “多谢殿下青睐!”周翔的腰弯的更低以便能让殿下拍的顺手,当然对殿下的亲昵举动也是受宠若惊。

    “不知周军使隶属哪一军啊?”赵昺看他‘懂事’,也便多说了两句。

    “殿下说来惭愧,属下隶属侍卫步军司右厢军,在军器监供职。”周翔抬眼看看刘黻,目光躲闪脸一红说道。

    “哦,周军使不畏艰险千里追随朝廷也真是不易啊!”赵昺像是没注意到其自愧晦色似地说道。心里却清楚的很,厢军在宋朝武装力量序列中属地方军,名为常备军,实是各州府和某些中央机构的杂役兵。

    按照现代观点更类似于武警,他们总隶于侍卫马罕司、侍卫步车司,却受州府和某些中央机关统管,主要任务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作为官员的侍卫、担当迎送仪仗队等,一般无训练、作战任务,战斗力低下,因此在这战事紧张的时候,周翔才担心两位大人嫌弃他们没有用。

    “属下吃粮多年还是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粗浅道理,朝廷蒙难我等怎么能坐视鞑子猖狂。”周翔听了心中窃喜,只当殿下年幼不懂的其中的道道,以为是当兵的就能上阵,腰板一挺傲气凛然地说道。

    “不知周军使从京中带出多少军匠,是否还都在船队中?”赵昺却不知其所打的小算盘,而是另有所想,又问道。

    “鞑子入城前夜,京中已是乱作一团,军作监的工匠也作鸟兽散,不过得知陛下和殿下出京南巡,属下振臂一呼立刻有数千人愿意随行护驾。只是路途遥远、战斗不断,人员多有失散。到达福州已不足千人,被编入殿前军后分散到了各部,属下身边还只有不足百人。”周翔脸色黯然地说道,不过两只眼珠子却提溜乱转不离殿下。

    其实周翔心中十分紧张,他清楚自己的话有多大水分。城破前夜,城中乱作一团不假,军器监的寺监和少监早就不露面了,只有他这个监丞还在维持。而军器监也早没有当初的繁荣,制造兵器等事务主要已经归于工部管辖的御前军器所,他们这里事务稀简,退化为储备人才之地,人数不过数百。

    大宋一向对兵器制造十分重视,在京师各坊有匠作数千,皆是自各地征用的能工,但对军匠的管理却十分苛刻,工作强度大、生活艰苦不说,还全被圈禁在工坊之中,不得随便出入形同奴隶。如今城破在即,领导们先逃了,军匠们已是人心惶惶。

    周翔也知道蒙古人凶狠,城破之后工匠虽能活命,可往往会被迁到北方或随军征战,背井离乡当牛做马的滋味可想而知。于是周翔也动了逃跑的心思,作为临时最高负责人,他命令亲信偷开了仓库收拾了些还值钱的东西,准备贿赂守门的军将找机会溜走。

    周翔做事不密,他刚一动身就被军匠们发现了,一窝蜂的携家带口的追了上来想搭个顺风车,他见状心凉了大半。若是几十号人还好说,不过多出些钱财,但这么多人夜晚出城那还不被当成了献城的内奸。可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到达城门时正有大队人马出城,于是这千八百号人跟着混出了城。

    顺利出了城,周翔发现出来容易,再逃出去就难了,他们已被卷入了谢太后吩咐江万载等人护送两位小皇子出城的队伍。混乱之中没有人去追究这帮军匠们的意图和来历,他们被编为一个指挥稀里糊涂的成了护驾的禁军一员,周翔也成了这支队伍的指挥使。

    周翔跟着队伍护驾的队伍跋山涉水,东躲西藏,还要和追击的敌军作战,他们这些人也不断有人掉队、逃离,等到福州时已减员不少。而随着护驾的队伍不断赶到,他们这支毫无战斗力的队伍虽有‘拥龙之功’却也被边缘化,又干回了老本行——充当杂役。今天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周翔不顾颜面在殿下面前是一顿猛吹,希望能得到殿下青睐……

    “唉,真是可惜了,这些能工皆是难得的人才啊!”赵昺叹了口气说道,脸上尽是惋惜之色。

    赵昺前世作为一个制造从业者,当然清楚技术工人的重要性,社会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可即便在科技发达的后世培养一个好的技术工人从学校到工厂也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而在古代全然靠言传身教的方式培养一个良工的周期将更长,现在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殿下所言极是,那些军匠冲锋陷阵不行,但皆是业中翘楚,制造兵器,盖屋筑城无所不能,还请殿下怜惜。”周翔一听殿下的话头有戏,立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不过他悲怆的表情倒也有七分真,这些人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可看着他们在战斗中一个个死去也是十分难过的。

    “刘大人,你看可否?”赵昺没有回答他,而是仰脸看向刘黻征询意见。

    “殿下,现在正是动乱之时,岂能擅离职守,再者他们隶属殿前军统辖,我们不好多言。”刘黻想了想说道,其实他心中有些怪殿下多事,工匠从事的乃是贱业,若不是形势危急,他岂会与他们过话,但殿下当面问起自己也不好直接回绝,便以不属自己分内之事推挡。

    “话虽如此,但常言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以军匠充战兵岂不是有违天理。”赵昺有些失望,可还坚持道。他以为刘黻算是中正之人,还有体恤民生的名声,不至于对工匠另眼相看,定会顺水推舟同意的,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士人的等级观念。

    “在下与诸位兄弟愿入府中追随,至死不渝!”本来见殿下已有意帮助,而刘大人却百般推脱,眼看事情要泡汤,可殿下回护又让他觉得还有门儿,周翔一急跪下行礼道,他身后的几人也意识到这是改变命运的时刻跟着跪下叩头。

    “诸位请起,一切待与大队会合再言,本王定启奏太后和陛下言明,让各位才尽其用。”赵昺急忙搀扶道,他明白这些军匠的价值和作用绝不比一支军队的作用低,但此刻形势不明也不敢将话说满,只能再择机会。

    “谢……谢殿下!”周翔磕了个头道,虽然自己的目的没有完全达到,但一个孩子往往是想到哪说到哪,且殿下面带诚恳不似哄他们玩儿,再者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机缘巧合自己见殿下一面都是难的,殿下答应为自己人等说话已是天大的面子。

    “周军使,既然周边没有发现敌军,你遣人上岛察看一番可有人家、水源,也好补充些物资。”刘黻对殿下胡乱施恩有些不满,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想将他支开。

    “是,下官即可上岛察看!”周翔也识趣儿躬身施礼准备亲自前往,就在此时突然海面上传来一阵噪杂声,众人纷纷抬眼向海口方向望去……

    搜索倾覆敌船的赵孟锦的一行人收获颇丰,不仅在船上找到了他们急需的兵器、甲胄,还发现众多的财物,忍不住欢呼雀跃。送上门的东西不能不要,刘黻命人将能搬得动的全部通过小船先转移到岸上,只是可惜他们无法将船扶正,只能看着它在逐渐上涨的潮水沉浮不定,被海浪肢解。

    收集来的武器迅速分配给了各船,这下人人手里都有了家伙,就连赵昺腰里也悬着把尺把长的蒙古短刀。这是他从堆儿里挑的,估计就是蒙古人随身带着用来吃饭的家伙,因为他发现刀鞘中居然还有两根筷子。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一把普通单刀的长度都与他的个儿差不多了,拿着都费劲,别说舞动了,可即便这把最短割肉刀的也直磕脚面。

    要不说人要衣装,船上的众人一旦披挂上,气质立马不同了,尤其是其中那些上过战场厮杀过的人。当然还谈不上什么军容严整,可大伙儿手里有了趁手的家伙,胆气壮了不少是真的。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索,岸上和附近海面上没有发现敌军,刘黻便下令各船人员登岸。因为他们已经在海上连续飘荡了十多日,淡水消耗的差不多了,也需补充;再有就是海口那几艘搁浅的敌船,因为潮水上涨淹没了部分舱室,赵孟锦等人还想等落潮之后再次登船碰碰运气……

第019章 投效

    赵昺一下船就觉得头晕目眩,人好像飘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晕码头’了,人在船上待久后产生的后遗症。在倪亮的扶持下他转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脚下有了根,而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踉跄了好一阵子才稳住脚步,可那些船工们已经开始驾着小船转运淡水。

    “庄员外,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等赵昺醒过神儿来,发现众人眼色都不大对,一个个的眼冒精光盯着沙滩上堆积的金银财物,显然都想从中分上一份,他算不出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可单凭这小山似的一堆估计也不会太少。

    “殿下,小的大概估算一下也有十几万贯吧!”庄世林擦了下口水说道,“哦,其中金银珠宝不少,没有验看难以估价,也许更多。”他看殿下面带疑惑又赶紧补充道。

    “哦,有这么多。”刘黻不禁惊讶出声,而边上围观众人的听罢目光更加热切。

    “唉,大人,这些财物多半都是那些鞑子们抢掠而来的,不知道海上又添了多少冤魂。”庄世林脸色黯然地叹口气道,大家都看到出海贸易获利丰厚,可他作为海商自然明白其中的艰辛,如果途中遇到天灾就是船毁人亡,这只能说自己倒霉;而让人防不胜防的还有**,除了途中海盗的抢劫,港口的税收,最让人无奈的就是战争,船只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征用,货物被充军,到了往往是人货两空。

    “管他鞑子是抢是偷,如今落到我们手中便是我们的了!”赵孟锦作为军人却不会考虑那么多,从敌船上收缴的物品自然就是战利品。

    “诸位以为这些财物如何分配?”成堆的金银财物堆积在眼前,让赵昺这个见过‘大钱’的也是心生波澜,甚至心中升起个念头——当海盗也是个不错的营生,驾着战船、打着骷髅旗,纵横四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也是快意人生,可理智告诉他现在是不行的。

    “此次能退敌全赖殿下指挥有方,当归入殿下府中!”赵孟锦首先言道,按照大宋军法缴获按例当收入帐中,取其中半数赏赐有功,大家能虎口脱险是谁的功劳有目共睹。

    “某家没有异议,请殿下尽数收下便可。”郑虎臣也准备投效卫王府,当然不会有异议,只当做了孝敬。

    “殿下,臣以为所获财物应归公用,不可藏私。”刘黻扫了眼众人皱了下眉头说道,他知道两个领头的一说,别人即便有意见也不敢吭声了,而财帛动人心,殿下小小年纪养成贪财的毛病可不好,因此出言相阻。

    “刘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本王有一建议!”赵昺也在观察着众人,赵大和郑虎两人面露愤怒,但他们对刘黻是敢怒不敢言,而更多的人是面露失望。

    “殿下请言!”殿下有话说,又当着众人的面,刘黻自然不能说不行。

    “诸位,本王以为此次为摆脱敌船,将船上许多货物抛入水中,使郑纲首和多位客商蒙受不小的损失,因此我以为应拿出部分财物予以补偿;再者,我们能够康复也多赖郝翰林等几位医士照看,也应与拿出部分财物予以奖赏;当然众人在抗敌中也出了力,理应分赏一部分。而现在我们与大队失散不知何时才能会合,其中必有开销,所以剩余财物交由刘大人等暂时保管支付用度,本王分毫不会动用,大家以为如何?”赵昺言道。

    赵昺话一出口,众人皆惊,这么多金银说分就分,夲儿都不大一个,心中暗道殿下是因为年幼灵智未开,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呢?但殿下的话又在情在理,出力多的自然得到的多,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反而听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殿下,万万不可,那些财物就当小的为国出力了,怎能向殿下索要赔偿,权当小的为大宋复国尽些微薄之力!”庄世林却反应快,他琢磨殿下呼风唤雨的事情都办的出来,怎么会是弱智,这也正是自己表忠心的好时候,立刻跪倒泣涕横流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感动的要死呢!

    “殿下,下官等治疗病患乃是本分,更不敢贪天之功!”郝云通也是连连摆手道,拒绝殿下的赏赐。但他心中却十分感动,自己说起来是个刚入品的翰林医士,属于等级最低的医使,将他这样的派上船,明摆着就是略尽人事,加上当替死鬼的。而能治好船上的疫病,是谁起的作用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如今殿下将这偌大的功劳算在他身上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怎么敢再要赏赐。

    “他们说的也是,现在整天在海上漂,要钱也没处花,我们也不要了!”这时赵孟锦笑呵呵地说道,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附和,显然也放弃了。

    “殿下,你看……”刘黻却是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是贪财之人,但也知道朝廷漂泊在外缺的就是钱,此次前往泉州也是为了解决财务危机,这十几万贯对于财源匮乏的朝廷可能只是杯水车薪,可有时也能解燃眉之急的。

    “哦,刘大人也觉得如此可行,那就请庄员外清点估价之后,由你主持分赏下去吧!”赵昺不等刘黻说完便打断他说道。

    “也好!”刘黻咬着牙说道,殿下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可现在话已出口就如同泼出的水,他也只能依命而行了。

    看着众人在刘黻的监督下盘点财物,赵昺也是长出口气。谁都知道是钱好东西,他也不傻,当然知道钱对于现在的自己有何等重要。可他还是甘心将钱一文不留的撒出去,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守住这些钱,而刘黻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以为凭借自己的权威已经掌握了局势。

    而赵昺前世看多了为钱反目成仇的事情,现在船上的人貌似和谐,遵从号令,实际那不过是危机时刻为了自保,而解除后不免会有人生出什么歪心思,尤其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动乱时候。自己将这么多钱放在身边无异于引火烧身,本没胆儿杀自己的人,看在钱的份上却敢于铤而走险,还不如散出去即稳定了人心,又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何乐而不为,虽说肉疼的紧……

    赵大等人决定要对搁浅的敌船在落潮后进行二次清理,那么今晚也不会着急离开。赵昺在岛上寻了一处溪流洗去了身上十多日积存的泥垢,脚踏实地吃了一顿安稳饭后,为防止有流落岛上的残敌袭击便返回了座船。

    赵昺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眠,本来是十分疲倦,可回到船上后依然难以入睡。他现在对于睡觉简直有了种无比的恐惧,只要一闭眼便回到了泉州血夜,满眼都是横籍残破的尸体、流淌的鲜血和惊慌的人群;耳边回荡着垂死者的惨嚎、追击的蒙古兵嚣张的狞笑。

    说实话,赵昺前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可他来自的年代影视中都不准出现个血腥镜头,尸山血海也只存在于书本和想象之中。当这一切真的就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得怕了,外人看来的不哭不闹那是自己被吓傻了,而在得知自己的这时的身份和所处的年代,就再也没有睡过安稳觉。

    人往往会对未知产生恐惧,而现在赵昺的恐惧恰恰是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这就如同获知了执行日期的死刑犯等待着上刑场,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因此他想着能改变这一切。

    但看着岸上的人兴奋的等着刘黻等人对收缴的财物进行估值清点,算计着自己能够有多少所得的时候,这赵昺不禁有些沮丧,自己一系列所为好像没有什么成效,他们对自己的兴趣似乎还不比那些金钱多一些,而自己最为倚重的刘黻似乎仍然处于犹豫之中。

    可世事无常,正当赵昺正自哀自怜,暗骂那些知恩不报的白眼狼时,却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了……

    掌灯时分,赵孟锦和郑虎臣及庄世林三个人并没有像刘黻那样矜持和这样那样的顾虑,他们悄悄的溜进了卫王的座舱,进去也不多言,在其惊愕中纳头便拜,口称‘主公’,他们向这个垂髫顽童表了忠心。赵昺此刻已经懵了,还没有想明白三个人是何意,他们又从舱外拖进来几口箱子,看其吃力的样子便知份量不轻,而打开后更是金光闪闪,里面尽是黄白之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赵昺还是懂得的。三个人和自己不沾亲不带故,说起来认识还不到两天,与他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而即便是想报答救命之恩,送上这份重礼就足矣,效忠就有点过头了……

第020章 贿赂

    “难道是自己附身的这位皇子天上就有王霸之气,让他们一见便认主拜服?”正当赵昺胡思乱想,yy无极限时,三个人再次开口,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不知底细的话乍一听还真被他们弄的迷迷糊糊。

    而三个人也是声情并茂可劲儿的吹,先说自己的出身那个个都是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且自己更是自幼身怀报国大志,少年更是习文练武,成就了一身本事,只是因为遇人不淑,又遭奸人陷害、打压,以致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抒,现在遇到明主当然是倾心相投。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什么‘殿下英明神武,一看便知是国之栋梁’,‘少年老成,公正贤明,定是一代贤王’,‘身负绝学,驱神驭鬼,乃上天眷顾之人,必成大器’……等一类献媚之词,至于真假各有几分就难说了。

    如果赵昺真是一个孩子的话,说不准还真被他们极具感染力的话所打动,以为自己捡到宝贝。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一个也曾辉煌过的穿越人士,虽谈不上精明,可也不是个傻子,赵昺听着听着已经明白了,他们仨就算前边说的都是真的,可现在一个是败军之将,一个是朝廷通缉犯,一个是失了货物不得不流落海上的奸商。

    “唉……”赵昺心中暗自叹气,要是自己准备当海盗,这三人还真是宝。赵孟锦能征善战绝对是个上好的打手;郑虎臣心思缜密,手黑心狠,且城府颇深,绝对是个摇扇子的好料;而庄世林虽然只是一个市侩的奸商,可做个管理钱粮的总管估价、销赃还是绰绰有余的。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赵昺清楚三个人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信誓旦旦的要效忠自己,但他已经明白他们其实是各有目的,突然找上自己这个孩子的主要原因绝不是自己露的两手‘神技’,而是他们各有目的,更是欺负他是个孩子好糊弄,否则隔壁住着刘黻这么大一尊神摆在眼前为何不去投靠呢……

    事实上,赵昺猜测的不全对,至多是五五之分。几个人看着卫王的脸色由惶恐慢慢转为镇静,而其阴晴不定的脸色显示其在权衡得失,可他们却也猜不透殿下所想,搞不清自己贸然相投是对还是错了,心中不免打鼓。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就是具有相同脾气秉性兴趣爱好的人往往能够想出融洽。如此,则可以从想处融洽的人们中间反推其共质性,从而识别别人的真面目。

    赵孟锦等三人不是出身官宦家庭,便是巨贾大商世家,但三人还有个共性,那便是家道已经中落,有名无实,成长道路坎坷,前途渺茫,急于改变现状。而他们已经人近中年,在官场和社会上打拼多年,人也变得世故,如今落难上了同一条船自然闻到了彼此身上的‘臭味’,平日里虽井水不犯河水,但已是‘神交’已久,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

    几个人都在思索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在权力场上混过的他们知道上级就是力量的源泉。如果认人不准,或者不知择人而侍,那么很可能就会因为跟上了一个倒霉的主子而遭殃。因此聪明的人会慎重选择主人,如此才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地发挥才干,功成名就。

    刘黻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其上船后便已病入膏肓,自然不能投资在一个垂死之人身上。再者其刚正之名在官场中也是有名的,以自己的戴罪之身前去投靠弄不好就成了肉包子打狗,还是不冒险为妙;随后卫王上船三人很快就已经知晓,但他们起初并不想将自己的命运押在一个孩子身上,因此谁也没有动作。

    转折正是赵昺频频显示‘神迹’的手,别看他们平日和赵昺没有任何接触,但船上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便没有得不到的,甚至比每日和其接触的刘黻都要详细。而正当他们思考的时候,敌船来袭为了自保三个神交已久的人便强强联合结成同盟,触角更伸向了小船队的每个角落。

    殿下在事件中的表现几个人都看在了眼中,而刘黻两人的夜谈当然也没能逃过他们的耳目。别人可能不明白,三个人精略一分析便从其中获得了不少信息,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信了,觉得出手的时候到了。当然也不排除觉得殿下年幼好控制的原因在里边,可对于他们这并不是主要的。

    赵孟锦是宗室出身,他的富贵和地位与赵氏能否继续执掌权柄休戚相关,是打心眼儿里想为国家,也是为自己而战。但他知道当前皇权旁落,皇帝身边围绕着那么多的亲信大臣,而自己虽说是宗室,可得罪过他们,恐怕皇帝的面都难见就被他们玩死了。可卫王虽年幼却又不同,可在他看来性格纯良,肯维护手下,又得上天眷顾,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没准匡扶赵氏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更重要的是自己有可能搭上这趟船。

    郑虎臣想的是如何先保住自己的性命,重振家业,现在自己隐姓埋名四处躲藏。叔父为了解救他也抛弃了官身隐居乡间,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为了躲避追杀骨肉分离各奔一方。他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已经看明白卫王和陈宜中的梁子是已经结下了,即便不会直接冲突也会暗战不止,而他也清楚卫王现在势单力薄,正是用人之际,这个时候投靠其没有拒绝之理,自己也暂时得到了栖身之所。

    庄世林的想法就市侩的多,也现实的多。庄家是泉州大户,海上经商起家,经过百十年的发展已成为数一数二的海商,但一直被把持市舶司的蒲氏一族打压再难上进。可他们清楚自己现在缺的不是钱财,只是一个有力的靠山,自己打通了这条路将来就可能以一个旁支的身份执掌家族,而现在正是‘投资’的好时机,谁知道哪块云彩会下雨啊!

    三个人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十分清楚当权者的心思,自己的属下光能干是不行的——如果对主上不忠,越是能干越是可怕。所以在能干之外还必须有一条忠心,更重要的是这种对上的忠心必须要被主上感知到,而最能表示自己心意的东西非财物莫属了,可也是他们此时最为短缺的。

    也是上天眷顾,搁浅在海口的敌船居然没有在暴风雨中解体沉没,而出身水军的赵孟锦眼光更为狠辣,他明白自古‘兵匪一家’,对于劫掠成性的元军尤其适用,其是走到哪抢到哪,泉州富得流油那些鞑子们怎么会放过。船底深深的陷进了泥沙中,他搭眼一瞧便明白其原因多半是‘私货’太多的缘故,那自己只要冒险上去走一趟‘投名状’就有着落了。

    当赵孟锦等人以搜索残敌为名上船一看,结果不出其所料,船舱各处堆满了各色财物。在搬运财物的同时,三个人暗中将值钱的金银藏了起来。这也不能怪他们有私心,若是投效失败,而自己身份也已经暴露无法再藏身,也只能跑路,可那时兜里没有些钱财傍身是不行的。

    但当财物送上岸情况却让赵孟锦等人措手不及,按照规矩当然应由地位最高的卫王殿下分配,而其也可以理所当然的留下大部分财物,其他人即便不满也说不出什么,他们也就顺水推舟送上了投名状。

    可不知道是殿下不懂规矩,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居然要将这些东西全部给分了,自己没有私取分毫,也让他们的‘好意’落了空!想想自己的前途,三个人一咬牙只能将私藏的东西献上,而现在他们期待的结果却没有出现,怎能不让他们紧张,沉静中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吧?”正当赵孟锦等人觉得没戏的时候,殿下摸着箱中的金银突然发声道。

    “哦,殿下,如今战乱不止,金银价格飞涨,一两金子值四十贯钱,一两白银也值三贯之多。这几箱金银按此估算应值百万,而其中有些珠宝,小的不能估值,也一并拿给殿下玩儿吧!”三个人听了都是精神一松,他们此刻不怕殿下嫌少,而是怕殿下不吭声,只要说话便有门,庄世林急忙答道。

    “这都是送给本王的吗?”赵昺似笑非笑地看向三人道,心道真是些人精,话都说的让人舒服,珠宝比之金银都要值钱,这家伙竟然只说让自己拿着玩儿。

    “当然是送给殿下……不,是送给主公用度的!”赵昺此话一出口,他们便已明白殿下收下他们了,三人急忙施礼道……

第021章 随心

    圣人云: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也就是说个人德行比才干更重要,因此在用下属时最好选择德才兼备之人,其次选择德胜于才者,再不济也得是才胜于德者。

    赵昺眼前这三个口称主公的人在某些人眼中绝对是小人,甚至是该杀之人。赵孟锦兵败弃城而走,导致城池被攻破、主将战死,那是严重的失职行为;而郑虎臣违抗圣旨、公报私仇杀了贾似道,更是十恶不赦;商人更是不堪,他们斤斤计较、锱铢必争、以投机得利,挣得都是黑心钱,本就是贱民,岂能轻易收入府中,给予重任。

    但赵昺却不完全这么认为,以他这个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这些‘罪状’并不能算全是过错……

    赵孟锦明知敌人势大,仍然领兵出城袭扰敌军,那是怀着必死之心的,而他也确实尽力,在被敌人包围的‘最后’关头,还力战不止,直到被敌人暗算落水,只是侥幸未死,分明就是活着的英雄;再者他也并没有逃走,也曾设法回城,可真州早被围得水泄不通,又如何进得去,但那些‘君子’看来他没有与城池共存亡便是失节,德行有失。

    郑虎臣违旨杀贾似道不说现在朝野如何评价,也不说其该不该杀,可赵昺却知道后世都是一片赞赏之声。而他还知道些其中隐情,其杀奸相不是自作主张,而是暗奉了福王赵与芮的命令行事。但郑虎臣在被朝廷追究的情况下也没有以奉命行事为自己开脱,即便今日也没有向他透露一字,独自扛着‘公报私仇’的黑锅,这说明其是个讲义气、重诺言的汉子。

    庄世林这个人,赵昺前世就没听说过,即使现在估计除了圈子里也无人知道的这么个人物,可以说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商人,只是因为从事的行业而让人瞧不起。而赵昺看来商人重利这没有什么不对,他们投机说明有眼光,斤斤计较更是敬业的表现,只要不是坑骗,挣了钱那是人家的本事,与缺德根本不沾边。

    而赵昺接受他们的投效,除了看事情的角度和评价标准与此时不同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真得是缺人啊!别说现在这三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小节上的问题也得留着,毛爷爷也曾经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吗,非常时期也让他不得不放弃当初的用人标准!

    赵昺清楚自己此刻势单力孤,且碍于身份行动不便,只有尽最大可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才能逐步做大自己的人脉基础,而这不管是今后的战争,还是可能发生的政治斗争,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决定胜负的因素。再有人家条件也不高,只是想找一个庇护之所,又送上了那么大一份厚礼,自己若是辜负了这一片‘好意’,恐怕他们心中还会不安,以为自己拒绝效忠呢……

    ‘咄咄……’突然舱板发出几声敲击声,赵昺面色一凛,他担心隔墙有耳,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而没等他吩咐,刚刚还像石头人似的倪亮已经擎刀在手窜了出去。

    “壮士莫急,是自己人!”郑虎臣边说边伸手拉倪亮,他情急之下也是用上了力气,却被其轻易挣开,而倪亮反手将刀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殿下……”刀架在脖子上,郑虎臣不敢再动看向赵昺道,而心中却无比震惊,自己好歹也是武进士出身,又在边境上与敌厮杀过,现在虽说上了点年纪,可竟然没有能在这个年轻人手下走过一招便被制住了。

    “倪亮!”赵昺喊了一声,又摆手让其退下,倪亮这才收刀退到了殿下身前,可眼却不离几个人。

    “主公,是属下安排的人在外放风,以防有人误闯进来,未及禀报请主公责罚!”郑虎臣不敢再动,原地施了一礼赶紧请罪道。

    “嗯,小心无大错,何罪之有!”赵昺虚扶了下道,心想他们肯定是怕被人撞破好事,所以安排亲信监视,不过由此看来郑虎臣却也是个谨慎的人。

    “主公,是刘大人上船了,这些东西还是……”庄世林见殿下并为此生气暗松口气,小声提醒道。

    “收了吧!”赵昺明白其意思,冲倪亮点点头道,“几位以后在人前以殿下相称即可,主公可在内府相称。”

    “是,主公!”三个人听了相视一笑急忙施礼道,他们也听懂了殿下的意思。

    “哦,真是一条好汉!”赵孟锦突然赞了一声,他们送来的财物皆装在几个两尺余见方的木箱之中,每个份量都不轻,都是让亲信们抬到舱外,然后自己拖进来的。可倪亮却一条胳膊夹起一个还不显吃力,仍能快步行走,这起码得有几百斤的力气才能做到的。

    “他这个人就是有把子力气,也才能杀敌无数,背着本王奔行百里脱险。”赵昺轻笑着说道。

    “倪壮士真乃是子龙再生,殿下有如此勇士跟随,何惧宵小!”赵孟锦感慨道,而心中更觉殿下非凡,否则身边怎么会有如此猛士相随保护,这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的护法金刚……

    “哦,几位怎么也在?”刘黻一进舱便看到三人,有些意外的说道,赵孟锦等人也上前见礼却没有吭声。

    “刘大人,是本王召见。”赵昺接过了话,现在刘黻态度也不明确,他也不想让其知道三人相投之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我们与朝廷大队失散,而敌寇又徘徊左右,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本王想问他们可有主意安然离开。”

    “也好!”刘黻撇了三人一眼,既然是殿下召见,又没有发现他们有不轨行为,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还以为三人嫌弃赏赐太少找殿下诉屈的。

    “事情已理毕?”赵昺又问道。

    “启禀殿下,所获财物皆以按其功劳大小分赏下去,剩余之物殿下看如何处置。”刘黻躬身答道。

    “嗯,刘大人辛苦了!”赵昺点头道,“大人大病初愈,大事还需仰仗。庄纲首经商多年,必会理财,就由其暂管如何?”

    “也好,就按殿下安排。”刘黻随口答道,他怎么也是堂堂的参知政事,相当于副相,如果不是这等时候,如何也不会亲自去犒赏这些船工和兵民,更何况这些柴米油盐的琐事,而他更关心的是这三个人做了什么,这么快便得到了殿下的信任。

    “谢过殿下、刘大人,草民定会竭力做好,不负所托。”与刘黻的不耐烦相比,庄世林却有些激动,深施一礼道。在他看来管理船上的钱粮可不是小事,这相当于给王爷当管家了。而一旁的赵孟锦和郑虎臣也是会意一笑,认为事情正如他们所料,刘黻已经是殿下的人,否则不会就这么痛快的同意殿下的提议。

    “不必多礼!”赵昺抬手道,“刘大人,我们如今脱离大队,不知何时才能会合,而敌船队在畔,随时都可能遭遇。赵大曾在淮西军中领兵,不若就让其居中调度指挥;郑虎也在边军中服役过,虽后转为吏员,但通晓兵事,由其协助赵大可好?”

    “这……”刘黻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答应,这二人的来历不明,只凭他们在此次危机中的表现难以断定没有异心。接管船队的武装不比钱粮这等事情,现在强敌在侧,如果他们为了保命和荣华富贵将殿下出卖给蒙古人,那自己可就是百死莫恕了,因此他还有些犹豫。

    “刘大人,赵大和郑虎两人能千里勤王足见其忠义之心,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又何必拘泥于小节呢!”赵昺知道刘黻担心的是什么,如今偏偏不能说出几个人的真实身份,只能表明自己对赵大俩人不疑的态度。

    “殿下所言正是,那就有劳尔等,待脱险后,老夫一定向朝廷奏明功劳加以封赏。”刘黻想想也是,他们的船上本来就是一群半死不活的病患,只有一队禁军保护,战斗力极为有限,也只能仰仗这些来自各部的人,而让他奇怪的是以殿下之前的表现不应做出如此草率之事,但却偏偏轻信了他们。

    “保护殿下正是我等本分,定不负大人所望,即便我等粉身碎骨也会护的殿下周全!”赵孟锦躬身施礼道,心中却对刘黻愤愤不已,其唧唧歪歪的还不是对他们不放心,还不如小小年纪的殿下。

    “既然如此,那就由赵壮士领一队军兵乘头船开路,察看敌情;郑壮士领一队兵丁乘尾船断后,掩护船队;庄纲首就与我们同船管理、分配钱粮,由周指挥居中调度。”刘黻略一沉吟道。

    “诸位以为刘大人的布置是否妥当?”赵昺心中暗笑这老头行事还真是谨慎,先将三个人分开使他们难以串谋。同时又将熟悉海况和航线的庄世林留在自己的船上,即便另外两人叛离也不会导致迷航,而其却难说了。再者粮食大部都在主船上,离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他只是其太高估周翔那帮工匠的战斗力了。

    “刘大人布置并无不妥,我等遵命!”谁都能看出这是刘黻分化之计,分明是**裸的嫉妒,想要在殿下面前争宠,赵孟锦刚要张嘴争辩,却被郑虎臣拉住,他上前一步施礼恭敬地答道……

第022章 不妙

    给三个新附者安排了职事,接着便是要如何归队。现在的形势对于他们是极为不利的,他们与大队失散已经过去三天,在大队敌军的追击下即便发现隔离船没有跟上也不可能停下来等待,这导致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追是追不上的。更为不妙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朝廷前往的下一站是哪里,即便想去会合也难以做到。

    “刘大人,撤离泉州时朝廷可曾定下前往何处?”沉默了半天,赵孟锦实在忍不住了打破沉默问道。

    “唉,老夫离开泉州时便恶疾缠身,对于朝廷的决断也是无从知晓!”刘黻叹了口气说道。

    “自福州出行前形势如何呢?”赵昺插嘴道,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对这段历史的记忆,而脑子中更多的是宋元交替中发生的重大战役,而这种‘小事’如何留意过,再说历史上也没有自己插了这么一脚,导致与两王失散。

    如今赵昺只能试图按照前世的记忆将自己所了解的南宋灭亡发生的大事件,按照先后顺序将此拼合起来,得到小朝廷的逃亡路线以此推断出其此刻的所在。但由于古今地名的变动和时间纪元的错乱,他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与现实吻合,但无奈之下也只能勉强试试。

    “殿下,朝廷重建之时,只有两广路和福建路还算完整,但十月敌军开始大举进攻福建路,我们不得不撤离福安前往泉州,向南转进。”刘黻黯然地答道,面对强敌,新朝廷虽号称有兵三十余万,但其中只有张世杰的一万多郢州兵是正规部队,其余都是厢军、溃军和新募集的民兵,这样的队伍显然不是蒙古精兵的对手,陈宜中、张世杰不敢跟蒙军抵抗,接到消息后便立刻南逃,根本不敢与之一战。

    “本王记着文枢密使在离开福安前已经前往南剑州开府,统领着数万督府军抵抗敌军南进,朝廷到泉州是不是欲与他们会合呢?”赵昺边回忆,边核实自己的所知。

    “殿下,距某家所知文枢密使也难敌鞑子的进攻,有传闻他们已经退往漳州。”赵孟锦接话道。

    “嗯,那就对了,我们正是在漳州外海与大队失散的,朝廷可能正是想与文枢密使合兵一处,共抗敌军。”刘黻也不是蠢人,听赵孟锦一提便想到了。

    “刘大人言之有理,但朝廷有船千艘,不会尽数舍弃,最有可能的是在停在某处港口。”郑虎臣点点头道。

    “这片海域广阔,漳州、潮州、惠州皆可停靠,我们总不能一处处地寻过去吧?”庄世林从怀中掏出视若珍宝的海图摊在长几上指点着道,而脸色更不好看,朝廷大队在前边跑,他们在后边追,没有准确的地点不是错过、便是追不上。

    “那倒不必,我们与大队失散已是五日,而他们人多船杂,一者行不快,且也需停船补给,可能藏下上千艘大小船只的港口不会太多吧!”赵昺看着铺在几上的海图是直皱眉头,大概画了个范围道。

    这是张手绘的海图,与现代的海图相比显得无比粗陋和简单,准确性更不用说,且由于绘制方式的不同已经让他看着十分费劲,其中更参杂着众多的暗记,想来是纲首们的‘独门秘籍’,而他们正是凭此来保住自己的地位,现在却给赵昺造成了不小的困惑。好在图上标注的岛屿和地名还看得懂,但指望着由此量取准确的数据就不要想了,他只能根据船速靠心算推断大概范围。

    “殿下的提醒甚是,地方小了藏不了身,也无法获得充足的补给,且又得远离敌军,陆上还得有军兵接应,如此一来殿下划定范围内符合条件的港口屈指可数。”赵孟锦点头称是,心中却顿生疑惑。此前他以为殿下是在刘黻的辅助下才表现出‘超人’的能力,而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殿下并没有得到其任何提示,且所想比其更为周全。

    “赵大说的好,不愧是领过兵的人。”赵昺言道,“朝廷在泉州遇袭时,已有元军现身,正如刘大人所言福建路可能大部已落入敌手,文枢密使也难在南剑州立足,不得不向南撤退,退入漳州。而如今元水军已经出现在漳州海面,陆上多半也处于敌兵锋之下,文枢密使只能再次向汀州或潮州转进,以时间估算朝廷大队应撤到了广南东路的潮州,为安全计惠州也不无可能。”

    “殿下读过兵书?”郑虎臣突然问道。

    “郑壮士说笑了,本王离开临安时刚刚启蒙,而前时……直到近日才得刘大人教导。”赵昺听了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几个人都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皆是惊疑,他暗道不好,自己说着说着便忘记了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可覆水难收也只能往刘黻身上推。

    “刘大人真乃大才!”郑虎臣转向刘黻施礼道,都说名师出高徒,此刻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而另外俩人也纷纷送上赞美之词,对其的感观也大为好转,琢磨着以后是不是也要和刘黻多亲近些,免得其在殿下说自己的‘坏话’。

    “诸位拗赞了,殿下聪颖异常,触类旁通,老夫怎敢居功!”刘黻心里明白,自己教导殿下就没几天,一本《论语》还没讲完,再者自己也不精通的兵法,如何教导?可眼前又没法解释,只能讪笑着答道。

    但殿下的一通入情入理的分析同样让刘黻惊异不已,甚至对自己怀疑殿下所说的‘奇遇’感到惭愧。可当他看着本应该站在舱门口的倪亮此时却守在紧闭的卧房门前时又疑窦顿生,难道其中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还是就藏着那位自己一直怀疑存在的幕后高人?

    看着众人的表现赵昺也是小心肝跳个不停,意识到不经意间自己的话说多了……

    他前世独守空船数年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东西,包括与其年龄相匹配的经历,幻想过如果让自己重活一次应该怎样规划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梦想,获得不一样的生活。

    但是当赵昺真的穿越重生的时候,再考虑问题时他发现,除了对自己的新身份和面临的陌生、险恶环境感到无所适从外,还有就是自己的年龄问题,他发现虽然面貌是个孩子,可心理、思想还停留在穿越前的年纪,这使得他不得不处处小心。

    起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正赶上处于混乱的时候,刚来的赵昺也是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的不轻,又搞不清形势,基本处于失神的状态,当然急于逃命的众人也没有刻意去留意小皇子的变化,而随着身边熟悉‘他’的内侍在逃亡中不断死亡和失散,更没有人能看出他的改变,使其平安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随后与大队回合后,赵昺独自占据一艘大船,让他有时间和机会学习这个时代人的举止和语调,且尽量少言少动,只看不说。而即便看起来有些‘失常’,那些侍奉的内侍和宫女也只是以为小皇子受到了惊吓,以致变得少言寡语,小心翼翼,还有他的身份在哪里,自然也不敢说三道四,使赵昺有了过渡期得以缓冲。

    到了隔离船上后,排出那些危险因素后,赵昺反而觉得有些轻松,毕竟远离了那些熟悉宫廷生活的人,自己露出马脚的机会大减。可随着一个个危险的降临,为了保命,情急之下他不得不频频做出与自己年龄不符的事情,展现出过人的神奇本事。

    虽然事后赵昺极力掩饰,但他知道糊弄倪亮那样的‘傻子’行,对刘黻、赵孟锦、郑虎臣和庄世林这样的老油子也只能瞒过一时,时间久了就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因此他只能在他们面前谨言慎行,尽量展现一个孩子的一面,并给自己罩上件‘神秘’的外衣。

    “唉,今天一高兴又忘乎所以了……”赵昺看着还在眉飞色舞的‘吹捧’自己的三人,刘黻满是疑惑的眼神,他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自己这个双面人当的太辛苦了,遮遮掩掩还是露出了马脚,可事已如此只能随心了!

    “这些主意皆是出自各位,本王只是稍加梳理,可不敢居功,更当不得如此赞誉!”赵昺反思一番,不得不又再次为自己开脱,将功劳推给大家,甘当无名英雄。

    “殿下过谦了!”见王爷如此谦逊,大家当然要客气一番。细想之下刚才确如其所言,主意似乎真是大家的,殿下不过是分析总结了一番;但好像又哪里不对,他们所言又皆是在殿下引导之下说出来的。

    “殿下倦了,各位大人请回吧?”正当各人苦思时,突然倪亮说话了,对他们下了逐客令。

    “哦,殿下早些安歇吧,臣(属下)告退!”大家一看,可不,殿下已是哈欠连天,小手还不断的拍打着小嘴,那样子真是萌翻了众人,他们的心也呼的放了下来,怎么说殿下也是个孩子。

    “好,一切由刘大人安排吧,本王就仰仗诸位了!”赵昺满脸倦容挥挥手说道,自己只想静静……

第023章 困局

    推开窗,寒风夹杂着霏霏雨丝吹入屋内,扑面的凉气让赵昺精神一振。他们的船队经过十余天的航行终于遇到了大宋的哨船,才将他们接引进了甲子港,这时已是景炎二年的正月十五日,他们在漂泊中度过了新年。

    “王德,宫中可有人来?”赵昺已经回来三天了,只是将他安置在镇外的一处大宅中,宫里送来了一应之物,皇帝和太后却并没有召见他们。而随行的倪亮等人由刘黻暂时安置,可时至今日也没有露面,这让他有些不解。

    “殿下,小的一直让人在门外候着,并无人来报,想是官家和娘娘有事缠身,不便召见吧!”王德躬身施礼道。

    “你是娘娘宫中的吧?”赵昺抬下手让他免礼,上下打量着新调来伺候的内侍总管王德,他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白无须,面容清秀,一看就是太监相儿。

    “殿下好记性,小的原来一直伺候太后,娘娘得知殿下回来后特遣小的来府中伺候。

    “哦,府中的旧人为何都不见了,他们调归它处了吗?”赵昺刚住进来时发现里里外外伺候自己的内侍、宫女和侍卫没有一个熟面孔,初时还以为宫里以为自己多日不归已经遇难,将人调到别处,可现在回来两天了那些人一个也没有归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殿下有所不知,当日殿下下船后便失踪了,娘娘和官家震怒,将那些不尽心的奴婢们尽数处死了。”王德犹豫下答道。

    “唉……倒是本王连累了他们。”赵昺听了一愣,沉默好一会儿叹道。想想自己为了救倪亮而匆忙下船误上了隔离船,没想到救了一人,百十人却为此送了性命,着实让人心中不忍。

    “殿下不必感伤,你乃天潢贵胄,那些奴婢却粗心大意险些误了殿下的性命,罪当如此。”王德看殿下面色凄然,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可是亲眼看着殿下船上的那些内侍、宫女和一应侍卫、水手全部捆成了粽子扔下大海喂鱼的,而这却是有着菩萨心肠的娘娘下的懿旨。见殿下并没有迁怒自己的意思终于松口气,赶紧宽慰道。

    “与本王同船归来的那些人安置在了哪里?”赵昺猛然想到曾和自己共患难的那些人,不会被当成疫病者给处理了吧?他赶紧问道。

    “禀殿下,那些人都已下船,暂时另立营地安置。”王德回答道。

    “刘大人呢?”

    “殿下,这……这小的实在不知。”王德讪笑着答道。

    “嗯,倪亮、倪亮……”刘黻下船后便一直没有音信,而自己也似处于软禁状态,左右也都是陌生人,这让赵昺十分不安,不知道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府中没有叫倪亮之人,要不小的派人去寻?”看殿下喊人想要出门,王德却是急了,挡在了门前。

    “本王想出去走走。”赵昺说道,伺候自己的那些老人都被处死,倪亮这个‘罪魁’听说后肯定藏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又添一缕冤魂。而当务之急还是要联系上自己的人,但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只能自己走一趟了。

    “殿下外边下着雨,且鱼龙混杂,娘娘吩咐不要殿下出门。”王德瞅着殿下小心地答道。

    “……”

    “殿下,娘娘已令殿前禁军宿卫行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府中,王府原有的随从也皆换掉了。”王德见殿下绷起了脸,似乎十分不快,急忙解释道。

    “什么?!为什么要换掉本王的人,马上将他们全都给我找来,缺了一个我就不吃饭了,我要见母后……”赵昺一听暗叫不好,自己的人皆是见不得光的,若是被人认出来,又离了自己的庇护岂不小命休矣,刚刚组建的脆弱联盟也会顷刻烟消云散,可他能做的也只有大耍小孩脾气,以逼迫其屈服。

    “殿下,小的做不了主啊!”

    “殿下,可怜可怜小的吧!”

    “殿下,小的给你当马骑,可好……”

    “殿下,咱们去花园,好不好……”

    王德此刻是一头汗,嗓子都哑了,无论他如何哄劝,殿下依然是大吵大闹,定要见自己的玩儿伴,要见娘娘。而他来之前娘娘早有严令,殿下有失拿他是问,岂敢轻易答应。可不答应又怕殿下哪天在娘娘面前告一状,那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是愁死人了……

    最终还是拗不过哭闹的殿下,王德不得不答应他在门外转一转。在小黄门的服侍下,刚刚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赵昺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门,王德招呼了几个小黄门,紧追上去给殿下撑起伞。

    赵昺边走边观察,可一路从内院走到前厅,他也只能看个局部,只能凭着前世对古建的有限知识猜出个大概。这所宅院不小,虽然只经过了三进院,但王德曾提出带他到花园玩儿,所以整体应该是四进的大宅。而东西两侧还皆有院子,至少应该有三路院落,与皇宫的规模自然无法相比,可也是错落有致的高宅大院,在这么个小地方应该算是豪宅了。

    “下官御前带械参军江宗杰参见卫王殿下!”刚刚到了前堂,便有一人上前通名施礼。

    “哦……免礼!”赵昺却是一愣,上下打量着此人,其二十岁上下,面容清秀,若不是穿着战袍,挎着战刀,还真不像个当兵的,脑子连转查查资料库并无印象,想来是个平凡的下级军官。

    “江参军辛苦,殿下想要出门转转,还请行个方便。”身后的王德十分恭谨地笑着施礼答话。这让赵昺十分奇怪,内侍在历朝历代都是个超然存在,往往是位卑权高,他又曾是太后身边的人,按说即便在这兵荒马乱之时,也不至于对个守门的参军如此客气。

    “不敢,王大官客气了。”那江宗杰闪了下身,也赶紧还礼,显然不敢受他的礼。

    “江老大人可好,这些日子忙乱未能给他请安啊!”王德笑笑说道,态度依然。

    “多谢王大官挂念,家父还好。”江宗杰也客气地寒暄道。

    “咳……”赵昺这下听明白了,在朝中能被称为江老大人的只有殿前军都统江万载,这个小江便是他的儿子,难怪王德如此客气。但你们俩没完没了的客套,把老子当空气啊,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而心中更加想念倪亮,若是其在早就将他们挡在一边闯过去了,只是不知现在可否安好?

    “殿下赎罪,下官即可安排人手随行。”看到殿下愠怒的小脸,江宗杰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急忙施礼道。

    可就在这功夫,大门外传来噪杂声,似乎有人要闯府,江宗杰急忙令人查看,又调集人手前来,王德紧张的护着殿下不让他靠前,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凝重,赵昺也意识到这可能是冲自己来的,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参军,那疯汉又来了,我们七、八个兄弟阻拦不住,都被他打了。”这时一个兵丁鼻青脸肿的跑了过来禀告道。

    “他想造反吗?你们随我将他拿下!”江宗杰一拽胯上的长刀道,“殿下,这疯汉在府门外已经不吃不喝守了几日,驱赶了数次也不肯离开,不知有何目的,今天又发了失心疯,下官先去将他赶走。”

    “殿下……”赵昺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喊叫,却似倪亮,“不可伤他,那人是本王的亲随。”他再听之下可不是自己那个傻兄弟吗,说着便向大门跑去,一帮人却弄不清状况,呼啦啦的追上去护驾。

    ‘轰’还没等到门前,大门已经被撞开了,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殿下,你还好吧!”

    “好,你一直守在门外?”赵昺一见立刻迎上拉住来人的手眼圈发红道。才三日不见,倪亮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衣衫尽湿满是泥污看不出本色,两腮深陷,湿乎乎的头发粘在额头上,形同乞丐,可脸上的憨笑依旧灿烂,那模样与二傻子无异。

    “殿下,你下船后,我便跟了过来,可那些军兵却不准入府。我怕殿下有事就守在门外……”倪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整整衣衫,抽出自己脏呼呼的手在身上蹭了蹭说道。

    “真是个傻兄弟!”不用他再说,赵昺也明白了,为了能等到自己,这憨货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守在门外,现在正是冷得时候,又下着雨,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

    “殿下,莫哭,我还好!”,在逃难的路上、危机四伏的隔离船上倪亮也没见殿下哭过。现在看到其眼泪滴滴叭叭的落下来,他连忙蹲下用袖子给殿下去擦,没想到其眼泪流的更欢了,倪亮有些慌了,面红耳赤地轻言安慰着。

    “你就不会避一避吗?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倪状元交待!”赵昺用手抹去倪亮脸上的雨水抽噎着道,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第024章 相逢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时而相拥而泣,时而亲密私语,时而相互安慰,又哭又笑。此情此景他就是傻子也看出殿下和其感情不一般,站在一边的王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绝不是嫉妒,而是有些酸意,他进宫多年侍奉了多位主子,却从未体会到如此真情。不过他也明白了殿下为何对自己表现出极大的不信任,定要寻找自己昔日的伙伴。

    而刚刚还喊打喊杀的江宗杰默然了,那些追进来的兵丁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默默垂泪,他们也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知道只有曾生死与共的兄弟才会如此,而他们比平常人更加珍惜和理解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感。由此想到了也曾如此坦诚相对的死难兄弟。

    赵昺同样是心潮难平,在前世他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被老板利用、欺骗,直至替其背上甩不掉的黑锅。按说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但最后仍不免被其抛弃,可以说从那时起赵昺的心中就有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坎,不再对人轻言信任。

    但今天的倪亮再次给赵昺上了一课,其与自己素不相识,但是却与其父一同舍家赴难,不顾性命将自己救出,并一路不离不弃保护他的安全,现在将他送回朝廷按说也算完成了其父的遗愿。可倪亮依然在不知道自己音信和态度的情况追随到此,赵昺自问自己现在是做不到的,心中的感动可想而知……

    “殿下,你是不是有事吩咐?”倪亮换了衣服吃饱喝足,精神好了不少,可看殿下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意识到他心中有事。

    “哦,你多日没有休息好,还是先睡一觉吧!”赵昺拉拉倪亮的衣服说道,他身材高大,王德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从护卫的兵丁那里寻了一身,可也小了一号,好像是吊在身上一般。

    “殿下,我身子骨壮得很,再说我也打了几个盹,不妨事的,有事尽管吩咐。”倪亮拍拍胸脯说道。

    “也好,你可知道赵大、郑虎他们暂居哪里?”赵昺想了想道,他虽心中不忍,可现在外界消息自己一无所知,心中实在不安。

    “我知道,他们就在离此不到五里的山下安营,殿下是想见他们。”倪亮答道。

    “好,那你就跑一趟将他们召来府中,另外打听下从泉州随我们来的那些人的情形如何。”赵昺说道。

    倪亮领命而去,赵昺又吩咐王德倪亮有事可以随时进入内府,不需通报。但这里终归不比船上,毕竟府中还有女眷,倪亮不能像往日一样时刻跟在自己的身边,只能在前宅安排住所居住,而他也才有机会仔细审视自己的‘府邸’。

    在王德的介绍下,赵昺得知此处乃是甲子镇郑氏所有,其家主中过举,有功名在身,得知皇帝避难于此,便将自己的宅院腾出给皇帝做行宫,而这处外宅就成了卫王殿下的行在。

    整个庄园依山势而建,面朝大海,并不方正,占地有四十亩上下。正如他当初猜测是三路四进的建筑形式,有大小房屋一百多间,马厩、仓廪等一应俱全。赵昺和服侍自己的五十多个内侍、宫女占据了正院内宅,外宅驻扎着一队殿前禁军担任警卫。但此时郑氏家人并不此居住,显得空落落的,而蒙蒙细雨下更多了股凄凉的味道。

    堪堪转了一圈便有小黄门通禀,有自称赵大等五人求见,赵昺立刻召见。进了偏厅一看,不仅赵孟锦、郑虎臣和庄世林三人来了,连周翔及郝云通也跟来啦!众人相见自然是少不了一番行礼客套,可赵昺急于知道外界的情况,赐了茶后便将随侍的小黄门,连同憋屈的王德都打发出去,不准任何人靠近,现在他还信不过这些人。

    听完各人的陈述,赵昺不由的叹口气,形势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坏。甲子镇不过是个有人口两三万人的镇子,一下涌进来近四十万人,别说住的,吃都成问题。行朝在海上漂泊了月余,在敌军的追击下,一直都没有得到充分的补给,所携带的粮草基本消耗殆尽,此时全需要地方上解决。

    大家可以想想看,一顿饭如果一个人算吃两个馒头的话,一顿饭就需要六十万个馒头,一天就是近二百万个,堆起来跟小山似的。可东西就这么多,分配上自然就分了三五九等了。作为最上层的王公大臣们占据了分配的优先权,不仅吃得饱,还能吃得好;接下来便是最有战斗力的禁军和淮军;最后剩下的才轮得到那些地方军、厢军和新募集的民兵及家属。

    而作为最后归队的赵昺所属一班人连分配指标都没有,吃得全是船上剩余物资,可这也坚持不了几天。至于住的地方,好地方都让人占了,分配给他们的只是一片荒地,只有自己草草搭起的几间草棚暂避风雨。缺衣少食的人们虽曾同舟共济,但现在也为了口吃食也起了纷争,若不是赵孟锦几个人勉力维持恐怕也散了。

    “殿下,说实话若是在无你的音讯,我们也快坚持不住了,他们鼓噪起来也拦不住啊!”赵孟锦看着坐在高椅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手指轻敲扶手的殿下苦笑道。

    “嗯,只是我不能随意出门,太后和官家也见不到,外边的消息皆无,却苦了你们。”赵昺点点头说道,表示十分理解。

    “殿下,念在我们曾共患难的情况下,还请殿下向太后和官家美言几句,拨些粮食与我们暂度难关。”周翔也说道,他本指望攀上殿下的高枝能改变处境,没想到回来以后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了,本部也不肯再接纳他们,而这边连吃喝都混不上了。

    “嗯,本王知道了。”赵昺再次点头道,“我们可能暂时还离不开这里,需要从长计议。”

    “哦,殿下,现在敌军步步紧逼,前些日子虽听说甲子豪强郑福翁率民军突袭追击的敌军,夺船数艘,杀敌上千,使形势稍解。但敌军随时会卷土重来,而我听到各部禁军都做好了下海待渡的准备,当务之急我们是不是也要做好准备?”郑虎臣听了觉得殿下所说不妥,急忙提醒道。

    “形势还没有紧急如此,如果本王所料不错,朝廷将在此盘恒一段时间。”赵昺言道,在他的记忆中这段时间元朝内部发生了叛乱,忽必烈不得不抽调江南兵力平叛,使宋朝得以苟延残喘。

    “嗯,那依殿下我们将如何?”赵孟锦与几个人对视一眼,疑惑稍减,毕竟在他们心中王爷是高高在上的,能得到些内幕消息也说不定,因此也便信了几分。

    “住的问题暂时还好解决,这庄园中房屋众多,住上千把人不成问题,只是吃的还需再想办法。”赵昺刚才转这一圈就打定要把亲信安置在身边的主意,心里早有了定案,“现在靠朝廷恐怕也只是解决一时之需,主要还得靠我们自己。”他看向庄世林又说道。

    “殿下,属下已经探问过了,朝廷是得甲子进士邑人范良臣进食劳军,得以暂度难关,不过现在已经行文各州县征集粮草,想用不了多少时日粮食短缺便可缓解。”庄世林言道。

    “有备无患,再者眼前的难关先要度过,你且先收买些,总不能让大家饿肚子吧!”赵昺明白庄世林的心思,他是买卖人想的自然是锱铢必较,既然朝廷供给又何必自己掏钱买。可他却不知道,蒙古人是海陆并进,大宋朝的地盘已经越来越小,筹集粮草也更加困难。而赵昺想得更多,谁有也不如自己有,谁知道他娘的自己又能得到多少,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哪里这许多废话,殿下要你如何便如何!”看着庄世林磨磨唧唧,郑虎臣瞪了他一眼说道。

    “殿下,那需要买多少?”庄世林缩了下脖子不再废话,小心地问道。

    “存在你处的钱财可曾动用过?”赵昺想了想问道,临下船时一者他不知情形如何,二者也为了表示自己对众人的信任,将他们孝敬的金银仍交给其保管,并没有随身携带。

    “没有主公的谕旨,小的怎敢轻动,现在分文不少。”庄世林笑着回答道。

    “嗯,你们也太过拘泥了,守着众多财物却要饿肚子。”赵昺也笑道,不过对此很满意,“我授你机宜之权,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多多益善!”他想了想狠下心说道,自己刚刚建立的小金库一下子便少了一大截,但他也明白这兵荒马乱的岁月没有吃的谁跟着你,想让人卖命起码得让吃饱饭啊!

    “殿下,这笔重金能起码能采购十万石的粮食,够我们这些人吃几年了?”庄世林诧异地说道,他粗算了下即便粮食飞涨,殿下拨下的钱能买天量的粮食,就他们五百人吃还不得吃的长了霉,以致他怀疑殿下是不是对钱没有概念。

    “不多,另外本王记得船上还有许多的布匹、绸缎,也一并算了钱给大家做身换洗的衣帽,还有常用的药材也要收购一些,郝翰林就多操些心了。”赵昺摇摇头说道,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又追加了些所需生活物资。

    “殿下就让属下同去吧,免得他见钱眼开,卷了跑啦!”郑虎臣瞪着庄世林说道。

    “也好,路上不太平,郑县尉带些兄弟护卫也放心。”赵昺笑道,他知道郑虎臣其实是担心进府后被人识破真面目,不若出去避开的好……

第025章 来投

    这边刚刚安排妥当,倪亮又带了三个人匆匆回来了,一番介绍后,得知他们一个是原泉州司城官蔡完义、一个是泉州将黄克济之子黄显耀,另一个和尚乃是泉州清源少林寺的长老元妙法师,正是他们在泉州之变中率领义军护送殿下突出重围,逃过元军的追杀,又一路护送殿下到海上,直到失散。

    赵昺一问之下才知泉州义军的处境比之海上这帮人更惨。对于殿下的无故失踪,太后虽然念他们曾护驾有功没有降旨处罚,但心中还是责怪他们看护不周,自然将他们冷落。底下办事的都是看人下菜碟,眼见泉州义军失宠,庇护他们的殿下失踪,自然也没有了好脸色,供应补给能省便省了。

    到了甲子镇后,连个住所都没有安排,更不要说供给粮草,像是要他们自生自灭。为首的蔡完义也曾找过粮草官,百般哀求之下也只给些发霉的陈粮,可也只够两、三日之用。缺衣少食的状况下,一些人不愤这种待遇离开、一些人转投他部、还有些人病倒了,如今只剩下一千多人,也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眼看难以维系。

    “阿弥陀佛,殿下平安归来,我等也放心了,明日老衲便带众弟子离开,今日算是辞行了。”元妙看看座上眉头紧锁的小王爷叹口气道,他知道如此形势下,让一个孩子去改变实在是强人所难,自己离开还能给他减少些烦恼。

    “宗伯勿急,现在形势危急,还需诸位大师相帮。”听到元妙的话,赵昺一急跳下椅子,几步来到跟前深施一礼道,“我已吩咐下去,筹措粮秣,众人也可暂居府中,只是可惜有些人没有能等到我回来。”

    这元妙和尚可是大有来头的,他俗名赵孟良,乃是南渡后安置在泉州的宗室子弟,与赵昺同属太祖一系,和他爹度宗皇帝是一辈儿人。其自幼好武成痴,入泉州少林寺为僧。此次泉州之变,他听闻蒲寿庚谋反之后首先将消息送出,并组织人马护驾。但蒲寿庚抢先动手,并勾结元军献城,敌军大将唆都遣兵攻打少林寺,元妙率领千余僧众力抗三万敌军,杀伤数千敌军。后敌军以弓箭攒射,再以铁骑冲死,少林僧众抵挡不住,大半被屠,仅逃出以元妙为首僧众数十人。

    想想前世的少林寺和尚那可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赵昺现在是缺兵少将,起码暂时不能让他离开,因此他苦苦挽留。不说让他们上阵杀敌,即便留在身边也都是超级保镖,不用担心有人刺杀、绑架自己。而元妙是宗室出身,又是方外之人,没有必要担心他的忠诚,完全可以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阿弥陀佛,殿下美意小僧心领了,但小僧已是方外之人,红尘之事不便过问,只想青灯古佛一心侍奉佛祖。”元妙看看赵昺眼神温柔了许多,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说道。

    “宗伯是去意已决?弃太后和陛下而去!”赵昺知道他心中还在犹豫,又抬出两尊大神眼泪汪汪地说道,而脑子也没闲着,想着如何将他留下。

    “出家无家,小僧自入佛门便无家了。”元妙合十答道。

    “也好,那可否请宗伯暂缓几日,一来容我准备些钱物给宗伯当盘缠;二来我想大家安顿下来后,请宗伯主持做场法事,以超度那些泉州死难的宗子及忠臣义士,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重入轮回。”赵昺再叹口气说道。

    “……”元妙本就犹豫,看着殿下满脸悲戚不舍的样子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这大和尚真不知好歹,殿下诚心挽留还自作清高、推三阻四。想你为宗室子弟,国家已被鞑子占了大半,都城陷落,皇帝四处飘零,却不思报国,恢复祖宗基业,即便念上一万句阿弥陀佛恐怕也成不了佛!”两人说话间,坐在一旁的赵孟锦越听越气,忍不住跳起来怒道。

    “阿弥陀佛,僭越是何人?即便是朝廷重臣怕也管不了皇家的家务事吧!”泥菩萨尚有三分血性,何况赵孟锦的话正戳中元妙的痛处,他宣了声佛号怒目视之道。

    “呃呸,洒家乃是太祖之后真州赵孟锦是也,殿下乃是谢太后亲封的天下兵马副帅、外藩宗正,便以家法处置你又有何不可!”赵孟锦跳起老高怒斥道,毫不惧元妙犀利的眼神。

    “僭越也是宗室子弟?!”元妙听了惊异地道,气一下便泄了八分,他明白身为宗室子弟生下来便登录玉牒的,除非你是被开除宗籍,否则一生不论你是从事什么职业,还是婚丧嫁娶,都脱离不了宗室的约束。而卫王殿下这个外藩宗正正好是主管他们这些被安置在京师之外的宗室,当然也有权决定他的去留和命运,如今好言挽留是给他给足了面子的。

    “正是。自太祖立国以来一直厚待宗室,待我们不薄,如今大宋危在旦夕,我等宗室就坐视自家江山落入贼手不成。再者古人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岂能放过我等,难道还要引颈就戗,洗干净脖子让鞑子们来杀吗?”赵孟锦站起身激愤地说道,手指头都快怼到元妙的鼻子上了。

    “精彩!”赵昺心中暗自为赵孟锦叫了声好,他以为其从军多年除了打杀说不出什么大道理的,没想到其还能引经据典说出这么精彩的话来,看来自己小觑他了,也低估了皇家对宗室子弟的教育。可看着两人怒目而视,又有些担心两人打起来,他们可都是高手,真干起来恐怕没人能拦得住!

    “阿弥陀佛……”在赵孟锦的逼视下元妙脸色数变,现在内心也在做着挣扎,好一会儿他低下头宣了声佛号,“殿下有何吩咐,小僧自当遵从。”

    “哈哈,这就对了吗!想你们这些和尚,鞑子也杀了,戒律也破了,佛祖肯定也不收你了,干脆还俗得啦!”赵孟锦见他如此说,知道是从了,拍着元妙的肩膀笑道。

    “阿弥陀佛,杀贼乃是无奈之举,小僧自会在佛前请罪,不劳僭越费心!”元妙听了脸色再变,宣了声佛号,也没见他如何,赵孟锦突然大叫一声连退了几步,众人虽没看出元妙如何出身,但也明白其是吃了暗亏。

    “好身手,他日定要请教高招。”赵孟锦连连甩手道。

    “好说,好说,都是祖上传下的功夫,咱们正好切磋一下。”元妙双手合十地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宗伯能留下,实是大幸。”赵昺也松了口气,元妙能留下来不但自己多一助力,也对稳定人心有着莫大的好处……

    计议已定,大家立刻行动起来,随着近两千人的涌入,卫王行在也顿时热闹起来。人多事情就多,为了便于管理,赵昺将众人分别编队:疫船上的病患由赵孟锦负责驻扎在较小的东院;泉州的护驾义勇编为两队,分别由蔡完义和黄显耀负责,驻扎在西园;元妙一帮吃斋念佛的和众人生活在一起会有诸多不便,赵昺将他们安置在后院的佛堂之中。

    由于房屋有限住不下这许多人,赵昺又令周翔统领原有所部官兵,并从各队中抽调有有手艺的义勇临时编成一队,在空地上搭建营帐。而郝云通则领着几个医士展开巡诊,医治病患。想到众人多日没有饱食,他命王德将府中所存粮食全部拿出来供与众军,但即便如此也只够一餐之用,明日的早饭还不知在哪里。

    好在到了晚上派出采购粮草的庄世林带回了两百石粮食,甚至还有些菜蔬、肉食,如今朝廷大批军民涌入,不仅甲子镇上的余粮被征用一空,连周围百里的粮食都吃紧,这些粮食还是他花费一倍的价钱收购来的。他原以为这些东西足够原来的一班人吃上一个月了,没想到现在一下多了这么些人,手里这点粮是远远不够的,他立刻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随着一波新人的到来,感到不舒服的还有卫王府的负责警卫王府的江宗杰,现在王府的内外警卫已经全部由新来的义勇们接管,殿前禁军变成了看大门的,活动范围也受到了限制,江宗杰对于被边缘化感到无比的愤怒,但也很无奈,谁让王爷对自己不信任呢。而内侍总管王德也好不了哪里去,殿下令他将财权交出,没了分配权他这个总管等于权力被削去了大半,实际上也就在内院说了还算,这让他也无比的失落。

    无奈归无奈,失落归失落,人家虽然小,可也是王爷,对于其命令两人不敢违拗,而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不能不报,于是分别向娘娘和殿前都指挥司上报。但此时的赵昺也看不出高兴,他知道自己将这些义勇留在府中名不正言不顺,很容易落人口舌,必须想办法给他们挣个名分,把这支能由自己掌握的唯一队伍留在身边……

第026章 到访

    刘黻急匆匆的来到卫王的临时行在就被吓了一跳,还未到府中远远的便看见前堂的空地上搭建起一座高棚,上面白绫缠绕,外侧竖起三根白布包裹的高杆,中间一根高达三丈有余,垂着条丈四的白布长幡,他一眼看出这是在布置灵棚。

    “府中出了什么事情,是哪位故去了?”刘黻看到周翔正在指挥众人忙乎,两步上前问道。

    “哦,刘大人!”周翔扭身一看是刘黻,急忙行礼道。

    “免礼,快说出了什么事?”刘黻摆手道,昨天娘娘将他召进宫中,称卫王殿下府中住进了许多闲杂人,将王府搞得乌烟瘴气,连护卫的殿前禁军都被赶出了府,让他前来看看殿下是不是受了坏人的唆使在胡闹。他心中却不这么认为,琢磨着多半是卫王殿下的主意,其别看是孩子,可不是轻易能让人糊弄的,但他还是遵谕前来,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出。

    “刘大人,殿下一直对泉州义勇舍身护驾念念不忘,想后日进行祭奠,做场法事超度亡魂,下官正在准备。”周翔答道。

    “这……这,府中这许多人可是泉州幸存的义勇?”刘黻听殿下无事,心放下大半,这时才看到脚下摆放着数百灵牌,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木茬,显然是刚刚制作完毕还未来得及上漆,但他对殿下所为还是觉得不妥,皱皱眉又问道。

    “是的,殿下听闻我们这些从疫船上下来的人及泉州义勇无遮风避雨之处,便令人腾出了府中两处院子暂时安置。”周翔看刘黻面色不善,又怯生生地问道,“刘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唉,殿下年幼有些事情不懂,你也不懂吗?这行在可是你们能随便出入的,若是出了事情谁能担待的起,现在娘娘听闻此事十分不悦。”刘黻叹口气道。

    “刘大人,那我们……”

    “刘大人快请,殿下在后堂!”周翔话没说完,内侍总管王德已经迎了上来说道。

    “也好。”刘黻怔了下欲言又止道。

    “哼,听到了吧,周指挥使这下你们麻烦了,先让他们停下来。”王德回头得意地说道,然后趾高气扬的引领着刘黻向后堂走去,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周翔……

    府中许多人都曾与刘黻共患难,见其来了纷纷停下手上前见礼。这些人都是下级军兵,换做它时自己眼皮都不会抬一下,但今日却生出了异样的感觉,觉得十分亲切,他也一一还礼寒暄,使得这不长的路竟走了一刻多钟才到达后堂。

    “臣拜见殿下!”刘黻进了后堂上前施礼道。只见堂中坐着十数人,看身上衣着有僧有俗,有兵有民,而殿下居中而坐,面色沉重,身前的长几上放着本书册,还不时在上面勾勾画画,像是在与众人议事,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哦,刘大人免礼,这边稍坐。”赵昺抬头看是刘黻,略显诧异地指指自己下手的座位说道。

    “谢殿下!”刘黻施了个礼道,屋中的众人也纷纷起来见礼完毕,他才挨着殿下的右手坐下。

    “蔡大人,你接着说。”众人落座,赵昺看着左手坐着的一位身穿六品官服的中年人说道。

    “殿下,当日下官召集了泉州城中宗室三千余人、有功名者士子千人,军兵两千和数千宗勇义士共万人出迎圣驾,谁知蒲氏谋反将城门紧闭,遣私兵突然袭击,以致伤亡巨大,当日宗子赵与明、赵若林、赵崇道、赵时碧、赵必功、赵若晋等以下三千人,以进士蔡靖、潘宏等十人为首者千人,军官曾注、周钟等以下官兵数百人和宗勇千人皆在城中殉难,由于人数众多,有名姓者仅有三百二十三人,余皆不可考。”泉州司官蔡完义黯然说道。

    “嗯,黄公子你部如何?”赵昺点点头又问下一个年轻人道。

    “从泉州突围后,与父亲率军护送太后和殿下突围,所领千余官兵在途中伤亡大半,父亲也以身殉国,仅有百余人脱难,由于名册丢失,情形又十分混乱,以致殉难者只有几个军官和不足百人名姓可查。”说话的正是泉州州将黄克济之子黄显耀。

    “元妙大师,寺中殉难僧众可统计好了。”赵昺擦擦眼睛问坐在其左手的一位大和尚道。

    “阿弥陀佛,一副皮囊而已,殿下又何必挂怀。”元妙宣了声佛号,并不想回答,低头默声诵经。

    “殿下,寺中有僧众一千二百五十一人,现在寺院被毁,逃出来只有小僧等四十二人,余者皆死于鞑子铁蹄劲弩之下。”站在元妙身后的一个大和尚却没有那么高的道行,面带悲愤地说道。

    接下来,又有各路出卫宋主的乡勇报上统计的人数,坐在一边的刘黻虽然没有插话,但心中也是不平静,他大概算了一下,泉州之变仅护送太后和卫王一路的人马就近两万人蒙难,其中不乏父子兄弟全部战死者,留下名姓者却只占很少一部分。而更令人难受的是这些死难者还都曝尸荒野,想想自己都觉难受,作为亲历者的殿下心情可想而知,也难怪他会收留众人,并大张旗鼓的进行祭奠。

    “朝中那些人不知道脑子想些什么?”刘黻心中愤然,这两日朝中有人对于殿下收留义勇之事颇有微词,说殿下此举是沽名钓誉,收揽人心,就差说其有不臣之心了,还将事情告到了太后面前,这也才有了他令他以探望之名前来调查的事儿。

    现在不说殿下小小年纪是否能有此心思和能力,就说朝中重臣不也是争权夺利,明争暗斗,将朝廷的军队看做自己的私兵,不肯接受朝廷调度。恐怕他们此举是担心殿下坐大威胁到自己吧!而此刻殿下所为在刘黻看来正是挽救朝廷脸面之举,想想无数军兵义勇为了出卫宋主不惜性命,毁家纾难,朝廷却毫无表示,岂不寒了百姓和军中兵将的心,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愤怒。但以他对殿下的了解,其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不止是祭奠这么简单,恐怕另有深意……

    “王德,你也将突围途中死难的内侍和宫女造册,待时一同祭祀,超度。”众人禀报完毕,赵昺扭脸对站在身旁的王德说道。

    “殿……殿下,他们也在祭祀之列?”王德有些发懵,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们这些内侍在旁人看来就是群怪物,而他们也知道自己地位卑微,虽生活在天潢贵胄身边,却是猪狗一般的存在,死了能有个葬身之地就算蒙受天大的恩典了,哪里敢想接受拜祭。

    “当然,他们为保护圣驾而死当然也能同享祭奠。”赵昺十分肯定地答道。

    “小的代那些死去的奴婢们谢过殿下了。”王德听罢翻身跪倒,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

    “快起,不论是朝中重臣,还是一介草民,为国而死便是大宋的烈士,你又何必谢我,快去准备吧!”赵昺虚扶一把道。

    “谢殿下,小的定尽心办理。”王德跪伏于地再次叩首道,不过此时的他心境与初时大不相同,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主子,堂外的那些泥腿子也不像那么讨厌了。

    “刘大人,今日突然造访有何事?”众人告退,赵昺才对刘黻道。

    “殿下,娘娘听说殿下府中住进了许多闲杂人等十分担心,特遣下官前来察看。”刘黻看殿下面色不悦,知道他在生自己不来看自己的气,笑着说道。

    “府中的情况刘大人已经看到了,那便请回禀娘娘府中一切都好。”赵昺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却是半真半假。其实他也确实在生刘黻的气,不论两人同舟患难的情义,自己好歹救过他的命,可自上岸后便不再露面,实在太让人寒心。

    “殿下勿恼。”赵昺气呼呼的话倒让刘黻觉得好笑,刚才殿下从容不迫的给众人安排事务任谁都不敢小看,但再看不论他刚刚如何,终究还是小孩心性,“殿下,微臣回朝后时时想来看望,但如今敌军步步紧逼,处处告急,事务实在繁忙,再者陛下有佯,臣实在不敢擅离,以致迟迟未能成行。”

    “皇兄病了,病得重吗?娘娘可安好?”赵昺听了抓住刘黻的手面带急色连连发问道。

    “殿下别急,陛下一直有太医医治,娘娘日夜看护,虽然辛苦,但还安好。”刘黻拍拍殿下的手道,心中暗乐自己只略施小计,便将殿下的注意力转移它处,顾不得怨恨自己了。

    “那就好,怪不得皇兄和娘娘不准我进宫,原来如此啊,我还当娘娘生我的气呢!”赵昺如获重释地说道,可心中却并不在乎,自己与那所谓的皇兄还未‘真正’的谋面,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自己要是不闻不问又不合常理,只能做做样子。

    “娘娘一直挂念殿下,这不听说府中有事便立刻差臣前来,听宫中的人说陛下也十分想念殿下,吵着要与你一同玩耍呢!”刘黻自然看不出赵昺的心思,还当他真得担心,不住地安慰他道。

    “哦,我也想皇兄了。”赵昺听了也松口气,回来后娘娘对他一直不闻不问,让他担心不已,毕竟他们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现在情况明了啦,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借机多讨些好处……

第027章 心眼儿

    刘黻从卫王行在回到家中时天已经擦黑了,等他洗漱完毕晚饭已经准备完毕,桌上摆放着六个菜,有烧羊肉、清蒸蟹、香酥鸡,外加三盘时令菜蔬和一盆鱼辣羹及一壶酒,样式与平日并不不同,可他坐下后却久久没有下箸。

    “夫君,今日只有这些东西送到,虽粗鄙也需用些。”刘夫人见丈夫看着饭菜发愣,拿起酒壶给他斟酒倒。

    “慢些,夫人说这些吃食日日都有人送来?”刘黻听了皱了下眉,伸手扶住酒杯道。

    “夫君今日是怎么了,关心起琐事来?”刘夫人轻笑道,“这荒野小镇连个草市都没有,即便想采买也没有地方去买,如今米粮肉食都是朝廷统一配给的,来日怕是也要从薪俸中扣减。”

    “每家每人是不是都有这些?”刘黻指点着桌上的菜又问道。

    “怎么会呢,皆是按照品级勋爵分配,底下的人要少些,宫中和宰执多些。”刘夫人为刘黻斟上酒放下酒壶道。

    “那卫王殿下那里是不是比之还要多些?”刘黻问道。

    “夫君是糊涂了吗?官家和娘娘宫中都有定例,卫王殿下自然也不会少的。今日你见到殿下了,妾身多日不见,还是十分想念。”刘夫人嗔笑道,觉得夫君有些不同,而她与殿下在船上共处多日,猛地不见也觉得空落落的。

    “今日上午娘娘让我到殿下府中察看,殿下留我用了午膳,可只有两样菜,不过是一盘菜蔬,一盘鱼干,饭也只有白米饭,比之船上时还不如。”刘黻想了想说道。

    “真真可恶,他们竟然敢克扣殿下的供给,夫君定要禀明娘娘严惩。”刘夫人听了急道。

    “其中怕有蹊跷,殿下深得娘娘疼爱,底下的人不敢,再说殿下天资聪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绝不会轻易作罢!”刘黻摇摇头说道。

    “不是那班下人欺蒙殿下,那又为何?”刘夫人疑惑地问道。

    “哦,昨日娘娘听闻卫王将一班流民义勇收入府中,将行在搞得乌七八糟,她担心殿下是受歹人蛊惑和利用,特差遣我前去察看。”刘黻喝了口酒道,“你猜殿下收留的是何人?”

    “该不会是与我们同舟的那些病患吧?”刘夫人立刻想到说。

    “夫人所言正是。”刘黻点点头道,“我们下船后,同船之人被另行安置它处,但朝廷却拒绝供给他们衣食、粮饷,以致他们与流民无异。还有那些护送殿下自泉州突围的义勇,他们同样被扣减粮饷,每日也是食不果腹,没有遮风避雨之处。殿下闻知后,便将众人全部接入府中安置,突然来了二千人,府中哪有那么多的储备,想来殿下是将自己的供应分与众人了。”

    “殿下宅心仁厚,重情重义,想在船上时缴获那么多金银谁不眼热,殿下却悉数分与众人,如今将自己的供应与众人共享应该不会假。”刘夫人给刘黻布菜道。

    “是啊,我去时殿下正命人搭起灵棚准备做法事,超度和祭奠在泉州之役中阵亡的官兵和义勇,想想一个孩子都如此重情,令我等汗颜,可有些人却还无端猜忌!”刘黻叹口气说道,他知道殿下做的正是朝廷应该做的事情,但一直却无人提起。

    “夫君,殿下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且又与你有师生之分,现在殿下有难,我们不能放任不理啊!”刘夫人听朝中有人竟然怀疑一个这么好的孩子行为不轨,心中十分不满,但碍于女子不得干涉外事的规矩也不便多言,只能委婉的提醒刘黻。

    “嗯!”刘黻看了夫人一眼便不再多言,匆匆吃罢饭便转到书房准备报与娘娘的奏表……

    书房中烛火昏暗,更鼓已敲了三遍,但刘黻身前的书案上还是白纸一张,而他也是几次提笔又放下,脑子中闪现着卫王府中的一幕幕情形,思来想去殿下所做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可他总觉的有什么不妥。

    通过船上那段时间相处,刘黻知道绝不能将殿下视为普通孩子看待,其所为似是另有深意。就说今日殿下当着他面让那些义勇们禀报伤亡看似无意,但现在细想来像是故意说给他听,而当时自己听后也是悲愤不已,还应众人的要求题写了一幅‘忠义千秋’的条幅,殿下立刻命人裱了挂在灵堂正堂。

    说起来祭祀也分为三六九等,有国祭和乡祭之分。而这次祭祀虽然是殿下主持发起的,但是没有朝廷和陛下的敕旨也只能算是乡祭,可自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朝廷右相奉太后之命前来视察的,如今一时兴起题了字,那么这次祭祀不说性质发生了改变,起码档次提高了许多。在他人看来更像是自己借此表达对朝廷如此对待那些死去义勇的不满,更是暗中唆使殿下‘胡闹’的主谋。

    “殿下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的机谋吗?”刘黻越想越觉得今日之事有古怪,但一个孩子能不露痕迹的将自己给装进去,这也太难以让人置信了,难道殿下幕后真得有高人?可在船上那么多天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人。

    “殿下所为虽有超常之处,但也并没有做危害大宋之事。”刘黻转念又一想,殿下由于母亲地位不高,在宫中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孩子,出宫后也是自与大队离散后才显露出才智。而其制药救助船上病患,急智退敌,都出人意料,但按其所言梦中得异人相助也不无可能。

    再者殿下散财于众人,收留流散义勇,祭奠殉难护驾军民,可能也有‘刁买人心’之嫌,却也入情入理,与其之前表现出的仗义疏财、宅心仁厚性情相符。而他可能恰恰没有意识到朝中斗争的复杂,人心的险恶,被小人所疑,再说一个孩子再坏能坏到哪里去,难道还要颠覆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大宋王朝,他要是有那个本事,恐怕早就远遁,何必留在大宋这条将沉的破船上!

    “如果殿下有翻天覆地,扭转乾坤,救民水火的能耐,我帮他一把又能怎样,即便扶他登上御座、龙袍加身也无不可!”刘黻想的明白了,笔走如龙,奏表一气呵成,将府中所见所闻如实禀报,当然不乏溢美之词,且委婉的为殿下所为做了辩护,顺便给其讨了些好处。当他搁下笔,已经是天光放亮,雄鸡报晓……

    …………

    赵昺这时同样彻夜难眠,他白日的一番表演也存着心眼儿,他觉着自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宋末,而如今的形势下即便大军在侧,他也心中不安,而能保全自己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拉拢一批人保护自己的安全,来日或留或逃都游刃有余,免得被哪支‘活不下去’的宋军给抓了送给忽必烈当见面礼喽!

    而两世的知识让赵昺明白如今的行朝看似还能维持,其实内部也是山头林立,尤其是军中将领更是分成数个派系,他们名义上虽然都拥护朝廷,但其实也是各怀心思,观望形势。这一点他以为和民国初年的中国十分相似——各路军阀割据,各自为政;中央势弱,丧失控制力。这种结果是十分可怕的——外患不止,内乱不休,甚至孙大总统也屡遭刺杀,只能拉拢靠军阀去打另一个军阀。

    同样现在大宋朝廷虽然号称有四十万大军,但其中存在着大量的宫女、内侍、官员家属、军兵家属,以及大量的文官。除去这些非战斗人员,宋军有战力不过几万人而已。

    朝廷控制的军队只有万把人的殿前禁军,但其在不断的逃亡中伤亡惨重,精锐尽失,实力大不如从前,从其只给自己派了一队警卫的情形就可看出他们对维护皇室的安全都已经有心无力,只凭借都统制江万载的名望才没有崩溃离析。而张世杰的淮军那是他的本钱,拼死也不会撒手的,从他手里借兵跟割他的肉没有区别。

    另一支比较有战斗力的军队就是文天祥率领的督府军,其成员更加复杂,既有收拢的各地败军,也有招安的匪寇,更多的是招募的义勇,人数也有十数万之众,可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在元军的步步紧逼下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处于崩溃的边缘。在其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就是想助他也是力有不逮,况且其心高气傲还不一定能瞧得上他这个‘孩子’!

    因此赵昺只能从那些谁都瞧不上的乌合之众中选人了,而与他有过交集的泉州义勇和船上的那些病患者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入了卫王殿下的法眼,怎么着熟人也比生人强。这虽说有些无奈,但也是必然,自己‘天生’就是他们的领导,而‘贴心’的倪亮让他对这伙人好感多多。当然他们舍生忘死的救护自己也让自己心存感激,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事情,有朝一日与自己‘共富贵’。

    如今赵昺只希望刘黻能‘正确理解’自己的想法,不求他添油加醋,只希望他能如实上报,使自己能打赢手中的这把‘烂牌’……

第028章 状况迭出

    祭奠定在了二月初一,次日也是民间传说的龙抬头的日子。对于古代的祭奠仪式,赵昺过去也只在电视中见过,那些多半都是导演们臆想的,连次序和祭品的摆放都常常搞错,他当然不敢对安排擅自插言。

    而卫王府中的这些人不是泥腿子,就是舞枪弄棒的武人,也没有熟知朝廷祭仪的人,好在其中不缺乡间的土豪,他们往往都是一地一乡的宗主,对于乡祭的规则了然,于是赵昺就将一切交予他们去办,搞成什么样他不在乎,只求造出声势就好。有了王爷的吩咐,众人当然也不会让他失望,一切按他们所知的最高规格去做。

    祭典到了正日子,老天爷也似乎十分配合,天空阴翳,寒风呼啸,丧幡飘舞,平添了几分凄凉。加上唢呐的呜咽声声,上千遍穿丧服的人群和悲戚的面容,让人已是心生悲意。而祭堂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十数牌灵牌更让人心惊,有封号、功名和名望的自然放在前排,后边才是那些义勇和官兵,但更多的人难以查证名姓,只能以‘与字辈宗子二百一十人之位’、‘林氏宗勇三百五十一人之位’、‘倪氏宗勇四百二十三人之位’,黄氏、庄氏等等殉难义勇予以合祭。

    “殿下,有大群人向这边涌来,看样子来者不善,我们是否拦截?”今天是正日子,早早开了饭,大家正与王爷熟悉仪式的流程,免得出错丢人,赵孟锦突然闯了进来禀告道,因为今天祭奠的是泉州殉难官兵,维持秩序和打杂的这些事情就落在了疫船上下来这帮人身上了,如果有人来看热闹也正常,但一下来了七八百人就有问题了。

    “这个时候是什么人来捣乱,我去将他们打走!”家里办丧事有人捣乱这哪是大忌,蔡完义一听就恼了,起身怒道。

    “慢着,不要冒失,查清来者意图再说。”赵昺皱了下眉说道。他也十分纳闷,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自己好赖也是个王爷,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祭典是他搞得,这帮人是他罩着的,可还有人敢来找事,不是活腻歪了,就是有人指使。而现在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敢指使人前来闹事的肯定不是善茬,他不能不小心应对,别让人抓住把柄。

    “殿下,属下先去看看!”郑虎臣起身施礼道。

    “嗯,今天是大日子,尽量好言相劝,但是他们执意要闹,咱们也不要怕!”赵昺看看郑虎臣说道,这些日子其特意蓄起来胡子,面容也在海上晒的黝黑,人显得苍老很多,即便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而其做事沉稳,心眼儿又多,现在让他去处理正合适。

    “殿下,我也去吧!”倪亮也站出来说道。

    “你……算了吧!”赵昺想了想拒绝了,这孩子容易冲动,手又重,没事儿也得搞出事儿来,“赵将军集合人手做好准备,如果是别人打上门来咱们也不能任人欺负,若打就狠狠的揍!”他转脸又嘱咐赵孟锦道。

    “是!”赵孟锦和郑虎臣两人分头按照吩咐行事,而堂上众人都暗竖大拇指,这孩子有胆子,而这乱世之中就需要敢干的人,哪像朝廷中的有些人,鞑子都把都城占了、皇帝掳走了,还再想着跟他们议和,跟着殿下干以后有前途,起码不会再被人欺负……

    正当众人积极备战,准备严惩敢来捣乱的家伙们时,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尴尬不已。此次前来的人原来不是来找事儿的,而是泉州之变时护送陛下突围的另一路泉州义勇,他们听说卫王殿下要举行祭奠大会,便也披麻戴孝,捧着殉难者的灵牌赶来了。赵昺也放下心来,他也不想和朝廷中的大佬发生正面冲突,如此结果最好。

    如此一来祭奠的人数又增加了不少,一阵忙乱才安置好新来的,又重新布置好灵堂。当众人整好衣冠准备开始时,赵孟锦又匆匆跑进来禀告称左相陈宜中带人来了,要殿下率众人外边接旨。赵昺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刘黻一去再没回来,不知道自己套住了他没有,而陈宜中这小子就是属老鸹的,自己跟他沾上点就差点让他给害死,今天带着圣旨找上自己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儿。

    “卫王听旨!”

    “臣接旨!”现在正办事儿,香烛是最不缺的,赵昺在众人的陪同下出门时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瞅瞅手捧圣旨站在前边的陈宜中,这货虽说到了中年可也算面目清朗,可心眼儿咋这么坏呢?他腹诽着跪下道。

    “卫王昺品格高贵,重仁重义,加封泉州节度使,食邑千户!”陈宜中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昺叩首谢恩,可心里却堵得慌,泉州早就落入敌手,封地也就跟着没了,还不如给点金银来的实惠。

    “圣上蒙难泉州,得军民出护,幸以身免,特追授殉难进士林耸、蔡福嗣、蔡靖、潘宏等人为正奉大夫,荫子孙两人;追授武进士倪国忠为忠武将军、武举倪通为游骑将军、武痒生柯玄武为昭武校尉,荫及子孙;追封泉州将黄克济为定远将军,队官曾注、周钟为振威校尉。”

    牺牲的追封完,又加封还活着的泉州军官蔡完义、刘志学、刘淑智、刘洙、刘文浚等人,倪亮、章子珍、董义成、陈凤林、吴士瑛等救护太后和两王等尚存义士一百多人授予了勋位。令赵昺诧异的是化名赵大的赵孟锦,化名郑虎的郑虎臣也在其列。活着的给了些赏赐,牺牲的官兵加倍抚恤,而更多的殉难义勇仅被追授义士之名,给予些抚恤,但是大多人家属或死于动乱或无从查找,封赏也就成了空头支票。

    “陈相辛苦了,请到堂上喝杯茶,祭典少时便开始!”宣旨完毕,因为有了敕封有的灵牌要加上封号重新书写,所以祭典开始的时间又不得不向后推迟。赵昺和陈宜中虽然有过节,但也知道双方还没撕破脸,再说他来宣旨代表的是皇帝、是朝廷,自己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他发生冲突,还是要客套一番的,拱拱手说道。

    “殿下客气了,臣下公事繁忙不能久留,待有暇再登门问安。”陈宜中上下打量着身高只及自己腰身的卫王拱手回礼道,可心中却十分不安,甚至有些堵,而他也根本无意参加这个低档次的所谓祭典,前来宣旨也只是迫不得已。

    “既然如此,本王这里也是一团糟就不留陈相了,他日再登门道谢。”赵昺也看出陈宜中有些尴尬,知道他心中有鬼怕自己追究,一旦闹起来自己是个孩子顶多被人说‘顽皮任性’,可他若是承认了,就坐实了犯上的罪名;不认就必定要与自己争辩,但和一个孩子较真,结果不论输赢他都输了,所以现在急于脱身。

    “好好,殿下如到寒舍,臣下定倒履相迎!”陈宜中低头行礼道,此刻他正如赵昺所想,前些日子因为私怨自己差点将其害死,按说一般的孩子脱险后一定会向大人哭诉,和自己撒泼打滚的哭闹,但眼前的这个孩子并没有这么做,就像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让他松口气的同时心中更觉不安,因为殿下的面色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心悸,他只想赶紧离开。

    “也好,陈相请!”赵昺欠了欠身子说道,并没有起身相送。而按照大宋规矩,亲王爵位以致极品,但无职无权,地位远逊于当朝宰执,朝会排班也要站在宰相身后,他如此做已算是失礼。可这绝不是刚刚穿越而来的赵昺不懂,却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告诉其自己并没有忘记前日之仇……

    敕旨的颁布表明了皇家和朝廷的态度,百官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尤其是那些经历泉州之变的臣僚们或亲至或是遣人前来祭奠,而前来凑热闹的也不少,如此一来场面又比赵昺所想大了许多倍,这使得卫王府一班人不禁手忙脚乱,祭典也搞得乱哄哄。好在大家都知道卫王年幼,现在又是兵荒马乱之时,因此倒也没有人多言。

    最可怜的反而是赵昺了,来人祭奠后都会到堂上给他问安,人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客气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捱到典礼开始才算告一段落随着通祭喊礼,在震耳欲聋的嚎哭声中祭者抬着烧牛、烧猪、水果等献于灵前,而此时‘轮番轰炸’之下的赵昺脑袋早都有三个大了。好在他地位最高,要求其做的事情并不多,在众人的指点下完成了行盥手礼、进香、进酒、读祭文,奉献宝帛、焚宝奉献等仪式。

    由于人多,又连番发生状况,仪式持续到正午才结束。听着外边哀声已无,坐在堂中休息的赵昺想着祭奠总算顺利完成、目的基本达到,不由的长出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喘匀,却听到外边突然喧声大起,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029章 饮福

    搞个祭奠却意外百出,这让赵昺十分恼火,以致让都他不禁怀疑是老天爷对自己另眼相看,处处跟他作对,嫌今天的场面嫌不够乱。但当他来到现场却是哭笑不得,只见一群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孩子们在场中四处乱窜,争抢灵前的供品,而府中的人等当然不肯,纷纷上前阻挡,可那些孩子身子灵活左躲右闪之下拿了东西便跑。这边追那边跑,自然是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

    “住手,怎么能随意打人!”孩子们搅乱了祭典,府中人等十分生气,抓住人伸手便要打,赵昺前世便是好青年,怎么能容忍这种倚强凌弱的行为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急忙出声喝止。

    “殿下,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多‘小猴子’前来捣乱,争抢供品,轰也轰不走!”赵昺这么一喊,场上的人都停止了追逐呆立在当场,负责维持秩序的赵孟良回禀道,可手里还拎着个孩子的脖领子并没有松开。

    “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搅乱祭典?”赵昺挥了下手让赵孟良松手,向那个孩子问道。

    “殿下,我们乃是随军军将的子弟,是前来‘饮福’的,并不是有意捣乱,却没想到卫王府如此小气。”其他孩子看见一帮人拥着赵昺气势汹汹的出来早吓得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可这个孩子站起身掸掸身上的土,施了一礼说道,听他的口气不但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反而有责怪之意。

    “饮福?!”赵昺听了一愣,想了想典礼中似乎没有这一项,自己更不知道是何意思。

    “殿下,饮福乃是……”庄世林看殿下一脸懵懂,连忙俯下身在他耳边解释道。

    赵昺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宋代人对祭礼一向十分重视,摆的供品自然非常丰富,有酒有肉有果盘,大点的祭典还惯用‘三牲之首’,即猪头、羊头和牛头,这三样都是生的,祭奠以后带回家,如果赶上天气太热,祭奠仪式又太长,中途容易臭掉。于是宋朝人做了改进,一边祭祀,一边‘烟燔牲首’——把猪头、羊头和牛头统统烤熟。仪式结束,直接将烤熟的牲首切开,与摆放的供品一同当场大吃大喝,称之为饮福,意思是吃了供品和喝了供酒能给活人带来福气。

    “哦,既然如此,大家共享……”赵昺听了就想笑,宋人也真够浪漫的,坟前摆着供桌,供桌旁边放着碳烤炉,炉火熊熊,烤着“三牲之首”,烤得坟地里阵阵香气,然后大家围于灵前饮酒吃肉,那场面一定让人充满了遐想。

    “殿下……”殿下话刚出口,便被庄世林给打断了,而且一个劲儿给他打眼色。

    “……”赵昺听了看向众人立刻意识到自己要犯‘众怒’,前些日子众人都是饿怕了的,现在刚吃了几天饱饭,但油水还是很少的,为了筹备祭典自己不吝钱财准备了大量的供品,加上各处送来的为数实在不少,大家都指望祭典结束后好好解解馋呢,可如今来了一帮分食的当然不乐意。

    “哼哼,我说卫王府为何如此小气,原来是有个吝啬的主子。”那少年见赵昺眼神闪烁似在犹豫,冷哼声说道。

    “如此诋毁殿下,若不是看你是个孩子先打你个半死!”赵孟良听了大怒,晃晃拳头说道。

    “我们走吧,你们还说卫王仗义疏财,最是大方,非吵着要前来讨口吃的,现在看明白了吧,他也不过是个小气鬼。”那孩子却并不害怕,伸手拨开赵孟良的拳头,冲场上的一群孩子招招手道。

    “呵呵,脾气还不小,你即是来参加饮福,可曾带来一份供品,上了一文的仪礼,还是在灵前祭奠过?分明是你自己礼数不周,反来说我们小气,天下可有这个道理!”赵昺听了却没有生气,笑着反讥道。

    赵昺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其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被众人围住却毫不畏惧,还能侃侃而谈,讲出些歪理,隐隐为这群孩子的头儿。再看其身上的衣服虽然显旧,却是锦袍,绝不是寻常百姓穿的起的,应该是殷实人家的孩子,他说自己吃不饱饭分明便是说谎,倒像是故意捣乱来了。可现在他损了自己半天,按说目的也已达到,但其嘴里说走,却并不移步,其中透着古怪,让赵昺不得不怀疑其是要故意激怒自己,他当然不能中计,否则栽在个孩子手中岂不丢死人了。

    “这……”那个孩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年幼的王爷会如此反问他一时语塞,可他却并没有放弃,眼珠一转又说道,“我说殿下小气不是饮福之事,你只收留那些自己封地的官兵义勇,却置我等冷暖饥饱于不顾也是小气。”

    “殿下,军兵们自有粮饷拿回家中受用,这小猴子伶牙俐齿乃是给殿下设局呢,不需再与其讲理,轰出去算了。”连赵昺这么老实的人都看出其中有鬼,老江湖郑虎臣当然也看穿了其把戏,挥手让护卫们动手。

    “殿下,却不是如此,我们真是军中阵亡将士子弟,朝廷虽有定例,但已经数月没有足额分发,大家都饿了很长时间啦,到此只是想借饮福吃顿饱饭!”那孩子见自己的诡计被识破,有些急了边躲闪边喊道。

    “殿下,这……”郑虎臣发现殿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想不好,刚张嘴却没等他说出便被打断了。

    “胡说,你竟然敢如此诋毁朝廷,是何居心?”赵昺听罢却突然翻脸,厉声喝道,“来人,速将他们全部拿下,送到西院,听候处置!”

    “殿下,他们不过还是孩子,如此……”殿下忽然出尔反尔变了主意,让赵孟锦十分吃惊,他的意思是将这些人轰出去了事,没想到却要拿人,但他心中以为是殿下小孩心性听不得坏话,一时气恼,急忙提醒道。

    “赵将军,殿下的话你没听懂吗?”没有等殿下答话,站在一边的郑虎臣给赵孟锦打眼色道。

    “啊……是,属下遵命!”赵孟锦虽然没弄懂什么意思,但知道郑虎臣绝不会无端暗示自己,楞了下答道,顺手先将那孩子按住了,郑虎臣却也松了口气,而赵昺一甩袖子沉着脸回屋了……

    接着府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那些孩子们刚才能得手不过是趁人不备,现在大家有了准备,他们再能折腾也不是大人们的对手,因此时间不长百十个孩子便被全部抓住关了起来。而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场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开始忙着准备饮福,一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殿下,那些孩子都已经关起来了,下来如何处置?”赵孟锦进到正堂禀报道,那些孩子十分能折腾,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即便被关起来仍然吵闹不休,打又打不得,吓唬也不怕,把他搞得十分头疼。

    “殿下,他们毕竟还是孩子,说得多半也是实情,教训下便放走吧!”黄显耀向殿下施了一礼说道,从这些日子的自己的经历来看,谁都知道孩子们说得肯定不假。

    “嗯,可暂时还不能放,让人先给他们送些吃食去吧!”赵昺点点头却没有答应。

    “殿下,为何……”黄显耀听了惊讶地道,而堂上多数人也面带疑惑,显然同样不解,这与殿下平日之举大异。

    “黄少将军不要再问了,殿下考虑的极是,现在放了很可能会害了他们和咱们的。”坐在一旁的泉州司城官蔡完义插言道。

    “蔡大人,这又为何啊?”黄显耀更加疑惑,忍不住再问道。

    “唉,你也不想想,今晨朝廷刚刚下旨追封遇难烈士,又敕封诸位,乃是施恩之举。可突然府中一帮孩子却声称朝廷克扣军属俸禄、口粮,这让殿下如何解释,而府中鱼龙混杂难免隔墙有耳,一旦传达圣听,难免会招来祸端。”蔡完义叹口气说道。

    赵昺听了没有再多言,像是默认了其说,但他却是暗自点头,心想府中还是有能明白自己心思的人。他前世虽没有从政的经验,可也经历过办公室斗争,那时自己为了鼓励手下费劲巴拉的争取了一笔奖金,但是一发下去就有人因为没有达到个人的期望而大发牢骚,结果传到了老板耳朵里。事情本与自己无关,又不是他主使的,最后自己却挨了顿臭骂不说,几个有怨言的还被炒了鱿鱼。因此当他听到那孩子当众说‘实话’时就意识到不好,只能当众呵斥表明自己知恩的态度,并对他们进行保护性禁闭了

    “哦,原来如此!”堂上众人见殿下认了也都恍然,如果那些孩子们吃饱了就出去瞎说,不正是打了皇帝和朝廷的脸吗?如果追究下来,王爷可能没事儿,他们这些人恐怕就得落得个‘知恩不报,诽谤朝廷’的罪名了。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大家看向殿下的目光复杂起来,尤其是后来者……

第030章 收留

    动乱时期一切从简,但赵昺还是命人做了三天法事超度亡魂,而他也坚持每日前去同众人一起守灵。终于熬到祭典结束,赵昺却没有感到一点轻松,当前首要问题是又多了上千口人吃饭的问题就让他觉的压力山大,这种压力似乎还在不断增加,可又怨不了别人,都是自己惹得‘祸’。

    蔡完义一班人要求归队,他们同是在泉州护驾的义勇,赵昺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同意他们来府中挤挤。而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跟随皇帝一路的泉州义勇开始只是参加祭典的,但不知道是觉得大家乡里乡亲的在一起有安全感,还是有感于卫王殿下的人格魅力,在祭典结束后也放弃了伴驾的‘优厚待遇’不肯走了。另一批赖在府中不走的就是饮福时来的那帮不速之客。

    对于这帮孩子的境遇,赵昺通过泉州义勇们的窘境就知道他们所言非虚。据他所知宋朝采用的是募兵制,也就是说当兵的都是职业军人,一旦从军就要一声为兵。同时他们也是人,有家庭、有老婆孩子,因此规定军属可随住军营,靠军饷维持生活,所以现在的随扈大军中有不少都是随行的军属。

    连番征战中,尤其是自福州撤退后经历了多次恶战,部队伤亡惨重,在撤离泉州途中就有二百多艘战船沉没,损失了多少士兵就可想而知。当然朝廷对于战殒的军将也有抚恤,除了赏赐之外,还会按照牺牲者的军饷减半供应给家属。但如今天下大乱,朝廷财政困难,供应上必然会有所选择,义勇们尚缺衣少食,这些遗属自然是难得果腹,可他们又无处可去,只能跟随朝廷四处漂泊,到处讨食,尤其是那些双亲皆亡的孩子最苦。

    对情况心知肚明的赵昺原本打算关了他们几天,待人们都已淡忘此事的时候再放他们走。所以虽然将那些‘污蔑’朝廷的孩子全部监管起来,但并没有苛待他们,反而提供了住处和饮食。而这些孩子们却不知恩图报,让他们走的时候谁也不肯走了,每天还在王府周围转悠,大家总不能看着一群孩子饿死冻死,也就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但后边发生的事情是赵昺和大家都始料不及的,不知道是谁将王府‘收留’军中遗孤的消息传了出去,以致每天都会有人前来投奔,几天下来已有近千军中遗属到此。赵昺本就不是硬心肠的人,看着一群可怜的孤儿寡母于不顾,只能尽数收留,为他们提供一个暂时栖身之所,而如此的后果就是粮食和住房吃紧,生生把一座清净优雅的庄园变成了难民营……

    “殿下,自去年末粤北诸州相继向鞑子投降,循州、梅州等广东路诸镇也先后陷落。敌酋阿里海牙率军又先后攻克了静江府和邕州。参政知事陈文龙兵败被执,而文枢密使那边也不妙,传说汀关已失,如今朝廷虽发出诏令征调粮草,但地方上应者寥寥,属下以重金求购也所获不多。”府中总管一应采购事务的庄世林禀告道。

    “嗯,朝廷拨下来的粮食没有?”吃过早饭府上的众人在偏厅议事,而现在主要的议题就是解决吃饭的问题,赵昺听庄世林的一番话就明白了:现在敌军攻势正紧,东南防线已经全线崩溃,朝廷能掌控的地盘越来越小,物资供应更为紧张,当下留在这里,十有**是因为没有筹集到足够的粮食,否则肯定早到海上避难了,其潜台词就是他们即便有钱也难以买到粮食。

    “殿下,拨下来一些钱款,并无粮食,让我们自行采买。”庄世林苦笑着答道。

    “哦?!总略胜于无。”赵昺先是惊愕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是有钱难买粮,拨下来钱有毛用,可有钱也比没有强些。

    “殿下,朝廷称我们是义勇,只按旧例拨付口粮和酱菜钱,且给的是关券(军队异地就粮的凭证)。即便如此也未之按虚数给付,缺额不止半数,而那些暂居府中的遗属还不在此列。”庄世林见殿下还挺知足,又解释道。

    “呵呵!”赵昺听罢给气乐了,按照宋朝兵制义勇隶属乡兵,类似于现代的民兵,是不给工资的,征调和校阅时也只补贴些伙食费,这样他也认了。可一不点验人数;二不考虑当下的物价;三给跟擦屁股纸似的关券,不得不让人怀疑朝廷是存心要拆自己的台。

    “殿下勿恼,其他各军中也一向如此,只是要使些手段……”赵孟锦见殿下笑的无奈,知道他听懂了,献上一策道。

    “行贿赂,吃空饷?”他话没说完赵昺就明白了,前世分包商们常用这种虚报预算、贿赂主管的方式套取资金增加利润,其中与当下可能有些出入,但做法肯定是大同小异。

    “这……”这回轮到赵孟锦呵呵了,他涨红了脸尴尬的讪笑着,心里却惊诧异常,完全没想到殿下居然连如此招数也门清儿。

    “殿下,此法虽能解一时之急,却非正途,绝不能用之。”蔡完义拱手施礼道,他对于其中弊端当然十分了解,对此是深恶痛觉,而他留在府中也是看到这里的新气象。可殿下再聪明也是个孩子,心智还不全,他担心其因为心急而走上邪路,所以赶紧出言制止。

    “用你说,洒家岂不知其中弊端,但现在又有什么法子,你出个好主意,大家总不能饿死吧!”虽然知道自己出的是馊主意,但被他人当面戳穿,赵孟锦不免气恼,等着眼睛嚷嚷道,当然他不敢对殿下,只能把气撒在蔡完义身上了。

    “即便饿死也不能开此恶端,本官愿捐出所有薪俸禄米与众军同食。”蔡完义冷哼一声反击道,他是有编制的国家正式公务员,自然能足额发放。

    “难道洒家会吝惜那点禄米吗?也一并拿去。”赵孟锦也蹦起来道,但他又猛然想起自己还是逃军身份,哪里有薪俸,气势不免弱了下来。

    “二位不要吵吵了,殿下早已将朝廷供给自己的钱粮用于周济众人。”听着他们两人吵吵,侍立在殿下身边的王德冷笑着提醒他们道,效果也当然是立竿见影,他们立刻不吱声,更觉没脸。

    “殿下,既然府中也困难,不若也遣散些人,减少些开支。”蔡完义想了想说道。

    “不可!”赵昺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他知道赵孟锦的意思是要将府中那些病弱幼童抛弃,可前世一只流浪狗自己都会收留,何况是上百条幼小的生命,一旦大军撤离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必会被弃于此,在如今乱世他们又如何能活的下去。而他知道虽有人视金钱如粪土,但那样的圣人太少了,一旦自己府中断粮,只怕也顷刻散伙,可自己在如此困难的时候自己依然收留这些人,不但能挽救这些孩子,还能安投奔府中诸人的心,表明自己与众人同舟共济之意,因此无论从道义或是形势上自己都需这么做。

    “朝廷也有难处,主要咱们还要靠自己筹措,即便多花些钱财也要做,在下愿将家中余财献出以供府中日常用度,略解燃眉之急,渡过这段难关便会转好的。”蔡完义深施一礼道,他已看出殿下不忍抛弃那些孤儿,而他也明白自己此次能主持祭典,绝不是因为受到殿下青睐,更多的是自己在府中一班人中品级最高,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可能都不及那个负责采买的奸商。可他也不是一个甘居人下之人,正好可以借机获得殿下的信任,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殿下宅心仁厚,体恤孤苦,正是为朝廷分忧之举,在下也愿将朝廷恩赏献出!”黄显耀虽没有当过官,但好歹是官二代,见识自然与其他人不同。他清楚自己的父亲战死等于靠山已倒,且家也回不去了,以后只能靠自己。皇帝那边的大腿太粗,自己是抱不上的。退而求次,能傍上个王爷也不赖,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不让人后,也借机表明心迹,只是担心王爷小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殿下,属下吃住都在府中,留着钱财也没有用,就一并归于府中吧!”一直没有吭声的郑虎臣这时也站起身说道。

    “哼,有钱买不来粮也是白搭,此处又买不来酒肉,洒家留着钱也没有用,也放到府**用吧!”赵孟锦看着蔡完义冷哼一声道,“娘的,一定又是那群小崽子捣乱呢,我去管教管教他们去。”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他骂了句便往外走。

    “小孩子只是顽皮,你不要打得太重!”蔡完义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他仍在气头上,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要你多事,洒家知道!”赵孟锦头也不回地答道。

    “呵呵!”赵昺却笑了,其实他也看出赵孟锦对那些孩子是面冷心热,而其曾身为领军之将,如何不知安置好军属遗孤对稳定军心的重要性,“庄员外,府中上下的肚皮都交给你了,可要多辛苦些了。”

    “殿下放心,属下定尽全力筹措粮资。”庄世林似乎忘了殿下的嘱咐,不准在外人面前称属下,他施了一礼道。

    “殿下,府中还有些新人需要安置,在下也先去了!”蔡完义也施礼道。

    “也好!”看着众人散去,赵昺苦笑着摇摇头,现在两拨人就开始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看着像是在争宠,可细细想来不也是希望自己能收留他们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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