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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大唐万户侯txt下载     大唐万户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义助

    小娘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着这个即将把自己买走的丑陋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凄苦,那男人正要去拔她头上的草标,却听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且慢!”

    声到人到,一只蒲扇般的巴掌拍开他的禄爪,高壮的身影一步突插过来,将他与小娘生生的隔开,自然就是李清,他尚在犹豫,却蓦然看见她眼中的凄苦,血涌上头顶,再也忍不住。

    “你是谁!”

    那黑胖男人倒退一步,惊讶地望着李清,又望了望小娘,却见她绝望的眼中竟生出一道异彩来。

    “你休管我是谁,她谁也不卖!”李清恶恨恨地盯着他,两只斗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男人恼羞成怒,用劲猛推李清,“老子已经谈好价格,你这贼厮鸟来多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只拳头突然由小变大,‘砰!’地砸在他的鼻梁上,黑胖男人大叫一声,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捂着脸蹲下,眼泪鼻涕一齐流出,围观人群一阵大乱。

    李清回身一把夺下小娘头上的草标,揉捏得粉碎,恨道:“多少钱也不卖!”他抓起小娘的手腕,分开人群向外大步走去,那男人怒吼一声,起身扑上来,不料却被围观人群死死地挡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走远。

    跑到一个小巷口,他才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小娘鼻孔煽了煽,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她直直地望着李清,呜咽声蓦然响起,索性伏在墙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爷爷被惊马撞死了,找不到人,也无钱安葬,已经四天了,再不葬就坏了,我、我没有办法啊!”

    “别哭!别哭!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几个路人诧异地望着他俩,看那架势,似乎又要围观上来,急得李清满脸通红,低声央求小娘安静下来。

    “走吧!”小娘把眼泪抹掉,卖身没卖出去,又不放心家里情况,她思前想后,只有先将这个出手阔绰的男子带回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路走来,李清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帘儿,自幼是个弃婴,是他爷爷在长安东市的一个破帘子下捡的,因而得名,家里没有亲人,就爷孙俩相依为命。

    帘儿的家在东门外,李清跟她走过一条窄巷,满眼流泪正拼命扇火炉的妇人,围聚摆龙门阵的半老男人,一群光屁股的小孩,已经发绿的小水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穿过这片密密麻麻的黄泥屋,帘儿手指最边上三间东倒西歪屋道:“公子,前面就是我家。”

    还未近前,远远就见残破发白的木板门在风中摇曳摔打,传来刺耳的‘吱嘎’声,一条骨瘦的黄狗早闻到主人的气息,汪汪地跑迎上来,在她脚边没命的撒欢打转,帘儿爱怜地拍拍它的头,从怀中取出半块麻饼,塞进了它的嘴里,黄狗衔着饼‘呜呜—’两声,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院子用树枝围了个小小的篱笆,里面种了些菜,虽然简陋,但院子里却扫得干干净净,院角种有一棵参天的柿树,枝叶繁盛,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树下拴了匹马,蹄边堆些干草,还有一只破烂的瓦瓮盛了半瓮清水,李清虽不识马,但见这匹马精神萎靡,毛色杂乱,通身长满了癞痢,显然是匹劣马。

    “就是它把爷爷撞死的,主人没找到。”帘儿眼睛一红,急急跑进小屋,屋里更是空空荡荡,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方吊只灰黑色的瓦罐,在屋角有一块木板,木板下用一堆石头垫着,瞎老头的尸首就直挺挺的躺在木板上,天气始热,体色已经隐隐发绿。

    “这尸体已经发绿,你怎么还不让他入土?”李清急得直吼,眼睛四处乱扫,那架势仿佛就恨不得在房间里挖个坑把他埋了。

    帘儿却摇了摇头,伤感道:“我爷爷也曾知文善诗,小有名气,只因命运多舛,才潦倒自此,他将我养大,教我读书识文,教我明辩事理,此份亲情、恩情,我焉能不报,但他已去,我也只能满足他最后的心愿,将他葬到他看中的那块地。”

    她又叹了口气,“可那块地,我央求半天,人家最低也只肯降到三贯,还要买棺材、请道士超度,而我只有一贯积蓄,这丧事让我怎么办?”

    “那你就想卖身?”

    “哪还能怎样?还有以后,我何以为生?官府里也没有我和爷爷的户籍,也没有地,卖身葬了爷爷,我自己也有口饭吃,反正我本来就是多余的人,连亲生爹娘都不要我了。”说着,帘儿的眼泪又要滚落下来。

    “别说了!”李清谓然一叹:“你爷爷的丧事就我来替他办吧!”他虽然也急用钱,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又怎可能抽身。

    从怀里掏出那五两银子,最后感受一下上面的体温,一咬牙,将银子递了过去。

    “拿去!先把地买了,剩下的钱再买口棺材,至于道士超度,就让我来,我以前做过道士”

    他心中苦笑,跟孔方道人骗了几个月,到今天好象才用到正途上。

    帘儿颤抖着手接过银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公子大恩,帘儿愿做牛做马来报答!”

    李清趁自己还没有后悔,急将她推出门去,“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看护你爷爷,报不报答,以后再说。”等帘儿跑到院子里,他又追出喊道:“顺便再借把挖土的铲回来!”

    总共只有这点钱,能省就省吧!他心中还隐隐希望帘儿能剩点回来,可又苦笑一下,那小丫头,什么都想给爷爷最好的,最后肯定全买成棺材,一文钱也不会给他剩下。

    李清拍拍空空荡荡的口袋,又瞥了一眼瞎眼老头的尸体,想起帘儿的话,‘知文善诗,小有名气’这唐朝藏龙卧虎甚多,他不会也是什么大诗人吧!李清突然有了几分兴趣,搜索脑海中哪个诗人最后是不知所踪的,一个念头闪过:“难道他是骆宾王不成?”李清又觉自己想得荒唐,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或许只是个举人,时运不济,但不管是什么人,没钱可是不行的,想到钱,李清的头脑慢慢开始退烧,想到五两银子还没有捂热便没了,心里着实有些肉疼起来,自己应该劝劝她,买副棺材就行了,还要什么风水宝地,埋在院子里的柿树下,不就挺好吗?

    天已近黄昏,李清愈加焦躁不安,让他面对一具快发臭的死尸,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要是有冰就好了,尸体也能多保存几天,他那个时代,夏天的死人都是这样做的。

    “冰!”

    他想到此,脑中突然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冰”一个字,心神激荡之下,一下站了起来,竟忘头顶吊着的瓦罐,头被撞得生疼,李清连忙稳住瓦罐,心中却迅速思索,记得高中物理老师讲碱金属的溶水性时曾说过,晚唐时候有人发现将硝放进水中就会吸收大量的热,由此制出冰来,到宋朝时,有商人加入糖、香料、颜色,在夏天时制出冰露来卖,生意火爆,现在只是中唐,应该还没有人知道,眼看就到了夏天,这可不是条赚钱的好路吗?

    李清激动得来回踱步,可以放入果汁,还可以做刨冰,如果再加奶油和糖,甚至可做成冰淇淋,

    突然,一个现实的问题使他停住了脚步,“可是已经没有本钱?”李清迟疑一下,他手上就只剩下张才送的五百文钱了,够吗?

    李清泄气地坐下来,趴在桌上苦苦思索,想着怎么弄到点钱,要不问张夫人或张仇借一点,可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或者去新政问鲜于仲通借一些,他可是蜀中巨富,但是李清又想到走时说得那么光棍,现在却又眼巴巴地却求人家,那也太没面子了吧!

    “实在不行就去卖字”李清咬咬牙,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技能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响鼻,李清一阵惊喜:“天啊!我怎么把那位仁兄忘了。”

    他几步走到院子里,仔细打量起这匹马来,心中不由一阵失望,这等劣马,能卖多少钱?

第十七章 摸奖

    接下来几天,李清忙得脚不沾地,点穴、挖坑,入土,租身道袍跳神超度,当最后忙完时,他已经累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这张所谓的床就是瞎眼老头挺尸的木板,李清已经不在乎了,连给死人擦身子时都趴在他身上睡着,一块区区木板,还有什么可怕。

    “李公子,吃点东西吧!”

    一身素白的帘儿端过一碗稀饭,轻轻吹了吹,放在李清的床头,她已经知道,李清竟把所有的钱都给了自己,“大恩不言谢!这份恩请,将来一定要还!”她早打定主意。

    既忙完丧事,也该考虑以后的事了,李清漫不经心喝着稀饭,心里却在想帘儿的安排,最好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也算卸下个大包袱。

    “帘儿,你可有亲生父母的线索?”李清又细细吸了口稀饭,不露声色问道。

    说起亲生父母,帘儿没有丝毫激动,她从颈下拉出块玉佩道:“他们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个了。”

    玉呈半圆,无疑是块极品好玉,玉色碧绿纯净,细腻滑润,托在手心还感到丝丝凉意,但它也显然只是半块,若把另半块合起来,应该是个完整的鸡卵形。李清又翻转过来,发现上面刻有细细的纹路,透过阳光细看,竟是一个‘崔’字。

    “你姓崔吗?”

    “或许吧!”帘儿接过玉佩,又将它小心地挂回原处。

    “那你叫崔帘?”

    “我不叫什么崔帘,我爷爷叫我帘儿,那我一辈子就叫帘儿,什么吹啊吸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帘儿突然发怒,脸胀得通红,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胸膛剧烈地起伏。

    “对不起!”李清突然明白过来,急歉声道:“我不该提此事!”

    她叹了气,慢慢地平静下来,低声道:“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向公子发怒”

    “那,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迟疑一下,李清还是问出了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帘儿诧异地望着他,心中猛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竟怕自己连累他,她心中悲苦,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缓缓道:“我也不知,但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吧!”

    李清知道她误会自己了,赶紧走到她身后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不怕跟着我吃苦的话,那以后咱们就一起过。”

    “搞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语病,老脸挂不住,想再解释,舌头却肿大十倍,但帘儿却蓦地转过身来,眨着大眼睛惊喜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以后就赖上你了,你有一块饼就得分我一半。”刹时间她又由一个悲苦的女子变成一个活泼的少女。

    “或许她还不懂男女之事吧!”李清安慰自己,他却忘了,古代女子十几岁便可嫁人。

    ......

    “客倌,你想卖这匹马?”

    马贩没有看马,却盯着李清上下打量,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李清脸微微一红,这是一匹劣马,可它好歹是匹马啊!

    “怎么,难道我卖不得吗?”李清提高了嗓门,恶狠狠瞪了马贩一眼.

    “哪里?客倌当然可以卖!”马贩见来人比自己要高一个头,又瞥一眼那斗大的拳头,心中一阵发怵,急陪笑道:“我不是不买,只是这马实在有些、有些—”

    “有些什么!你讲清楚,这匹壮马又有哪点不好?”

    “壮马?”马贩差点扑哧笑出声来,可又强行克制住笑意道:“客倌,你可能不太识马,你看看他的牙口,少说也有二十五、六岁了,这就相当于一个七十岁的老翁,还有,它的一条腿也不好,客倌难道没看出来吗?”

    李清低头细看,可不是,一条前蹄果然是跛的,耳中又听马贩道:“马龄老点也就罢了,可这腿有病,干活干不了,拉车也做不了,要它有何用?”

    “那你给个价吧!卖给你,你给多少钱?”

    那马贩偷偷打量一下李清道:“按理,这马白给我,我也是包袱,不过客倌实在想卖的话,那就五百钱,不行客倌就牵走。”

    “五百文,卖马肉呢!”李清心中暗气,可是他确实急用钱,不得已,刚要答应,帘儿却一把将马牵过,恨恨道:“这马我们不卖了!”

    二人又走回大街,自从听了马贩对它的评价,李清越看这匹马就越窝火,他不会骑马,更不会种地,要它有何用?他见帘儿脸色阴郁,想到这匹可是她的,李清只得把这火掖回肚里。

    走下别离桥,他见前方一大堆人正围着个跑江湖卖艺的,眼珠一转,想起一个犹太人卖掉一匹死马的办法,他急在帘儿耳边低语几句,帘儿一脸惊愕,“公子,这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他当即回去准备一番,第二天就在从前帘儿算命的地方,摆出个摊儿,又取一张黄麻纸上写下斗大的两个字:“摸彩!”

    这川人爱看热闹,他这么一折腾,里里外外早围个水泄不通,都不知这个年轻人要耍个什么新鲜玩意。

    “各位乡亲!”李清学着架势先团团抱拳,又取出一张黄麻纸条道:“今天我耍个新鲜玩意,这里有一张小纸片,每张纸片有两个一样的号,一个号自己拿着,另一个号放进箱里,最后我从这箱子里摇出一张,和谁手上的一样,那他就中了彩,彩头嘛!就是这匹马。”

    这时帘儿牵着马绕场慢慢走上一圈,他们回去后将这马洗刷了一番,又将它喂饱,竟也精神百倍,外貌也不象从前那般龌龊,走得又慢,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一匹劣马。

    这绝对是个新鲜事,听说有这等好事,人越聚越多,竟将这整条街给堵死了,几个性急的,连声催促,跃跃欲试,李清见人气已够,便高声笑道:“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要想摸号的,得给五文手气钱!”

    听说要给钱,那几个性急的,又迟疑着退了下去,李清笑笑又大声道:“各位,这就是花钱试个手气,若你手气好,五文钱便可将马牵回去,岂不合算?”

    川人赌性也重,这五文钱不过是壶茶钱,没甚可惜,可若是中了,可是匹马啊!不少人开始手痒痒,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我先来!”上来一名大汉,随手摸出五文钱,扔进瓦瓮里,又从李清的手中抽出一张纸条,撕掉一半扔进箱里,一旁的帘儿心砰砰直跳,这个人她昨天在家里见过,李清和他嘀咕半天,竟、竟是他找来的媒子,她不由向李清望去,见他满面通红,眼睛盯着人家手上的铜钱熠熠发光,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此人也太市侩了些。

    果然,有人带头,后面就顺利得多,一下子涌上几十个人抢着要摸,李清却让他们排队,一个一个来,只半个时辰,那叠纸就摸去一半,李清共准备了五百张小纸头,也就是说,全卖出的话,这匹马可以卖两贯五百文。

    “各位,也就五文钱,就是掉了也不心疼,就当是耍一耍,可要是中了,这马就被你牵回家了。”

    他扯开喉咙拼命煽动,只恨不能摆出两个大音箱助兴,一些原本有些犹豫的,也禁不住心痒,上前摸一张,甚至还几个小童也取出买糕的钱,来试个手气。

    这时,排到一名儒生,他盯了李清半天,突然道:“如果中彩的人是你事先安排的,那你岂不是在骗钱吗?”

    “怎么可能!”李清气结,“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怎么弄假!这位仁兄,你若不想买,我不勉强你!”

    “可天下那有这等好事!五文钱就可买匹马?”

    ‘嗤!’李清冷笑一声道:“你看不懂吗?实话告诉你,这匹马我去马市上可卖两贯钱,可用这个法子,我可以卖二贯五百文,大家都愿打愿挨,谁也不吃亏。”

    “喂!前面的人,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滚开,别挡道!”后面排队的人见他问得罗嗦,忍不住大吼起来。

    那儒生向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摸出五文钱,扔进瓦瓮,又左挑右挑才选出一张,打开看了一眼,又赶紧合上,仿佛这一眼运气就飞了似的,他又狐疑地看了看李清,这才慢慢地走开。

    很快,五百张奖券顺利卖出,还有一些没买到的,站在那里遗憾地喊叫,让李清追悔莫及,早知道就弄一千张好了。

    “各位,彩券已经卖完,现在就是开奖环节,为让大家放心,我赤着胳膊”

    李清脱下衣服,精着上身开始封箱摇号,直看得帘儿脸红心跳,眼睛斜斜朝天,不敢再瞧他。

    下面的彩民却开始激动起来,人浪汹涌,围着几张桌子嘶吼。

    李清长长地吸了口气,撕开箱上的封贴,探手从里面摸出一张薄薄的黄麻纸,有几个个眼尖的早看见第一个数字是五,禁不住鼓噪起来。

    他跳上桌子,将纸条高高举起,大吼道:“五四五六八,是谁?谁中了!“

    台下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众人东张西望,都在寻找中奖之人,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问道:“娘!你看看我的这一张是多少号?”

第十八章上 官司 (一)

    众人的目光刷地向发话的小囡望去,她举起一张黄纸,眼巴巴地递给自己的娘,她娘接过她的号,随眼一瞥,随即瞪得溜圆,“啊哈!”她大叫一声,竟平空跳起一尺高。

    “中了!中了!我囡囡中了。”她一把抱起女儿,象一只夺食的母鸡,三步冲到李清面前,将纸贯给他:“小哥!你看这号,可不就是五四五六八么?”

    “恭喜!恭喜!各位,这位小囡摸的号就是五四五六八,这彩头,她中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遗憾之声,叹息声有,羡慕声有,人群慢慢散去,只有那儒生不肯走,直盯着李清和中奖人交割。

    “你这里面肯定有假!须把钱还我。”他突然冲上前一把揪住李清,大声吼叫道。

    李清刚刚把小囡扶上马,被那人一推,险些失手将小囡贯下马去,小囡被惊吓,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李清大怒,一把摔开他,厉声喝道:“所有的程序都公开,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问过你,到头来你倒不干,信乃立身之本!你这人品可就值这五文钱么?”

    李清力大,竟将那人摔出五、六步远,顶上的介帻也掉了,袖口上沾块黑泥,狼狈不堪,旁边有人也看不过眼,帮腔道:“认赌须服输,号是你自己抽的,中不了,只能怨自己手气不好,哪有再反悔的道理?看你也是读书人,这赌品可也不怎么样啊!”

    众人纷纷出言,皆指那儒生量窄,儒生慢慢从地上爬起,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恶狠狠地盯了李清一眼,掉头就跑,半路鞋还掉了一只,引起众人一阵轰笑。

    “公子,这人我见过,好象和官府有些关系,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帘儿一脸担忧。

    “也是!”李清点点头道:“待我把这几张桌子还了,咱们就走,你先把钱收好。”

    桌子颇重,李清又找来两人帮忙,等他回来,却见几个衙役正围着帘儿吵吵嚷嚷,装钱的瓮被那儒生抢在手里,他满脸阴毒,正指着低泣的帘儿破口大骂:

    “两个男盗女娼的狗男女,竟敢当街设局骗钱,当我大唐没有王法吗?”他虽是读书人,但言语却恶毒之极。

    李清只觉头‘嗡!’的一声,眼珠暴出,早忘了他有什么狗屁后台,两步冲上前,抡起铁锤一般的拳头狠狠朝那儒生脸上砸去,

    “老子就要揍你这个婊子养的!”

    只听一声哀嚎,那儒生的竟被砸得翻滚出一丈远,手中的瓮摔得粉碎,几千枚黄灿灿的通宝滚得满地都是。

    几个衙役见李清撒泼,纷纷拔出刀子将他团团围住,那儒生的亲戚更是愤怒,举起铁链向李清头上锁去。

    “我是新政县鲜于府上之人,你们不怕死的,就来拿我好了!”李清见事急,索性将鲜于府搬了出来,果然,那些衙役听他如此说,倒不敢造次,为首县尉指指尚在地上翻滚的儒生道:“这位孙举人告你当街行骗,已下了状纸,不管你是谁,都须跟我们回去应堂,你若配合,我们也不为难你。”

    李清暗叹:“这摸奖没有后台果然是不好做的。”他脑海中迅速思索对策,自己所能凭恃的只有张府和鲜于府,张府虽一定会帮忙,但此时夫人和老爷肯定都去新政县拜寿去了,李清突然想起了那枚银戒,便对那些衙役道:“好!我跟你们去就是,且让我给妹子交代两句话。”

    县尉应道:“孙举人的状子里没有她,你可以说话,只是须快点,别误了时辰。”又对几个手下一瞪眼:“还不快把钱拾起来。”

    李清将帘儿拉到一边,取出银戒塞给她,低声嘱咐道:“我枕下还有几百文钱,你雇辆车速到新政县找鲜于府的大老爷鲜于仲通来救我,记住,是大老爷,以这个银戒为凭。”

    帘儿又紧张又害怕,想哭却哭不出来,听李清说得严重,只死死记住他的话,拼命地点点头,转身急慌慌跑了。

    一众衙役将李清带到县衙,那告状的孙举人一瘸一拐,在后面远远跟着。

    李清一路暗暗思忖:“这柳随风是个极势利之人,他若知道自己已不在张府,岂会不偏向那个有关系的狗屁读书人,就算自己理占上风,也会被他一句话给抹杀,不行!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张府,最好是先取保候审,等鲜于仲通及时赶到。”

    李清最担心的却是鲜于府这两天正在办寿,帘儿不一定能见到鲜于仲通,就算见到了,他也极可能抽不出空来,会拖上几天,可一旦定了案,就算节度使亲来,也难翻此案了,李清不禁暗暗着急,“得想个法子让那柳随风记起那五十两银子才是。”

    ......

    “啪!”柳随风重重一敲惊堂木,“将当街行骗的人犯带上。”

    有衙役将李清带上堂来,柳随风却吃了一惊,这不是张府的西席吗?怎么是当街行骗之人,几月前,自己还受过他五十两银子,怎会为几贯钱行骗,他狐疑地看了看原告,见他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迹,心中便推断这必是他俩的私人恩怨,借行骗为名告倒对方,那孙举人虽然有些人情,但张夫人的面子却要更大些。

    “来人!拿把椅子给李公子坐下。”

    “大人,这—”孙举人一个激灵,难道他也是县令的熟人?他见李清大刺刺坐下,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给孙举人也拿个座”大唐例制,有功名者可见官不拜。

    “李公子,我来问你,这孙举人告你当街行骗,你可认?”

    李清起身长施一礼道:“大人请听我说完,再来判断我是否行骗。”

    当下,他便将所抽彩的经过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最后呵呵笑道:“那匹马其实是张仇的,抽彩的法子也是他从成都学来,自从考中童生后,他便一直在新政苦读,准备应考年底的乡试,大人也知道他的心性,闷极无聊,便命我来替他出头试试这种新鲜玩意。”

    这张仇素来荒唐,这种烂事只能往他头上栽才能说得通,至于当面对质,他更不担心,张仇若来,那张夫人也早就到了。

    柳随风心中一阵冷笑,张仇苦读?除非太阳从西边出,还扯上童生,此人的用意分明是想提醒自己那五十两银子的事,他久于世故,焉不知其中的轻重,若听他之言了结此案,那这个孙举人每年一百贯的香火钱恐怕就也见不到了,此案两边都不能得罪,最好的办法是雷声要大、但雨点却要小,既给了孙举人面子,出胸中一口恶气,也让这李清免了牢狱之灾,同时张夫人那边也好交代。

    想到此,柳随风斜睨李清,微微给他施个眼色,却见他神色平淡,突地又想起他的道士身份,鄙视之心顿起,让他坐,他还当真敢坐下,柳随风的脸渐渐变得阴沉,此事就算不追究,也得给他吃点苦头。

    “啪!”他又狠狠一敲惊堂木怒道:“可本官听你所言,分明觉得你就在行骗,依你之言,收每人五文钱,最后马却给了一人,其余人却钱财两空,这难道不是行骗吗?”

    “大人—”李清自然明白柳随风眼色的意思,心中暗喜,刚要起身回话,却被柳随风止住话头。

    “我来问你,你可有功名在身?”

    “尚无!”

    “即没有功名,给本官跪下回话!”

    李清大愕,他虽明白柳随风是在做戏,可这前恭后倨,变化之快,让他的面子实在有些拉不下来,正犹豫间,耳畔猛听一声断喝:“跪下!“

    他突然觉得腿弯被一物打中,骨头竟似要裂开来,疼痛难忍,他身不由己,‘扑通’跪倒在地,李清蓦地回头怒视,只见一衙役举红黑大棍,正满面狰狞地盯着他,就仿佛是那阎王殿跑出的小鬼,那打人的衙役便是孙举人之侄,好容易寻个机会狠狠教训李清,他举棍又要打下,却见李清眼光凌厉,仿佛刀子一般向自己射来,他一阵心虚,高高举起的棍子竟打不下去。

    “好了!”柳随风手一摆,止住仓曹的行凶,这红黑大棍是用铁木所制,极为硬实,若不按专门的法子打,几棍就会出人命。

    “那你说,你怎么不是行骗?”

    李清却被这多余的一棍打出了胸中的怒火,他挺直腰板冷冷道:“所谓行骗,必言行不一,以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可我办摸彩,事前事后都讲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隐瞒,行事也光明正大,也将马兑给中奖之人,请问县令大人,这哪里又有半点行骗?这大唐律例里又有哪一条哪一款说我是行骗?”

第十八章下 官司 (二)

    柳随风语塞,他突然一指孙举人道:“可有当事人认为你隐瞒了事实,有当事人认为你欺骗了他,这难道还不够吗?孙举人,他事前可给你讲清楚,你可明白他所做的事的后果?”

    孙举人霍然起身,拍着椅背吼道:“大人,我不知,他只说五文钱可以买一匹马,我便信了,给了他五文钱,却什么也没有,这难道不是欺骗吗?”他并非蠢人,这件事是他理亏在先,之所以敢告状,就是想仗权出口恶气,县令应当堂拿翻打板子便是,可如今一句句问来,最后必然要问到人证,那时,岂不是便成他诬告了吗?

    “这个柳随风,难道真不想要钱了么?”

    他冲上前一步,紧盯着柳随风,一字一句道:“大人,年初时我虽因私事得罪过你,但此乃公堂,请你莫要以私废公!”这是反话,若柳随风再不动手,就休怪他以后再不给钱了。

    赤裸裸地威胁激起李清的强烈反弹,柳随风人若其名,搞不好真顺了他的意,自己此番苦头可就大了,他从地上跳起,怒极而笑道:“无耻之耻,真无耻也!县令大人!你听说过有五文钱买一匹马的吗?四百九十九人,每一个人都明白,连那中奖的小囡都知道是她的运气好,可是一个举人,一个堂堂的举人,他却不明白,这难道就是读圣贤书之人吗?”

    “你们住口!”柳随风一声怒斥,两个人在公堂上咆哮,视他的官威何在,“来人!将孙举人赶下堂去,还有你!”他一指李清怒道:“圣贤讲以德服人,以礼交往,你一个下三滥的道士,以奇巧淫技哄骗世人,却敢口出妄言污蔑圣贤之书,其心当诛,给我拿下,重打三十大板!”

    几个衙役冲上,拿翻李清便要行刑,李清如何肯平白无故挨顿板子,他死命挣扎,大吼道:“我是有东家之人,按大唐律制,行刑处罚之前须得主人同意,大人不能打我!”

    一怔,柳随风无奈道:“也罢!收起棍子。”

    他瞥了一眼李清冷笑道:“此三十棍先寄上,我并非不敢打你,而是看在张府的面上先放你一马,但如果张员外认为你该打,本官还是要照打不误。”

    “孙举人!”柳随风又将孙举人唤上前道:“此事是非曲折,本官心里清楚,你的五文钱本官还你,但此人按大唐律制我确实不能打,暂将他收监,待他主人来时我再通知你应堂,你看可好?”

    “一切听大人安排!”

    孙举人见李清逃脱一劫,又记起那一拳之仇,胸中恶气如何咽得下,便暗暗给仓曹使了个眼色,不是要收监吗?买通狱卒,在狱中收拾他。

    李清急道:“大人,张老爷和张夫人到新政县拜寿去了,现不在府上,可否立刻派人去新政县告之”

    柳随风心中突然一阵烦躁,他如此尽心对待张家,可鲜于府的寿事却没有他的请柬,这不是将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吗?听说节度使大人也来了新政县,这样的好机会,自己却没赶上,归根倒底,还是自己素日腰板太软了些,他的心渐渐恨了起来,这回就是要张府来领人,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父母官不是能随意打发的。

    “我是仪陇县县令,和新政县无干,他们几时回来,再几时过堂,给我拖下去!”

    他怒火中烧,又阴沉着脸对那仓曹道:“你去告诉王狱头,不准给此人吃饭,他府上人几时来就饿他到几时!

    这仪陇县的牢狱建于隋,原本是蜀中关押重刑犯所在,故建在地下,全部用大青石砌成,只到入口,便觉得冷森森的寒气逼人,也不知穿了几道门,前方一间小室,灯火通明,几个面相凶横的狱卒正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狱头见仓曹进来,急忙搬过一把椅子,又满上一杯酒,笑道:“孙兄弟难得来一次,大伙儿都想得紧,就和兄弟们喝一杯,如何?”

    仓曹摆摆手,一指李清道:“你先把他收监了,老爷吩咐,不许给他饭吃!”

    狱头看了李清一眼,眼中突然露出一丝讶色,急命手下办了交接手续,又盯着李清低声给另一名狱卒嘱咐几句,那狱卒一拉李清身上的铁链:“你跟我走!”

    待李清走远,仓曹才轻轻拍了拍狱头的肩膀,“老哥来一下,兄弟有事求你。”

    囚室里灯光昏黑,豆苗大的灯火头在微微颤动,将两条黑影拉长又缩短,透出几分险恶诡异。

    “不行!做了他,这点钱太少,我担的风险太大。”

    “老哥放心,这行情我知道,这只是定金,事成后自然会将余款付清,我叔叔是仪陇大户,他自然不会骗你。”

    “让我再想想,听说此人和张府有关,风险可不一般.”

    “也罢!若老哥为难,那就不弄死他,弄残了也行。”

    半晌,仓曹悄悄离去,灯光下闪出狱头凶横的脸庞,他望着仓曹的背影,突然冷冷笑道:“十贯钱就想打发老子,呸!老子还要靠他发大财呢!”

    且说李清被带进大牢,心中有些忐忑,他在小说电视上看多了,古代进了牢,不塞好处的话,那剥皮、抽筋、老虎凳等等十八般刑具,样样都会让他死去活来,可他身上分文皆无,只有等死的命了。

    一路走来,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屎尿味,还夹杂些皮肉焦糊的味儿,耳中只听哭的骂的,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眼睛,铁栅栏里伸出无数枯骨一般的爪子,向他抓来,饶是李清胆大,也是心惊胆颤,躲避不迭。

    那狱卒将他带到一间空牢前,解了锁,一脚将他蹬了进去,什么也不说,随即将铁门锁上扬长而去。

    李清见这间牢房壁上虽也是湿漉漉的,生出大片墨绿色的霉菌和青苔,但一堆干草倒也干净,也不象别的牢房臭气熏天,显然自己是受到了优待,可是那柳随风的态度分明是要打杀张府的威风,绝对不会优待他,那又会是谁?李清思前想后,突然想起那狱头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难道是他?”

    李清又摇摇头,心中不解,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那等剥贯了皮的人,没有好处,怎会帮自己。

    “难道—”李清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惊得头皮发炸,那孙举人的亲戚岂肯就此善罢甘休,这夜里他们定不会放过自己,安排在单人牢房,岂不正好行事?”

    “不成!他们胆敢那样,老子和他们拼了。”李清蓦地站起,又想起帘儿,算算时间也该见到鲜于仲通了,“他怎么还不来救自己!”他心中一阵焦惶。

第十九章 官司 (三)

    就在李清在狱中望眼欲穿时,新政县,帘儿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她回家取了钱,很快便雇车来到了新政县,在新政县打听鲜于府在哪里,俨如在北京打听天安门在哪里一样,“你只要跟着这些车流走,他们停下来,你就看到了鲜于府。”卖瓜的老农一指官道上浩浩荡荡的马车道:“这些都是去给鲜于老太爷祝寿的。”

    今天正是鲜于老太爷七十大寿的好日子,合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府门外的一对大石貔貅也沾染上喜气,咧开大嘴笑,一直合不拢来。

    气势宏伟的黑漆府门赫然敞开,府门外站着二十几个的管事、家人甚至还有衙役,他们的功能是一道滤网,将请柬以外的人,如随同的车夫、礼夫、丫鬟、婆子等等,一概栏下,送偏门进府,这鲜于府的大门十年一开,可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跨进么?

    真正的迎宾却在二门,司礼唱名,大管家收礼、主人接客,自然客人也分三六九等,女眷有夫人、小姐对付,社会名流由公子、族人招待,至于达官贵人则就由鲜于家二个老爷应承了,至于他俩怎么分工,二人心中自然有数,不必为外人道,所以虽人头涌动,但依然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帘儿到时,正好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进府,这就如同省高官视察小县,排场阵势就不必多说,府门外已经戒严,单就那接待的人个个汗流浃背,弯着腰,摒着气,连尾巴也夹得紧紧地,惟恐大人从身旁经过时忍不住放一个不雅之气,扰了大人的心情。

    最急最担心的是那些兼任保安的衙役,个个挥舞着红黑大棍,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赶出三里之外,大人进府已经好一会儿,可门口的戒严还没有解除,仿佛大人的官气未散,后人上去就会沾了便宜。

    帘儿心如火燎,她知道官府的黑暗,李清被有内部关系的人捉去,下场要比寻常人更惨十倍,若不及时相救,就算放出来,十之八九也残了,因此,她见大官已经进去好久,便鼓足勇气走上前去,亮出银戒对一个管事摸样的人道:“我是来找你家大老爷的,以这个戒指为凭。”

    那管事正凝神静气体会着省高官,不!节度使大人经过身边时,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一拍,表示辛苦的慰问,这种美妙的滋味,恐怕当年洞房花烛夜吹灯的那一瞬间也比不上。

    管事慢慢抬起头来,眼光茫然,嘴角余笑未敛,帘儿不知他在想什么,又拿银戒在他眼前一晃道:“我找大老爷,以这个戒指为凭。”

    那种美妙的滋味眼看就要沉到心底,永远留驻,成为后世三代引以为傲的祖产,不料被帘儿这一打扰,那滋味‘啪!’地一声,如气泡破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管事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当他看清来人不过是个小村姑,其穿着甚至比不上府里干粗活的丫头,这失去祖产的痛楚顿时在他心底泛滥开来。

    “滚!滚!滚!哪来的野丫头,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竟也敢来鲜于府凑热闹!”

    他职务尚小,还不知道这个戒指的重要性,若他知道这个戒指连节度使大人都不一定能拿得到的话,恐怕就算帘儿是穿着兽皮,他也会毕恭毕敬地将她请入大门。

    帘儿被抢白一顿,只好又绕到西面,寻到一名面善且年纪略大的家人,低声央求,请他帮自己传话,这家人自然也不懂这银戒,不过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求自己帮忙,这还是今生头一遭,心一热,便答应道:“你先等等,我去帮你问问。”

    他接过戒指便匆匆进府了,不一会儿却胀红着脸出来,头发散乱,显然是被谁打了一巴掌,他将戒指惯给帘儿,恨恨道:“大老爷去陪节度使大人了,没空,我看你还是改天再来吧!今天可是太老爷过寿,再大的事能大过它吗?”

    说完便再也不理帘儿,帘儿哪里肯放弃,她想象着李清被打得哭爹叫娘,满地乱滚的样子,心都快碎了,于是便一咬牙,悄悄地向石貔貅身后挨去。

    这时内府传来消息,节度使大人已经寒暄完毕,入静室休息了,大门可以继续进客,等了足足有一刻钟,这府门外早已积压了大批来贺寿的客人,个个等得心急如焚,在外面和下人、民夫挤在一起实在有失体面,所以一听说可以进去,顿时蜂拥而入,家人们急拦也拦不住,大门口乱成一团,就在这时,那个管事眼尖,突然瞥见一个紫色身影从石貔貅后面闪出,溜进了大门,他立刻想起,正是那个要找大老爷的乡下丫头,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大老爷在陪节度使大人,若她贸然闯进去,这后果,自己的责任,管事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吆喝一声,带领三个家人,向门内扑去。大管家闻报有人闯进府内捣乱,脸也吓白了,不容多说,立刻召集所有尚有余瑕的家人四处搜寻,就是误了吃饭也要找到,他心中又暗暗埋怨李清,当初若不是他将所有的狗都打死,这搜人还用这么费力吗?他却不知道,若让李清知道会有今天,恐怕当初连他也一并打死了。

    帘儿溜进府后,立刻沿着墙根奔跑,这府内沿墙种满了玉兰和石榴,正值花期,到处是盛开的花儿,帘儿的紫荆裙在花丛中穿行,宛若一只翩翩的蝴蝶,很快便飞进了内宅,她穿过一条回廊,没入一个极大的花园里,花园里亭台楼阁,碧水环绕,处处姹紫嫣红,帘儿却无心赏玩,她正东张西望没处理会,突然听见假山石后隐隐传来读书的声音,透过假山的缝隙,却是一个青年公子正执书吟诵,虽听不清他在读什么,但隐隐听他话语中有佳人、在水一方的诗经词句,想必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帘儿鼓起勇气从假山后闪出,笑道:“这位公子,打扰你读书了。”

    这公子正是鲜于仲通的二儿子鲜于复礼,他沉溺诗书,不问俗事,所以外面的迎客也没让他去,便偷得一分空闲,信步到花园里来读书,后年就要进京赶考,除了书,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心动,正读到书中的颜如玉,不料却突然跑出个女孩来,还居然不认识自己,鲜于复礼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兴趣,微微打量一下,见她虽然穿着朴素,但紫色明艳,在这花园里分外夺目,尤其长得清秀可人,不施粉黛,眉目间充满自信,身上却有股蓬勃的朝气,宛如一阵清风扑面,这是鲜于复礼的生活圈子里从未见过,他顿生出几分好感。

    刚要答话,却听见远远有呼喝之声赶来,正是来搜寻的家人,帘儿如受惊的小鹿,两步便跑到鲜于复礼身边,哀求道:“公子,帮我躲一躲”

    鲜于复礼随手一指假山洞,低声道:“快进去!”帘儿大喜,弯腰钻了进去,来搜寻的几个家人见二公子在读书,虽然明知假山石里有个可以藏人的洞,却不敢上前,告一声罪,匆匆去了别处。

    待脚步声消失,帘儿这才出来,笑逐颜开,盈盈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搭救!”

    她笑容灿烂,宛如莲花绽放,看得鲜于复礼一呆,他自幼身子赢弱,从小便羡慕爬树掏鸟,下水摸鱼的兄弟们,长大后渐渐开始接触异性,可他所见的女孩都是知书答礼、言笑有序,却从未见过象帘儿这样,举手投足都洋溢着灿烂的生命力,这恰恰就是他内心深处最渴盼的,突然间,如一颗小石投入古井,鲜于复礼心中竟荡起了圈圈涟漪。

    帘儿见他虽生得丰神俊朗,气质不俗,但呆看自己的时间似乎长了些,她心中微微一跳,脸上飞过一抹霞红,便低声问道:“请问公子,我想找鲜于大老爷,不知该怎么走?”

    鲜于复礼惊觉自己失礼,便歉然笑道:“那便是家父,只是家父现在甚忙,恐没有时间,小姐可有急事?”

    听说他便是大老爷的儿子,帘儿急忙取出银戒道:“我确实有急事!”

    鲜于复礼是知道这个戒指的,一共只有三枚,从不轻易许人,“她怎么会有?”鲜于复礼心中诧异,但却不敢耽误,当即带着帘儿去寻找父亲。

    “我父亲外宽内严,极重规矩,千万要小心说话,若你拿不准的,就不要说话,我会在一旁帮你说,对了,请问小姐芳名?”鲜于复礼一路反复解释,生怕帘儿出口无礼,得罪了父亲。

    “我叫帘儿,多谢公子了。”帘儿听他一路罗嗦,虽是感激他的好意,但也凭女性的直觉,感到他的热心里藏着一分过头的热情,只是她救人心切,尚无心思细细体会这份情意。

    “怜儿?鲜于复礼似乎被名字所感,生了伤情,他犹自低吟: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又偷望帘儿,见她明艳依旧,眼光却有几分痴了。

    帘儿知他误会,只低头急走不语。

    鲜于仲通正在陪章仇兼琼说话,突然儿子进来低声禀报,还拿着自己送给李清的戒指,他心中惊异,便向节度使大人告了声罪,又让叔明来作陪,这才随儿子匆匆赶去。

    偏厅内,听完帘儿的求诉,鲜于仲通面露难色,今日确实太忙,无暇前往,他刚要推到明日,却听身后一声大喝,“她这里,快抓住她!”

    “什么事!”鲜于仲通脸色阴沉,带着一丝怒意。

    管家带十几个家丁找得几乎要发疯,突然发现躲在偏厅的帘儿,一时情急,却没看见被椅背挡住的老爷,正要上前抓,不料却从椅背后传来老爷的怒斥,吓得众人跪倒一地,身子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老爷过寿,你们不去招呼客人,却四处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让人看了去,还当我鲜于家没有家规,被人耻笑,说!为何喧闹,今天你若说不出个理来,你这管家就别做了!”

    管家身子瑟瑟发抖,指着帘儿道:“门口的管事禀报,这个姑娘是擅自闯进府来,小人怕他闹事,坏了太老爷寿辰,这才带人到处找她。”

    听了管家的解释,鲜于仲通的怒气消了几分,手向后挥挥道:“她是我的客人,你们该忙什么就自己忙去,这里没事了。”

    不料,身后却没有声息,他诧异地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的父亲,今天的主角鲜于老太爷正拄杖站在门前,探头向屋内东张西望,一脸好奇。

    “父亲!你怎么来了?”鲜于仲通又好气又好笑,父亲这几年当真是越活越小了,正厅里那么多人正等着祝寿,他却到处乱跑,心中无奈,只得急抢上两步,将父亲扶进屋来。

    “我听说这里抓到个女小贼,就赶过来看看热闹。”鲜于士简颤微微坐下,还忍不住伸长脖子,绕过小丫鬟的胳膊,笑着向帘儿眨了眨眼。

    “这小娘长得挺清秀的,不象个贼呀!”

    “祖父,她不是贼,她是找爹爹办事的。”鲜于复礼在一旁听爷爷左一个女贼右一个女贼,心中实在为帘儿不忿,忍不住出口辩护。

    “都是你们这帮蠢货惹的事,还不快退下!”鲜于仲通喝退下人,这才解释道:“她就是那个李小哥的妹子,就是给你写寿词的,今儿早上你还给我说起的李小哥。”

    “哦!”鲜于士简长哦了一声,脸上又挂出顽童似的笑意对帘儿道:“难怪你敢闯我府门,原来是李小哥指使你来捣乱我的寿事。”

    帘儿见他眉目慈祥,眼光活泼,还和自己开玩笑,心中早对他有了十分好感,当下便笑着答道:“他们不会做事,所以我就是想把这场寿事搅乱,让爷爷你做不成寿!”

    鲜于复礼大惊,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自己再三嘱咐,她怎么还如此大胆说话,他偷偷看了一眼父亲,见他面沉如水,心中立刻揪了起来。

    “你休要胡言乱语!”

    果然,鲜于仲通心中不快,呵斥了帘儿一声,又急对父亲道:“这孩子不懂事,父亲别往心里去。”

    不料,鲜于士简却更有了几分兴趣,“那你说说,他们怎么个不会做事法?”

    帘儿乖巧地施个礼笑道:“爷爷才七十岁,他们就搞得这样隆重过头,那一百岁的时候,又该怎样来办?”

    鲜于士简哈哈大笑,“好!好!好!”他一连喊了三个好,这才语重心长对鲜于仲通道:“我今年收到的两个最满意的寿礼,一个是李小哥的寿词,写得真是好,再一个是他妹子的批评,可惜李小哥我没能留住,一直遗憾至今,既然他妹子叫我爷爷,你看—”

    言外之意,竟有点想让鲜于仲通收帘儿为义女,鲜于仲通却有些不以为然,刚刚认识,怎可贸然收她为女,父亲也忒胡闹,可他偏又说得认真,不忍扫他的兴致,便深思细想起来,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一直便想要个女儿,这个小娘虽然胆大,却是为了救人,忠义可嘉,况且她还是李清的妹子,他正犹豫时,却听儿子在一旁急道:“父亲不可!”

    鲜于仲通忍不住看了一眼儿子,见他眼中焦惶,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他从来不问事,今天怎对这个小娘如此热心,又突然想起这小娘是儿子带来的,难道他们?一念既起,他便仔细打量帘儿,见她眉目俏丽,神情乖巧,让人怜爱,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儿子是看上她了,且不说她与那李清是什么关系尚不明了,可她的出身、背景怎可做自己的儿媳,做妾虽可以,但依儿子的脾气,不定就会本末倒置,误了他的前程。

    想到此,鲜于仲通便对帘儿微微笑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不得,既然老太爷有此意,你可愿做我的女儿?”尚有一丝犹豫的鲜于仲通为儿子的态度反而下定决心。

    帘儿有颗玲珑心,早看出鲜于仲通不想去救李清,她正准备从鲜于老太爷身上做文章,突然听鲜于仲通要收自己为义女,她犹豫了一下,却见老太爷眼中一片炽热,又想到再耽误下去,李清可能就凶多吉少了,便也顾不得其它,盈盈下拜轻呼道:“帘儿拜见爹爹,帘儿拜见爷爷。”

    鲜于复礼眼光黯然,这下她成了自己的妹子,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他又一转念,虽是妹子却并无血亲,这又有何大碍,况且以后交往也便宜许多,他的眼里又如枯木逢春,生机盎然起来。唐时开明,不似明清那般禁锢人性,非亲兄妹,也可结姻亲。

    老太爷从胳膊上抹下一串祖母绿手链,递过去笑道:“这声爷爷可不能白叫,这全作见面礼。”

    帘儿见这串手链颗颗大如鸽卵,碧绿晶润,知道是极昂贵之物,犹豫半天,方才收下,这时叔明进来催促:吉时已到,请老太爷入堂。

    鲜于仲通见帘儿急欲说话,便笑笑止道:“不急,等忙完这个时辰,我便随你去救李清。”

第二十章 官司(四)

    且说李清胡思乱想,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牢中不知日月,只隐隐听见外面有更夫敲响四更,天已经快亮了,正当他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突然,铁门声响起,顿时将他惊醒,只见那狱头提个食盒,笑着走进来。

    李清的心立刻警惕起来,他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拳头捏得指节发白,狱头温和笑笑,脸上的横肉更显得几分恐怖,他摆出几盘小菜,又拎出半只烧鸡和一壶酒。

    “老爷说不给你吃饭,可没说不给你吃菜喝酒,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来!坐下说话。”

    李清闻到酒菜香,肚子一阵乱叫,这才惊觉自己几乎要饿死,也不客气,撕下一只鸡腿就大嚼起来,又喝了一杯酒,胸腹间一股暖烘烘热气涌上,好受了许多。

    狱头半眯着眼,余缝中射出一丝寒光:“仓曹给我二十贯钱,要我今晚要取李公子两条腿,李公子可有心里准备?”

    李清脸色大变,若他们在肉中酒中下药,自己岂不是中套了吗?只在一念间便反应过来,不会!也没这个必要,他们要弄自己必然嫁祸给同狱犯人,犯人怎会有酒肉,狱头更不会多此一举,请自己喝酒,其中必是有其他缘故。

    “我和阁下素昧平生,为何要优待于我?”

    “好!李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快人快语,那我便直说了,”狱头神秘一笑道:“因为昨天我也买了一张李公子的彩票!”

    李清恍然大悟,可又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怔怔的看着他。

    “李公子这个法子不错,聚沙成塔,定赚不亏,我想如果我们一起联手,在这仪陇县做票大的,最好每个人都来买,那岂不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我分你五成,”他的微微斜睨李清,说到五成时,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狠毒,又堆起笑意:“如何?兄弟干不干?”

    一提到钱,称呼也变成了兄弟,李清这才明白,原来他看中了抽奖这个赚钱的办法,这才拒绝仓曹,优待自己,抽奖倒问题不大,他甚至还可以改成即开即中型,只是他对这狱头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谈合作,未免太过于轻率,自己毫无背景,若他们翻脸,自己岂不吃大亏。

    “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李清暗骂一声,他早就瞥见狱头嘴上虽说得爽气,但眼睛里却分明隐藏着一丝奸猾和歹毒,这种人看上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搞到,可到手后又肯定会翻脸。

    可是自己若不答应,恐怕这两条腿,甚至连手也休想再保住了,李清盯着杯中微微冒着白花的浊酒,脑海里迅速思索对策。

    “只是我尚在狱中,怎么合作?”

    “这你就别管了,兄弟犯的事可大可小,全在老爷的手上,我们自有办法,你只管说,行还是不行?”狱头的语气已经明显不耐烦。

    李清突然心念一转,便笑笑答道:“合作问题不大,只是让我再想想,我记得还有几个更赚钱的抽奖法子,顺便一起做了,岂不更好!”唯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一个‘拖’字,先拖到天明,实在鲜于仲通不来,就先应了他,李清料定柳随风不见张府来人,是绝对不会放自己出去。

    狱头大喜,一拍大腿道:“好!我就再等兄弟半日。”

    “你等他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冷冷地声音。

    狱头回头,顿时惊得跳了起来,牢房外走来两人,前面一人不知,可后面一人分明就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这仪陇县的最高行政长官,县令柳大人,只见他毕恭毕敬,腰弯得活象只大虾米,眼中惶恐偏又强挤笑容,那神情就和去年他在娘子的监督下娶小妾一般。

    酒菜被狱头慌乱的手脚打翻一地,李清却喜出望外,盼星星盼月亮,鲜于仲通终于被他盼来了。

    鲜于仲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对柳随风道:“他确实是我府中之人,既未定案,我可否将他保出去?”

    “是!是!”柳随风陪笑道:“属下也是觉得李公子所犯之事依唐律不足定罪,只是听他敢自称鲜于府之人,所以想要弄个明白,倘若他胆敢冒充,属下定绝不轻饶,现既然属实,便再无拘押之理,所收之钱,也当奉还。”

    柳随风的额头已经见汗,饶是他反应极快,将李清的拘押变成了为维护鲜于府的名声,又见李清被狱头优待,这才微微松一口气,对狱头擅自所为暗加赞赏。

    “还不快去给李公子办出狱手续!”柳随风狠狠瞪了一眼狱头,又转身对鲜于仲通低声道:“误会既已澄清,李公子便可出去了,这牢里空气污浊,还请大人早移尊步为好。”

    “我在外面等你。”鲜于仲通冲李清笑笑,又冷冷瞥了一眼柳随风,负手昂头而去。

    “属下打算在明月楼置办薄酒给李公子压惊。”

    “不必了,你公务繁忙,再说你也不宽裕,这事就算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属下惭愧!”

    李清见二人渐渐走远,方才对狱头笑笑道:“我出去后会将那抽奖之法写下送来,算是回报狱头优待之恩。”他没有后台,这抽奖是不会再做了,送给这狱头,也算是个顺水人情,省得他以后再来找自己麻烦。

    狱头大喜,连声道谢,却见已走到门口的县令大人回首盯来,目光锋利,吓得狱头浑身一颤,顿时噤若寒蝉,急带李清去办出狱手续不提。

    李清走出牢狱,明晃晃的阳光将他照得睁不开眼来,只一夜,便恍如隔世,在前方不远处,鲜于仲通长身而立,轻抚长须,面带微笑,他身旁站有一少女,长裙素白,飘逸如仙,不是帘儿是谁,她泪痕未干,见他出来,不禁喜极而泣,再不顾少女矜持,张开臂膀向他扑来。

    李清纵声大笑,竟第一次发现生命是如此美好。

    ......

    “我请李公子做执事,每月四十贯,公子不肯,却偏偏晒着毒日头来赚这区区两贯钱,还遭牢狱之灾,这又何苦?”鲜于仲通淡淡一笑又道:“我再诚心聘请公子做我的执事,每月五十贯,公子可愿意?”

    若在李清刚离开张府时提出,他恐怕会立即答应,但李清经历这一次牢狱之灾,却让他更加看透了人心的险恶,一年挣五、六百贯听似不错,可一进豪门深似海,他若进了鲜于门,还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吗?而且若掌握的鲜于家的生意秘密,鲜于仲通就更不可能轻易放他走了,他李清早晚得改名叫鲜于清,鲜于仲通现在对他是不错,但做朋友和做下属完全不同,一但有利益牵连,鲜于仲通也就不可能再象这样以诚待他了。

    相反,制冰虽小,但可以慢慢做大,甚至可以做出冰淇淋等高利润的产品,而且风险相对也小,不象博彩那样容易被黑道盯上,赚到第一桶金后,再寻找机会做大。

    “不行!绝对不能答应他。”

    他打定了主意,便歉然道:“我已有个计划,只能再次辜负鲜于先生的美意,这次蒙先生搭救,李清当铭肺腑,容后再报。”

    “公子!”帘儿轻呼出声。

    “怎么?”他扭头向帘儿望去,帘儿却眼光慌乱,不敢和他正视。

    “我不知,公子可自己决定!”她说话竟结结巴巴,仿佛做了亏心之事。

    鲜于仲通看中了李清的能力,来救他的目的之一,也是想趁机再他收为己用,不料李清还是一口回绝,他见李清死活不肯答应,心中万分失望,但也暗暗敬佩他的硬气。

    他拍了拍帘儿的头笑道:“你这个小妹,我已认她做了义女,你可知道,昨日门房不让她进府,她竟自己闯进来,将府里闹得天翻地覆,又和老太爷投缘,哄得他开心不已,便命我收她做了义女,年纪不大,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勇气可嘉啊!”

    他说得虽简单,但李清却知其中定然十分曲折,即为她替自己奔波感动,但也为她高兴,她孤苦伶仃,能多一份关爱,何尝不是好事,至于投缘,那是自然的,她从小算命,哄人开心、察颜观色就是她的强项。也好,自己总算了一桩心事。(帘儿闯鲜于府之事,请看外篇)

    “帘儿,你可和义父回去,我以后再来看你。”

    “不!”帘儿抬起头来,凝视着李清,目光清澈淡然,但却异常坚定。

    “我愿助公子创业,跟随公子左右。”

    她又向鲜于仲通盈盈下拜道:“李公子正艰难之际,我不能独善其身,女儿不孝,请父亲大人谅解。”

    “好!好!”鲜于仲通一连赞了两声好,叹道:“谁言浊水泥,不污明月色,果然是兰心蕙质,让须眉惭愧!”

    他瞥了一眼脚边的布包,那里有李清抽奖赚来的二贯五百文钱,轻轻摇了摇头,便从身上取出一镒银子,塞给李清道:“无论做什么,都须本钱,这二十两银子权当是我借你,等你赚到后再还我,但愿你能赚到大钱!”言罢,哈哈大笑不止,遂扬长而去。

第二十一章 仪陇小摊(一)

    次日,李清一早便寻到杂货店,这是仪陇县最大的店铺,就在离别桥下,有一个自建的码头,几条半新的货船随波浪上下起伏,从驳岸沿石阶上行十几步,霍然便是三间敞亮的店铺,一根旗杆在店前高高竖起,黑边红底的旗幡迎风招展,上书‘王记杂货铺’五个大字,李清进得店来,却见三间店铺前后贯通,里面陈列满各种物品,从衣服鞋帽到锄头铁耙,样样都有,十几个农民正在挑选农具,吵吵嚷嚷,声音直冲九霄,几乎将房顶震塌。

    李清见小二忙碌,便自己寻找起来,可一连找了三遍,这里什么都有,惟独没见他想要的硝石。

    正在柜台上算帐的掌柜见他找得辛苦,便丢下帐本迎上来笑道:“客倌想要买什么?我们有些东西是存在仓库的,这里放不下。”

    李清正失望,听掌柜如此说,又生出几分希望来,急道“我想买一些硝石,不知你们这里可有?”

    “硝石?”掌柜摇摇头道:“客倌有所不知,一般是客人要什么,我们才进什么,这店铺自开出来,就没有人要买什么硝石,所以也从不进它,客倌的要求真是难煞我了。”

    “那我去别的店看看。”

    掌柜却笑道:“客倌在我这店买不到,别的店也买不到的。”

    “这是为何?”

    “这仪陇县卖日杂的几个店铺都是我家东主一人开的,进的货都是一样,只是为了大伙儿方便,才在城内各处开了几家,我这里没有,别的地方自然也没有。”

    “连锁超市!”李清的脑海里蓦地跳出这个词来,统一进货,统一销售,这不就是连锁超市雏形吗?他突然又想到了创立沃尔玛王国的世界首富山姆.华尔顿,不也是在阿肯色州的小镇上逐步发展起来的吗?自己为何不在唐朝也建立一个这样的商业王国,想到这,李清心神激荡,眼中放射出异样的神采,他呆呆望着旗幡,竟象痴了一般。

    “客倌?客倌!”掌柜见来人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直望着旗幡发呆,心中暗暗嘀咕:“难道此人有病不成?”

    李清突然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道:“我刚想到一件事,失态了!掌柜,那你可知哪里可以买到硝石?”开超市太远,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冰先制出来,赚取第一桶金。

    掌柜想想便道:“我估计州里也没有,恐怕要到成都府去,或者客倌留些定金,我来想办法给客倌买到,可能就是价格贵些。”

    李清大喜:“价格贵些无妨,只是需要多少时间才有货?”

    掌柜沉思片刻,比出两个指头道:“两个月,两个月后客倌可来店里提货,若没有,我可双倍返还定金。”

    “两个月!”李清失声叫了出来,等到那时,天都凉了,还卖什么冰啊!

    他垂头丧气从店铺里走出,好容易想到赚钱的办法,却没有原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硝石,做不出冰,赚不到钱,他怎么开超市,所有的事环环相扣,要想解这个结,看来只有先去成都了,可成都,那可是大城市啊!自己这点本钱够吗?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胆怯。

    突然,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怕个屁啊!你比他们多活一千多年,你上过天,钻过地,他们坐过吗?你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他们知道吗?”

    李清仰头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只觉胸腹间生出一股豪气,他后退两步,大吼一声,一口气冲上了离别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有几个认识他的,纷纷交头接耳:“他便是被官府抓走的抽奖人,可怜啊!放出来就成这样了,唉!”大家摇头不止,都叹官府的黑暗。

    李清一阵风似的又从桥上冲下,突然在街角看见几个衙役,顿时想起件事来,自己答应过给那狱头摸彩的方法,昨晚已经写好了,正好带在身边,可顺路给他,仪陇县小,李清只转个弯便看见了让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地方。

    王狱头听他来,急笑呵呵迎了出来,两只油腻腻的手使劲在身上擦擦,这才欢天喜地接过李清递来的摸彩秘籍,只随手翻了两页,眼睛竟慢慢放出光来,那神情就仿佛是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嘴里象塞了三个白蛋,欢喜得合不拢。

    “公子真是信人,竟将此等赚大钱的法子相赠,让我无以为报,别处我不夸口,这仪陇县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公子有什么难处,可尽管告诉我。”既得了秘籍,他就再也不提合作之事。

    李清暗暗冷笑:“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难道你知道哪里有硝石?”便随意问道:“那王狱头可知这县里哪有硝石?”

    “硝石?”

    李清淡淡道:“是硝石,我是想要做火yao的硝石,这县里就是买不到,所以我准备去成都府买了。”

    只想煞煞他的口气,让他知道这仪陇县也有他不成的事,不料那王狱头却哈哈大笑道:“公子若问别的事我可能不知道,但硝石,偏偏我就知道这县里哪里有硝石,而且是纯硝。”

    “此话可当真?”李清不禁喜出望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到处找都没有,竟无意中问到了,他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急问道:“在哪里有?快告诉我!”

    王狱头瞥了一眼李清的手,笑道:“就在附近,要不,我这就带公子去?”

    李清急松手,歉然地笑了笑。

    二人沿河而行,王狱头边走边道:“牢里关了一做火yao的匠人,原是阴平县人,后迁到仪陇县改行做小买卖,因欠税被抓,我上月还去他家搜过,亲眼看见有不少提炼好的硝,他老婆本想用这些硝抵税,可老爷不答应,这隔了一个月,就不知道她卖掉没有?”

    狱头的最后一句话又将李清的心提了起来,他急双手合什,低声祈祷:“菩萨保佑我!但愿这些硝还在。”

    王狱头表情古怪地看了看他,突然哑然笑道:“公子求菩萨还不如求我!这些硝就算没了,我也会叫他婆娘再弄回来!”

第二十三章 仪陇小摊(二)

    这次,命运之神再没有捉弄李清,他得到了满满五瓮纯净晶白的硝,三贯钱,当他把三贯钱放在那女人的面前时,她简直把他当成了再生的菩萨,那磕头下跪、那供着哄着就不必说了,如果她再年轻二十岁,如果她脸的皱纹再少个百十道,如果她屁股后面跟着的娃再少五、六个,那、那种事的发生,恐怕真是菩萨来,也阻挡不住了,呵呵!扯远了。当下,李清雇了辆骡车,将这些发财之雪拉回了家。

    “公子,你要用这种东西做冰吗?”帘儿一脸疑惑,这些很象是在墙边灶角常见到白霜,它也能制冰?

    “能!你就相信我好了。”话虽这样说,李清却委实一点底也没有,这听的想的和自己动手操作俨然是两回事,怎么个搭配比例,是将硝直接放进水里,还是另有它法,他也是一头雾水,李清抬头看了看一脸期望的帘儿,一咬牙道:“帘儿,你先去打两桶清水来。”

    打来的井水冰凉彻骨,他咕嘟喝了一大口,浑身颤个激灵,冻几乎连肠子都凝固起来,半晌,他才恨恨道:“有这井水,还要做什么冰!”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工了,先在他的洗脚盆里倒上半桶水,帘儿本以为他要先洗盆,不料见他竟直接要放硝了。

    “公子!”她的脸微微胀红起来,“这盆不先洗洗吗?”

    “打这两桶水,你也不容易,浪费了可惜,我就先拿它做个实验。”嘴上说得温情,只是这实验若成功,他还舍不舍得再把冰扔掉,就难说了,他前世是做会计的,对他来说,一文钱也是钱啊!

    他用木勺浅浅刮起一层晶莹之雪,嘴里还念道:“这是二文钱的成本,进研制费科目。”不料会计改行做工程师,这动手能力差些,手一抖,一勺晶雪全部撒入了水中,“糟糕!”他扑在盆边,想用木勺再捞回一文钱的本来,可是水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硝粉入水,淡淡地散开,水渐渐浑浊,成了灰白色,随即水开始翻腾起来,就仿佛是生石灰进了水,盆面上冒出腾腾白气,帘儿也被这异象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盆面,很快水不再沸腾,开始凝固起来,水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冰特有的波纹。

    “哈!成功了!”李清欢呼一声,禁不住手舞足蹈,腰肢乱扭,俨如后世射进致胜一球的拉美球员,帘儿眼睛也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摸摸冰面,突然也一声娇呼,返身跑回厨房拿家伙去了。

    “让我来尝尝!”李清用菜刀好容易撬下一块,正要放进口中,手却停住了,倒不是他想起这脚盆未洗,而是担心这冰有毒怎么办,搞不好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他的宏图大业,还有他的如花美眷,都将赴之流水。

    李清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大黄狗,便眼珠一转,笑咪咪地招招手,“来!你先来”,那神情仿佛是个九世善人,拿一根大骨头,给饥寒交迫的狗儿赈灾,或许是大黄狗饿极,要不就是李清的伪善迷惑了它,它一步步走来,伸出血红的舌头添了舔冰块,上当似的后退两步,不肯再动口。

    李清觉得添一舔的份量似乎不够,当即将冰敲碎,抓起一把,掰开狗嘴硬塞了进去,口中犹自念道:“你死了,我就给你葬在那棵柿树下。”

    狗儿呜咽跑开,李清哪肯放过这个青年自愿者,一路追了出去,半天,他才神采飞扬回来,不用说,那位青年自愿者自然是活蹦乱跳、健康无恙。

    进屋却见帘儿手里捧一块冰,眉头皱成一条线,李清失声叫道:“帘儿,你怎么也吃!”

    “冰倒是冰,就是太咸了些,而且颜色也难看,这、这怎么能卖得出去?”帘儿直皱眉头,担忧地问道。

    李清倒不急着回答,而是前前后后将她细细打量一番,确定无异象,这才放心下来,这狗做实验的局限性很大,它的肠胃和人就大不相同,就算人吃了不死,但头疼脑热拉肚子的,也是件麻烦事,他本想自己亲试,不料帘儿却抢了先。

    “咸一点不是问题,刚才我硝粉放多了些,再多试几次就行了。”李清取出几百文钱递给她道:“你去买些水果和糖,对了!再去将那个黑脸铁匠叫来,我有东西要找他做。”

    李清自然不会只卖纯冰水,品种繁多才是生财之道,他随后又试了几次,渐渐地也摸出些门道来,最后只有一丝淡淡地咸味,若加点糖,就是一根上好的盐水棒冰。

    随后两天,李清用水果和糖配出了冰镇酸梅汤、冰镇西瓜汁,又请木匠制了些做冰棒的木模,请铁匠打了几把硕大的铁皮水壶,再租了辆骡车,一切就绪,就等选个黄道吉日就上街大试身手。

    这日是李清选的吉日,他一不看黄历,二不问风水,只仰头看天,日头火辣辣,蒸出一身汗,这就是他的黄道吉日。

    刚进城门就发现无数的人向城中心涌去,仿佛那里放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四周的铁末粉屑都吸了过去,李清扯住一老汉笑问道:“老丈,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赶去。”

    老汉正急着赶路,被他拉住,挣了两下,却没挣脱,只得忿忿盯了他一眼,又掩饰不住眼中兴奋道:“前面有摸彩的,听说昨日有人用十文钱就摸到一头牛,我今天也是去试试手气,再不济也能摸把锄头吧!”

    说完,趁李清分神,一把挣脱他的手,两步便跑得不见踪影。

    李清诧异,这王狱头好快的手脚,才几天,便开始了,转而又心中大喜,这摸奖挤出一身臭汗,不正想喝碗冰镇酸梅汤么?

    骡车行至离别桥,只见人山人海,到处是做着发财梦的痴男痴女,空中、地上,飘舞着金光灿灿元宝形的彩票,若李清不知内情,定会当成是哪家大户出殡呢!

    骡车体积太大,很快便将路堵住,后面早有不耐烦的人吼叫起来,李清急将骡车拉到边上,寻一棵柳树摆下了摊子,天气炎热,他便用后世冰棒大妈的法子,做几个双层大木箱,放进包了纸的棒冰,又用几床厚厚的被褥盖得严严实实。

    先安一张桌子,放上两只大铁壶,又一溜摆下二十个粗瓷碗,李清便扯着喉咙叫喊开来:“天气热得慌,来碗冰镇酸梅汤!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有了办彩票的经历,他的脸皮也就厚了很多,但效果却不及帘儿,她只用清脆甜糯的声音轻轻叫上两声,便上来几个粗壮老农,咕嘟咕嘟,喝下几碗最便宜的盐水冰汤,几枚黄灿灿的开元通宝叮当入瓮,不一会儿,桌上粗瓷碗便换了一轮,瓮里的钱也薄薄摊上一层,不过这里面却没有一枚钱是冲着李清的面子来的。

    虽然魅力欠缺,但现代人的脑子却在,他见旁边一小童正在哭叫要糖葫芦串,眼珠一转,便取出一根红通通的西瓜棒冰凑上去,捏捏他粉都都小脸蛋笑道:“小弟弟,想要这个吗?”

    那小童立刻被这历史上的第一根棒冰吸引住了,红通通的颜色、冒着丝丝的冷气、还有淡淡的甜香,对他绝对是致命的诱惑,小童舔了下舌头,怯生生地仰头朝娘望去,他的娘正在对彩票,她撕掉粘住奖号的红纸,极度兴奋的眼光顿时黯淡下来,随手便将金灿灿的元宝纸扔掉,却感觉裙子似要被儿子扯下来了,急忙一巴掌朝儿子的手拍去,正好看见李清正用棒冰在勾引儿子,她手上只剩五文钱,打算再去摸一张,那有闲钱买这个,正要怒斥李清,却听他对儿子道:“这棒冰送你,不要钱,只是有人问你在哪里买的,你就叫他来找我,好不好?”

    “不要钱?”那妇人立刻笑逐颜开,一把夺过棒冰,塞进儿子嘴里,拖着他摸彩去了,李清遗憾地摇摇头暗叹:“她难道不知道么?她已经创造了历史,她儿子吃的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根棒冰。”不过,他这一招似乎有了效果,片刻功夫,就有十几个小童跑来,吵着嚷着要买那个红通通的冰块,很快,如滚雪球一般,更多的孩子跑来要买,最后人手一只,就象后世流行的气球。

    只一个时辰,李清就已经有几百文钱进帐,他和他和帘儿都喊得口干舌躁,便各取一根棒冰在口,两人相视一笑,帘儿突然想到什么,又取了一根给那赶车的骡夫,他也刚刚摸完奖回来,手气不错,五文钱便摸到把铮明瓦亮的锄头,少说也值五十文,他正爱不释手***锄头,仿佛回到当年的洞房花烛夜,突见好心的小姑娘递来根棒冰,赶紧慌慌张张接了,砸巴两口笑道:“这玩意儿不错,你们怎么也不弄个摸奖什么的?”

    帘儿却笑道:“这摸奖的法子还是我家公子想出来的,公子是吧!”却没见李清答应,扭头一看,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摸奖的人流,半天,才猛然一拍自己的脑门喊道:“我怎么这么蠢呢!”

第二十四章 仪陇小摊(三)

    李清猛然反应过来这摸彩的庄家便是王狱头若他在开奖时替自己宣传几句这效果不就象那起点的书上了强推么?

    李清一面自怨自艾一面又和骡夫赶回去备货等他回来时天已经快到了晌午眼看这摸彩的早场就要散了他急忙挤进人群在摸奖台一角找到了王狱头从昨天起他咧开的嘴就没合拢过两只眼睛笑成了两枚开元通宝突然看见李清他一把将他拉过来低声谢道:“要不是兄弟给的法子我王大江哪有今天我准备辞去狱头之职以后专门来办摸彩。”

    李清吓了一跳急道:“不行!没有官府的后台有人会眼红的。”

    “兄弟说得是!”他一指正竭力嘶吼的开奖司仪和维持秩序的狱卒笑道:“今回是我的小舅子出面昨天就有人来砸场子要不是弟兄们及时赶来事情就麻烦了。”

    他也只是说说罢了这狱头官虽小但好歹有点实权巴结的人也不少怎么可能放弃去从事社会地位低下的商人他又见李清不象是来摸彩的便问道:“怎么?兄弟有麻烦事吗?告诉哥哥我来替你出头。”

    “是有点事请王大哥帮忙?”他附耳在王狱头耳边低语几句方道:“好歹请王大哥帮我这一回。”

    王狱头哈哈大笑道:“这点芝麻小事还须用请字吗?兄弟吩咐一声就是。”他起身拍拍李清肩膀“你赶快去准备我这就给你安排。”

    李清刚刚走回摊位就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排队买冰棒帘儿又收钱又取货忙得不可开交卖冰露的却是骡夫客串还没等李清说上话帘儿已经惊叫起来:“公子快看你后面!”

    他回头一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只见身后人潮汹涌数百人瞪着饥渴的眼睛直向自己这边冲来李清又惊又喜一跃跳进摊位随手抓住骡夫喊道:“大叔你也来帮忙我开你工钱。”

    .......

    “今天一共收入三贯三百五十文用掉一百文的硝一百五十文的水果和糖先期固定资产摊销五十文雇骡车和骡夫一百文交了三十文的税黄狗儿营养费两文还有帘儿人工费八百文李清人工费五百文这净赚一千六百二十文。”吃过晚饭李清开始算帐他眼里看、口中念左手执笔右手算盘俨然又回到本行只差脸上挂副老花镜。

    满满两瓮黄灿灿的铜钱在桌上堆成小山似的他还竟将黄狗儿的骨头钱也算在内逗得帘儿笑弯了腰:“我哪里值这么多工钱再说我也不要钱的。”

    李清哈哈一笑拨去两颗珠子笑道:“是了我是大东家你是二东家是不用进成本的那改一改净赚三贯。”

    “若天天如此这一个夏天就能赚一百八十贯我们就可以买几十亩好地过日子了。”她出口自然毫无矫揉造作眼中充满了憧憬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却听得李清心中一荡‘过日子’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借着灯光他才现这小妮子长得竟如此娇媚可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再也按耐不住涎着脸向她慢慢挨来。

    帘儿见他起身这才突然惊觉自己说露了嘴不由大羞想跑却被李清一把捉住手只听他坏坏笑道:“既然你说到过日子那我们就具体商量一下这日子怎么过法?”

    “公子!你、你—”帘儿突然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软软地埋在他胸前耳朵滚烫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妾身既然跟了你自然是和你过日子只是我要给爷爷守孝三年等三年孝满妾身就、就从了你。”

    “三年!”李清失声叫起来还要等三年这岂不是要憋死他吗?

    “三年是指成亲之礼吧!”这种事李清反应最快刚刚掉进冰窟的心突又回春爬出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帘儿听他笑得龌龊又见他眼光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扫怎不明白这家伙的坏念头不觉连腮带耳都通红了举起粉拳猛捶他胸膛大嗔道:“你这个该死的在想什么呀!”

    李清色心大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将她抱住手中若有所感突然记起一件极重要却又一直忘记问的事来。

    “帘儿你今年几岁了?”

    帘儿心正如鹿撞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李清问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想想道:“爷爷说我是开元十六年腊月生的那到年底就满十五了。”

    “老天她才十四岁!”

    李清顿时如泄了气皮球她心智行事已和成*人无异竟让自己产生了她竟已成年的错觉要不是突然感觉她腕骨细若麻杆揽腰处身体平板纤瘦自己真的、真的就要糟蹋一名尚未育完全的未成年少女了李清不禁为刚才的欲念而感到一丝羞愧心中的欲火也渐渐熄灭。

    帘儿现了他眼中的惭色心蓦然一松头轻轻靠在他胸前嫣然一笑道:“再说我已经拜了义父好歹也是个官家女儿你也要好好努力才配得上我。”

    李清自然知道她是为鼓励自己上进才这样说但脸却故意板了下来一拱手道:“既如此小生配不上小姐告辞了。”便开门要走帘儿慌了神一把扯住他哀声道:“公子你不要走!”

    李清见她眼中的害怕流露无遗竟隐隐生出晶莹之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开玩笑过了头返身搂住她大笑道:“我能去哪里?这里有吃有喝有得睡我才舍不得走呢!”

    帘儿听他这样说这才知道他只是开个玩笑心也放了下来却暗暗忖道:“这三年时间也太长了些得想法子留住他的心才对。”她本是个极聪颖的女孩心中自是明白只有与他共患难才会赢得他的尊重当下一挽袖子露出一段白藕般玉臂拎起水桶和扁担笑道:“明天摸奖还有一天咱们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需要更努力才行现在天已经黑了抓紧时间干吧!”

    李清却一把抢过水桶道:“你去榨果汁我来担水。”

    第二天天未亮两人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塞了十几文钱看门的小兵便偷偷放他们进了城不料摸彩的场地竟早等了几十个性急的人这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来一根冰棒吧!这等得心急正好借冰棒压压火。”骡车还没停稳李清便冲那些性急的摸奖人喊了起来这做生意得讲早市早最好尚未开业就顾客盈门这才是好兆头。

    说的也是有些昨天吃过的又想起那棒冰的香甜滋味便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一把钱来捡出两枚朝柳树下径直走来。

    “公子我们现在就摆吗?”帘儿见已经有几人掏钱过来急问李清道。

    “不急先卖几根棒冰给他们。”李清一边说早将将装钱的瓦瓮取出他最爱听那铜钱叮当入瓮的声音。

    “给我也来一根!”声音异常耳熟李清蓦然回头来人青衣小帽、清瘦长须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不是鲜于仲通是谁。

    “爹爹!”帘儿扔下手中的棒冰惊喜地叫了起来虽认她为女是老太爷的意思但鲜于仲通却喜帘儿清纯正直尤其这一声‘爹爹’叫得他心花怒放他轻轻拍拍她的头对李清道:“我明日就要回成都了这次来却是为了帘儿。”

    李清急将几根冰棒了出去这才回头笑笑道:“先生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却见鲜于仲通的身后还跟着一女她身材苗条而高挑身着粉色纱罗戴一顶竹斗笠看不见面容但李清却觉得她依稀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我本不知道便去我妹子家打听一下他们也不知不料张禄却说昨日在这里见过你还买过你的棒冰所以趁日头未出我便过来看看这不正好看见你们。”

    李清老脸却微微一红想必张禄是昨天中午时来买的那时人潮汹涌他只顾看钱至于买者是谁却全然不管。

    却听鲜于仲通继续道:“你们虽刚起步但切入点却很好很有生意头脑自然也会很辛苦我怕帘儿身子薄撑不住便送个丫鬟来照顾她。”说完他回头向戴竹笠的女孩招招手“你过来!”

    听到丫鬟二个字李清猛然醒悟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难怪这么眼熟果然那女孩摘下竹笠露出一张清甜的脸来正是服侍过李清的小雨。

    只见小雨微微瞥了一眼李清脸色立刻变得绯红眼睛里异常慌乱匆匆低头上来‘扑通!’给帘儿跪倒道:“婢子小雨参见小姐!”

    “快起来!”帘儿赶紧将小雨拉起见她模样儿甜美心中便喜欢几分虽然她也现小雨看李清时有些异样但毕竟城府不深她并没有多想只觉自己又多个妹妹拉住她的手问长问短小雨也刻意迎承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在一起片刻就变得亲密无间仿佛已相交多年直看得李清目瞪口呆暗呼缘分二字的神奇但也无可奈何自己又多了个包袱。

    ――――

    算盘起源历史不详应早于北宋。

第二十五章 仪陇小摊(四)

    鲜于仲通笑笑又道:“不知贤侄下一步有何打算?”

    “仪陇县人口稀少,也就这两天靠摸彩人气旺一些,我打算后天便去成都,在那里或许生意更好些。”李清昨夜想过,这冰水生意全靠人气积财,昨日恰逢摸彩才赚到三贯钱,如果是平常恐怕连一贯也赚不到,偏偏季节性又强,这一个夏天最多也只有百贯,和他的计划相差甚远,所以他便考虑过了这两天,就到成都去发展。

    鲜于仲通沉吟片刻却道:“我倒劝贤侄暂不去成都,一来成都天气阴凉,对冰的需求不甚火爆,二来成都富户颇多,几乎家家都有冰窖,除非贤侄在品种上下功夫,卖别人所无才行,而现在这些冰露冰块,说白了只是穷人所需,上不得台面,不如去阆州,人口也多,天气也热,正好发展,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具体怎么做,还得贤侄自己拿主意,毕竟贤侄才是东家,但是—”

    说到‘但是‘两个字,鲜于仲通的眼神变得异常凌厉,他直视李清道:“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绝不能走上邪路!”

    李清心中震动,急施礼道:“侄儿不敢,也不会!”

    鲜于仲通却摇摇头道:“我并非无的放矢,当日我听了你被抓的原由,就有些犹豫,但还是看在帘儿忠义的面上才来救你,你可知为何?”

    “侄儿不知,请世叔直言!”

    旁边的帘儿听义父提到自己的名字,又见二人表情严肃,心中微微诧异,也拉着小雨过来旁听,鲜于仲通看了看她,便道:“你也来听听!要时时提醒他。”

    鲜于仲通一指越聚越多的人道:“这摸彩之法是你想出来的,你且看看,如此多人为它痴迷,不愿脚踏实地干活赚钱,却只想走捷径,等天上掉馅饼,贪财浮躁,事情虽小,久而久之却会使仪陇世风日下、道德沦丧,须知千里之堤,也溃于蝼蚁,就凭这,你也应该在大牢里多住几日。”

    李清的汗已经从额头上淌了下来,他那个时代,摸奖抽彩都是政府公开办的,却不见有哪个领导去考虑社会道德,去考虑民族未来,一切都向钱看,而在唐朝,却是由一个大官商说出这番话来,实在不是滋味,又无异于一记警钟,震耳欲聋。

    “为商也应有道,不昧良心、不坑良善、宣扬正义,这才是真正的商人,我当日见你是个人才,便想让你来帮我,但你不肯,你想自己发展倒也罢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去办摸彩,让我失望透顶,好在你悬崖勒马,没有陷得更深,所以你卖冰水,我也觉得你堂堂正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人生在世,虽有很多事迫不得已,但做人的原则却不能丢,你记住没有!”

    李清默默点头:“侄儿谨记世叔教诲!”

    这时已经有无数的小童围着摊子又跳又蹦,鲜于仲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给他们快乐,你也快乐,你去忙吧!我去找县令,要禁了这摸彩之法。”

    ...........

    第二天,仪陇的摸彩活动被官府所禁,李清也带着帘儿和小雨,还有一大堆瓶瓶罐罐黄狗儿,坐上骡车,告别仪陇,向阆州进发。

    阆州即阆中郡州治所在,在今天四川阆中一带,这里气候温和,盛产水果,但今年却仿佛是老天要成全李清,阆州的天气份外闷热,进得城门,赶车的骡夫回头笑道:“我有个亲戚在这阆州城有处独院寻租,地段好,价格也便宜,你们可有兴趣?”

    他一路来,听三人在商量租房之事,进了城门,便忍不住说了出来,李清正为租房发愁,突听此言,不禁大喜谢道:“如此多谢老哥了。”

    “不谢!不谢!你等会儿结我工钱的时候,多给几文就是了。”等了半天却没听见李清的回应,骡夫微微瞥了一眼李清,见他和二女谈笑自若,似乎压根没听见自己的话,心中不禁气结,又道:“只是这屋子传言闹过鬼,我先告诉你们,到时可别怨我没说。”

    “闹鬼!”帘儿和小雨对视一眼,不由坐得靠近一些,四只眼睛怯生生地朝李清望去。

    李清笑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无非是一些蠢妇愚男将一些异象解释为鬼,他心中微微一动,闹鬼的话房租不定会便宜些,便笑问道:“那多少钱一个月?”

    骡夫见他不关心二女的感受,心中有些鄙视,便随口道:“我那亲戚说,他那房子一般要三百文一月,但就因为有闹鬼的传闻,所以只好便宜租,八十文一月。”

    “八十文!”李清不禁喜出望外,他准备租半年,这最多也只有五百文,可转念又一想,这只是报价,不定还能再便宜些,便眉毛一挑问道:“房间可干净,可有人住过?”

    骡夫憨直,不懂李清的试探之意,便实话实说道:“他那房子一直就租不出去,当然没人住过。”

    李清大喜,考虑这空关成本,还价到五十文绝对能搞定,这时帘儿却揪心道:“公子,我们另外找一家吧!那里可是闹、闹那个的。”

    她实在有些怕鬼,但看他眼中兴致勃勃,便知道他已经动心,话没说完,便听见了骡夫的回答,帘儿突然泄了气,到这一步,这事便成了八分,不用再问了。

    果然,李清回过头来,拍拍一脸茫然的黄狗儿笑道:“有它在,什么鬼都不用怕,再说,你忘了我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李清兴致盎然,夺过马鞭在空中甩了个响儿,高声唱了起来:“李天师出手啊!一个顶俩,......”

    ......

    骡夫的亲戚用钥匙换来李清的三百文钱,又狠狠地瞪了骡夫一眼,若不是他,这些人怎么会知道这屋子闹鬼,本来他开价一百文,却被这年轻人一口还到三十文,而且极为勉强,几番讨价还价,最后才以五十文成交,这和他八十文的底价相差太远,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房已经空关两年了,能赚一点算一点吧!

    “钥匙只有这一把,丢了你们可要自己换锁,还有那井里的桶也坏了,需你们自己买一个,半年后你们若不想续租,也要提前一月告诉我。”

    房东拿到钱,又冲骡夫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扬长而去。骡夫满脸赤红,郁闷地替他们把东西卸下,却又不敢冲李清发飚,毕竟帐还没结呢!李清笑咪咪走过来,点了一百文钱给他,拱手谢道:“多亏了老哥,不然今晚我只能住客栈了,这是给你的工钱,按我们讲好的价钱。”

    骡夫数完钱,竟一文钱也没多给,他怔怔地望着李清,本来还指望他给一点介绍房子的谢礼,他憋得满面通红,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这人啊!一年内发不了家,我的王字就倒过来写!”

    李清微微一笑,却没理他,只给帘儿使了个眼色,自己去搬东西去了,骡夫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赶车要走,却被帘儿一把拉住,递给他一个布包道:“这是二百文钱,这些天多亏你帮忙了,算是谢礼!”

    骡夫吓了一跳,急忙推辞:“你们已经给过工钱了,哪能再多要,再说,若被他知道了。”他的嘴朝李清背影一努,低声道:“那时小姐的日子岂不难过?”

    “我家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帘儿笑笑解释道:“这钱就是他让我给你的。”

    “是吗?”骡夫迟疑接过,“那他租房子为何又斤斤计较,害得我在亲戚面前丢脸。”

    帘儿摇了摇头道:“大叔,这些天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赚钱着实不易,起早贪黑,一文一文都在烈日头下拼来,他又想做点事情,所以能节俭则节俭,房租还价便宜些,但你亲戚却并没有损失,他并非不通人情,你帮这么我们这么多,他是记在心上的,这钱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他了,只是他直接给我便是了,为何却要小姐转一道手,真是多此一举。”

    “大叔将钱拿去就是,不要多问了。”帘儿不想再解释,她心里也明白,这是李清实在不喜欢这骡夫的缘故。

    骡夫默默接过钱,他心中感动,跳上车便吆喝两声,骡车慢慢开动,逐渐走远,远远地传来他感激的声音:“你们都是好人,将来一定会有好报!”

第二十六章 阆中(一)

    目送骡车远去,帘儿这才赶紧跑回小院,却见李清正吃力地抱着一大瓮硝粉,硝粉只重十几斤,可那高腰瓮却少说也重五六十斤,且挡住了他的视线,帘儿赶紧抢过来帮忙,这硝粉可是他们吃饭倚靠,碎了就什么都没了,二人将大瓮搬进院,这才吃力放下。

    李清喘了口气问道:“谢礼给他了吗?”

    “给了!”帘儿戳了他额头一指道:“以后你别这样死要面子,给就给了,还让别人误会你,害我解释半天。”

    李清笑道:“感激你就行,我才不怕别人误会。”他走到门口,扛起木模,大步走进屋去。

    帘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笑不语。

    “帘儿姐,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小雨拎着两个大包裹走来,打断了帘儿的思路,她好奇地在院里四处张望,虽然只有两天,但她已经融进了李清团队,帘儿也知道她曾服侍过李清,却不以为意,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帘儿自幼孤苦,与爷爷颠沛流离,四处求生,对寄人篱下的感受比谁都深,顾而对小雨更多了一份爱怜,这份爱怜,小雨细细体会,宛如梨花雨露,甘饴润心,她投桃报李,自然也视帘儿为姊。

    “是的,小雨,这儿你喜欢吗?”帘儿用手绢擦了擦鼻尖上的汗,又再次细细打量他们的新家,这是一个独立小院,正面是三间大房,中间是客堂,两边各有一室,院子的两边又各有一间厢房,东面可作厨房,西面可当货仓,院角有一井,井口长满了青苔,井边又种了棵桂树,尚不到花季,但绿意浓郁,枝叶繁茂之极,院子中间是一棵极高大的芙蓉树,花团锦簇,开得正盛,房顶和小院都被零落的芙蓉花盖满了,褐黄色的、粉白色的花瓣,铺满一地。

    “我最喜欢这棵芙蓉树,帘儿姐呢?”小雨捡起一朵新落的芙蓉花,怜爱地凝望着娇嫩的花蕊,又将它轻轻放在树根。

    帘儿却拾起一把扫帚将院子里的落花都扫作一堆,看了看童心未泯的小雨,也笑笑道:“我也是,若让我早点看见这棵树,就算它真的闹那个东西,我也是愿意的。”

    “如果你们真的喜欢,等我们挣了钱就将这个房子买下来,可现在不是看花的时候,你们快点来收拾房间,这么多灰尘,最起码也要让我们忙一天的,房东说井里的水桶坏了,我现在就去买,还有房间的安排,就由帘儿负责。”

    听李清站在院门口不停地鸹噪,二女相视一笑,同时摇头叹气。

    李清利用买桶的时间,又将四周的环境踩了一遍,这里离阆州最繁华的府前街只隔两个街区,背靠一条小河,交通便利,却又地处僻静,无闹市的喧杂,这一点让李清十分满意。

    第二天,李清三人推车上路,就在府前街的入口处摆下个冰水摊,挂上小李记的牌子,他自知魅力欠缺,便让帘儿与小雨当垆,自己打份下手,来回取货。阆州远比仪陇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断,加上天气极为闷热,见路边有个冰水摊,这行脚的走贩、商人,赶车的车夫、送货的小二纷纷解囊上前,寻一个冰凉爽快,尤其是棒冰,更是从未见过的,含在嘴里香甜可口,胸中暑闷大减,这做买东西自古就有从众之心,只要有人围着抢购,旁边人见了,便以为有便宜可占,也一定会跟上,惟恐没买到吃了大亏,至于买的东西是否有用,倒不重要了,不过李清的冰果汁、棒冰正逢其时,正是人人想要的,只不到一个时辰,李清便回去取了两趟货,这府前街上的路人几乎都被吸引过来,将冰铺围得个水泄不通,争着抢着要将手中铜钱投入瓮中,一天下来,他们竟整整赚了六贯钱。

    李清乐得嘴都合不拢来,一面记帐,一面眉开眼笑地盯着地上的大堆铜钱,突然,他想到一事,便急对厨房中的二女喊道:“今天的晚饭就别做了,咱们去外面吃。”

    既然赚了钱,这偶尔上次馆子也是应该的,李清还打算给二女各买几身衣服,再给自己买双鞋,他穿的还是张家的步鞋,鞋帮已经笑开了口,实在羞于见人。

    残阳挣扎着、喘息着不甘心地渐渐没于西天,天空变成紫红色,晚霞映红了三人脸庞,晚风习习,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炎闷,此时的街上比白日更加人流如织,到处是悠闲信步的纳凉民众,李清身着簇新的白色襕衫,头戴软脚幞头,下穿宽口裤,足著软薄靴,全身已涣然一新,这是帘儿一定要给李清买的,李清也怡然自得,享受这半夫的权力,至于二女,各穿一身短襦长裙,显得俏丽修长,而颜色却是帘红雨黄,二人争艳斗妍,正是:“罗衫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丝”。

    直看得李清眼睛发直,春心荡漾,又见路人不时瞟来,他更是得意,多了份男人独有的虚荣,又走了百十步,三人便来到阆州最大的一家酒楼前。

    “公子,咱们就在这里吃饭吗?要不换一家吧!”帘儿见酒楼豪华,有些担忧地向李清望去。

    李清见眼前的酒楼金碧辉煌,高大气派,至少也有四层,一串杏黄旗幡拖下,上书四个大字:阆中醉乡。男人若是囊中丰实,心中就会变得自信,李清一挺胸道:“为何不能在这里吃饭?走!跟我进去。”

    三人进得大厅,早有小二笑吟吟上来:“三位客人,吃饭还是喝茶?”

    “吃饭!”李清又追问道:“可有靠窗的雅室?”

    “抱歉客倌!雅室已经没有了,要不我安排三位坐在顶楼靠窗处,那里可以看见渝水,碧如玉带,真是好风景。”

    李清暗暗佩服,连一个小二都如此能说,果然会做生意,便欣然笑道:“那好,你前面带路。”

    行至楼梯口,小二又扭头笑道:“二位小姐穿长裙,可靠里间走。”听得李清更是赞叹,自己的时代哪里考虑得这般周详,就是那五星级的酒店,只要仰头向楼梯上望去,都可以看见一溜光腿,他心中轻视之意顿敛,仔细地观察起古代的生意之道来。

    渝水也就是今天的嘉陵江,它的下游重庆故当时称做渝州,李清见渝水果然象小二所介绍的一样碧如玉带,加之凉风拂面,事业顺利,他竟心情大好,风卷残云般吃相毕露,直看得帘儿和小雨抿嘴直笑,又想起他在家平时的吃相,二女心中温馨无限。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吵嚷声,打破短暂的宁静,片刻,那吵嚷非不见声消,反而愈加火烈,引得四周的食客纷纷下楼去观战。

    “你二人坐好,我看看就来!”

    李清挤下楼去,却见是刚才引路的小二和一人在吵架,小二双手叉腰,眼睛瞪如鸡蛋,显然是占了理,那架势恨不得将对面之人平空一口吞下。

    “不就二十文钱吗?客倌若没有,就当是小店请你,为何又颠倒黑白,硬说小店的菜钱里包含酒水,又有哪个店的菜价里含有酒钱?”

    对面之人穿着半旧紧身胡服,却长得身材高大,狮鼻凤眼,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猛气势,便就这样一个气质不凡的人此时却胀成个紫脸膛,握着一把铜子下不了台。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刚才失言,小哥原谅则个,下次一定补来”他软语低声,向小二示弱,不料这小二还记他刚才揪襟喷唾之仇,冷笑一声道:“你的底细当我不清楚吗?恐怕吃了这一顿,就再不会光顾小店,小店本微利薄,赊帐不起,你还是付清的好。”

    “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让我怎么付?”那人见小二说得尖刻,脸上也渐渐变了颜色。

    “小店有规定,钱不够就洗盘子抵帐,洗十只一文钱,若你真的付不出,就请跟我去厨房。”这时又上来五六个壮汉,堵住了各路出口,防那人夺路逃走。

    众目睽睽之下,若逃跑被捉,这等奇耻大辱决不是常人能忍,那人见已经无法逃脱,只得长叹一声,用手遮住颜面道:“我跟你们去就是!”

    李清见围观之人个个脸上兴奋,满眼是幸灾乐祸之色,又见那人神色黯然,满面羞惭,心中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此人气质不俗,却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可怜。”便从人群中挤出,对那小二道:“他的欠帐就记在我的头上!”

    小二正眼露凶光,盯着欠钱之人,却见李清出来认帐,立刻换了副面容,满脸堆笑道:“公子不知,此人空生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无赖,若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是断断记不住的。”

    李清却摇摇头叹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又何必这样羞辱他。”他掏出一吊钱(注)递给小二道:“这些够吗?”

    小二急忙接过,慌不迭道:“三十文就够了,客倌给得太多。”

    “那剩下的七十文都给这位先生换成好酒,算是我请他喝的。”李清又冲那人拱拱手笑道:“人总有落难之时,先生不必太放在心中,只是这个酒楼,先生就不用再来了。”

    那人不语,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将手中铜钱放在桌上,拱拱手下楼而去,小二却跳了起来大叫道:“我说得没错吧!此人分明就是个无赖,连谢都不说一声,公子可亏大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李清太愚,有钱没地方花,去帮助个无赖,李清却冷笑一声,回了自己的座,二女见他回来,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为何大家都在看你?”

    李清淡淡一笑道:“我替一个落魄之人付了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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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在第六章时也出现了一吊钱的字样,我一直查不到唐钱中关于小缗的概念,但我以为,开元通宝一贯为6斤4两,人们总不能拿着几贯钱逛街,而几百文钱又太零散,拿着不方便,所以我觉得应该有小缗的说法,一百文一串,本书就把这种小缗称作吊,一吊为一百文,如果没有的话,就当是本书独创或是有待考古发现。

第二十七章 阆中(二)

    次日,李清三人还是和昨日一样,早早将冰摊摆开,李清打杂,帘雨当垆,不料李清竟然发现就在他们摊子附近,也出现了两个类似的冰水摊,虽没有棒冰,但冰镇西瓜汁、冰镇酸梅汤等等,名字、内容甚至味道简直就和他们如出一辙,更为可气的是,两个冰摊也各找了两个水灵的小娘,娇声呼喝,浅浅媚笑,这却是帘雨学不来的,直看得李清目瞪口呆,却也无可奈何,就算是知识产权大行其道的今天,他又能怎样?

    好在对方没有棒冰,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出,他们的冰都是来自冰窖,根本无法进行再加工,虽然李清有棒冰的优势,但营业额明显减少,僧少粥多,到下午时,李清估计自己也只赚到三贯钱,而且都是棒冰的利润,他的冰水连一壶也没卖完。

    “你们接着卖,我去看看!”李清忿忿不过,丢下一句话便朝最近的摊子走去。

    “呵呵!原来是李掌柜来了,请坐!请座!”

    卖冰水的黑胖子见李清过来,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却让人感觉他的头上似竖起一把无形的刀,仿佛李清就是那迷路的财神,撞进他的刀网中,可任他劈斩,他又扬头喊道:“如花!给李东主倒碗酸梅汤来。”

    “来啦!卖水女子娇声笑应,很快在李清面前摆上一碗碧澄澄的冰镇酸梅汤,还丝丝冒着冷气,“李公子慢用!”手却有意无意在他眼前轻拂而过,李清只闻一股香风扑面,却见她十指如玉,尖尖的指甲涂得鲜红,心中一跳,这样的手端来冰水,还真没几个男人能挡得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一来,李清的一肚子火也只能压在胸中,欠欠身道:“客气了,一个小摊,称不得掌柜,倒是吴掌柜动作迅速,一夜间便做好了旗幡,让人佩服。”李清见那‘吴记’旗幡做工粗糙,显然是连夜赶制,便忍不住出言讥讽。

    那黑胖子吴掌柜却毫不以为然,淡淡笑道:“李掌柜错了,去年我们便开始卖冰水,只是未加果汁,生意倒也兴隆,准备再过几天就出摊的,不料李掌柜却抢了先,还弄出诸多花样,让人眼馋,所以东施效颦,请李掌柜多多包涵则个,再者,我们也没有模仿李掌柜的招牌棒冰,也算仁之义尽了。”

    “哼!”李清听他最后一句说得忒无耻,便冷笑一声道:“吴掌柜若是愿意,尽管做棒冰便是了,又何必给我人情,钱是大家赚,我李清也不是量窄之人,但这一次就到此打住,以后就请吴掌柜好自为之,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李清的花样,请不要再学。”

    吴掌柜虽不明白李清说的八仙是哪八仙,但却懂他的意思,便也冷笑一声道:“这光天白日的,我几时要学你的花样,你想得到,难道我就想不到?再者,你以为这买冰的人是冲你花样去的吗?哼!我告诉你,我这女儿,这几条街都有艳名,有她在,哪个客人不想来买,可比你那两个黄毛丫头强得多。”

    “那好,算你狠!”李清恨恨地道:“老子就做一些你学不会的东西。”说完,李清起身要走。

    突然,吴掌柜脸色大变,直直盯着李清的身后,眼中恐惧之色流露无遗,他象一根弹簧般跳了起来,急冲女儿喊道:“快!快收拾东西!”

    还不等李清回头,便传来小雨的尖叫声,他扭头一看,也不禁勃然大怒,只见六七个男子围住自己的冰摊,面带调笑,还有一人还对小雨动手动脚,李清飞奔而上,一把将帘儿和小雨拉到自己的身后,盯着他们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是个青疤脸,眼睛细长,露出歹意,他上下打量李清,突然恶狠狠地道:“一个外乡人来府前街做买卖,却不经过我的同意,你想找死吗?”

    “黑社会!原来唐朝就有了。”李清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无非是他们见自己昨天生意奇好,便动了邪念,这些人不过是想要钱而已。”想到此,李清冷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按照我定的规矩,你每天卖的钱,我要抽四成,如此,我便放过你,不然的话—”他眼睛斜睨帘雨二女,浪笑道:“不然的话,你这两个标致的小娘今晚就成我们几个兄弟的夜宵了,不尝尝,怎么知道长熟了没有?”说完,几个人对视一眼,皆哈哈淫笑起来。

    李清忍无可忍,若是为钱,他可以不做,但对方却公然侮辱他的两个妹子,这种人,你软他更嚣张,他的拳头蓄积起千斤之力,突然对准那张无比丑恶、正仰头淫笑的歪脸闪电般轰去。

    只听‘敖’一声惨叫,那青疤脸竟被平平打飞出去一丈多远,李清迅疾将二女推进巷口喊道:“你们快去报官!”

    小雨还想说什么,却被帘儿一把拉住:“快跟我走!我们只会连累公子。”

    李清拦住巷口,护卫二女跑远,此时他的摊子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红绿棒冰滚得一地都是,茶壶被踩扁,装钱的瓮也被抢走,四、五个人呈扇型慢慢向他围来,那青疤脸被人扶起,脸肿得如猪头一般,眼睛射出刻骨的仇恨,只是嘴里说不出话来,李清背后便是小巷,但他却不敢跑,只死死堵住巷口,惟恐二女跑得慢了,被歹人追上。

    “上!”几个人低低喊一声,分左右扑上,李清在高中也学过二个月跆拳道,身手还算敏捷,他闪身躲过先扑上之人,一个侧踢蹬中他的肚子,随即又后退一步,左腿横扫,另一人也哀号着抱头打滚,但对方毕竟人多,一胖子趁其不备,从后侧飞身扑上抱住他的大腿,将他掀翻在地,死死摁住,其余人大喜,喝叫着猛扑上来,眼看李清即将惨遭毒手,突然,从墙脚窜出一人,一把将那青疤脸扭住,抽出把冷森森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吼道:“叫他们放手!快!”他微微用力,一条血线已经顺着青疤脸的脖子流淌下来,青疤脸早骇得魂飞魄散,尽管嘴难张,但还是含糊地大叫起来:“大家放手!”

    见大哥被制,几人极不甘心地松了手,李清鱼跃而起,反手一拳将扑倒他的泼皮打个仰面朝天,那汉子拖着青疤脸和李清站成一排,这时李清才看清,原来救他之人就是昨晚他在酒楼义助的落魄客,心中大喜,自己那一吊钱没有白花。

    “多谢这位大哥相救!”

    那人却摆手止住他,向青疤脸的手下喝道:“你们把钱放下,可自己先去,若没事我自会放他回来。”

    几人面面相视,又见大哥脖子上全是血,无可奈何,只得将李清的钱放下,四散去了。

    “我是想来还兄弟的钱,正好遇到此事,此种泼皮欺软怕硬,你打他们狠了,他们自然就不敢再来。”大汉甩开青疤脸,又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喝骂道:“老子是新都县县尉,你再敢来惹事,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青疤脸怯生生看了一眼大汉和李清,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

    “公子,你没事吧!”帘儿和小雨突然从巷子跑来,一边一个,扯着李清的胳膊左右打量。

    “还好,没事!你们没去报官吗?”

    “报了!在前面就遇到两个官差,可是他们死活不肯来。”小雨抢先道,想起那帮官老爷的傲慢,她心里就一阵火大。

    “这等泼皮闹事,他们才不会管呢!”那汉子大笑道:“若要管,他们岂不早被累死。”

    帘儿急放开李清,上前施礼谢道:“多谢恩公救我家公子,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是你家公子先施恩于我。”那人叹了口气,走到李清面前拱手长施一礼道:“我虽名声不佳,但也明白做人须知恩图报,在下杨钊,谢过公子昨夜出手相助。”

第二十八章 阆中(三)

    “杨钊?”李清只觉这名字隐隐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急忙回礼道:“杨大哥客气了,我昨晚只助你一百文,今天你却救了我一命,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公子,这不是用钱来衡量的。”帘儿听他商人气十足,忍不住低声劝道。

    不料杨钊哈哈大笑,拍拍李清的肩膀道:“兄弟性情中人,合我脾胃,千万莫虚伪了。”

    “刚才听杨大哥说是新都县县尉,可是来阆中出差?”李清已经遇到无数的官,真的要被官磨疯了,又听这杨钊也是个官,头顿时大了几分。

    “现在不是了”杨钊满脸苦笑:“我已经卸职了,混得穷困潦倒,也无颜回家,只得来阆中投靠昔日军中同僚,只是一日为客好,久住难为人啊!现在我到处借钱无门。”说到此,他眼睛微微一斜,向李清瞟去。

    他是想问自己借钱,李清听出他的意思,一贯二贯或许还行,可多了自己哪里又有?李清叹一口气,将目光转移到正在收拾东西的二女身上:“小雨,你怎么啦?”

    “公子,东西都毁了!”小雨心疼地拾起被踩扁的壶,两颗晶莹的泪珠悄然垂落。

    “小雨,只要人没事就行,东西毁了再做一套就是,你们先收拾一下回家吧!我请杨大哥去喝杯酒。”李清心中暗忖:“授之与鱼不如授之与渔,以后自己做事会越来越大,没个帮手可真不行,这杨钊相貌堂堂,身手也不错,更难得他头脑灵活,懂得擒贼擒王,而且看样子是穷困潦倒,此时正好收他做个帮手,只是杨钊这个名字好熟,唐朝姓杨的人是谁?杨贵妃?”

    突然,他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杨钊不就是杨国忠吗?他就、就是站在自己眼前之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奸相杨国忠么?老天!老天!历史上说他曾穷困潦倒,难道就是现在吗?”

    仿佛从财神爷口袋里偷到了法宝,李清兴奋得直搓手:“呵呵!杨大哥,咱们先喝一杯去!”

    李清从杨贵妃想到了杨国忠,这才猛然记起杨钊就是杨国忠的原名,历史书上学过的,难怪觉得耳熟,他突然感觉自己象中了千万元的大奖,一时间,从天而降的元宝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传奇人物,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不是白脸鹰鼻三角眼,而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也是,若他长得龌龊,怎么可能博得极重外貌的李隆基的好感。

    他猜得没错,眼前的这个杨钊就是日后的杨国忠,他本是则天皇帝宠臣张易之之甥,生活浪荡,好赌好酒好色,被族人深恶,不得已,三十岁时从军,虽发奋图强,却得罪了当时的剑南节度使张宥,不被重用,退役得了个新都县县尉之职,三年任职满回家,好容易攒下一点点小钱,却在成都输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赌债,想来阆州投靠故友,不料故友冷漠,用饭勺刮锅底来接待他,此时他已走到了穷途末路,昨夜酒楼受人恩惠,他认出是街头卖冰水之人,便想来再试试运气,不料正好救了李清,他嘴上说来还钱,可身上分文皆无,只盼李清能再借给他一些。

    杨钊正不知该怎么开口借钱,却听李清要请他喝酒,心中大喜,二人来到附近一个小酒馆,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两壶好酒,李清先举杯笑道:“今天多谢杨兄出手相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清,清水的清,字阳明,以后杨兄叫我李清或阳明皆可。”

    此时,李清已经从极度惊喜中冷静下来,这个杨国忠以市井的身份慢慢爬到一人之下的位子,虽是靠裙带关系,但他本人也是极不简单之人,而且也决不是什么善类,自己可不要把他想简单了,反而被他一口吃掉,故李清也不急于提招揽之事,只谢他今日相助。

    杨钊将酒一口干了,细细品味一下,方才长长出一口气笑道:“李老弟客气了,昨天是你助我在先,今天只是巧合,不必放在心上。”他犹豫一下,又干笑两声试探道:“我今天才知,原来李老弟是做冰水生意的商人,这毒日头的,正值冰水需求旺季,李老弟的生意一定不错吧!。”

    他在想如果对方回答不错的话,自己就可开口借点盘缠回家,不料李清却轻描淡写答道:“今天杨兄也看到了,我昨天才出摊,今天摊就被砸了,哪里赚到什么钱,若不是杨兄帮我抢下钱罐,我们的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一席话听得杨钊大失所望,连脸上沮丧的神情都无法掩饰,他低头不语,只管一口口喝着闷酒,李请见火候已到,又给他满上一杯酒笑道:“不知杨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哪有什么打算?老婆儿子没钱养活,靠人接济度日,我潦倒如此,还奢谈什么打算,走一步混一步看了。”杨钊高高举起酒杯,眼中隐隐现出泪花,仰天叹道:“我年轻时不更事,但我已悔改,为何老天就不给我机会,还要惩罚我到几时?”

    他借酒抒怀,早引得周围的食客侧目,李清将他手按在桌上,盯着他的眼睛肃然道:“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怨天有何用?”

    “可是—”

    李清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头继续道:“我倒有个机会,不知杨兄可愿意?”

    杨钊大喜,“李老弟请说!”

    李清背靠回椅子,这才笑道:“我的摊子虽然砸了,但我想重新开始,而且要做大的,正好我人手不够,如果杨兄愿意的话,就来帮我一个夏天,我一个月开杨兄十贯钱,杨兄可愿意?”李清虽知他奇货可居,但此时却不能将他喂饱了,得牵着他的胃口,才能将他掌控在手中,自己将来要做大买卖,官场上没有人怎么行,但他却忘了,刚才还说自己没钱吃饭,可现在又想做大的。

    果然,杨钊听说一个月可拿到十贯,就算将他老婆再送回妓院也挣不了这么多,哪有不肯干之理,又怕李清反悔,立刻轰然应道:“如此,我今晚上就将行李搬来与李兄弟同住。”这却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别人的白眼。

    李清吓了一跳,这杨钊品行不端,好赌好色,怎能让他搬来与自己同住,就算他不会偷走自己的秘方,但帘儿和小雨是两个年轻女孩,更要防着他,就凭这一点,李清也绝不会吝啬多开一份房租钱,想到此,他急道:“我以后想租房开店,聘杨兄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杨兄住在店里,维护小店安全,这样,杨兄再忍两天,我明儿就去租门面,再买些橱柜家什,最迟后天杨兄就可以搬来,届时我将店里的地址放在这个小店掌柜这里,杨兄直接问他要就是。”

    和杨国忠分手,一轮昏黄的弯月已经悄然挂上树梢,在云中时隐时现,要下雨了,借着惨淡的月色,李清快步朝家走去,他依旧心潮起伏,今天竟遇到了杨国忠,现在是天宝二年,再过几年杨国忠就开始在京中走红,这绝对是一张至尊牌,有这个后台,自己将来绝对富可敌国,别墅、宝马、美女招之即来。

    他越想越美,仿佛看见自己躺在元宝堆里数星星,说不定还可混个官做做,脸一板,惊堂木重拍:来人,将孙举人、柳随风拖下去打二十、不!一百大板!呵呵....

    今天的际遇不亚于战国时吕不韦遇到子楚,奇货可居啊!可杨国忠又如何进京,李清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应该是杨贵妃的关系,或许是随杨贵妃的三个姐姐一起进京的,或许是杨国忠主动去投靠,直想得李清的头大了起来,“管他娘的,只要牢牢将他撰在手心,以后的事就顺其自然。”他暗暗打定了主意,思路又转到眼前上来,早晨的遭遇让他下定决心,要想不被别人模仿,就必须有自己的独创,而且要提高产品档次,提高品牌,才可能获取高额利润,租房开店是一方面,但高档冰品,他想到了冰淇淋和刨冰,可以做个蛋筒冰淇淋,做蛋筒是很容易的,他原来住的新村门口就天天有人摆个摊做蛋卷,但刨冰暂不能做,极易被人学去,他的棒冰也就完了,李清的心开始热起来,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第二十九章 阆中(四)

    刚进门便劈劈啪啪下起雨来,李清急忙关上院门,跑进大堂,却见帘雨正在吃饭,“公子吃饱没有?和我们一起再吃点吧!”小雨拿起个空碗便要给李清盛饭。

    “不用!我已经吃好了”李青从帘儿手上接过热茶,猛灌下一大口方才吁气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李清便将刚才和杨钊所谈及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二女,最后道:“要想赚大钱就必须开店,还有就是要卖高档冰品,否则我们的冰水摊只能是小打小闹,趁手上有点本钱,这事就可以做起来,越快越好,等会儿我就将方子告诉你们,明天你们在家里配制,我出去张罗店铺和置办必须品。”

    做冰淇淋并不难,原料就是冰粉、糖、奶油、牛奶再加些果汁调色,用容器搅均即可,将方子和制作步骤一一交代后,李清一早便出门去找店铺,他手上有鲜于仲通给的二十两银子,加上这些日子赚的,扣去开销,足足还有三十几贯,就相当于现在的三、四万元,古时没有什么品牌加盟费,也不需什么工商注册、税务登记、消防检查之类的应酬费,更不用买什么机器,开间小店倒也足够了。

    他先找了府前街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阆中醉乡大酒楼一带,那晚在酒楼吃饭时就发现斜对面有一间店铺正在转让,原来是间茶馆,店面很大,可容二百人同时听书喝茶,店东主要到成都去发展,所以低价转让,他打量一下李清,便伸出五个手指,前后一翻,一百贯,不还价,连同剩余一年的租期、七八个伙计、一个说书先生,还是桌凳碗壶,所有物品一应俱全,也就是说,只要李清想开个茶馆,拍出一百贯钱,他就可以马上坐进掌柜尚有余温的位子,继续拨打只算到一半的进出流水帐。

    可惜李清想开的是冰品店,不需要这么多伙计和桌椅,说书先生倒可以帮他当街吆喝,但更关键是他没有这么多钱,只得罢了,又找了几家,要不就是位置不合适,要不就是要价太高,或者是不肯短租,找来找去,李清的目光渐渐锁在阆中醉乡大酒楼的身上,它的门面极大,扼在阆州最主要两条大街交叉口上,人流密集,据说此店还有官府背景,一般地痞流氓断断不敢来寻衅闹事,若能租下它的一角,这大树下好乘凉,他岂不可以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买卖,打定主意,李清鼓足勇气第二次跨进了这座大酒楼,上次的小二还记得他这个冤大头,便笑吟吟上来道:“现在尚不到吃饭时间,客倌可是想喝茶?”

    “不了!我来是想找你们掌柜,谈一笔买卖。”李清慢条斯理说出,言语间道倒真有几分大贾的风度。

    小二一楞,暗思道:“此人出手阔绰,不定真有一些底气,倒不可得罪了。”忙笑笑道:“如此,公子请随我来。”掌柜的房间在二楼西面的尽头处,被一丛翠竹遮掩,若不是小二引路,李清决然找不到。

    “公子稍候,我先通报一声。”他拿着李清的拜帖进去,半晌,小二出来,他脸色通红,眼中有些激动,想必是得了夸奖,他急拉过李清低声道:“我家东主正好也在,他可不是一般人,本来掌柜不见,但我家东主说见见无妨,客倌说话可千万要当心,我话只能提醒到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听李清道谢,屁颠屁颠走了。

    推开门,房间不大,分里外两间,布置却十分清雅,屋角各摆一盆文竹,长得浓绿茂盛,使得整个房间生机盎然,正对面是一张掌柜桌,它的主人却垂手而立,东主半躺在藤椅中,正轻抚三络长须,眯视李清的拜帖,李清进门,正好和他对视一眼,此人头发已半白,但面容依旧白净如冠玉,看不见一丝皱纹,眼睛蕴涵一分笑意,却透出九分威严,使人忍不住有下拜的冲动,他坐起身细细地打量一下李清,见他竟如此年轻,那一分笑意也换作三分惊讶。

    “请坐!”

    掌柜急忙拉过一把椅子,请李清坐下,东家指指手中的帖子笑道:“这帖子墨色新鲜,字可是你自己写的?”

    李清不敢怠慢,忙欠身道:“是晚辈早上刚写好的,写得不好,让前辈见笑了。”

    “何为好?何为不好?”东主淡淡笑道:“如果这样的字也叫不好,那我写的字岂不成孩童涂鸦。”他将拜帖轻轻搁在桌上,笑道:“听小二说,你想和我做笔买卖?你说罢!”闻李清只是个商人,他心中微微叹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李清突然想起严老先生当日对自己所言:“字是打门锤,你写一笔好字,将来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受益非浅。”此话当真不假,要不是自己写一手好字,这东主哪里肯见自己,他心中感慨,便缓缓道:“是这样,我想开一间卖冰品的小屋,就租贵店一角,开个铺子,不知前辈可愿意?”

    旁边垂手而立的掌柜见说,原来所谓的买卖竟是这样一桩小事,他冷哼一声,脸色微变,正要出言拒绝,但那东主却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不知公子有多少本钱,要和我做买卖。”

    “我手上一共只有三十贯,租你店的一角,三个月,卖卖冰品,我想这点本钱也该够了。”

    那东主哈哈大笑,直笑得李清面红耳赤,他方止笑道:“我和人谈买卖,首先要问对方的本钱,迄今为止,最低的也有三千贯,公子却说只有三十贯,真委实有趣。”

    李清心中羞愤万分,霍地站起来拱拱手道:“如此,打搅了!”

    “公子莫急,且听我将话说完。”不等李清出门,那东主又叫住了他。

    “虽说无知者无畏,但你能上门却是勇气可嘉,就冲这笔字和你的勇气,我答应和你做这笔生意,至于租金,每月十贯,交一月押金,我便将靠府前街的门面给你。”

    “可是东主!”掌柜大急道:“前年茶叶店可是四百贯一年的租金,这、这......”

    “哼!”那东主起身冷冷笑道:“这里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

    掌柜顿时记起他的身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个字,东主慢慢走过,拍拍李清的肩膀笑道:“不积小流,无以至江海;不积畦步,无以至千里,三十贯虽少,但未必不能做成大事,偶尔玩一把,也是有趣,三个月后我再来看看,你究竟能做成什么样。”说罢,那东主哈哈大笑,推门扬长而去。

    那东主说得轻松,李清却惊得胆寒心裂,二十贯!他要一下子掏出二十贯,老天!那他以后吃什么?喝什么?他的脑海里一阵阵轰鸣,半晌,才逐渐恢复常态,职业性地计算起来,去掉二十贯,还剩十二贯,再简单装修一下店面,买些原料,勉勉强强也够了,关键是要新品一炮打红,也不知道她俩搞得如何,若是失败那自己可就惨了,不过冰淇淋的技术含量不高,随便弄弄也是一个新鲜事物。

    “怎么,李掌柜改变主意了?”醉乡楼的掌柜用带火的目光逼视这个让他挨训的小毛头,三十贯的本钱就想来摆显,真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东主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他成了,最好他自己改变主意,想到此掌柜冷笑道:“李掌柜想签契约的话,就先拿出二十贯来,少一文也不行,这可是东主交代的,你要想好了,倒底是签还是不签!”

    “签!”李清一咬牙,从怀中取出鲜于仲通借的那锭银子,往掌柜面前一拍,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他豁出去了。

    待李清从醉乡大酒楼出来,他手头只剩下了十二贯钱,按照签好契约,醉乡大酒楼帮他隔出一间三丈宽的柜面,但附加条件也苛刻,不允许他贴自己的招牌,以免破坏酒楼的整体效果,也不允许里面住人,这样还得为杨钊租房子,李清摇头苦笑,不过正所谓高投入高收益,这醉乡大酒楼的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几乎所有行人都走这一面,而它的斜对面,早晨看过的茶馆,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同一地段两重天,正应了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的道理。

    给杨钊租房却是随意许多,只走了一圈,便以一百五十文一月在附近租下两间房,此时此刻,李清才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小院的房租是多么便宜,真该将它买下,接下来,他找铁匠按自己的要求打制一套做蛋筒的烤炉,又找木匠在店里隔出一单间作为工作室,再跑到家什店买一些二手柜台,这样门面之事才算完全落实。

    直忙到西天红霞,李清才拖着疲惫之极的身子回到家中,二女早已等待他多时,见他回来,连忙将他拉到仓库,帘儿从冰盒里捧出一只瓷罐笑道:“公子看看可满意?这可是小雨做出来的。”

    李清精神大振,一把接过瓷罐细看,见里面冰泥细腻如凝脂,沾一块放入口中,冰甜滑爽,入口即化,这比那后世的哈根达斯还要美味几分,李清大喜,左右打量小雨,直将她看得脸上羞涩,这才出口赞道:“果然是冰雪聪明,想不到小雨还有这个天赋。”

    帘儿见李清夸奖,也忍不住笑逐颜开道:“我们做了一天,失败四次,足足用掉一贯钱的材料才做出这一罐,我和小雨商量,想给它起名为雪泥,公子看可好?”

    “雪泥!”本来李清想用冰淇淋这个名,但那也是个舶来词,既然自己先做出,那为何还用洋名,便笑笑道:“雪泥这个名字不错,这是你们做出来的,当然名字就应由你们起,从今后,这个冰品的名字就叫雪泥,现在就开始吧!”

第三十章 开店(一)

    次日一清早,三人推车来到酒楼,杨钊已早早等候,他昨天从小酒馆得到新房钥匙,当夜便搬了进去,现在见三人到来,杨钊不禁喜出望外,伸出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李清的手呵呵笑道:“从现在起,咱们兄弟就患难与共,有哥哥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他思量一夜,这李清虽仗义、以心交人,却还太稚嫩,不懂人间险恶,自己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做他的伙计,笑话!十贯钱就能打发我杨钊吗?”

    李清心中也一阵冷笑:“果然不是好对付的,只第一天便想反客为主了”

    不过杨钊若真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那他就不是杨国忠了,亏得自己早有准备,他亦笑道:“如何?对住处还满意吧?本想让你看店的,可酒楼不让住人,只要给你另找住处了,来!先帮我们把东西搬下来,等会儿我再安排你的活儿!”

    小雨见杨钊笑容有几分虚伪,便悄悄对帘儿道:“真不知公子怎么想的,咱们三人做得好好的,干嘛又招个人来,一看就不是好人。”

    “别胡说!公子有公子的想法,”嘴上这么说,可帘儿的心里也着实有些不满,前晚李清告诉她要让这杨钊入伙时,她心里就略略有些不快,虽然他救过公子,但只要给点钱谢过就是了,又何必让他加入进来,那天见此人还面善,可今日再见,就完全变了个人,小雨说得没错,是有一些虚伪,而且说话的口气也不是伙计对掌柜的尊重,倒有一点以上临下的态度。

    瞅个空儿,趁杨钊将东西搬进店的机会,帘儿挨到李清身边悄悄问道:“公子准备让他做什么?”

    “洗碗!”李清搬起一箱棒冰,吃力地憋出三个字,一声大吼,将棒冰扛上肩,冲帘儿眨眨眼,便大步迈进店里去。

    “李老弟,这是什么?”杨钊不小心将瓷罐的盖子揭下,正盯着里面雪泥发怔。

    “那便是我的当家花魁,雪泥,等会儿给大哥尝一碗。”李清将棒冰放下,取出一副桶来递给杨钊道:“先去打两桶水,再问店里借一口缸,等会儿把那些瓷碗洗净了,你今天的工作就是担水和洗碗。”

    “担水洗碗!”杨钊惊得张大嘴巴,下巴险些掉下来,让他做杂役的活,这怎么可以,“李老弟,你、你没有弄错吧!”

    “怎么?杨大哥已经另有高就了吗?”李清面色冰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倒没有!”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拿着!照我的吩咐去做,否则”李清冷笑一声道:“那我只好请你走人了!”

    杨钊呆呆地望了李清半天,他没料到这等绝情的话李清竟也能说出口,‘也罢!人在屋檐下,先忍他一忍,等以后寻到机会再说。’杨钊暗暗发狠。

    他脸上立刻堆上笑容:“看兄弟说的,这等体力活自然不能让她们两个小娘去,我去!我去!”他笑呵呵接过水桶和扁担,到后院寻水井去了。

    给了杨钊一个下马威,小店便正式开张,李清开始忙碌起来,先是将临时制作的招牌,‘小李记冰饮店’的木架支在路上,这样往来的行人无论谁都可以看见,然后又将价目表高高挂在门口,价目表顶端便是他们的王牌冰品:雪泥,每碗十二文,下来是各色棒冰二文一支,最后是冰水,一文一碗。

    由于制蛋筒的烤炉还没有做好,李清便以一文一只的价钱买来几百只粗瓷小碗,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成本自然要摊进雪泥的售价中去,为了树立品牌,小李记冰饮店的员工一律身着清爽的草绿色店服,二女着绿色长罗裙,系白色围腰,围腰上有李清亲书的‘小李记’三个字,他自己却穿一身蓝色对襟衫,排扣足有一尺长,以示掌柜身份,连坐在里间洗碗的杨钊也穿一身绿色紧身胡服,套件白色马甲,戴顶绿色高帽,背上和帽上也有‘小李记’三字,好在当时尚无绿帽的说法,所以杨钊戴上这顶免费绿帽,倒也怡然自得,毫不以为羞。

    ‘劈啪!劈啪!’红色纸花乱绽,在空中飞飞扬扬,铺落一地,青白色硝烟如云雾般将整个店门口笼罩起来,鞭炮声震耳欲聋,帘儿和小雨捂着耳朵在柜台上娇笑,李清在钱罐前正襟危坐,而杨钊则跳到大街上高声吆喝,在喜庆和热闹中,‘小李记冰饮店’正式开张。

    李清已摆了两天的摊,他卖的冰饮物美价廉,倒有了些回头客,所以还没开卖,几个专程来买棒冰的老客寻了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开店,便早早围在门口,算是捧场,热闹的开张仪式引来大批围观者,见到红通通、黄澄澄的棒冰被人拿出,心痒难按,也掏出两文钱买上一支含在嘴里,让冰爽凉意直透心底,果然是高投入高收益,这市口确实好,排队的人足足延到十几丈外,开张不到一个时辰,李清面前的钱罐便已经换了一只。

    “公子,好象没有人来买雪泥啊!”帘儿用手背上的袖口擦了汗,她只管机械地取棒冰、递棒冰,手和腰都有些酸麻了。

    “可能是价格太高,没人肯试。”李清取出手绢给帘儿擦了擦额上的汗,两人相视一笑,他却没看见,一旁的小雨低头时眼睛里竟闪过一丝黯然。

    “老弟,要不然我再去大街吆喝两声?”从里间探出杨钊的涎脸,这里间放的全是冰,凉气宜人,他倒不想出来了。

    李清知道他的心思,没好气道:“这水缸要见底了,你快去担水去!”

    “公子,要不就照第一次卖棒冰的法子。”帘儿指的是免费送人品尝,李清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便嘿嘿笑道:“这倒也可以,不过也不能白送。”

    ..........

    “李掌柜的意思是送一百碗什么雪泥给我的客人?”醉乡大酒楼掌柜一脸惊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免费奉送,虽然咱们签了契约,但毕竟也给贵店添了不少麻烦,这全当我的一点心意,再说初次见面时,和掌柜也有一些误会,所以这也算是我的赔礼。”李清眼光谦和,态度极为诚恳,他心里却打着如意算盘,只要开了这个口子,这饭后甜点早晚会成为惯例,这样醉乡楼岂不成了自己的大客户吗?

    “呵呵!李掌柜客气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便是。”李清的卑谦态度让掌柜对他有了些好感,他脸色稍缓道:“不知李掌柜店里还什么难处需要鄙店帮忙的?”

    “难处倒没有,贵店已经给了不少便利,只是我想在柜台上檐做一幅长条形的旗幡,同时也可用来遮阳,不知掌柜可同意?”李清用手比一个宽度,补充道:“最宽不超过一尺。”

    掌柜犹豫片刻,人家送礼在先,若不答应,倒显得自己小气,最后只得勉强道:“那好,最多不能超过一尺宽。”

    李清大喜,他早就想按后世‘休闲小站’的风格来设计他的店面,这旗幡就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掌柜能答应着实让他喜出望外,他立刻起身道:“这样,我就马上将雪泥送来,只是冰品不易存放,须尽快分给客人。”

    免费品尝的功效果然神速,李清送去雪泥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阆中巨富扔下五两银子,买走一罐雪泥,白花花的银子耀得李清头晕目眩,呆立半晌,赶紧找出个小木箱,装了半箱冰,将雪泥罐小心翼翼放在中间,又用粗麻布盖严,封上盖子,这才放进他的马车,恭恭敬敬地目送这位出手阔绰的财神爷远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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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介绍:
他是珠算能手一级,眼疾如闪电,拨珠似飞燕。
他的字写得极好,字字圆浑丰润,纸背处又透出遒劲张狂。
他无意间堕入唐朝。
英雄辈出、美女如云的唐朝。
财富与权力,让你可望而可得的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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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拾阶朝上走,敲得天宝算盘瘦。
请君暂上凌烟阁,搏个黄金万户侯。
-------------大唐万户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万户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万户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