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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暗花溟     美人谋律txt下载     美人谋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比坏人还坏

    春青阳从来没见过孙女上公堂,这次定要跟去看。于是,只留下老周头看东西,全家人一起浩浩荡荡的跟着冯家仆人去了。春青阳见到孙女穿着利落的男装,葱青色斜襟文士袍,黑色文士幞头,白底青面的布鞋,中规中矩的打扮,却硬是穿出俏生生之感。刚才他还奇怪为什么孙女突然换了男装,可因为姑娘家穿男装也是常事,他没有注意。现在恍然有点明白,孙女是正等着来人,好带她上公堂吧?唉,这个孩子,为什么就是喜欢律法上的事呢?愁人哪!

    而虽说死了人,但这种小案子还不至于惊动河南府尹,当属于洛阳县衙受理。春荼蘼到的时候,冯家夫妇已经跪于堂上。一旁,是冯家倍的尸体,以白布单覆盖。两边,三班衙役已经站好,公座上坐着县令窦福。

    春荼蘼看了冯经一眼,目光中满是询问。冯经面色苍白,但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他和他老婆都还算镇静,借着抹去额头上冷汗的工夫,极快的对春荼蘼点了点头。

    春荼蘼立即就安心了。只要冯经不露出马脚,她就有本事让县令当堂释放他们夫妇,包管沾不上半点官非。虽然是弄虚作假,但对坏人么,就得比较坏人还坏才成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的,只要不伤害善良之人,她做起来没什么心理压力。

    春青阳和小凤、过儿作为看审者,自然留在堂下,春大山和春荼蘼却上了堂。因为春大山没惹官司。又是正经的武官,并不需要跪,但春荼蘼却免不了这一礼。

    照例的通报姓名后,窦县令问冯经。“你说春大人父女是你的证人,对否?”

    冯经茫然点头,因为他已经照昨天春荼蘼说的去做了。下面要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自从出事,他就又是害怕、又是混乱,读书一辈子,受圣人教化,遇事却束手无策,受了蛊惑一般。只听个小姑娘摆布。

    窦县令见冯经确认了,就问起案来,自然全是昨天春荼蘼编好的那一套话。春氏父女沉着应对,就算反复问了三遍,也没发现两相冲突之处。最后还叫了那牙人来。对证后也无漏洞。

    这下,窦县令可发愁了,心说难道又是一桩无头公案?虽说死者家里没有亲近人,但若有其他有心人闹将起来,他也不好交待,干脆……

    “此案押后再审,本官需要时间派人调查。”他拍了拍惊堂木,又转向冯经,“不过。到底是吊死在你家门外的,虽说不知死者从哪里得了钥匙,但你也脱不了干系,至少有逼人至死的嫌疑。本官今先将你散禁收押,若你是清白的,重审之日必还你公道!”

    冯经一听就急了。

    散禁也是禁。也得在牢里待着,就算条件比较好,终究是衙门大牢啊。先不说淹狱有多可怕,一年两载是它,十年八年也是它,简直看不到希望。就算很快解决,但他坐过牢,怕对儿子的前程有很大影响啊。

    想到这儿,就有点失去狼,不过他还没有喊冤枉,就听到春荼蘼清亮的声音响起。刹那之间,就如有一汪清泉流过,瞬间浇灭了他的心头火。不知为什么,他对只见过一、两面的春家小姑娘,自然而然地就让他信服了。或者,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静。普通人遇到官非事都会慌张,可她却谈笑自若,由不得人不信。

    “大人,民女有言相告。”春荼蘼大大方方地说。

    窦县令本有些烦躁,但念在春大山是军府中人,不好得罪的份儿上,压着性子说,“起来回话。”

    “谢大人。”春荼蘼起身,因为跪得有点久了,膝盖发疼,所以踉跄了一下,幸好春大山在一边扶住。接触到父亲关切的目光,她有些内疚,可有些事,她是必须要做的。

    “我没事。”她低声说,给了父亲一个“您安心”的眼神,然而面对窦县令,朗声道,“大人,民女在范阳县时,曾担任过状师。民女初来贵地,与冯老爷商谈买卖房屋之事,也算有些交情。如今不忍好人蒙冤,特别自荐,代冯老爷为讼。”

    春氏父子闻言叹气,这个丫头,就是不听话,非要做这一行啊。

    而除他们之外,所有人却都是吸了一口凉气。状师,洛阳自然也是有的,不过人数不是很多,何况还是女状师?

    窦福在洛阳为县令,到底算是见过世面的,最先反应过来。他知道大唐律法中没有禁止女子代讼的条款,只好问冯经道,“春氏女此言,你可愿意否?”

    冯经下意识地点头,但看他神情,显然是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之前,春荼蘼确实说过帮助他,可并不是做他的状师啊。

    “身无功名而与人为讼,按例是要打板子的,或者以赎铜代替。女子不经科考,自然身无功名,你可愿意代出赎铜?”窦县令再问。

    这一句,冯经听明白了。本能中,他觉得人家是为他辛苦,出点赎铜很应该,于是又点头。

    窦县令见双方无异议,只得转向春荼蘼问,“你要如何为冯经诉辩?本官提醒你,若你所辩之词与事实出入很大,也是要处以刑罚的。”

    “谢大人,民女知道。”春荼蘼笑笑,又回过头看了祖父一眼。

    春青阳的心脏本来提到了嗓子眼儿,可不知为何,看到孙女的娇俏笑颜,心登时就落回了肚子中,妥帖的安放。

    “我家要买冯老爷的房子,不瞒大人说,也是暗中打听过冯家之事的。毕竟,我们规规矩矩的人家,不想与恶人交易。”春荼蘼向尸体那边踱了两步说,“而调查的结果自然是好的,冯家诗书传家。家风严谨,冯老爷夫妇为人忠厚善良,不说修桥补路,但也乐善好施。就算是对那不成器的倍。也就是死者,也是多方接济照顾。请问大人,这样的良民怎么会逼人至死?”

    “你说是为何?”窦县令是个滑头。居然来个反问。

    春荼蘼胸有成竹,自是从容地道,“民女想,凡事有因必有果。冯老爷家境殷实,平时不善与人争斗。这样的人,特别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觊觎。或者,妒忌。而此事发生突然。就在冯老爷要卖房卖产,去异地投奔为官的儿子之际。所以,十之是为人陷害。”

    “你有何证据?”窦县令再问。

    听春荼蘼说得头头是道,他也重视起来。如果春荼蘼能给出好的答案,他乐不得接受。毕竟。冯经的儿子也是官家,虽然远在外地,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都在官场上,以后谁能保证不用着谁吗?

    哪知道春荼蘼却摇摇头,“民女没有证据。不过民女想看看尸体,也许会找到证据呢?”

    窦县令这个气啊,心说没证据你说那一大套好听的话干什么呀?验尸?本县难道没有仵作吗?刚才仵作说得清楚,此人确实是吊死无疑。还在冯家门粱上发现了印迹,上吊绳子也在。

    可不让她看,她怕是不死心……于是,他只好摆摆手道,“小小女子,若有那胆量。自去验看便了。来人,侍候着。”

    一名差役上来,很嫌弃的揭开布单。、

    春荼蘼捂着口鼻,忍着恶心,凑近了,仔细观察那尸体的颈部。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连忙立即走开,对公座上道,“大人,冯老爷果然是被冤枉的。这下子,民女有证据了!”

    不仅窦县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仵作和差役们忙了大半宿加一早上都没发现什么,她只看一眼睛就明白了?这小女子,脑子没毛病吧?没骗人吧?

    “什么证据?”窦县令这个好奇啊。

    “大人,民女眼尖,刚在尸体的脖子上看到两道很明显的勒痕。”春荼蘼摆出吃惊的样子来,“您若不信,可叫人再看。”

    窦县令大吃一惊,干脆也不叫人了,自己到尸体前细看,仿佛怕自己眼花似的,又叫了仵作出来,外回几名差役,最后大家确认,确实有两条痕迹。

    仵作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一个劲儿的自责道,“大人恕罪,是小人疏忽了。若非您目光如炬,实在难以发现这样细微的差别。”

    “这说明什么?”窦县令不理仵作,问春荼蘼。

    “民女不懂验尸,但民女想,若死者真是被冯老爷所逼,上吊自尽,应该只有一个勒痕才对。”春荼蘼认真地说,“若是两条,而且一深一浅,感觉似是勒死后,又挂到冯家门粱上。如此多此一举的事,说明还有第三人存在。所以民女推测,必是那人栽赃陷害冯老爷。”

    堂上众人怔住,瞬间都觉得有这种可能。

    “又或者,死者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继而自尽。”春荼蘼继续说,“这时,有恼恨冯老爷的小人看到,干脆借尸生事,想要让冯老爷倒霉。若此事没有报官,冯老爷为息事宁人而私下埋尸,他就可以私下讹诈。这等下作的人,下作的手法,若非被识破,遂了他的意,岂不冤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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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

    名词解释:淹狱,就是拖很长时间不办的案子,当事人要白白困在牢中。失去人身自由不说,家里为了当事人能好过些,还要不断打点,真是失人伤财。这个词之前解释过,怕太久了,大家忘记,再多啰嗦一句。

    演员表:

    洛阳县窦县令,由原客串贴一百零四楼的荳芙扮演、

    (俺发现了,客串的同学大部分客串的是县令班头,全是公务猿啊。)(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章 亲戚,是最可怕的存在

    春荼蘼敢于做这样的手脚,是因为知道古代大唐的法医技术非常落后,他们能检验出初步的死因,但太细节的部分就无法验明。若在现代,或者法医系统相对完备的宋代,她就不敢如此托大的掉花枪,搞不好会把自己绕里面。所以嘛,兵法有云,要活学活用,天时、地利与人和不对,就不能乱套用计谋。

    她用虚假的、她自行创造出的事实把众人都带到沟里了,那就是:冯家倍是自杀还是他杀,与冯经没有半点关系。死人无法把自己吊两次,造成这种结果,是有人想陷害。况且门粱那么高,可现场却没找到上吊所用的椅子。这就更证明,当时有“第三人”在场。而包括县令在内,从上到下,就没人想过冯经就是那第三人。毕竟照常理来说,哪有自家门口死了人,把尸首弄下来后又挂上去,最后让街坊邻居发现的道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吗?却不知道,有时候麻烦大了反而解决问题,这是逆向思维。

    出可以说,春荼蘼利用了人们那种想当然的心态,轻松就赢了这场官司。她的良心没有受到丝毫的谴责,她相信,结果永远证明手段是正确的。毕竟临死也要各应人的混帐东西,实在不值得同情。既然冯家倍以恩为仇,那么就让他的坏心思和他的灵魂一起下地狱去吧。

    而鉴于暂时找不到那个“第三人”。冯经被陷害的情况又已经坐实,自然当堂释放。此案成为一件小小的悬案,冯家倍也没有亲人了,无人上告,过不久这事就淹没在日常的琐碎之中。若有人来闹腾,那个人就会被严重怀疑正是第三人,纯粹自找倒霉。

    冯经对春荼蘼千恩万谢,第二天一早就找到邸舍,不仅送了不少礼物送给春青阳,其实是谢谢春荼蘼外。还要把那宅子送给春家,羞愧地对春青阳说,“还怕您要嫌弃,实在不好意思出手,毕竟有横死鬼,实在不太吉利。不过您老的儿子军中官员,听说老太爷以前是衙门中的人。煞气重,必定是镇得住邪祟的。所以无论如何,请您笑纳。”

    其实冯经看似忠厚,却也是个聪明知机的。他倍吊死在大门前,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他的宅子恐怕贱价也卖不出去,他又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不如大方送出。虽然也很肉疼,却是能落个人情。再者,春家非常人,以后官场相见,也好有个缘法。

    但春青阳忠厚,不愿意占人家便宜,况且也是有些忌讳宅子有人吊死,不禁一时犹豫。只说要考虑一下,拿了些土仪做回礼,打发冯经走了。

    “今天都四月十九了,明天我爹就要去军府报到。咱家到现在也没有着落,何必叫我爹在军中也不放心?”春荼蘼私下里劝祖父,“不如就要了这个宅子,您要是不愿意白得,折价好了。到底孙女帮了冯家大忙,照理也得给润笔和茶水银子的。您知道孙女的价钱,虽说只上了一堂,说了几句话,可是一计换他身家性命,所收也应当不少。”

    “你就不觉得那宅子的风水破坏了?”春青阳担心道。

    “一不忌,百不忌。”春荼蘼无所谓的耸耸肩,“有祖父,有父亲在身边,孙女一点也不害怕。再说这里是阳间,不是邪祟待的地方,咱家又做得正,行得直,我不信有好兄弟找上门来。”

    “那……折多少?”春青阳终于意动。

    “他原来要价二百五十两,我看三折好了。”春荼蘼狠斩一刀。冯经是倒霉在他倍身上的,与春家没有半点关系。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还算吃亏了呢。

    当天下午,和冯经推让了半天,最后以五十两成交。银子虽少,但春家不欠别人,春青阳和春大山这种正直的人,心理才没有负担。至于到衙门去交割、换文契,就交由牙人忙活,连春家落户,还有小凤的入籍,再付上点辛苦银子,就一起办理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银庄票号,但有官府办的柜房,有一种东西叫“飞钱”。就是把银子或者铜钱存到指定的官办柜房,由官府开具“券”。此券不具备流通功能,但可以在异指定的官府机构汇兑。范阳县是小地方,没有柜房,他们临行时,春大山特意去的幽州城,除了随身携带的三十两现银,分成五分带在全家人身上,剩下的全存入柜房,包括春徐家付的那五千两。此时有大花销,直接从洛阳的官办柜房,兑了银子就行。

    第二天一早,春大山去军府报到,春青阳就领着孙女和仆人搬家。他们带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春大山又拜托了当初接待他的老苗帮忙,中午时就收拾出住的地方了。照原先的安排,春青阳住在内院正房,春荼蘼带着过儿和小凤住西厢房,给春大山收拾出了东厢房。外院的倒座房归老周头,打算用做养马的厩舍和用做外书房的东厢房暂时空着,把大萌和一刀拉来住西厢。

    大萌和一刀是韩无畏借给春荼蘼的人,自然在出借期间以春荼蘼为主,她说让他们由明转换,遵命照做就是了,并无什么不乐意的,总胜于在外面风餐露宿的隐藏。春青阳看家里的人员齐整,那点点不安之心也就消失了。

    春荼蘼还特意问了老周头,介间不介意睡门房,毕竟那边离冯家倍上吊的地方最近。出了那种事,里外还不过三天,实在有够污秽的。老周头却笑说,“老奴一把年纪,说句打嘴的话,到春家之前,生死面前打个几个来回了,有什么可怕的?再者,鬼才可怜呢,放不下生前事,走那孤冷黄泉路。小姐只管放心。就算有那不长眼的鬼来,老奴也给小姐捉走,断不会扰到内院的。”

    春荼蘼见老周头果然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也就踏实了。只是老周头毕竟年纪大了,住的地方又是夏热冬冷的倒座房,就叫过儿去置办些新的铺盖,给老周头换上。如今已近夏天,到冬天时多放炭火,把屋子烘得暖暖的,也就是了。

    而这宅子是带着家具出售的。只缺了些吃穿用度,还有些随手用的零碎东西,好在离南市很近,转天春荼蘼开了单子,叫过儿和小凤两个人去买。春青阳是个闲不住的,干脆把记账管家的活儿交给孙女,自个儿带着老周头和两个护卫把后院的青砖地撬了。全整理成菜地,又侍弄了内院的花草树木,倒是忙得挺开心。

    可惜,忙碌但平静的生活注定过不了太久,这天是四月二十九,春大山的休沐日。头天晚上,春大山已经回家。春荼蘼八天没看到父亲。很是想念。难得起个大早,亲手给全家人做了早饭,又洗好一早让过儿买来的新鲜瓜果,分别装盘,打算好好做回孝顺闺女,结果全家人没上桌,就来了不速之客。

    “老太爷,是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来了。”老周头进来报信儿。“拉家带口的,怕不有十几口子人,都堵在门外呢。”

    祖孙三人愣住,下意识的对视了好几眼,春青阳才反应过来,一边往外迎,一边急道,“怎么不先请进来?”

    “大老太爷和二老太爷不肯进来,定要老太爷开大门,亲自去接。”老周头低头禀报,神情间颇为忍耐,看样子是受了点气的。

    春荼蘼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她的美好生活会被打乱的。她记得在现代时,有朋友跟她感叹过:亲戚,是最可怕的存在。

    心里想着,却不得不跟着祖父往外走,到外院时,看到大门其实是敞开着的。这个时辰正是里坊人来人住的时刻,而她家门外,站着一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带着大包小包,大人叫,孩子闹,实在吵闹得很,惹来邻里的注目。

    春大山也意识到这样没规矩,会被邻居瞧不起,连忙上前,笑道,“大伯和二伯来了?快请进来。怎么也不提前叫人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呀。”

    一个矮胖,脸膛红红的老头儿就哼了声,大着嗓门道,“快别说好听的,你们离了范阳县后,哪告诉我们地址了?若非我女婿机灵,去军府打听清楚,哪能找到这高门大户前?你们三房自个儿过了好日子,却忘了本,真真的狗掀帘子,拿嘴对付!”

    春荼蘼一听,立即火昌三丈。她这身体没有本主儿的记忆,不知道眼前的一群人都具体是哪位,但这死老头一开口,她就知道是找茬来的。

    不过碍着祖父和父亲的面子,她忍。现在外面的小巷子这么多人,若吵起来,是给自个儿家没脸。再者,对方这么说话,就带着吵架,招来外人看热闹的劲头儿,不能让他们得逞。

    春青阳大约也是如此想,见儿子被噎住,连忙快走两步,拉住矮胖老头,另一手拉住旁边沉默的瘦小老者,一边往门里带,一边陪着笑说,“大哥、二哥,我们也是才安顿下来,还没得到机会给家里捎信儿,哪成想你们就来了。快进屋!有什么事,家去说……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三更。看在66说话算数的份儿上,大家还有粉票的,投我吧。一直纠缠在第六到第十名,好容易上几名,很快就被反压,心情也跟着反复,郁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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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凶宅

    那矮胖老头甩脱了春青阳的手,气呼呼的还要说怪话,却见到一刀和大萌站在门边。这二人得了春荼蘼的暗示,两双利目瞪向他。一刀和大萌是暗卫出身,正经杀过人,也经历过刺杀的局面,严肃起来时,煞气十足,凶得很,生生把他吓得缩起脖子,乖乖跟了进来。

    看着眼前鱼贯而入的人,春荼蘼一数,好嘛,大大小小的人头算起来,足足十三口子。

    这是干什么?不像走亲戚啊,还都提着细软,倒像是投奔。不会吧?他们不会要住到家里来吧?不会是要她父亲和祖父养活吧?话说她重生很久了,从没见过这两家人,现在他们怎么会露面,而且摆出要长住的架势?

    春荼蘼只觉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似的。她低声嘱咐老周头赶紧把门关紧,之后硬着头皮,带着过儿和小凤跟了进去。这所宅子几天前才吊死过人,现在又演这么一大出戏,简直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春青阳把人让到正房的厅里,虽然客厅的面积不小,但呼啦啦一下子站这么多人,也拥挤得连身子也转不开了。何况,春家那两房的人还都死抓着自个儿的东西不撒手,宝贝似的,不肯先放在院子中。

    就在混乱一片中,春青阳给春荼蘼介绍两房的人。因为大房和二房几年没到三房走动,彼时孙女年纪还小,只怕记不清楚人了。其实,春荼蘼是根本不认识。

    春家大房共五口人。瘦小沉默的老者,是春家大老太爷,名为春青木,六十来岁。他身子看起来不太壮健。妻子也早亡,只留下一个女儿,名为春大娘。

    普通的底层百姓。有时不给儿女起名字,女儿就按排行称为几娘几娘,儿子也按排行称为几郎几郎。春家军户之家,但祖父那辈却为三个儿子起了名字。到第二代,只有三房为儿子起名为春大山,其他两房的女儿则又恢复了简称。

    按辈份,春大娘是春大山的大堂姐。春荼蘼的大姑妈。这女人四十上下,极瘦,竹杆一样毫无曲线美。其实对于女人来说,胖瘦都可以美丽,只是瘦不要干。胖不能肥,可春大娘却是干巴人儿,在以圆润为美的大唐,绝对算丑女。而且她嘴唇极薄,鼻子直,下巴方,再加上一对厉目,显得极为泼辣厉害,面相十分不讨喜。

    她女婿叫陈冬。似乎怕老婆,身量本就不高,还缩头缩肩的,更显得窝囊。可别看春大娘瘦得没有几两肉,肚皮倒争气,生了两个儿子。

    陈阿大今年已经二十。却没娶妻,性格和相貌酷肖其父,看人都不用正眼,总是一瞄一瞄的,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反而令人倍觉猥琐。春荼蘼眼尖,注意到他瞄了小凤好几眼。

    陈阿二才十一岁,农家的孩子这年纪已经下地干活,生活条件好的,也开始读书了,可陈阿二似乎很受宠爱,极为没规矩、没家教,身上虽然干净整洁,但进屋后,见到桌上的点心水果,抓起来就吃。春大娘看在眼里,却根本不说。

    春家二房有七口人,矮胖的红脸膛老者,也就一直大声嚷嚷的那位,就是春家二老太爷春青苗。这名子,跟他的整体形象相差太多了。快六十岁的人,底气却足。他老婆王氏,也是圆胖的身材,从五官上看,年轻时应该有几分姿色,可惜长了一又贼溜溜的眼睛,看见什么都两眼放光。

    春家子嗣单薄,除了三房有春大山外,大房一个只有女儿。不过那是因为妻子早丧,大老太爷后来也没有银子和体力续娶。可二房呢?老爷子、老太太身体都好,一把年纪还活蹦乱跳的,却也只生了个女儿,名为春二娘。

    春二娘倒似大老太爷的女儿,模样眉眼都平顺老实,比春大山大四五岁,但面相却有些苍老,倒是她那个女婿,不像农人,倒似个四处跑买卖原帐房,穿着体面,目露精光,眼睛滴溜儿乱转,远比不上春大山的堂堂相貌,有些油头粉面的感觉。考虑到正是他从折冲府打听到春大山的住处,应该是个机灵的,或者说机灵过头了。

    春二娘没有堂姐的本事,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名为江大娘、江二娘、江三娘。最大的十八岁,订了亲,却是望门寡,根本没有去夫家。其次是十四岁,最小的仅三岁不到。她们站成一排,隐身在父母身后,倒一时看不出什么脾气秉性,却比陈阿二懂礼多了。

    认完这一家子,春荼蘼心生怪异之感。她家老爹美貌,祖父也是模样周正的老人,因为心善厚道,所谓相由心生,看着就觉得亲近可信。但同样的亲兄弟,为什么和春家另两位老太爷的长相差距那么大呢?连带着到春荼蘼这辈,五官上完全看不出是血缘如此近的亲戚。

    春荼蘼不是外貌协会的人,不以人的外形评判人,但是……相比起来,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些高兴。她敢说,春家所有的女人中,她是最漂亮的。跟其他春家女相比,她简直就是美人。

    “这位是?”春青阳介绍到后来,面对着一个与江大娘年纪相仿的女子,一时愣住。

    这不是他们春家的人啊。春青阳看了眼儿子,见春大山也轻轻摇头,就明白不是自己眼花了,遂又看向自家二哥。

    若论生出闲事闲非,一定是他。

    “哦,她也叫江二娘,是我那女婿的嫡亲妹子。为了和我那二外孙女区别,我们都叫她江娘子。”春青苗大喇喇地说,好像这是他家,“洛阳是大地方,我那女婿一向疼妹子,就一起带来,见见世面也好,能在这边配了女婿也行,总是条出路。”

    春荼蘼愕然。就算大唐姑娘不像程朱理学后那样压抑个性,也不能这样直接说啊,一屋子人呢。合着,这是往大城市找男人来嫁的?谁给说媒。嫁妆谁出?从哪儿出嫁?春家大房和二房来占便宜就罢了,好歹沾着轻,血缘还比较近。可难道。二房嫁出女儿的小姑子也要归三房管?即使在大家族中,这也不算正经亲戚,春青苗和江明怎么敢,直接就赖上来!

    再看江娘子,虽然并不丑,是普通人的相貌,但面色青白。眉尖额窄,在相学上,称为克夫相,在迷信的古人面前,婚姻事是会很艰难的。而听到春青苗说这话。她态度倒是坦然,躬身一礼,姿态也还不错,似乎是读过书的。但是,她大方得是不是过了点?一身当家作主的奶奶做派?可这是别人家里啊!反正从她的行为上挑不出理儿来,可就是让人不舒服。

    “我说老三。”春青苗又开口了,好像他不说话,别人会当他哑巴似的,“你家这日子过得不错啊。这样大的宅子,这样好的家具摆设。看这……”他指了指桌上已经就陈阿二抓得狼藉一片的饭菜,“吃得这样好。咱们哥仨儿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好歹是一个爹的亲兄弟,不能你吃香喝辣,让我们喝西北风啊。老三。这也太没良心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诶?不是一个娘生的?!怪不得长相差距这么多,连脾气性格也差着,原来虽然是同根所生,却不是挂在一个枝上的果子!看来祖父的娘应该是填房,这难道是大房和二房对三房这样刻薄冷待的原因?但占便宜时,怎么不离远点?

    “看二哥说的,哪里就喝西北风了。”春青阳陪着小心道,“我是随儿子上任才来洛阳,其实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想来这儿,到底故土难离。”

    “三叔说话真好听,哪有人放着福不享,偏待在小地方受苦的。”春大娘接过话来,“三房这好日子啊……哟,光仆人就四五个了。”她是算上了大萌和一刀。

    “是啊,是啊。”二房的王氏老太太也道,眼睛在厅里乱瞄,“瞧这宅子……”

    “这宅子是凶宅。”春荼蘼实在忍不住,开口道。照平时祖父对她的教育,长辈不问,她是不应该随便说话的。从这一方面来看,三房和其他两房人从教育水平就差很远。

    “三侄女真会开玩笑。”二房的女婿江明笑说,语气很亲热,好像经常走动的亲戚那样。

    春荼蘼略施一礼,认真的说,“不瞒二姑夫,此处真是凶宅,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就在前几天,还有个人吊死在前门的门粱上,脸色青灰,舌头吐那么老长。”她比划了一下,“死时都不瞑目,眼珠子瞪得就快掉下来了。”

    古人迷信,崇拜鬼神,听闻春荼蘼的话,春家那两房的人都变了脸色,除了浑不吝又不懂事的陈阿二,所有人眼神中都流露出恐惧,王氏更是哆嗦了一下道,“这样不干净的宅子,你们还……你们还……”

    “哼,我爹和祖父有多少俸禄,二祖母岂会不知?”春荼蘼叹了口气,继续说,虽然不能阻止那两房人占自家的便宜,至少要表明,自家也不是任人宰的肥羊,“我祖父临离开范阳县时,还封了两包银子留给大祖父和二祖父,再加上路费什么的,若不买吊死过人、没人愿意要的凶宅,哪有银子住别处?就是这宅子想转手卖,也是卖不出的,好歹自己住,图个省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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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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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书评区,大家说到才走徐氏,又来极品亲戚。素啊,真烦哪。不知大家有没有亲身感受,现实中确实有那种很讨厌的亲戚,甩也甩不掉,真让人头疼又无可奈何的,有时候想让人拿棍子给赶出去。而一本用心写的书,要有情感,有家庭,有事业,鉴于本书的特别设定,还有案件,不可能一味单线索。我很用心的在写,只查资料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我在努力给大家一本好书,谢谢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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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春大山不是包子

    一席话,春家大房和二房的人都闭紧了嘴,才进门时的辣气壮消失了。

    可惜春青阳太厚道,不忍场面冷清,连忙道,“大哥、二哥,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只怕半夜就起来等城门开。不如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破功了啊。春荼蘼暗暗摇头。不管什么年代和时空的人,总是善良和面子软的人吃亏,祖父和父亲偏偏是这一类人。看来,最近她的日子清静不了,得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这么多人吃饭,小凤和过儿忙活不过来,春荼蘼和老周头也只好来厨房帮忙,可怜大萌和一刀这两个贤王府的暗卫,也是有品级的,弄不好比春大山都高,现在却要放下身份,暂时充当门房。

    春荼蘼一心三用,要在灶上搭下手,还要暗中注意那一大家子人,更要转着心思,力图把这场蝗灾般事件的恶劣影响力,降到最低。

    “小姐,要不要把东西都登记造册?”过儿悄悄问春荼蘼,“我看大房的陈阿二太没有规矩,二房的老太太又贼眉鼠眼的……东西指定是多不出来,但如果少了,到哪儿说理去?”

    “嘘,小心别让祖父听到,怕他老人家脸上不好看。”春荼蘼压低了声音,快速往外看了看道,“算了,咱们才搬过来没多久,值钱的小摆设还没置办,他们总不能把房子拆了,把家具搬走吧?这样,你快去把咱们屋里,还有祖父和父亲屋里,把值钱的东西都打包,放到大萌和一刀那去。他们两个凶神恶煞似的,正好当门神挡小鬼儿。”

    过儿点了点头,立即就跑了出去。

    春荼蘼见该蒸的、该煮的都放在锅里了,老周头手脚麻利的在灶下烧火,只剩下切点熟肉或者炒个小菜什么的。就对小凤说,“你去帮过儿的忙,再把仓房的门窗检查一遍,绝对要锁好。注意点。别让他们看出咱们的防备来。你和过儿都是爆炭,他们再讨厌也得忍着,我可不想祖父难过。无论如何,混过今天再说。”

    “小姐放心吧。”小凤放下挽起的袖子说,“我若做手脚,必不能让人发觉,不然这么多年的功夫可白练了。”

    “知道你本事。”春荼蘼忍不住笑。“对了,叫我爹来厨房帮忙。这句话要大声说,让他们也看看,官老爷亲自下厨,还有什么好挑刺儿的吗?”

    小凤跑走,春荼蘼就着手切菜肉并装盘。她深知,做的吃食必须量大,宁愿剩下也不能不够。否则又要被挑理儿。她昨天才派人买了米粮肉蛋和蔬菜瓜果,本来够吃好几天的,这下可好。一顿就见底儿了。

    “女儿,爹来了,有什么帮忙的?”正忙活,春大山进来了,脸上带着点讨好。

    想到祖父也是这个神情,春荼蘼的心,立即就软了。祖父和父亲都知道她不高兴,知道清静日子被破坏了,可又没办法,只得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她若明着闹腾。岂非太不孝了。

    “爹就炒鸡蛋吧?”春荼蘼把鸡蛋筐子拿过来,“分两次,都炒了。我看二老太太是个精明的,说不定一会儿来厨房检查,发现有剩,会觉得祖父抠门呢。”

    春大山讪讪的。一边干活一边说,“当年你还小时,见过大房和二房的人,哪想到你还记着他们的……做派。”

    春荼蘼心道我哪里是见过,是猜测的。没成想好的不灵坏的灵,让她一猜一个准儿。

    “爹,我叫您来,其实是商量点事。”她手上不停,嘴里却说,“如今那两房人来了,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走,不管祖父怎么想,您都不能留他们住下。”

    “这是凶宅,他们敢住?”春大山轻敲了女儿的头一下,神情却宠溺,还带点好笑,“你这丫头反应就是快,刚才说得绘声绘色,听得我都汗毛直竖。”

    “我又没说谎。”春荼蘼委屈的哼了声,“咱家人都心底无私,不怕鬼怪邪祟,别人就未必了。不过我怕他们舍不得回去,硬着头皮,壮着胆也要住,那就麻烦了。俗话说得好,亲戚远来香,街坊高打墙。大房和二房本就自私凉薄,若让他们沾上,咱家就没好日子过了。”

    “那你说要如何呢?”春大山也皱眉,意识到事情的麻烦,“但……最好不要撕破脸。爹虽然很烦他们,可你祖父……你知道的,他老人家认老理儿,到底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弟……”

    “什么亲兄弟?明明是蝗虫!”春荼蘼夸张的做出惊吓的表情,“不过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是想,了不起银子上吃点亏,赶紧去找牙人,在洛河北那边租个宅子,先让他们安顿下来。他们离开,咱们才能平心静气,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再考虑要怎么应对。爹啊,我只怕他们所图不小,不那么好打发。”

    春大山想了想,“就照你说的做。不过,咱家银子不太富余了,这又是一大笔挑费。他们两大家子人,估计就等着白吃白喝,还得吃好喝好,沾上咱们就不会轻易离开。”

    看着父亲皱紧的眉,春荼蘼暗松了口气。还好,祖父虽然面软心软,父亲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更不是包子,能跟她统一战线。

    想想这人啊,真是念心不足。祖父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清楚,只是不说罢了。

    祖父在她身上从不俭省,对自己却格外抠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衙门但凡有押解犯人的工作,他老人家就为了那点差旅银子、一点点补助和犯人家属打点的灰色收入,别人都不愿意去的艰苦地方,祖父都抢着去。这三十年下来,存了足有两百多两银子,可带到身上才三十来两,剩下的分成两封,已经交给大房、二房了。说是代他供奉祖宗牌位,只当孝敬过世的老人,其实还不是想着自己跟儿子去任上,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回不来。干脆一次性贴补两个哥哥了。毕竟,他们都没儿子,靠着女儿女婿生活,身上有钱。心是不慌。

    一家一百两,相当于RMB二十万块钱,在范阳小地方,不管是买地还是置业,甚至做点小生意,完全是可以了。春青阳,对哥哥可谓仁至义尽。但是大房二房呢。银子老实不客气的拿了,还追来洛阳,打算吃死所谓的“亲”弟弟、“亲”侄子。

    “所以要在洛河北区给他们租房,那边住的是平民,租金和物价都低些。”春荼蘼安慰春大山道,“爹也别烦恼,皇上还可能有乞丐亲呢,左不过他们就是为了钱罢了。这宅子本来也没想这么便宜买下来。我手中银子尽够。虽然这么花出去我心疼,但女儿想得开,当做善事不就得了?先稳下来。慢慢想办法让他们回去就是了。”

    “恐怕会很难……”春大山对困难也有充分的预期。

    “事在人为。”春荼蘼解下围裙道,“爹您看着火,我去外院找一刀和大萌,叫他们速度去找牙人。不瞒爹说,有这两家人在周围吵吵,我忍受不了三天。”

    “当着你祖父别这么说。”春大山嘱咐,话音还没落,春荼蘼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她去找了两名护卫,说实在的,让他们做家仆的琐事。她实在感觉很内疚和抱歉,可谁让她现在没有可用的人呢,仅有的几个还全被极品亲戚拴住了。好在这两个的服从性相当好,半点不抱怨。她一吩咐完,一刀立即去上回帮了大忙的牙齿人。而大萌就盯在门口,等着有人跑出去好监视。

    果不其然。在大房二房的风卷残云之下,做了这么多早饭,居然盆干碗净。而且筷子才摞下,春大娘,二老太太就张罗着参观参观各个屋子,江明却逮了个机会,说去外面看看。一切都在春荼蘼的预计之中,她倒也不拦着。反正精细东西全收起来了,外面的茶壶花瓶等物,也不值什么,眼皮子浅的要拿走,随它去了好了。

    大老太爷春青木和春二娘还算老实,二老太爷春青苗却在接到二老太太的眼色后,大声嚷嚷着要看仓房。春青阳一脸尴尬,又是羞愧,又觉得对不起儿子和孙女,却说不出直接反对的话。春大山只好救助地看向自家女儿,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才不坏亲戚情份。

    可在春荼蘼看来,这样的亲戚之间有情份儿吗?就算有,那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她不介意帮助穷亲戚,因为血浓于水,特质永远抵不过感情,就算不相干的人落了难,能帮一把也要搭把手的。不过,她可不会任人宰割。她施舍,她帮忙,是她的诚心善念,别人却不能把做为应当应分的,咬上她就牙牙见血,口口见肉,好像不狠就对不起人似的。

    “二祖父。”她脸上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善,“那间房里放着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您还要看吗?侄媳妇的家私,你要拉得下来脸……要不……您就看看……有话要说……………

    其实,本文对待极品的原则间修理。咳咳。大家也不想想,小荼蘼前生是恶律师,什么昧良心的事都做过,虽然此世想改过,想行善,为了亲情可以放弃许多,但也不是好拿捏的呀。大家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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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简单粗暴

    春青苗脖子一梗,红脸膛就更红了。他再不讲理,这个头也不能点。倒是他老婆王氏在一边陪笑道,“这孩子是怎么说的。他是长辈,做事哪能不管不顾?咱春家虽然不富余,却也是老辈传家,祖上有读书的,讲究着呢。不过,我当婶子的总可以开开眼吧?”说着就向仓房走。

    春荼蘼也不拦,反正大铁锁把门,别人进不去,只在后面不急不缓地道,“我娘去了这么久,东西都还有什么,我也说不清。不过若是少点什么,或者贵重的损坏了,二祖母是讲究的人,将来就给我添补上吧?”

    二老太太一怔,顺便就瞪了二老太爷一眼。春青苗配合巧妙,说不过春荼蘼,就立即发作春青阳,叫道,“老三,你这是怎么教育的孙女,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这是防贼哪。”春大娘皮笑肉不笑的在一边添柴加火。

    春荼蘼一挑眉。

    这是她家,她绝对不会让人欺侮到祖父头上去。斗嘴?她会怕吗?若论指桑骂槐,是个女人就会,只是大部分好女人不屑罢了。但若惹急了她,她什么无下限的事都做得出来。

    正想着,春大娘的幺儿陈阿二就撞枪口上了。

    其实真正的世家子弟,家教都很良好,就算心思歹毒,面儿上的风度却有。反而是小门小户娇宠出来孩子,十分令人厌恶。

    陈阿二就是,都十一岁了也没启蒙读书,又不像农家朴实的孩子帮着家里干活儿。而是胡吃闷睡,恶吃恶打。早上他才吃得饱饱的,满院子乱窜不说,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蹲在墙角拉了一摊,之后就开始祸害内院的花草。在他亲娘敲边鼓的时候,他正把一丛花木当假想敌。嘴里哼哼哈哈,手上又揪又打。眨眼间,开得好好的花零落于地,花枝折了不少。过儿见春家大房和二房这么多大人看到都不管,气得脸色发白,又记着小姐的嘱咐,死忍着不发脾气。

    春荼蘼心中虽有气。可为了祖父,一直都是态度温软良好。这给了那两家人错觉,以为她是好拿捏的。也不想想,能在公堂上辩倒做惯讼棍的秀才,压得堂堂大都督无话可说。仅凭着恶名声,就让街上的流氓都不敢招惹的姑娘能是好欺的吗?

    此时,只见她俏板一板,气势登时就凌厉起来。她也不多话,快步上前,一巴掌就呼在陈阿二的后脖子上,怒骂,“发的什么疯?还有没有点规矩!”动用武力呗,多简单粗暴呀。多管用呀,多解气呀。

    陈阿二咧着大嘴笑,因为没挨过打,反射弧有点过长,在众人的长长惊呆中,过了半晌才觉得疼痛。哇的大哭。不过他虽未成年,却霸道惯了,仗着自己在贫困的军户中算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又仗着春大娘会撒泼,无人敢惹,哪吃过这等亏,第一反应就是反身扑了过来,抡起小拳头,打向春荼蘼的肚子。那劲道看来很大,若打中,就算春荼蘼大了他四岁,也受不得。

    春荼蘼不打无准备之仗,自然对混横的半大小子有所防备,若非小凤就站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这么莽撞。而小凤没让她失望,身影一闪就挡在她前面,这样苗条的人,居然把壮实的阿二拎了起来,随后就掼在地上。也不知点穴还是什么,反正阿二动弹不了了。

    可这小子蛮横,污言秽语顺口骂出,都是乡下最粗俗的那种。小凤登时大怒,又封了他发声的功能。阿二这才害怕,大嘴上下动着,就是不出声,鼻涕眼泪哭得前襟都是。

    春大娘嚎叫着扑过来,儿啊肉啊的喊着,本来想撕打小凤和春荼蘼,却见两个姑娘并排而立,没有半分慌乱,却是煞气十足,不禁气势就怯了,干脆拿出最擅长的那一套,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抽了两口气,拍着大腿,打算施展撒泼打滚那一套。

    哪想到还没发声,春荼蘼就凉凉地道,“大姑母,你若敢哭叫一声,阿二能不能回复到原样,我可不敢保证。”打蛇拿七寸,她不会和春大娘对着玩泼妇手段。以势压人,吓唬人什么的,她运用得得心应手。

    果然,春大娘哽了声,生生把出口的话全咽了下去。但她眼珠一转,转头面向春青阳,“三叔,您就不管管我侄女!这是什么家教!若是嫌弃我们穷亲戚上门,直接说一声就是,何必打孩子?这明明是有邪火啊,那朝大姑母身上发啊。我是没脸的,也不怕人家笑话,可怎么能对阿二下黑手?这若是打坏了,谁陪我一个儿子!”也不管阿二如何躺在地上哼哼,先告状再说。

    “大姑母,阿二是我表弟,看到他做错事,我得教育他呀。”春荼蘼又恢复了好脾气,坚决不让春大娘和自家心软面软的祖父搭上话,若祖父一时不忍,说出弱势的话,她这边就不好继续发作了,“这里可不比乡下地方,到处都是出身富贵的孩子,表弟今天在我家,在我跟前儿没规矩的撒泼就罢了,倘或这么是非不分,又浑又横,惹到哪家公子小郎君,就算我爹是正经的武官,也承担不起。到时候把他打死打伤,算谁的?说起来,我是为了他好,在家挨顿鞭打,总比在外面让人捏死强。大姑母,你还当这是范阳县吗?走在街上,随意撞到个人,就可能是皇亲国戚!”

    “你……你……”春大娘被噎得不行,强说嘴道,“教育阿二,自然有我,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当表姐的?”

    “奇怪了,依大姑母的意思,自家人管自家人的事,对不?那我再不好,自有我祖父、父亲来管教,刚才大姑母告得什么状?三房的家教如何,也轮不到大姑母议论呀。”

    “我也是长辈。你也叫我一声大姑母。既然春家三房没分家,你爹一肩挑三房,我不敢管你,还不兴向三叔说道?”春大娘哼了声。

    “哦。没分家啊,一家人啊,那我又何管不了表弟?”春荼蘼冷冷地看着陈阿二。“他还好不姓春,是外姓旁人,不然,我直接打断他腿。我宁愿花银子养她,也不能让他跑出去惹祸!”

    她说得掷地有声,不仅春大娘和陈阿二,其他人也都感觉背后发寒。三房的这个孙辈。以前不知道是这么厉害的,说得话让人心头发毛。

    春荼蘼神态安然地站在一边,心思却活动开了。吵架也能吵出思路啊。分家?!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只要分了家,虽然还是亲戚关系,但彼此之间就不用拴在一起了?虽然大唐的宗族观念虽然重。但寒门小户的,也不讲究这些。

    只是,大房和二房赖上来,必定是不肯分家的。想个什么办法呢?不能急!不能急!

    至于被这些人讹点好处……她并不在乎,谁让祖父心里惦记他那两个不成器又不讲理的哥哥呢?为了祖父,万八千的银子,她也不放在眼里。若对方是知理的,亲戚么,总是越走动越近。她也不会看不起人,大家亲亲热热,互相帮助,家族的力量不正是如此吗?可现在情况不同,所以还是破财免灾的好。但是,必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不然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铁定没完没了。

    一边的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太见此,反正不是自家外孙吃亏,倒没插嘴,但却惊讶于春荼蘼半分面子也不给。

    其实春荼蘼就是要撕破脸的,什么鸟,就得喂什么食,对讲理爱面子的人,自然不能轻易坏了脸面,但春家大房和二房?哼,如果他们要脸也不会直接杀过来了。只要有便宜好占,就算脸全没了,他们照样会贴过来。所以,不如来个下马威,好歹让他们心里有个谱,不敢为所欲为。当他们知道便宜不好占,说不定能快点离开。

    春青阳见状,很是尴尬,本想劝解两句,却让春大山给拦住了。春大山面沉似水,眼神中隐有怒火。女儿是他和父亲从小捧在手心儿里的,一根头发也舍得碰过,如今陈阿二敢挥拳就打?若不是刚才小凤更快,他会打断这小兔崽子的胳膊。他早看大房和二房不顺眼,如果不是为了父亲,他早忍不下了。

    春大娘被噎得双眼翻白,可又不敢装晕,毕竟,她儿子还在一边当僵尸呢。她从小就是个厉害的,对堂妹春二娘使了个眼色,春二娘瑟缩了一下,却不敢不上前,吞吞吐吐地对春荼蘼说,“大侄女,你就……你就放了阿二吧,他再不敢了。总这么僵着,回头坏了身子就麻烦了。”

    “就听二姑母的,我也不想伤他,但必须让他长个记性。不过我的丫鬟手下有分寸,断不会让阿二受伤。”春荼蘼对小凤点点头,示意她恢复阿二的自由,但眼睛却瞪着这小子,冷声道,“别记吃不记打,下回再做混账事,我不管你爹娘是谁,见一回、打一回,直到你走了正道为止!不然,我就不认你们家这门亲……有话要说……有紧急工作要出差,然后本月27号到下个月2号要参加女生网的作者沙龙,所以这个月暂时单更,如果大家粉票给得猛烈,月底会加更一次。谢谢大家了,投我吧,投我吧。

    顺便说一句,春家大房二房粗现,是有重大作用的,不是废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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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想办法分家

    阿二只觉得身上又酸又麻,猛然间能动了,就想继续打骂眼前可恶的“表姐”,可才一动弹,就生出恐惧心来,结果连哭也不敢出声。

    春大娘搂着儿子,心疼极了。但她心中有火,不敢发泄,只狠狠瞪着窝囊的丈夫,怪他从开始到现在,连个屁也不敢放。她倒不想想,她如此泼赖都没话好话,陈冬能做什么。

    倒是一边的江娘子,跟春家没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幽幽开口,“管教表弟自然是好,但也未必就得打。孩子嘛,给他说说道理才是。”

    春荼蘼垂下眼睛,过儿立即配合默契地道,“江娘子,我家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小姐常说:乱世用重典。阿二少爷摆明是给宠坏了,可不得有点雷霆手段。”那话的意思是:你一个春家二房女婿的妹妹,八杆子打不着的,这儿哪有你开口的余地。

    而只冲这一句,春荼蘼就极不喜欢这个江娘子。她表面上是知书达理的,却没有分寸。怎么着?这是打抱不平?打算在春家当家作主?还是想表现自己?

    无意中一抬头,见江娘子连瞄了春大山几眼,面颊微微飞红,不禁心中警铃大做。自家美貌老爷的桃花太多了,可惜全是烂桃花。身为女儿,一定要为父亲挡掉!

    “一窝皮,不嫌骚。”二老太爷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满脸的不耐烦,“小孩子间吵吵闹闹,撂下爪子就忘了,大人们就别掺和,还是想想怎么安置吧?昨天大半夜就起床,守在城门口,可累坏我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春荼蘼冷笑。

    谁说春青苗是浑人来着?这话说得多么地道啊。明明是她教育陈阿二,在春青苗嘴里却成了小孩子打闹。这不就是说,她容不下人吗?好吧。她就是容不下,干脆来个默认。

    春青苗本来以为春荼蘼会回嘴,他正好摆伯祖父的架子,哪想到春荼蘼根本不理。气得他胡子抖了几抖。

    “荼蘼,你看看怎么安排?”春青阳抢在二哥废话之前道。

    看到孙女被围攻,还是在他眼前,他不是不生气、不心疼的。可孙女稳稳占住上风,他又对两个哥哥压榨惯了,到底不忍,只好息事宁人。

    春荼蘼也知道。无论如何,在没找到房子前,不能把人赶出去。不是她不想,是怕影响父亲的名声。这就是古代的不好,名声二字压死人,又不能到处跟人家解说另两房的人品。可正当她考虑要怎么安排这么些人时,出门溜达的二姑夫江明回来了。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却挂着汗珠子。如此违和的造型。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打听过了凶宅的事,然后悲剧的发相是真的。于是,他们赖在这里不走的愿望落空了。

    春荼蘼暗爽。心想时机真好,若没这个所谓的凶宅,还真不好阻止他们住下。想着就往内门瞄了一眼,见大萌对她比划了个手势。他们之间是研究过联络暗号的,所以她立即明白,她所料不错。

    她假装扶祖父先回屋休息,见到春家那两房的人迅速凑到一起,随着江明说着什么,所有人都是脸色苍白,目露恐惧。

    “过儿。去拿点银子给我爹。”她吩咐道,又转身对春大山说,“爹,您找个普通的邸舍就行了,再给柜上放点钱,千万别交在他们手里。”

    春大山点点头。春青阳却支吾着说,“要不要找个人照应他们,毕竟人生地不熟……”

    春荼蘼一想也是,倒不是为了别的,至少看着他们不闹出事来。等租下正经的宅子,安置他们住进去,才好松口气,再考虑下面怎么办。

    “去看看一刀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就叫他和老周叔跟去。”春荼蘼道,“老周叔办事老到,一刀长得凶,一个侍候他们,一个镇着他们,多好的组合,再合适不过了。”

    “是不是太委屈一刀了,不然我去?”春大山说,他是知道一刀和大萌的身份的。

    “你就两天休沐日,别耽误了后天去军府。”春青阳拍板道,“到底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影响你为国尽忠,听到没?至于一刀和大萌,以后好好补偿就是,咱们知着这份情。”

    春大山应下,到院子里对一大群人说,怕他们忌讳这宅子才吊死过人,请他们暂时到邸舍去休息,吃用都直接找柜上要,回头他来结账,过几天再安排其他住处。

    大房和二房本来就是想赖上三房不走的,听这样的安排,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就占住脚,却也不错了,谁让三房一家子浑不吝,连凶宅也敢住?当下都没闹腾,跟春大山走了。人多,事也多,春大山直忙活到下午才回来,满脸的疲惫,可心疼死春青阳与春荼蘼了。好在之前就准备了洗澡水和吃食,祖孙俩亲自侍候春大山,完了爷仨儿个就坐在院中的树下乘凉、说话。

    宅子内外被祸害的地方都收拾过了,小凤和过儿去补充了新的吃用东西。只要不细看,倒没有蝗虫过境的惨状。

    “他们不是要长期跟着咱家吧?”春荼蘼直接问。

    她这是明知故问,也是为了确定祖父和父亲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过来,在路上耽误了二十来天,可那两房人若直奔洛阳,日夜兼程,自然就快多了。就是说,他们在家是研究了一些时日的,算是有备而来。

    春青阳就叹息道,“春家不再是军户,那是天大的好事,但范阳县的那些田地,就不能免租免税给大房与二房种了。春家又没分家,你爹一家挑三户,所以他们来投奔,我不好……不好拒绝。”面对孙女,他有点愧疚。毕竟,他怎么都好说,可如今大房二房刮干净了他,花的是孙女的钱。

    “祖父不是给了他们银子?够买二十亩地的,比之前种的还多呢。”春荼蘼恨大房和二房贪婪。在这个年代,不仅房价便宜,地价也是如此。在地广人稀的北方。五两银子能买一亩上等良田。

    “而且这些年,他们攒下不少家私吧?不然,也不能宠得阿二那样。”春荼蘼继续说,在亲人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退一万步讲,要我爹奉养大祖父和二祖父、二祖母,那没有问题,毕竟没分家,生养死葬,不用说我爹了。连我都要承担责任,他们到底是长辈。可他们不能连女婿一家子也带过来,那我爹成什么了?有必要养着这些外人吗?他们没手没脚?”

    “可能……可能是离不开女儿,嫁出去也是亲生的。他们是打算在洛阳找点事做,沾咱家点光吧。”春青阳解释,对两个哥哥如此做法也不赞成,而且有点抬不起头。

    “祖父您太心善,我敢担保。他们就没想找事做,只想吃我爹的俸禄。”春荼蘼哼了声。

    “他们是责怪咱们。”春大山接口,声音闷闷的。“之前在范阳种的地,他们差不多全把出息拿走了。这些年风调雨顺的,大房二房其实富余。现在要自己买地,当然心疼银子。还有最重要的,以前咱家的地临着一个沙石场,是和田地连带在一起的,那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不是我说嘴,他们两家看似普通,其实肉在骨头里,比咱家有钱多了。之前我朋友魏然。他的娘舅做过沙石买卖,跟我算过一笔帐,说他们两家虽说做的是小打小闹的沙石生意,但这么些年下来,最少也得有五百两银子的身家。这算不得是大富贵,却是咱家拍马赶不上的日子。”

    “那他们还要咱家日常垫补?”春荼蘼很火大。

    “他们……太贪了。”春大山当着父亲。不知说什么好,“自家有万贯钱,也得算计咱家一文。”说着面向春青阳,“爹,您拿他们当哥哥,他们却不拿您当弟弟,自以为是债主子。您从不欠他们什么,何必一味迁就?他们怪咱们害他们没便宜地种,再不能做沙石生意,却不想那沙石场本不该和田地连在一起,是军府管事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的。他们怪咱们为春家脱离了军户,却不想大房二房没有儿子,将来老人一走,女儿女婿拿饱了银子,自己去过好日子,却不曾想,我以后有了儿子呢?难道世代在军中效力,连科考之路也走不得?脱籍,明明是好事呀,在他们心里,却是我们三房对不住他们。”春大山越说越气,可见平时忍耐,这下子有点爆发的意思了。

    “大山,我知道你委屈了。可我亲娘是填房,还是被你大祖母和你祖父救的。他们临终之前,要我发誓照顾两个哥哥。你不知道,当年他们本来也可以读书识字,好歹做个小吏,可你祖父却把机会给了我……”春青阳很为难,眼圈都红了。

    他是厚道人,又正直知恩,可这也不是被所谓亲人欺侮的理由呀。报恩,也得有个适当的报法儿。只是看祖父这么伤心难过,委曲求全,春荼蘼一肚子的刻薄话全忍住了。

    她得想办法分家,只要分得平静干净,最好是大房和二房拼命要分,祖父的心就不会被伤到,以后过日子时也不会觉得对不起人,才会坦然。

    她要想办法,不能急,一定会有办法和机会的……有说要说…………

    关于剧情,不想解释了,因为不管怎么说,还是有读者大人不理解。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不可能一直写案情,或者言情,家庭的设定,本来就是这样,如果实在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了。被说的,我真是很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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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诽谤再利用

    春大山见父亲如此,也不忍说得太过分。沉默了一会儿,换了平和的语气说,“刚才我先回来了一趟,走到半道,却想到有事没嘱咐邸舍的老板,就又折回去了。您猜,我听到他们说什么?”

    “说什么?”春青阳机械地问。

    “他们商量着,自家的钱存起来,一文也不能动用。因为大伯父、二伯父要养老,陈家要为两个儿子娶媳妇,江家要为三个女儿备嫁妆,甚至还想招女婿。”春大山喘了口气,平复着心情,“所以,要尽量把咱们的银子弄过去。我的俸禄,您的体己就不提了,谁让您发誓要照顾他们呢?可他们不该……不该……”

    “怎么了?”春青阳疑虑重重,紧着问。

    “他们说,荼蘼能给人打官司。他们打听过,上公堂很赚钱的,所以才卖了房子和地,直接找上咱家。还说……还说好歹不能让荼蘼嫁人,先给他们每家赚出几千银子再说。”

    轰的一下,春青阳的血全冲上了头,气得身子晃了一晃。

    他可以为春家大房和二房做任何事,唯独他的小孙女,是他的命根子,绝不能!绝不能被别人算计。

    这是他第一次!多年来,被“恩义”二字压迫着,他还能忍耐,今天却是第一次,对大房和二房产生了深刻的怨恨!

    动他儿子行,谁让大山一肩挑三房?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行,谁让他当着死去的爹和大娘面前发了誓。但谁动了荼蘼,就是要他的命!

    “走!想办法赶他们走!”春青阳突然怒了,“我就还那三十两银子,都给他们拿去。如果实在不行,我跟他们回范阳,我养活他们,大山你带着荼蘼在洛阳待着吧!”

    春大山和春荼蘼看到春青阳眼圈都红了,怕刺激得他老人家太深,不禁有点后悔。毕竟很多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不能很快就改变,于是连忙把话往回拉。

    “爹,我一旬中有八天在军府里,家里就算有老周头、大萌和一刀,没个主事的可怎么行呀。”春大山道,“荼蘼是个姑娘家。身边没个长辈,您放心吗?您回范阳,她怎么办?”

    春荼蘼在一边用力点头,又说,“祖父,孙女考虑……亲戚是可以走动的,但掺和着一块过日子就容易出矛盾。您也看到了。他们拿咱家当贼咬呢,真是入骨三分。我看,只有分家是彻底解决的办法,只是他们肯定不乐意,所以这事得慢慢筹谋,不能急。如果他们豁出脸面的闹,会影响咱家的名声、我爹的官声,到时候您更得着急上火。”

    此前。分家的念头她只是自己想想,一见春青阳反应这么大,干脆挑明了。春氏父子闻言都是怔住,之后就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春青阳不好意思开口,春大山却问,“要怎么做?”

    春荼蘼安抚的笑笑,而后摇头,“这事吧,得等合适的机会。爹和祖父不要着急,大房和二房暂时留在洛阳,不过是白吃白喝,贪点银子。而能拿银子解决的事,就不算个事。咱家保证礼数,亲戚情意也尽到,他们再闹腾,咱家在大义上也站得住脚。祖父稍安勿躁,等咱家在洛阳住稳了再说。”

    大房二房这般贪婪,早晚会露出马脚,也会让她抓到机会的。现在就闹分家,只能是打草惊蛇,到时候,极品亲戚更难甩脱。她春荼蘼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最好是让大房和二房主动分家,三房多损失点银子,给父亲和祖父一个平安和心安就好。她是想给父亲、祖父最好的生活,但钱财上并不看重,反正她有信心,千金散尽还复来。

    祖孙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少不得劝劝心中郁结的春青阳,又催春大山快休息。第二天一大早,春大山就回军府了。临行前极为不放心,一再嘱咐,有事就派人去找他。

    早饭过后,那个牙人又上门了。因为他能把吊死人的凶宅也卖出,现在在业内,口碑极为良好,所以对春荼蘼的请托就很积极的应下。

    他尽心尽力,不到两天就在洛河北岸的平民区玉鸡坊,找到了两处相邻的宅子,四合院式建筑。大一些的有五间房,能住下二房的人。小一些的只有三间房,但也够大房的人住了。

    请两房人搬过来时,他们还有点不乐意。毕竟在邸舍好吃好住,多舒服。之后,又嫌弃河北里坊的环境不好。

    “三弟好歹是官身,怎么能让两位伯父住旧屋,周围还全是贫户。”春大娘嘟囔道。

    “是啊,这是给大侄子没脸啊。”二老太爷也道,“你把他给我叫来,我不相信那厚道孩子做出这事,必家是你这刁钻丫头。”

    春荼蘼怕祖父生气,回头再忍出病。中医理论,气行全身,在哪里郁结,就会在哪里出状况。所以,她叫祖父装病,由她带着小凤和一刀过来。这两个都能打,她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大房二房撒泼动武,她就真应付不了。

    “我爹是朝廷命官,自然为大唐服务,为皇上尽忠,哪能二祖父叫就回来?”春荼蘼似笑非笑地说,“若耽误了正事,追究起来,我爹固然倒霉,春家三房人,任谁都得被牵连,何况还是二祖父开口提议。再说一遍,洛阳不比乡下,您呀,慎言。”

    一句话就把老头噎回去了,倒是一直不怎么吭声的大老太爷开口道,“行了,都快别折腾了,有的住就不错,我看比原先的房子还好些。”

    “爹,这么多口人,住不开。”春大娘不依不饶的。

    “反正我们三房就这点银子,大姑母就算大不满意。人家也不能让我们砸锅卖铁,供着大房和二房过富余日子。传出去,人家怕是说大祖父和二祖父的不对。再者,就算真的三房吃糠咽菜也要奉养大祖父和二祖父,大姑母和二姑母也没脸跟在一边白吃白喝不是吗?到底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两位姑夫又没伤,又没残,这两大家子人,都不姓春呢。”她把话说得明白。他们要在外面满嘴胡沁,败坏三房的名声,只能是他们自己倒霉。毕竟三房供吃供住,已经做得很好,没人向着他们说。第二点是说明,三房没有养着春大娘和春二娘一家的义务,所以他们最好闷声大发财。别挑刺儿。

    春大娘脸一红,春二娘就更抬不起头了。二老太太就赶紧把春大娘往自个儿身后拉,怕这泼辣货把好处给折腾没了。

    江明机灵,又见一男一女两尊煞神站在春荼蘼身后,忙陪笑道,“多谢大侄女了,大热的天还跑一趟。我们先安顿下来。然后再去给三叔请安。”

    “不用了。我祖父病着呢。说不定是那宅子风水不好,阴气太重,千万别让邪气染了二姑父。”春荼蘼淡淡地道,随后拿出十两银子,“房租我都交了,这些银子,就算不俭省,也够买两个月的米粮菜蔬……”

    “娘。我要吃肉。你说过,找到三房,就能天天吃肉!”陈阿二嚷嚷道,被身边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陈阿大猛拍了一巴掌。登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不过,这时候没人管他,春荼蘼脸色一冷道,“我爹的俸禄每月不过八两,总不能让我家喝西北风吧?话呢,我是说到这儿了,如果你们支撑不到两个月,后面也只能饿着。放心,是大家一起饿,三房不吃独食。”说完,转身就走。

    既然他们贪得直白,她也不用虚假客气。春大娘和二老太太想追上她说叨,被江明一力拦下。而春荼蘼走出院子也没就直接离开,对一刀使了个眼色,等一刀的身影隐没在院子的屋顶上,才带着小凤走了。

    一刀伏在屋檐的阴影处,就见江明跑到门边,确定外面没人,这才说道,“大伯、爹、娘还有大姐,咱来时不说好了吗?不贪这点蝇头小利。三房最有钱的是谁?正是荼蘼个小丫头片子。她娘给她留下那老多的嫁妆不说,她给人打官司,那才发财。我可打听了,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的往家搂银子。”

    “没用。”大老太爷春青木插口,“我和老三聊了几句,他不想让他宝贝孙女做这行。话说谁会愿意自家孙女坏了名声?”

    “我孙女要有这个本事,我就乐意。”二老太爷春青苗接话道。然后,他看了看春二娘生的三个女儿,一个个低头垂目,畏畏缩缩,不禁心头郁闷。为什么?为什么三弟能生儿子,为什么他的孙女能赚银子,老天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们要加把火呀。”江明眼珠子乱转,“三叔想护着那丫头,仗着的,就是她在范阳县的名声没传过来。我们就给她四处宣扬宣扬,名声坏得彻底,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到时候有打官司的人上门,她就推不了了。”

    这些话,简直其心可诛。若顾忌半点亲情,也不会背地里破坏堂侄女的名声。他们只看到打官司能赚大把银子,他们跟着沾大光,却不想想真为此嫁不出去,怎么办?反正他们得了银子回范阳,牵连不到自家姑娘就是了。

    而当一刀把这些话传过来后,过儿和小凤都气炸了,小凤更是立即就想去揍人。春荼蘼虽然冷笑,却是淡定,而且把小凤等人拦住了。

    不是她圣母,不是她包子,也不是她委曲求全,是她能让坏事变好事。本来她就发愁祖父和父亲不同意她上公堂,心中发愁要怎么办。哪想到老天对她真好,想吃冰,天上下雹子。春家大房和二房这么闹也好,既成全了她的心意、间接帮了忙,还能冷了祖父的心,以后分起家来,不至于太难过。

    这就叫,诽谤再利用……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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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小姐,可胜任否?

    春家两房人的效率很高,几个女人每天早上起来,头不梳,脸不洗,秉承乡下懒妇的坏习惯,站在自家门口,拉住过往的人说闲话,一聊就是到中午。因为这一片生活的全是平民,喜欢闲是闲非的人比较多,听到女子当状师的新鲜事,八卦的热情相当高涨,加上春家有意把春荼蘼说得厉害些,不出半个月,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春家出了个女状师,能把黑说成白,把死的说活了,那真是能说得口吐莲花,天下红雨。

    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年代,开创先河的都要承担骂名,好在洛阳是陪都,人文发达,对女子抛头露面的接受度比较高。春荼蘼的坏名声,完全是因为世人对状师的误解和骨子里的鄙视,还有惧怕和敬畏。

    春荼蘼要利用大房和二房的无耻私心,自然不会把外面的事瞒住,只是她做了安排,那些消息循序渐进的进了春青阳的耳朵,让他慢慢接受,不至于气坏了身子。春大山是从外面听到的这些谣言,军府中还有军官问起,却是气得爆跳,春荼蘼好不容易安抚住了。

    “咱们家是军户,就算脱了籍,可还有底子在呢。而且,祖父还在大牢里做过事,再怎么仔细,有心人也会找茬,拿出来贬底春家。说到我的亲事,对方若是家风清正的人家,必要挖地三尺,了解得清楚明白。既然如此,咱家做任何事。不如大大方方摆在面儿上,何必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呢?所以说,我就算做了状师,咱家的名声还能更坏吗?再说了,凭着本事吃饭、赚银子,有什么丢人的呢?世人不容我,难道祖父和父亲还不容?说不定,我这样帮助别人,还能积福,为自己未来谋好处。正经闯出一片天呢。”她这样说。

    春青阳和春大山尽管百般不愿,可却知道形势比人强,已经无法阻拦。那不如,就支持荼蘼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说不定,女子也能光宗耀祖,不只是那些皇家公主展现出大唐风华。

    “既然要做,就做好吧。”当春青阳叹息着说出这句话时。春荼蘼算是放下心来。

    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按自己设定的人生道路走下去了,发挥自己的所长,实现上辈子没有实现的愿望。嫁不了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古代也有一辈子没成亲的老姑婆不是吗?顶多就是让人笑话。可是《傲慢与偏见》中,女主的父亲说得好啊:人生,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吗?她很想得开。就是有点厌恶那个二十岁不成家就要官配,否则就要交税的律法条例。

    春青阳和春大山父子的某些性格很相似,比如只要认准的事,就不轻易回头。为了能让孙女成为最好的讼师,春青阳包办了所有家务琐事,指挥着两个丫鬟和老周头记账、买东西、操持家务,种植蔬菜,力图给孙女一个好环境。让她认真研究整部大唐律。至于看家护院,自然有大萌和一刀。闲时,他甚至利用之前做过狱卒的优势,去和洛阳县的同僚攀交情,好打听县令大人,以及河南尹大人的行事风格与喜好。

    而春大山在军府做事,但凡有人说女儿家做状师不成体统的话,他就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抛出来,与人辩论。那是他翻圣贤书、引经据典、呕心沥血写出来并背好的,春荼蘼还给润色了半晌,加了好多毒舌的话。听到他这种歪理邪说的人,就算觉得有哪里不对,也辩不过他。渐渐的,居然压下了一下恶名声,大家只对春家女儿感到好奇罢了。

    眼看到进了六月,盛夏之日,终于有了生意上门。

    说起来,春荼蘼是个娇气包儿,怕冷又怕热,因为是快晌午时分,天晴太阳大,院子里烤得慌,还不如屋子里凉快,于是她就干脆躲在屋里纳凉。

    这年头的冰很贵,可春青阳怕孙女看书的时候受罪,特意买了冰块,只供她一个人用。这情形令春荼蘼想起前世高考时,爷爷和爸爸也是这样当供皇上一样供着她,这令她更下定决心要多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至少,冰炭随便用,祖父不用再种菜贴补家计。

    她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小凤进了屋,对在一边做针线的过儿低声说,“叫小姐起来吧,外面有人求见。老周叔说,来人是大户人家的管家,说要问问官非的事。”

    “什么官非啊?小姐似乎睡着了……”过儿有点为难。

    春荼蘼就伸了个懒腰,出声道,“我没睡踏实,醒着呢。我琢磨着,可能是要找我打官司吧?小凤,你把人请到外书房去。过儿,你帮我梳洗一下,我总不能顶着鸡窝出去见人。”

    她说得风趣,过儿和小凤都笑了。刚来春家时,小凤还有点拘谨,时间长了就发现自家小姐是个随和的,只要忠诚、服从,不让老太爷生气,不触及小姐的底限规矩,就完全能过得轻松随意。而春家老爷和老太爷也不是苛刻的,令她感叹自己运气好,没有卖入不堪的人家。

    “对了,别惊动祖父。”小凤快出门时,春荼蘼又吩咐,“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免得祖父跟着白白担心。还有,茶点随意些,别用好的。上门的都是委托人,是给咱送银子的,好东西一定要给祖父和父亲享受,再不济咱们自己用,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咱春家不做,听到没?”

    委托人什么的,天天听春荼蘼念叨,现在全家人已经都知道这些奇特的名词是指什么的。

    “知道啦,小姐说过好多遍了。”小凤笑着出去了。

    这边,过儿手脚麻利的帮春荼蘼洗脸梳妆。她才十五岁不到。自然素着一张脸。人都说十七八岁无丑女,毕竟年轻就是无敌。她不用脂粉,只搽了点护肤用的面脂。因为有点油腻,只用了一点点。这还是春大山的上司夫人送的,说是送给他那独特的女儿。其实,春荼蘼觉得那夫人是冲着父亲也不一定。她家美貌老爹到哪儿都女人缘超好,若不是他为人正派……唉,这世上得多多少风流佳话呀。

    她梳了简单但整洁的单螺髻,只插了一只素玉簪。身上穿着七成新的湖水绿偏衽绣着樱草色小花的夏衫,下系月白色八幅烟罗裙。脚下踩着线鞋。这是大唐独特的鞋子,以线编织而成的,夏天穿的就织松点,那样即不会露出脚,还很凉快。

    这一身,即庄重大方,又不刻意装扮。在春荼蘼看来,算是比较合适的职业装。虽然没有胡服利落,但不上公堂的话,祖父和父亲都不喜欢她穿得像个男人。

    “荼蘼有礼,请问您是?”进了外书房,春荼蘼敛衽为礼,态度温雅大方地问。

    尽管之前对方已经送上名贴。刚才进屋前。老周头也呈上了,但是依礼节,还是要问上一声的。说话时,她也极快的看了来人一眼,四十来岁,衣着讲究,虽然面色谦和,不过眼神却倨傲。好在好奇地打量她时,没有死盯着看,并不失礼。

    这说明,此人是训练有素的仆人,但掌握实权,见过世面。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所以他未必看得上一个九品武官之女和小门小户的春家。而洛阳,虽然没有手握大权的人物,但却很多大人物,有等着升迁的显贵家族子弟,也有曾经在长安呼风唤雨的能人致仕。所以,豪门这种特权存在,洛阳是从来不缺的。

    而在她观察来人之时,来人也在看她。说不得,心情很复杂。本来,他对女人做状师就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想想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又是这种家族出身,能些许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哪里能懂得律法?

    大唐律,在世人眼中是很神圣的,一般人哪能掌握?

    可现在,这个有如一种邪风般,名声突然吹遍洛阳的姑娘家,又是想不到的娇柔温婉,料不到的年轻漂亮,他更觉得老爷决定的事不靠谱。

    “先生。”春荼蘼见来人有短暂的发愣,不愿意冷场,就笑说,“来之前,是否以为荼蘼长相凶恶,甚至青面獠牙?毕竟,公堂不是人人敢上的。结果一见之下,看到荼蘼只是普通的女子,所以有些失望?”她现在是作为状师在接待客户,就不必摆出大家闺秀的举止态度来,处处拿着劲儿,端着架子。

    她干脆直率地说话,显得爽利,“其实律法之事,并非凶恶或者强横之人才敢为之的。”她的恶名声在外面传得响,可她平时宅在家里不出门,很少人见过她。

    她与外界的联系,就只是和韩无畏的通信。那信件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不然便成了私相授受,反而不美。并且在这个异时空大唐,男女通信并不违背礼仪规矩。

    “小姐真会说笑。”来人听她这么自嘲式的说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说这姑娘大方得很,也许有点门道。

    “鄙人是积善坊英家的管家。”他报上家门,“受我家老爷英离所派,请小姐代英家打一桩官司。只是不知……小姐可胜任否……有话要说…………

    演员表:

    英离老爷:由原客串贴一百零六楼的樱花雨梨花泪,谁与谁扮演

    英大管家:由原客串贴九十五楼チ-.娅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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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大唐律政先锋

    春荼蘼暗暗吃惊。

    虽然她擅打官司的名声传扬,但有底蕴的豪门大阀之家未必听信。世间,只有普通百姓听风就是雨的。而积善坊英家,却是十足的大家族。

    她既然要在洛阳站住脚,当然详细了解过洛阳的显贵与地头蛇,韩无畏在来信中也给她详细说明过。黑白两道,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不是她怕,是她不愿意凭白树敌。勇敢和不管不顾的莽撞是不一样的,前者是优良品德,后者是脑残。她要做大唐律政先锋,却不能把父亲给折进去,阻了父亲的路。

    当然,如果是必要为之就另当别论,她也是不会怕的。

    本以为,先会有打小官司的平民找上门来,而且不会太信任她,大约会有那种死马当成活马医,或者好玩、看热门的心态。但慢慢的,她就会凭真才实学,扭转坏名气,打响春氏的牌子。那时,就能吸引大户了。毕竟,凡事都得从低到高,从小到大做起。哪想到,上来就是大主顾,倒让她有点不踏实起来。

    不过,她从不会露怯。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装13一直挺有市场,她也一直做得不错。

    “英爷您不细说,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胜任呢?”她没表现出半点惊吓或者意外,稳当当地坐下,又做了个请茶的手势,才道,“不知惹了官非的事,说得,说不得?”

    “我家老爷既派我来,就无不可对人言之处。”英管家傲然道,“不过是个暴发户。跟我英家争产而已。”

    春荼蘼心中打了个突,心道若这么简单,你何至于特意来请我?打出名声的状师,你们也不是请不起的。

    如果按现代的案件类型来划分。此为经济案。在律师界,永远是胜诉率高的刑事案律师更显得厉害、更光彩夺目,因为他们犀利、好斗。官司打得漂亮。但真正赚钱的,却是这些涉及财产的案子,包括离婚案在内。但这类官司非常不好打,它不像刑事案那样调查取证,推理案情,分清因果,而是需要很多专业知识支持。需要细心和时间。

    在现代,那会涉及金融、动产及不动产、合同等等。在古代,可能没那么复杂,但若是与商业有关的,春荼蘼没有接触过。还真有点心虚。

    不过,她秉承着宁被人打死,也不被人吓死的态度,照样平静的问,“对方是何人,所争之产又是什么呢?”情况问清楚后,若无半分把握,她会推辞,这是对委托人负责的态度。但若可以一争。她就会迎难而上。毕竟,这样的大客户侍候好了,对她的未来发展太有利了。

    “对方是集贤坊潘家。”英管家抿了口茶,慢慢开口。

    春荼蘼知道,潘家也是大户,但与英家不同。

    英家是百年世家。如今的当家人英离年事已高,致仕在家。但他曾官至光禄大夫,从二品的官职,也曾封县公。虽然这爵位没有实权,到底尊荣在。而英家是望族,人才辈出,好多子弟入朝为官,人际关系网庞大,底蕴深厚。如今英离在陪都做着富贵闲人,表面行事低调,但骨子里傲,特别被文士清流所尊崇。就算在豪门大户云集的洛阳,也能代表一部分洛阳的风向和舆论。

    而潘家,却是新贵,出了位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有开国之功,掌着实权。子侄在各地做着现官,虽多为武将,却并无虚职。潘家人行事强横霸道,带着战场上的刚烈之气,虽然家主式的人物潘老将军身在长安,可老家却是洛阳当地,倒也无人敢惹。

    这两家一文一武,在洛阳是数得上的人家,但互相并无来往,虽说也没有争执,却透着股子彼此看不起的感觉。此时针对上,那是谁也不想输的。

    而两家所争的,却是城外的一处山地。那处山背靠邙山,面临伊水,观之山势,有瑞气东来之相,主富贵荣华。洛阳本就是风水宝地,那处却是一个小风水局。之前并没有显露,也无人看出,直到年前来了一个不知名的风水先生,无意中受了英老爷的恩惠,点拨了几句。

    也不知怎么,英老爷就相信了。更不知怎么,这消息本来是保密的,却被潘家的代家主得知。而那处山地是无主之地,只是有两片墓区在山脚下,恰巧归英家和潘家所有。

    而依那风水先生所言,所谓风水轮流转,两家相争,富贵局恐怕就会破掉,必要将附近的地归于一家才好。于是两家人为这块风水宝地争了起来,谁也不肯让步。偏偏,他们还都有地契,证明是这片山地的所有者。可那地契,又都有些问题。

    这无头官司几个月前闹过一场,那时春家还没搬到洛阳,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两个豪门相争,县官谁也惹不起,又都没有压倒性的证据,断了个糊里糊涂。案子推到河南尹那里,人家也是个伶俐的,又给推了回来。谁说扯皮是现代专用,古代人打起太极,急死你没商量。

    听英管家说了情况,春荼蘼想了想,没有细问下去,最后还是决定拒绝。虽然一炮而红的机会难得,但她才来洛阳,两家又是勋贵之家,加上她打经济官司不是强项,还是决定不趟浑水。帽子虽大,也得看有没有那么大的脑袋戴上才行。

    “春家小姐,我们老爷说过,只要能打赢这个官司,愿奉白银三千两。”英管家许以重利。

    春荼蘼却仍然是微笑摇头,“此案关系重大,我想来想去,真的没有多大把握。财帛动人心,可也得有那个能耐来拿才行。毕竟,这是大事,若耽误了,岂非对不起人?”

    她感觉有些古怪。刚才英管家还诸多对她看不起、看不惯,怎么他推托了。对方倒争取起来?这是什么路数?但无论如何,她不接这个案子就是。承认自己不行,没什么丢人的。

    “白浪费了茶水点心。”送走英管家后,过儿抱怨。

    最近因为要担负玉鸡坊春家大房和二房的生活费。春青阳又不允许过度动用孙女的钱,所以日子过得精打细算。过儿是春老爷子最忠实的信徒,把这一方针执行得极为彻底。除非是春荼蘼花用。否则不管谁多占一文钱,她都心疼。

    “小姐把三千两都推了,你还计较茶水干什么?反正是普通货色,也不值什么。”小凤接口道,一是可惜那么多银子赚不到,二是遗憾看不到春荼蘼上公堂。

    她是新来的,却听过儿反复讲了好多遍神化过的自家小姐上堂故事。早就非常着迷、好奇来着。好不容易似乎有机会能亲身经历,哪想到小姐却拒绝了。

    “三千两!”过儿惊讶得瞪大眼睛。

    刚才她没在外书房侍候,自然是不知道里面的事。至于说徐家陪的五千两,自始至终就是以“飞钱”的形式保管,过儿并不知情。所以。这三千两对她来说,是所听过的最大最大的巨款了。

    春荼蘼笑而不语,但是却回了内院,和祖父禀报了一声。春青阳赞成她推了这个案子,却又觉得她的名声大到连豪族都知晓,不禁又是患得患失了起来。但偷眼,见孙女该吃吃,该喝喝,即没有沮丧、也没有得意。一派平和安静、不急不躁,也就放下了心。

    孙女是个稳得住的,凡事又有思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可惜啊,为什么不是个小子呢。

    春家照常生活,春荼蘼也并不担心没有官司打。影响自家的生计,更不去理会玉鸡坊那两房人。可她不知道,在豪华得如园林般的英府里,英管家正向英离老爷子,详细汇报找状师的过程和结果。

    “不接?”英老爷挑了挑已经灰白的眉,“提了茶水和润笔银子了?”

    “说了。”英管家点头,“不过这位小姐嘴里净是新鲜词,管找她打官司的,叫委托人。管茶水和润笔银子叫委托费用。”

    “倒是稀奇,看着有点门道。”英老爷又问,“不过依你看,此女如何?”

    “回老爷话。不怕您骂我,我去春家之前,还真是有点不以为然。一个姑娘家,周岁不足十五,就算天纵奇才,还能如何?可是见了面,我发现那还真是个人物。态度落落大方,听到咱家的门庭,听到是和潘家的官司,半点也没露出惊讶或者惧怕之意。对我,也没有谄媚巴结的行为。后来拒绝那三千两,眼睛都不眨一下。有分寸、知进退,利益权衡后,不贪婪也不动摇,品性实属难得。怪不得,是康大人给你介绍的状师。”

    英老爷看着在自己身边历练多年的管家,不禁眯起了眼,“你也是个眼毒的,能得到你这番评价,那姑娘想是难得。只是她打官司,真有那定乾坤的能耐吗?”

    英管家毕恭毕敬地道,“这个,老奴可不敢断定。但康大人少年游学至洛阳,与老爷有忘年之交,他必不会害咱们英家。再者……”

    “有什么话,直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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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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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春大山危急

    “前头打这糊涂官司时,咱们两家都请了状师,名气不小,经事也多,却很不趁用。偏那片地还牵着好多城外的贱民,实在不好处理。不如就试试,说不定春家小姐剑走偏锋,把这事就了结了呢?”

    “不是了结。是要赢。至少不能输。”英老爷沉声道,“在洛阳这块地界儿,英家绝不能让潘家压一头。潘家是胡民归化,以为赐了姓,就懂什么礼仪廉耻了?老夫最看不上这类人,也不会让他们得了山川风水之利。虽说咱们英氏比不上五大姓、七大家,但不借助风水之力,也是百年望族。”

    英管家垂下眼睛,明白了老爷的意思:那块风水宝地拿到最好。若不然,两家就谁也不能得到。因为比内蕴,英家是不惧潘家的。所以外运,就成了关键。

    “那……春小姐不肯接案,只怕多给银子也不成的。要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问。

    英老爷想了想,忽然笑道,“潘家凡事抢先,不懂得后发制人,又霸道多疑。你把英家请春小姐为状师的事透露出去,他家必有所动。那时看看各方反应,再决定如何请人。”

    “老爷英明。”英管家笑了。

    两日后,又逢春大山的休沐日。现在春家大房和二房怕惹恼春荼蘼,不好搂银子,轻易并不到荣业坊这边来,春家虽说要白养活两房人,却好歹过上了几天清静日子。

    而春大山初入德茂折冲府,仍然是队长之职,为了表现好些,能够升职加俸,让父亲和女儿过上更好的日子,他日常的操练极为刻苦,军府中各种辛苦事、同僚的支使,也都努力认真的完成,所以格外辛苦。

    春青阳和春荼蘼深知这一点。自然心疼,于是每到春大山回家休息的两天,就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想方设法让他休息好。并保持心情愉快。

    “祖父,拔哪种菜哩?”春荼蘼蹲在后院的菜园子里,看着一片片青翠可爱的蔬菜,皱着眉头问春青阳,“要能败火的,我爹最爱吃羊肉烩饭,可这个天气吃热物。肯定会上火。”

    “都摘一点吧,拿酸酪凉拌成菹齑,他倒还是吃的。”春青阳道,有点发愁。

    春大山和大多数壮年男人一样,是肉食动物,可人体是不能缺乏维生素的,所以让他多吃点水果蔬菜,都靠春青阳威胁。外加上春荼蘼哄着才行。而且,如今是六月天,天气炎热。吃点醋啊,酸酪啊,特别开胃。可以说,为了春大山的健康,春氏祖孙煞费苦心。

    “好吧。”春荼蘼开心地点头。

    上后园拔菜,是她目前惟一的运动,她每天在屋里研究大唐律累了,对前院风雅的花树倒没什么兴趣,偏喜欢这片菜园。田园风格啊,绿色蔬菜啊。在现代那是很难得的。

    “我爹今天晚上回来,肯定又累又热,咱们就做一个酸酪菹齑,再做一个凉拌胡瓜,放点井水镇过的熟粉丝和摊的鸡蛋饼丝,吃起来爽口又美味。多加点胡蒜末,可以防止腹泻。”她扳着指头算计着,“要不,再炸一个昆仑瓜盒吧?咱家还有猪肉馅儿呢。如果没有肉菜,怕我爹要吃不下饭。”胡瓜就是黄瓜,昆仑瓜盒,就是茄盒。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是春荼蘼“发明”的吃法,因为之前没有人这么做过,算春家私房菜。

    春青阳看小孙女一脸兴奋,微笑着点头。对于他来讲,辛苦了大半辈子了,能天天看到这一幕,就是最大的幸福。此生,再无所求了。

    春荼蘼见祖父答应,就蹦跳着到菜埂上,捡着肥肥胖胖的青菜摘。正想着是不是叫过儿弄一坛米酒到井水中镇一镇,等春大山回来,喝着正可口,就见过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老太爷,小姐,不好了!老爷回来了!”

    春荼蘼一怔,“我爹回来了,有什么不好?你这丫头,真不会说话。”可这才是上午,春大山怎么回来这么早?不应该是晚上吗?

    春青阳正摆弄菜园,闻言也站了起来,手上的泥还没洗掉,就这样张着两只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不是。”过儿眼圈是红的,“老爷……老爷伤了,是……是让人抬回来的!”

    “什么?!”春荼蘼一听就急了,扔下手中的菜就往外面跑,心慌之下,把碧油油的菜都踩倒了一溜儿。

    春青阳比她反应慢,但愣怔片刻,也赶到外院。

    这时,两个兵士已经抬着春大山进了大门。话也没说一句,满脸怒气冲冲,把人丢在外院当中,转身就走。老周头本想过去问问,却被推了一个趔趄,还趾高气扬地骂道,“少挡本大爷的路,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听,怎么像指桑骂槐。

    “爹,你怎么啦?”春荼蘼扑过去。

    就见春大山趴在一块板子上,身上只着中衣,后臀和大腿处血迹斑斑,已经和血肉粘连在了一起。而他本人,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呼吸急促但微弱,这么大热的天,冷汗把头发全打湿了,贴在额头上。

    “谁干的?!”春荼蘼蹭一下跳起来,眼珠子都红了,又是心疼,又是狂怒,那模样非常吓人。若她手中有刀,在场所有人都相信,她会拎刀就砍。

    “送我爹回来的人哪儿去了?回来给我说话!”她叫了声,大步就往外走,气势汹汹,把站在院子里的人都吓傻了。包括大萌和一刀在内,见过她在公堂上侃侃而谈,见过她在查案时诡计多端,见过她平时笑嘻嘻的随和样子,也见过她周旋于各色人之间的一点点小狡猾,却不知她怒起来是这样吓人的,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幸好春青阳赶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荼蘼,救人要紧。”六个字,霎时熄灭了她那仿佛燃烧到全身的火焰。

    她站在那儿愣了会儿,就一抽一抽的哭起来。哽得说不出话。那纯出自然的小女儿态,和刚才要杀人放火的凶残样子对比,反差极度强烈。

    “老周,你快去请大夫。擅治内伤和擅长治外伤的。各请一个。”春青阳到底经事多,虽然心疼自个儿的儿子,腿都哆嗦了,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吩咐,“小凤,你看好门户,过儿去把你们老爷的房间打开。然后去烧点热水。大萌、一刀,麻烦你们把人帮我抬进来。”

    各人应了声,麻利的去做事,只有春荼蘼缩在一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大唐,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她都是冷静从容的。惟有这次,她不能!她惊慌失措。恐惧非常。

    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看到父亲昏迷不醒的样子,她吓得心都凉透了。沉到看不见的深渊中去。前世,对爸爸和爷爷,一切都来不及,那种痛与遗憾,没有人懂得,她永远也无法面对。好不容易穿越重生,让她重获亲情,让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现在**辣的似乎又要失去,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再度笼罩她的全身。

    她受不了这个!真的受不了。

    “丫头,别哭。你爹会没事的,别哭。”春青阳上前,搂着孙女的肩膀,轻声哄着。

    “祖父……祖父要保证……保证我爹……没事……”春荼蘼抓紧春青阳的袖子,泣不成声。

    “祖父保证。”春青阳脸孔雪白。可神色却坚定,“你爹如今是朝廷正式封的武官,就算品级低些,也不是谁能随意打死,连个交待也没有的!”说完,对大萌和一刀使了个眼色,这两人就把春大山抬到内院东厢他自己的屋里去。

    春青阳拥着孙女,紧紧跟在后面。此时,过儿已经迅速的铺好了床,又跑去烧水。可惜春大山躺不下,只能继续俯卧着。

    一刀在军中已久,跟军医学过点皮毛,于是顺手搭了搭春大山的脉搏,然后安慰屋里的一老一小道,“大山性命无碍。不过这顿打得不轻,身上只怕聚了火毒,一时难以醒来,今后也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看着春荼蘼哭花的小脸,他不禁心中暗叹。平时再大方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见到亲爹伤了,看吓成那样子,真是可怜。这件事,要不要写信告诉他家韩大人呢?从军府回来受的伤,势必与军中人物有关,以韩大人的能耐,若要为春家小娘子出气,只怕得罪春大山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他因不是奴仆也不是下级,只是韩无畏派来帮忙的,所以平时直呼春大山的名字。见了春青阳,也只是称呼一句春老爷子,而不是像老周头他们那样叫老太爷。

    “多谢。”春青阳对一刀等二人也很客气,略点了点头道,“请二位替了小凤,叫她去厨下帮着烧水,再把熬药的家伙什找出来备着。等老周回来,让他直接到内院帮手。大门那儿,就有劳你们了。”

    一刀和大萌点了点头,并不多说,转身就出去了。

    望着还没苏醒的春大山,春荼蘼从最初恐慌中走了出来,狠狠擦了擦眼睛道,“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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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特意查过,黄瓜和蒜都是汉时张骞从西域带回来了。粉丝嘛,据说是孙膑发明的,但没有特别明确的记载。话说66写这本书可严谨了,每当写到吃的,必定查查大唐时有无这种食物,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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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睚眦必报

    “只怕是在军府中受的罪,违了军法军规什么的,让人发作了。”春青阳哑着声音,“但我自己的儿子如何,我最清楚,他这么努力认真,怎么会犯错到招致毒打,不过是欲加之罪,随便找了个由头……”

    春荼蘼听到春青阳这么说,强迫自己沉下心思。

    谁打的父亲?为什么打?这并不难查。只是为什么?春家没有背景和地位,春大山品级这么低,威胁不到别人。而且春大山为人厚道,但也不傻,自然不会得罪上锋和同僚。那么,惟有两种可能:1,春大山无意中又碍着谁了。二,父亲或者他们整个春家,不小心得罪了谁。

    至于说春大山撞见了什么秘密……可能性基本没有,毕竟如果到那个程度,怎么也得杀人灭口才是,断不可能只打一顿就完了。现在的情况,倒像是找借口出气。

    到底是如何的,她暂时不想了,治好春大山的伤要紧。之后,不过是使点银子,什么都打听得出来,毕竟春大山受的不是私刑,居然还给大庭广众之下抬了回来。这是想给春大山和春家没脸,或者是警告。再联想到那两个兵士的恶劣态度……

    “没下死手,但下了黑手。”春青阳在衙门做了三十年,特别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所以在看了儿子的伤处后,就说,“特意留着你爹的命,但却着实要给他教训。荼蘼啊,你不懂,一样的棍子打在身上。结果可是天差地远的。”

    明白了,就是动手的人狠狠打了春大山,毫不留情,但终究不敢打死他。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要给春大山或者春家一点颜色瞧瞧。说明春大山被人做了伐子。原因?肯定是惹到了某人,但还没惹透。整件事,带着一股子警告的、威胁的意味。

    很快。大夫请来了,看过春大山后,说出的结论与之前一刀与春青阳判断的差不多。这时候,春荼蘼身为女儿,守在一边诸多不便,就只能站在东厢房的窗户下听着。而在这个异时空大唐,孙思邈出现过没有。她并不知道,但已经有了相对完善的针灸术。几针下去,她听到春大山醒了。然后在清理伤口时,她听到压抑的闷哼。

    不管是谁伤了父亲,她必要对方付出代价!她一直尽量低调做人。不惹麻烦,可她其实有个睚眦必报的坏性格。有恩,她加倍报答。有仇,她十倍奉还!伤害她,没有关系,反正她在现代历练得刀剑不入,但若是惹了她的家人,那就是捅了马蜂窝。

    好不容易,外伤大夫处理完伤口。内方大夫又开了方子,东屋却还是不让春荼蘼进。

    “天热,伤口不能捂着,若发了汗,不仅会疼,而且皮肤容易溃烂。”春青阳哄着她。“你爹现在光着身子趴在床上,你当女儿的,怎么好接近?这几天,就由我和老周侍候他,你把家里家外的事管起来就成了。”

    春荼蘼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就点头道,“那有劳祖父了,我侍候不了父亲,还要您动手。不过,待会儿我在院子当中画一条线,东边那半边,我和小凤、过儿都不去,这样我爹房间的门窗也可打开。多通风,对他的伤口好些。”

    春青阳见孙女想得周到,心中有几分喜欢,但春荼蘼却又问,“我爹到底说了没有,他为什么挨打?谁下的命令,打了多少板子?”

    “是军棍。”春青阳犹豫一下才道,“只是他才醒过来没多久,身子正弱,我没细问。丫头啊,你要听话,也别跑去问了,何必让他堵心。大夫说了,他心中郁结,别让他再情心情伏才好。不然,火毒怕是不好拔了,那会于身子有损。”

    春荼蘼明知道这是祖父和父亲要瞒她,肯定有特别生气的事,但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他们越不说,就证明越有问题,她难道不会查吗?不必当面儿让祖父为难,父亲难堪。

    “好。我听您的!”她痛快的答应春青阳,把内心的怀疑好好掩藏了起来,然后很快转移话题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养身子?我去给父亲蒸肉末昆仑瓜吃,再蒸点白米饭,回头祖父劝说父亲全吃掉。”她记得在现代时听说过,茄子具有清热止血,消肿止痛的功效,还能治热毒痈疮、皮肤溃疡。这时候给父亲吃茄子,能有食疗作用。而白米性凉,正好镇压火毒。

    “就你怪话儿多,每天都一套一套的,都没听别人说过。”因为儿子被打伤,春青阳本来内心郁郁,可听孙女嚷嚷两句,他不禁微笑起来,心里敞亮好多。心道一会儿进屋,也给儿子也说说,儿子的心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唉,他们虽说脱离了军户,到底是人下之人,受委屈、被欺侮的事,哪能少得了?能怎么办?忍耐吧。他现在就怕孙女炸毛。那丫头看着软团团的,可急眼的时候浑身是刺儿。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春荼蘼两天来都很安静,只张罗着给春大山弄吃食,即要美味,还要对伤口有好处。菜,是自家种的,都新鲜。买肉蛋,她都亲自去,不假她人之手。看着孙女如此孝顺,春氏父子很安慰,却不知她私下里根本没这么老实,折腾不断。

    她先安排一刀约了老苗,那是当日他们初来洛阳时,负责接待的兵士。此人没品级,但是为人圆滑机灵,街头巷尾的事都知道,属于到哪儿都吃得开的那种人,有线人的品相。

    然后第二天,她借着买东西的由头,和老苗在茶肆见了一面。银子,没少使,可得到的消息却很值得。据老苗说,春大山当天挨了四十军棍,在军法中处于不轻不重的处罚。但是。一般行刑时,军中兄弟们都会手下留情。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显然背后得了什么人的嘱咐。

    这个人是谁?八成是下命令的那个人,潘德强都尉。德茂折冲府在本朝是下府设置。军府的果毅都尉是从六品下阶。官阶并不算高,但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何况春大山和他差了这么多级。他还是春大山的直属上司?

    至于潘德强下令责打春大山的缘由,是说春大山训兵不严。从罪名上讲,无可挑剔,虽说处罚严厉了些,但到哪儿说也占了理儿。

    可事实呢?

    前世的律师,今世的状师春荼蘼知道,有很多事实。只要反复询问细节,就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显示出丑陋的面貌来。春大山被责打一事,正是如此。

    就在春大山受伤的前一天。果毅都尉潘德强忽然提议要检验兵士们的训练成果,进行列队比武。春大山个人武功不弱,兼识文断字,懂得兵法,在军中又尽职尽责,实在是个能人。所以,虽然他带队的时间比较晚,可他那队人的战力是很强的,平时演习时就没输过。哪想到潘都尉提出考较各队队长的指挥才能。把原有人马打散。

    这也没关系,春大山个人能力强么。可也不知从哪里做的手脚,分给春大山的全是老弱残兵,而且全然不肯配合,就连武器和马匹也都是不顶用的。那结果……可想而知,在军中大比的名次垫了底。潘都尉借机发作。说春大山玩忽职守,指挥懈怠,当众责打。

    这些细节,越是打听,春荼蘼越是生气。她忽然明白,当时父亲昏倒,也不只是外伤所造成的,还有那种心理的屈辱感。自家父,自家知,春大山虽然为人忠厚,但自尊心很强,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可他所受的折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找茬,他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可是,军法如山,他不能反抗。若他孑然一身就罢了,但他身后还有老父和幼女,很多事不得不忍耐。可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刺伤的只能是自己。

    “爹,您等着,看女儿给您报仇。”春荼蘼咬牙切齿。

    当天回家后,她独自坐在窗边的短塌上发呆,过儿和小凤很担心,又不敢吵她,直到她长出一口气,眼神重新灵动了起来。

    过儿熟悉她这种表情,低声对小凤说,“看到没,小姐这是想通了一件事。只要小姐想通了,后面就有好手段。告诉你吧,咱家小姐是顶顶聪明的人,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小凤哦了声,年纪虽然比春荼蘼大了一岁多,却是很崇拜和信服自家小姐。此时,见春荼蘼站起身,连忙上前道,“小姐,咱们要怎么做?”

    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春荼蘼不禁想笑。怎么她的丫鬟,就没一个省事的,都是惟恐天下不乱似的?不过嘛,忠心可嘉。

    “等着英家上门。”她明明在笑,可是却让小凤感觉到后背发凉,“若他们来,我接下那个案子。”最后,她要让潘德强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老爷被责打和英家的案子有关系吗?”过儿好奇地问。

    “不管有没有……”她挑挑眉,“只要能让潘家难受的,我都会做……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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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这个案子我接了

    实际上,她认为是有关系的。想了半天,她也找不出潘德强找茬春大山、或者潘家找茬春家的理由。惟有一桩,就是那个争地案。当事人双方,正是积善坊的英家和集贤坊的潘家。她和整个春家,也因为此案,与那两大豪族之间,产生了联系。

    尽管,她是拒了那个案子的。

    其实,英家直接找上她就很奇怪,而潘家,必是知道这件事,才来给春家警告。再者,春大山如果爬不起床,她身为女儿,应该床前尽孝,哪还有心思上公堂?

    潘家是给英家釜底抽薪,可她真的那么重要吗?这样的两大家族,必不会因为市井传言就对她重视起来,背后肯定有更深的原因。

    还有,英家是无辜的吗?英家来找她,潘家怎么那么快就知情了?如果,英家也很快知道春大山被打的事,并找上门再要求她接手案子,就说明消息是他们透出去的。那么,英家也不是好鸟,也惹了她!

    从来都是她挖坑让别人跳,能挖坑让她跳的,她可要好好记在心里。或者拿她当枪使,也没有那么便宜。到时候若有机会掉转枪口,那就由不得她。

    不出她所料,春大山出事后没三天,英管家又上门了。春荼蘼心中冷笑,脸上却一派温文尔雅,“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希望英大管家赐教。”

    “不敢。请问是什么事?”英管家客气地反问。

    老爷已经知道春大山被打的事,也知道了春荼蘼打听到了其中的缘由,断定这个丫头必定恨上了潘家。所以他才再次登门。此行,虽说没有提高那个什么什么“委托费用”,但带来了上好的草药和御制药膏,全是治外伤的。春荼蘼这么机灵的人。定能领会其中之意。刚才,她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全收下了,说明案子的事有门。真是半点也没逃过老爷的算计呀。

    “为什么找我?”春荼蘼直截了当,“为什么要我打官司?我只是个小女子而已。即没背景,又没有功名。虽说有些市井流言,但英老爷是什么人物,怎么会被物议所左右?”

    “春小姐是明白人。”英管家之前得了指示,所以回答得也不遮掩,“找小姐您。只因为我家老爷与大理寺丞康正源大人是忘年之交。年初,我家老爷与康大人通信,问及巡狱之事,康大人极为推崇小姐之才能。我说句打嘴的话,小姐实在太年轻了。我家老爷并非完全相信,但是在小姐一家来洛阳之初,住在邸舍之时,曾遇到有无赖敲诈。那天,小姐当街侃侃而谈,斥退宵小,给我家老爷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春荼蘼怔然,想起当日围观人群中确实有一辆豪华马车来着。不过当时她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权贵经过。哪想到还有别样的渊源。但康正源……他这样做事,令她极其不满,谁让他乱推荐她来着?但念在欠他良多的份儿上,她原谅他,只当还一份人情。

    “后来,春家这宅子的原主人犯案。也是小姐解救。我们老爷听闻,更是赞赏。”英管家继续说,“以至于后来有了传言,我家老爷都不怀疑的。”

    你家老爷的耳朵真长,什么都打听得到,属兔子的吗?春荼蘼腹诽。

    “那潘家又如何知道我的?”她突然话题一转。

    英管家眼神一闪,自以为掩饰得好,却让春荼蘼逮个正着。果然是英家故意挖坑,让霸道的潘家出手,伤了春大山,继而让她兴起愤恨之心,变相逼她接下案子。

    哼,做事用手段,她本来不介意。前世看过一部香港电影,里面的台词说得好:混饭吃要精明,一定要玩把戏。

    可千不该、万不该,那手段不是对她用,而是对她看得重若生命的家人。其结果,不管官司谁赢谁输,受罪的却是春大山。委托费?别说区区三千两,就算是三万两,春大山的肉僧痛,谁能替代?谁来偿还!

    “潘家想做洛阳第130章谁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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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夜会(上)

    春荼蘼搞清楚原委后,实在是很同情窦县令,因为这根本就是无头官司,偏偏双方一是豪族,一是新贵,谁也得罪不起。他就像悬在火上的猎物,让英潘两家不住的翻烤。其实春荼蘼对此也有点一筹莫展,干脆决定到现场去看看。

    现在她身边有两个丫鬟,她决定让过儿主内,小凤主外,做到人尽其用。毕竟过儿的针线好,做饭也硬是要得。而小凤呢,家务事上马马虎虎,可偏偏一身好功夫,又因为是女的,可以贴身保护她。

    另外,她把大萌和一刀也拆了对子。大萌稳当,遇事沉着,就留在家里。现在她在风口浪尖上,怕有人对春家不利,留个高手,她心里踏实。而一刀呢,瞪起眼来凶巴巴的,天生当保镖的好料子。

    所以,她带着小凤和一刀出的门。

    那处山地,其实无名,只是邙山的一角,算是延伸出来的一个小山包。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不得不说,此地风景还是不错的,明媚秀丽、蕴风藏势,若说是风水宝地……虽说春荼蘼不懂这些,但瞧起来就是可信。不然,英家祖上不可能把墓地定于此处。潘家是胡民归化,也不可能把祖宗的尸骨迁在此处。只是,他们两家的祖坟,一在东,一在南,中间隔着大片的荒地。

    春荼蘼到地方才发现,那些荒地不是荒地,而是田地,且有人耕种!

    怎么回事?英潘两家争地。这些贫民又是做什么的?英家给她的卷宗里,没有提到啊。而且看那些土地,似乎种了不是一天半天了。但不管这块地最终判给谁,两家的地要连起来。中间的田地就会被吞并掉的。

    那时,这些农民该怎么办呢?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片原就是无主之地。五年前。附近归化的胡民因为无地可种,就到此处辛苦开荒,又努力耕种,令荒田变成良田。

    “这片地虽然土质不错,但夹在两块坟场之间,所以无人开垦。”一个老农忧愁地说,“可如今不管英家还是潘家。都要把地圈走,不管他们谁输谁赢,我们这些人连老带少,就得喝西北风去。不然,就得活活饿死。”

    “那你们还种?如果不等收获。岂不是连人力和种子钱也损失了吗?”一刀皱眉道。

    “能有什么办法?”老农仍然是叹息不止,“能抢种一茬,就能多点存粮。只希望英潘两家在秋收后再打官司。那样,等交了税粮后,还好歹能混过这一年的饥荒。”

    一刀和小凤几乎同时看向春荼蘼,目光中带着期盼。那意思是:小姐,拖拖打官司的日期吧。这些人真是好可怜的。只当日行一善了。

    春荼蘼无语,一来她早就和英家约定好了,不能言而无信。二来。拖时间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制标不制本的事,做来只能是浪费时间。

    “税粮交多少?”她问,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比普通田地,减免一折。”老农回答。

    “那……为什么不去官府换了正经的文契,把荒地归为你们所有呢?”既然交了税粮。官府就等于从事实上承认了这些人对土地的所有权,至少是耕种权。

    大唐归属韩姓,才历两代。前面战争频发,民不聊生,所以本朝鼓励开垦荒地,若使其变为良田,只要交少许费用,就能收归己有。

    “我们是贱籍,不能拥有土地的。”老农低下了头。

    “那英家和潘家,知道你们的事吗?”

    “怎能不知呢?我们曾派人求上两家,结果却连家主也没见到,就被打了出来。”老农脸上露出悲伤又无奈的表情,“他们都要圈祖坟之地,尊敬先人,却不顾活人的活路。”

    “放心吧,这世上还有天理呢。”春荼蘼安慰道,又随手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农,“今天耽误您的工夫了,这银子算是补偿。”

    一两银子,对英、潘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记。就算在春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财富,可对于生活在贫困下以下的农民来说,却可以让一大家子人过上两三个月。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贫富之间,就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差别。

    只是,最底层的人却有着最朴素高贵的情怀,那老农先是惊喜,随后就坚辞不收。在他看来,说几句话而已,哪里用得着钱。

    “我还有话要问呢,占了您侍弄庄稼的时间,自然要有补偿。”春荼蘼硬把银子塞到老农的手里,然后拉着老农到一边说话。

    “小姐平时就这样吗?一件事翻来覆去的问?”小凤好奇。

    “这个得问过儿,我也是头回见到这样查事的。”一刀也很纳闷,“但春小姐是个能人,我们韩大人都信服的,这么做,必定有缘故,咱们还是耐心的等吧。”

    而这一等,就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回洛阳城里。他们出门的时候挺早的,就是为了避开毒辣的太阳,可因为遇到特殊情况,回程时却正是日央未时初(下午一点多),天上就像下了火一样,人才进城,三人都热得快晕了。

    “小姐,刚才咱们应该先在山里避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再回来。”小凤晒得脸蛋儿红扑扑的,不断拉着快要粘在身上的衣服。

    今天他们出来,没有套车,而是骑马。春家只有一匹马,是春荼蘼给春大山配的,但她把马匹的供应列在委托费用中,找英家“借”了两匹。她在现代骑过马,虽然骑术不精,可选了训好的温顺马儿,再有一刀带领,倒也顺利跟下来了。

    只是,她只贪图速度快了,却没想到在这种天气骑行,简直是受罪,大腿处可能被磨破了皮,被汗水一浸,丝丝的疼。

    但若是坐马车,在车厢内也会被烤熟的。今年的天时有点怪异,热得反常。可那些农民却不敢歇伏,在地里继续辛苦。

    “我是怕回来晚了,祖父会担心。本来说好中午就回的,已经迟了一个多时辰。”春荼蘼戴着帷帽,倒不是她怕羞,或者装大家闺秀,而是怕晒,当遮阳帽用了。

    说着,她情不自禁的抹了抹脖子,沾了满手的汗水。这时候,她也后悔了,不该急于一时的。而且到底是古代,女子的衣服湿得粘在身上,实在是很是不雅。

    “干脆我先回去,告诉老爷子一声,让他别着急。”一刀看了看两个快要晕过去的姑娘和同样发蔫的马,“这边城门离家还很远,你们不如先找家冷浆店坐一坐,避避暑气,顺便饮饮马,不然真中了热毒,反倒是麻烦了。”

    “那你呢?”春荼蘼不放心。

    “我身子壮健,不妨事。”一刀也抹了把汗,“快别推辞客气了,看街上都没人,肯定都去避暑,咱们三个站在当街,真是傻气。”

    春荼蘼也是真的坚持不过去了,感觉头一阵阵发晕,胸口犯恶心,更不用说口干舌燥,想起冰凉酸甜的浆酪,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于是,她当即答应了一刀的建议。

    旁边正好是一间冷浆店,门面很小,但纵深大,暗幽幽的,门前还有两棵枝叶茂密的大树遮挡阳光,看着就让人感觉温度低了几分。

    她下了马,在店门口先拿了一盏常温的酸浆出来,递给一刀喝了,才让他离开。在这种天气里,不及时补充水分,容易造成脱水的。

    “小姐,咱们买放了碎冰的浆酪吧?那喝下去多凉快呀!”小凤提议。

    “身上被晒得像着了火,五脏六腑也正烫着,这时候往下灌冰水,冷热相激,人的身子容易出毛病的。”春荼蘼边说边走进店里,“刚才给一刀喝常温的,也是这个道理,并不是小姐我舍不得一碗多加的那五文钱。”

    “奴婢没说小姐抠门呀。”小凤笑道。

    “咱们也得这样,先凉快凉快,喝点微凉的茶。身上的汗全落了,再买放了碎冰的浆酪来喝。”春荼蘼站定,“你去叫店家要个雅间,再弄点清水来。咱们不是带了布巾子?好歹洗把脸再擦擦身。最好再找店家拿几身干净衣服换上,价钱高点,男装女装都无所谓。还有,叫店主找伙计去侍候马。”她刚才还能硬顶,现在却突然无法忍受了。

    小凤应了声,就去找店家。

    这样的天气,喜欢吃浆酪的人都不愿意出门来吃,因而店中十分清净。整个大堂,除了春荼蘼和小凤外,只有三两个客人。那店主也热得发懒,趴在柜台中打盹,不但没发现来了新客人,就连刚才春荼蘼端出一碗酸浆也不知道。

    小凤叫了他起来,很快把事情办妥。

    这家冷浆店地处隐蔽,设了几个雅间,全在后面,倒像是暗室。不过,越是这种情况,就越显得凉爽,春荼蘼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先喝一碗清甜的井水,又擦了头脸和身子,换了一身七八成新的宽袖男装,再啜饮着放碎冰和碎果子的浆酪,春荼蘼这才舒服。趁着小凤去还水盆的工夫,她打量起四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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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夜会(中)

    从现代的角度重量,雅间有十四、五个平方大,不算宽敞,却胜在精巧,桌椅和旁边的架子都是由粗竹所制,大约就是为了夏天置换用的,不仅是观感和心理,事实上也起到了降低室内温度的作用。杯子是竹筒所制、扇子是竹枝所编。窗外的树影摇摇,挡住了吹进屋内的热空气,窗棂上还挂着一串金钟型的铃铛,无一不体现出店主的巧妙心思。

    难道,某岛国著名的风铃,和其他文化一样,也是从大唐传过去的,就算异世也一样?

    春荼蘼饮着冷浆,思维天马行空,眼见没有关紧的门缝处影子一闪,连忙跑去开门。天气热,她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块葱油胡饼,加上体力消耗有些大,当那仿佛横隔在胸口正中的暑热气散掉后,就饿了起来。小凤正是给她去拿吃的,所以她误以为小凤拿得太多,开门不方便,很自觉的去帮忙。

    哪想到打开门后,并没看到小凤。身子往外探,眼尾余光扫到一抹身影向右,拐到冷浆店最尽头的雅间去了。那人的个子不高,略略有些胖,但衣着清雅,举止从容,拐过去时露出半边脸,春荼蘼却是认识的。

    胖子金一!

    在罗大都督府失窃案中,她和金一有过接触。这个看起来白白团团的年轻男人,看着温和软弱,可却熬过了连江湖硬骨头都没办法承受的酷刑,另人刮目相看。为此,她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罗大都督府失窃案至今没有个完整的结果,她内心深处也是好奇的,只是她不多事,不再去掺和就是了。

    但后续的情况。她也知道一点。直到现在,罗大都督也没找到失窃的两箱宝贝,当然也包括其中谁也不知道的、有可能要了罗立性命的东西。而金一死去祖父的尸体也没找到。他却突然消失在幽州城。

    此事,在当地传来传去,已经变成了一个离奇的故事,什么狐仙大搬家、什么恶鬼食尸吞宝……就像某电视剧中的小皇帝所说:老百姓传瞎话,越传越神。到后边,原来是什么事,已经谁也不清楚了。

    春荼蘼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到金一,即便她再谨慎小心,也没有想太多,更不可能知道金一是锦衣,是她所想不到的另一种人、有秘密的人。况且。她此时的心情放松,行动第一次比脑子还快,两步就追了过去。

    在洛阳遇到熟人,倒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在这个年代,门类的起承转合,用的不是金属合页,而是木质户枢。千万不要小看古代的智慧,精巧的户枢能使门的开合不发出半点声响。刚才春荼蘼开雅间的门时就情静悄悄的,而她追到那个尽头的房间时。更是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房间门并没有关好,半开着,还着一股子有人进入的余韵之感。

    可是房内房外,一点声息也无,就好像根本没人出现过。若不是春荼蘼敢肯定自己眼睛没花。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金一只是她的幻觉。不然,为什么一个大活人会突然不见了?

    而那扇门,就像魔鬼的诱惑,引着她走过去,轻轻推开。

    房间内有人,却不是金一,而是她从没见过的人。年约四十来岁中年男,从衣着、下颚的短须、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及手上的戒指来看,非富即贵。而且,是顶级的那种。

    只是这个人,是个死人。不用凑近了去看,他的脸色也还没有呈现出失去生命的死灰,可但凡长了眼睛就会知道他死透了。因为他七窍流血,半挂在桌子上。姿势很诡异,身边有一个躺倒的凳子。不远处,就是大开的窗子。

    春荼蘼下意识的按住嘴,把要出口的尖叫死死压在喉咙里。随后,她转身就走,虽然腿都哆嗦了,却强迫自己没有奔跑,还放轻了脚步声。直到回到自己定的雅间,才感觉全身都失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很明显,她目击了一场杀人案!

    人,是什么时候死的?距离太远,时间太短,她不能确定。按表面的情况和推断来说,有两种可能:第一,死亡时间并不太久,但杀人者遗失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二度返回作案现场。否则,不可能再入险地。第二,死者死于她到达的前一刻。

    那么,杀人者的手段就太惊人且精确了。若此人就是金一,她几乎敢断定他是职业做这个的。若非专业,谁也不可能如此利索干脆。仔细想想,她和金一几乎是前后脚到达了尽头的雅间,相隔不超过十秒钟。也就是说,才眨眼的工夫,就办了事,走了人,且全无半点动静。如果不是万难的巧遇,连她这个目击者也不会有。

    死者是谁?又为什么被杀?选择在这个时间和地点“办事”,是预先的设定,还是偶然的决定?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关键在于,金一发现她了吗?如果发现,最佳的处理方法就是略麻烦点,把她一并送去西天。如果没发现,细节上说不通。

    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小店,金一有可能没料到会有人认出他,但她没有武功,虽然极力放轻了脚步声,对方却不可能完全没有发觉。

    那么,金一为什么直接走掉了?就不怕她闹起来?不管什么案子,第一时间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谋杀,发现越早,越容易找到蛛丝马迹。况且,金一不怕自己被她认出来吗?

    又或者,那个人是金一吗?若不是,金一哪里去了?还有,当时房间里是不是有第三人?

    正想得出神,只听当的一声,一只大碗被放在了桌子上,里面装着冷切羊肉。

    春荼蘼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抬头看,却是小凤。她手里拿着个托盘,上面还有一碗凉拌蔬菜,两小碗蒸得软软的黄米饭。按照春荼蘼的习惯,米饭没有掺着鱼肉蒸,散发着熟食的清新香味。

    小凤脚步轻,门上的户枢润滑,她居然没意识到有人靠近。那么是不是说,金一也正巧没听到她跟了上去?不,不可能。她和金一,或者说无名杀手,怎么是同段位的耳力?

    杀手为什么没有灭她的口?这是她目前所想到的、惟一违和地方。不是她想死,而是她不能理解。她太习惯逻辑的东西,对不符合规律的,心里就始终放不下,就像强迫症一样。

    “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小凤关切地问。

    春荼蘼的心里瞬间拐了几个弯,最后决定暂时什么也不说。只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什么,只是饿得心里发慌。快吃吧,吃食落了肚,我就会好了。”

    她不能立即就走。

    不管金一是不是杀手,如果对方在暗中观察,她跑得太快,只能证明她真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有,这里的杀人案势必要爆发出来,到时候官府调查,她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或者听到。可如果她迅速而慌张地离开,显出半点不正常,就会被怀疑。

    她也不能立即就和小凤说,隔墙有耳,目前她在明,别人在暗,她不能有任何疏忽。

    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不安,努力装出平静无事的样子。哪怕对方知道她在掩耳盗铃,必要的姿态还得做一下的。好不容易吃完这一餐,塞了整整一碗饭到肚子里,为了显示正常,还吃下好多羊肉和蔬菜。之后,叫小凤会了帐,这才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家,她才私下叫来小凤、一刀和大萌三人,把事情详细说了。那三人听闻,都表现得很严肃,尤其是两个男人。而她说出口后,心理的负担卸下了,竟然轻松了好多。

    “小姐,你要接手这个案子?”小凤问。

    春荼蘼敲了一下她的头,“此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最好闭紧了嘴巴,当作没看到。只是……我怕有人不放心,做不到相安无事。”只要不是她的亲人,只要没有事关欺凌,她根本不在乎死者是谁。况且,她也管不着,她还没圣母到以为凭自己可以创建世界和平。

    “小姐是怕杀人者会找上门来?”大萌毕竟稳重,想出其中关键。

    春荼蘼点点头,“这些日子,家里安全防卫的等级要提高。过几天看看风向,我才能确定到底有事没事。”事实上,她有点懊恼。她难道是找麻烦的体质?在冷浆店歇个脚,都能目击杀人事件,给自己和家里带来麻烦。

    “小姐放心吧。”大萌拍着胸脯保证,“我和一刀本来就是韩大人的暗卫,平时就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我们来洛阳之前,韩大人说过,小姐的命就是我们的命。现在还有小凤,我定能安排得周全。不敢说春宅有如铁桶,飞不进一只苍蝇。至少,比苍蝇大的,绝对进不来,更伤害不到小姐和家人。”

    大萌办事稳妥,春荼蘼略放下了心。晚上,小凤破天慌的睡在她外间值夜,她心理上更觉得加了一道保护。

    可半夜十分,在她辗转反侧睡不着了半天,才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之后,就感觉有人站在她的床前。

    那种突然的接近,却又冷冷的保持着距离的感觉,令她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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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夜会(下)

    他似乎融入了黑夜之中,呼吸轻浅到不能听闻,像是没有影子的人。

    可是,他又让人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如幽冥中稳定的磐石。阴暗之中,他绿幽幽的眸色,像是惟一的光明。

    他安静地站在那儿,看到春荼蘼醒了,却并不主动开口。

    春荼蘼挪动了一下,却没有下床。她穿着中衣,不能随便在男人面前露出身体。虽然在现代的时候,穿吊带背心和超短裙上街也大大方方的,可人就是这样奇怪呀,到了一个环境,适应一段时间,就会自然而然的认同并遵守那个地方的规矩。

    她拥被而坐,也暂时没有开口,更没有点燃烛火。她刚才快睡着了,窗外月色还好,透过细纱所制的窗子透过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够礼物。虽然,并不清晰。

    两人僵持。倒像是对峙。

    到底,还是春荼蘼坚持不住了,因为她没有底牌。

    “有事?”她问,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不是不怕他。事实上,自从重生在异时空大唐,她谁也没怕过,包括不怀好意但权势熏天的罗大都督。但,她却害怕他,想到他就心里发毛。

    但,她觉得似乎又不怕他,敢跟他这样妖孽得不似人类的存在面对面,却没有被杀或者被伤害的觉悟。这感觉就是这么矛盾、违和、没有她最在意的逻辑,可却真实无比。

    而此刻,她不怕惊动别人,坦然的和他说话。是知道这神秘的绿眼男既然能躲开大萌、一刀的防守布置,让就睡在外面隔间的小凤毫无反应,令最近睡得过多,晚上极浅眠的父亲。以及家里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就这么轻松自如的摸进她的闺房,那些人必定都是在醒不了却又没受伤害的状态。

    既如此。她何必太小心?

    “有事。”春荼蘼问得古怪,夜叉回答得坦诚。

    只是那场面……特别的奇怪,有点剑拔弩张,又像是互有勾结;在互相伤害的边缘,却又游离于其外。其实,对春荼蘼来讲,夜叉根本就是个陌生又危险的人。但那内在的张力从何而来,她弄不明白。

    “什么事?”春荼蘼又问。

    “我要你一个承诺。”夜叉没动地方,冷冰冰地答,“今天在冷浆店看到的一切,你都没有看到。从来没有看到过。”

    大哥,我都装作不知道了,你不必特意来说!你这样,不是摆明知道我是目击者吗?您老人家是威胁啊,恐吓啊,还是威胁啊,恐吓啊,还是威胁啊,恐吓啊……

    “我是救你的命。”见春荼蘼不语。夜叉加了一句。

    这个姑娘,真的很特别。他本打算在她尖叫之前就阻止她,哪想到她那样镇定。再想到中午时她在冷浆店中的反应……只是她那样有些小狡猾、小算计,却又很茫然的表情,在夜视能力极佳的他的眼中,完全掩饰不掉。因而。深刻的烙印。

    “从谁手中救我的命?”春荼蘼再问。

    “我。”

    他答得简单,但这个字中的信息量很大。说明:第一,他是杀手组织的。第二,他和金一是认识的。第三,他可能是金一的上司。第四,他当时也许就在那间屋里。第五,死者说不定就是他下的手。第六,他是来灭口,却打算放过她。第七,他说话算话,只要她不多嘴。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如果这次也算,总花有三次了吧?一次在罗大都督府失窃案中。一次是在游春日的刺杀中。

    而且,她为什么总是撞见他,这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你也救过我。”他仍然惜字如金。

    春荼蘼想起那个漫天大雪,那个雪人,那双毫无人类温度的绿色眼睛。还有,她几乎下意识的把被子下的手擦了擦了。

    他咬过她。

    “金一是你的人?”可怕的宁静中,她有一丝慌乱,于是不该问的事,却没管住自己的嘴。

    对他,她实在是太好奇了。照理,她受过多年的专业训练,早不会这么莽撞。要知道律师这个职业,要求犀利聪明却又谨慎敏感,有的话,那是绝对不能说的,必须闷死在肚子里。

    今晚她是怎么了?是因为这场夜会来得太突然吗?她发现,最近她的意志力有渐渐脆弱的趋势,大约是因为家庭太友爱了,她的冷硬心肠迅速软化。

    但这次,夜叉没有回答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叫锦衣。”

    这大约……就叫承认吧!她嘴真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等于自己往悬崖边上又踏了一步。这不是有毛病么?人家来警告她,结果她还把脖子又往刀口上蹭了蹭。如果说他救她是因为那一点恩情,照这么挥霍,很快也用完了吧?

    可这男人怎么回事?也不说话,也不走,也不动,就站在那儿,什么意思呀?

    春荼蘼坐不住了,裹紧被子,滚到床边,想找鞋子下地。

    就在这时,夜叉突然欺身而进。

    这样具有侵略性的动作,令春荼蘼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动也不能动。夜叉的脸颊和她的脸颊,真的只差零点零一公分就贴在了一起。他的发梢拂动了她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男性皮肤的适度粗糙……

    而他的双臂,缠过来,绕过她的腰与肩膀,却没有触碰她,像是把她圈住,占为己有。

    “小心。”他在她耳边吐出两个字,呼出的热气令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没说话,慢慢把身子往后缩,尽量不碰到对方。这样小的空间,居然被她做到了。再细看,见他手中抓着一个铃铛。从床粱顶上,垂下的铃铛。

    铃铛一碰。就会响的。难得的是,他居然扣着铃心,让那本该清脆的声音哑在黑夜中。

    春荼蘼恍然大悟。

    大萌在她房间里设置了机关,有一个就在床边。她只要踩上脚踏。机关就会触动,就能惊醒附近的人。这个男人既然要放过她,自然不会伤了她身边的人。那些人不知道他半夜潜了进来,大约只是浅浅“睡”了过去,若有大动静,肯定会恢复。

    那样,绿眼男和他们会打起来,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伤了谁?另外。她一个姑娘家,半夜房间里钻出个男人,就算在家里,就算都只是亲人看到,到底也尴尬。更加说不清楚了。

    她有点庆幸,心里又加了一份惊惧。这绿眼男到底有多恐怖的实力,不仅避过了武功很高的护卫和贴身丫头,还能避过类似于地锦的机关。在刹那之间,还能把警铃灭掉!

    她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照说会很容易,有这样能耐的杀手组织必是顶尖的。这男人,等于把身家都暴露给她了。如果她不能保密,他真的会杀她灭口吗?

    不过,她不打算尝试。她不是小孩子。更不是脑残。有些事,是不能试探的。

    “别走侧墙。”她“好心”的提醒。

    夜叉眯了下眼,似是想笑。不过那愉悦的表情还没有到达脸部,就像浮上水面的气泡,淡淡的消失了。

    他觉得,这是荼蘼的逐客令。于是他放好铃铛。跃窗而出,轻得像一阵黑色的烟雾。

    春荼蘼本来就稀缺的睡意,完全没有了。等冷静下来后,她不禁苦笑。杀手这种生物,她从没想过会遇到,还以为只是传说中才有的。还好,因为她的一点善意,现在得到了宽大。那么,她还是不要惹事吧?把某些事,某些人,死死填埋在心里,以后有多远,跑多远。

    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夜叉进入了离冷浆店一条巷远的棺材铺子。才进门,锦衣就迎了上来。一灯如豆,却足够两个目力强大的人看清楚对方。

    “殿下,我还是不同意您这么做。”锦衣道,“春荼蘼撞到那件事,是她倒霉。按咱们的规矩,必须让她永远闭上嘴。”

    “她不会说的。”夜叉有些疲惫地道。

    “殿下,您明白我的意思。”锦衣很坚持。

    “我说了,要救她三次命,以还她三次恩。”

    “若被其他人知道,殿下,您如何服众?”

    “不服?”夜叉的神情突然冷冽起来,“问问我的刀。”

    “您不能这么做?殿下!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经营了这么多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自毁前程。”锦衣有点急了,“还是……您看上她了?”

    “这种话,我不想听到第二次!”夜叉绿眸变幻成墨黑。

    锦衣闭紧了嘴,因为他知道,这是夜叉要暴怒的前兆。他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他知道夜叉不会背叛这突破了地位的友情,但有些时候,他也只是夜叉的专属大夫。

    “她不会说的。”夜叉强调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信心从何处而来。或者,因为她聪明,懂得分寸,还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既然不怕,又何必拿着人家的把柄威胁呢?

    有时候,人们之间的了解,真的不在于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夜叉知道春荼蘼不会愚蠢的泄露他的事,也相信若有衙门找上门,她能应付自如。另一方面,春荼蘼第二天就撤掉了家里的层层护卫,因为她也相信,绿眼男既然放过了她,她的小命,她全家的安全,就保住了……有话要说……

    今天熬到太晚,大家容我明天休息半天,所以更新还是晚上八点。后天恢复成上午十点左右。至于更新量,也容我考虑一下加更方案,明再和大家说。大家粉票投了,打赏打了,66不会那么没良心的无动于衷,只是要衡量一下工作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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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律介绍:
生在军户之家,祖上操贱业,住在贫民区……很杯具了好不好? 但是,本姑娘擅长的是洗具! 且看现代女律师重生为古代女诉师,虽然无钱无权被歧视,好在诡计多端、口吐莲花,伶牙俐齿能发家。 内修理极品继母和亲戚,外舌战流氓恶霸与君臣。 我的目标是:上得了公堂,下得了班房,斗得赢凤凰,掐得死小强。 某女拉下窗帘,低声问:这位郎君,您想要我怎么做? 还有,那谁谁,少废话,和我聊天是要收咨费银子的!美人谋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谋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谋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