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京营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四十七章京营
理论来说,张佳木是编练新团营的专使大臣,所有的团营将士的挑选,入营,地址,编成,俸禄,粮饷,军旗,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武官组成的人选,都将是由他一人来决定。牛文小说~网看小说[-www.TTZW365。COM-]免费文字更新!(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别人当然无法对他施加什么影响,但皇帝显然会。
皇帝会提出自己的人选,就算是新团营的总兵官是范广,但皇帝显然也会关注下属团营总兵官的人选,这是必然之事。
经过张佳木在曹石之变的清洗,原本的京营武官势力几乎被一扫而空。除了留下少数的比如英国公系的武官,或是孙镗等低调实力派的部属,超过七成的武官被逮捕或是就地免职,处死的就有数百人,有超过千人将会被流放。
这当然是因为石亨和曹吉祥在京营中经营日久的关系,但张佳木趁机扫平异已,要把京营中的反对势力一扫而空的用心,也是较为显著的。
就算张佳木并没有把京营全部掌握在手的打算,他亦会这么做的。政治斗争,向来就是这么你死我活,没有脉脉温情可讲。
雷霆手段,才显菩萨心肠。
“皇上既然这么说,自然就这么定。”张佳木笑了笑,对皇帝道:“范广还提了吴谨和孙镗两位,皇上意下如何?”
曹石之变,会昌侯孙继宗大为丢脸,大量勋戚龟缩在家,不敢出门。就算是小英国公向来以勇武闻名,那一夜也是没有敢出来。
没有表现,当然没有太多的红利,现在还提他们掌一营,倒真的是关系太硬了。就算是皇帝,适才说的时候,底气也是不硬朗。
提起表现优异的孙镗和吴谨,皇帝自然是精神大振。
孙镗是伯爵,因为那一夜的表现,又战死一子,皇帝特赐他侯爵,并且决定再给他家一个都指挥使的世职,由孙镗指定一子来承袭。
家有一侯爵和多一指挥的世职,自然就是家族实力大涨,与将来发展,大为有益。
吴谨原本就是近侍的大臣,原本就是侯爵,这一次位列功臣二等,原本可以晋位公爵,但因为张佳木都没有授公爵,所以皇帝决定压一压,但吴谨封公爵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可能是不能世袭,只能降等袭封的爵位,对一个投降的蒙古鞑官世家来说,亦是难能可贵,可喜可贺的事了。
“臣等会议,孙镗资历还差一些,十二团营仍分两官厅,每营由一万人改为万五千人,吴谨领东官厅,定襄侯郭登领西官厅……原本是想叫孙继宗领西官厅,但这一次他实在有点自损威望,所以,臣等亦没法子。”
“这么说,你们要扩充京营兵的数量?”皇帝沉吟着道:“和兵部、户部都打过招呼没有?”
“臣等已经和内阁咨议过,文臣那边,说是请我们一起到内阁会议一次再说。”
“原本是要挑十团营,十万人,恢复于谦在时的旧制。”皇帝皱着眉,道:“京营的弊端,朕大约也是知道一些。人浮于事,不事训练、占役、克扣军饷、克扣军粮,不好生保管神枪器械,这些都是有的。”
“皇上,最要紧的还是空额太多了。”
“有多少?”
“三大营按制满编,当在五十万以上。但臣等最近点检查验,全部相加,只有二十七万四千五百六十一人。”
“这么少?”皇帝大为震惊,面色一时间都苍白起来。
“是的,二十七万人,在营的不足十万。其余多被占役,或是老弱不能点卯应操,只是虚应故事罢了。当然,他们的粮饷也领不齐,每到关饷时,多是雇佣京郊农民代背。所以都中有谚语嘲讽。”
“竟是如此,竟敢如此,当真是混账,混账”
皇帝向来自信,以为事事都在掌握之中。现在也先早就墓木拱矣,保喇只能在边关外看着关内发呆,大同十余万精锐,延绥数万精骑,宣府、蓟镇、辽东也是有大量的精锐边军,所以皇帝对京城的安危向来不大放在心上。
三十万京营,就算十万不中用的,还有二十万虎狼之士。除此,还有二十六卫的禁军,还有四卫勇旗军,皇帝向来以为,他的京城稳如泰山,仍然以数十万精锐形成的内重外轻,甚至是内外并重的局势稳定着大局。
而事实上,京营的崩坏,甚至是解体,就是开始于正统和天顺年间,到了再往后,不管是多厉害的政治人物,多么想恢复京营实力,甚至到了嘉靖年间,蒙古大汗兵临北京城下,皇帝下令出战时,京营已经无兵可调,兵部尚书只能请求议和的地步。
而此事过后,嘉靖帝想把河套一带的蒙古人赶走,却也是苦于无兵可用,只能放弃。
到了崇祯年间,京营已经是无用的废物,甚至是祸害,地方一闻京营兵出,百姓四散而逃,就算是士绅地主也是相顾骇然,只能结寨自保,防贼的同时,也防京营官兵。
至于战力,那就真真是笑话了,一个王朝当敌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无兵可用,诺大城墙,无人可守,还要张榜调及兵壮和义勇,甚至连流氓混混也召上城头。当敌军入城,皇帝无人护卫,就带着几十个宦官近侍,想出城逃难亦是办不到。到那时,锦衣卫和亲军诸卫星散,京营无兵,四卫营不复存在,而当时的崇祯皇帝真正拥有的,只是景山上的那一根绳索罢了。
现在的皇帝不知道,张佳木却是知道。他所知再少,明亡清兴的故事却仍然知道一些,无论如何,绝不可以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重新充实京营,并且完全杜绝之前的那些事再次发生,这就是张佳木要做的。
皇帝连拍御椅,喝道:“占役的,全给我弄回来。”
“占役的不要也罢了。”张佳木很冷静的答道:“他们久为劳役,老实说,也不象个军人了。皇上,那些给勋戚站门的,已经油的不能再训,训死了,也是个无用的人。至于修城墙,宫室,都是久未训练,叫他们回来再为军人,也太为难人了。况且,营建也需人,他们做熟手了,何必再费事?”
“这怎么可以?占役这么多,成何体统。”
“皇上,您的万年吉地,就占役了近两万京营官兵和山东、直隶来的班操军……”
“这个……”
皇帝一时语塞,他再牛气,却也不能把自己的万年吉地弃之不顾。不管怎么说,皇帝的陵寝是第一等一的大工,向来就是皇帝一即位就派人勘探,然后确定地方,最后再开始调动物资和人手,一修几年十几年的,都是很常有的事。
毕竟,帝王享乐无度,当时又没有什么正经的医疗,大明列帝,三十余岁就崩逝的,实在是太多了。万年吉地如果不早做准备,皇帝无地方可以入葬,传出去,那可真的是天大的笑话了。
尽管如此,皇帝还是怒道:“那么,公侯伯勋戚之家占役军士的,一律发还,再敢有占者,一律严惩。至于吃空额的,贪污军饷军粮的,你给我办,杀人再多,朕亦不怜惜。”
皇帝的思路仍然是典型的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有了乱子,便以严刑重典震慑一番,然后又慢慢风平浪静,该贪仍然在贪,该占役仍然占役,毫无用处。
“皇上,这样做是无用的。”张佳木道:“当务之急,是挑兵充实京营,十二团营和上卫亲军,加四卫旗军,京师内有三十万以上的胜兵,缓急之时,就可当大用了。”
“为何说无用?”
“若这般严刑酷法用的话,太祖高皇帝也就没有苦恼了。”
“你是说,太祖年间,就有占役,贪污?”
“是啊,太祖曾经说过,小军一月关那么点粮米,哪经得起军官盘剥贪污,硬拿硬要?其实,太祖年间,军士就逃亡,就被占役,被强扣军饷,到现在,内地卫所的情形,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天下武官有十几万人,人人都是如此,皇上你要把他们全杀光么?”
皇帝闻言默然,良久之后,才恨恨的道:“虽然如此,朕心中着实不乐。”
“皇上若是信臣,”张佳木肃然道:“臣可以教武官不敢再行占役之事,而且,可以肃清贪腐之事。不过,如果要重得百万虎狼之师,恐怕非一朝一夕可得。这一次充实京营,臣打算调集直隶、山东、河南、陕西诸省的班操军,从中挑选精锐留在京师,这预先要和各省说明,小军们也要有离乡的准备,京营要有住处,要安顿家属,京师可有十万余军,剩下的,就得从诸省中挑选精锐充实了。”
“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皇帝缓缓道:“朕总信你就是。”
……
待得张佳木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得关闭宫门了。
隔的老远,就有一个穿着大红蟒袍的武官迎过来,笑道:“太保真是好圣眷,这么一召见,独对居然有一个多时辰,真是叫我等羡杀啊”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四十八章 分府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四十八章分府
“是李大人。(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张佳木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去,笑道:“大人和我说笑了,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这么和我客气,以咱们的交情,何至如此?”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府军前卫的掌印指挥,也是左府都督,正一品的武官。
太后的亲戚,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和张佳木的交情倒也还过去,彼此见面都是嘻嘻哈哈的熟不拘礼的样子,象今天这样正儿八经的行礼,倒还是头一回。
“礼不可废不是?”李春笑道:“现在你是侯爵,又加太保,咱还象以前那样,那也就是太不知道好歹了不是?”
“这样说,我可也没有办法了。”张佳木无奈一笑,摊手道:“好歹大家应个景就算了,不必太过拘束就是了。”
虽是这么说,但李春这个都督带头,底下旗手卫的一群指挥也随着王勇过来,再有就是燕山卫等卫指挥,熙熙攘攘,穿着大红蟒袍的武官站了满满当当的,足有过百人。大家均是俯首躬身,就在乾清门外一侧,吵吵闹闹的给张佳木见礼。
毕竟张佳木是锦衣卫的掌印,大家在宫中常见,所以虽是加官太保,又是侯爵,但面情上还是随意的多,不似外系武官,见了张佳木就跟鼠儿见猫一样,怕的不行。
“好好好,大家散了吧。”张佳木团团而揖,笑道:“知道大伙儿对我好,赶明儿,我在家里摆酒,宴请大家,这儿毕竟是内宫,还是尽早散了的好。”
这么一说,众人自是知道深浅轻重,当下便一个个含笑散了。
张佳木晋位侯爵时,就没有请外人,只是锦衣卫内里的人叫了几班小戏,乐了大半天就算完事。
眼看就要迎娶公主,那不比寻常小事,必定是要大讲宾朋,所以这一次加官太保,估摸着连锦衣卫自己都不会请了,所谓宴请,也不过就是客气客气就完了。
不过张佳木向来对众人都很客气,在禁军中人缘甚好,所以大家也不挑这个理,况且,和一个太保挑礼,也是真挑不着。
当下便一笑而散,只有李春留了下来,向着张佳木道:“有件事,要和太保回一回,不知道有空没有?”
“哦,不如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李春身份特别,是太后的外家亲戚,很得宫中的信任,有什么内外交通或是不便直接给外臣来办的差事,多半就是落在李春头上来办。
当初公主出府去几个姑姑家游玩,就是李春带着一些心腹部下,微服伺候保护。要是没他,当然也就没有张佳木和公主相识的一段过往了。
说起来,此人还算得半个媒人,所以张佳木同他向来也很客气,并不因为自己职位一再增长就在李春面前拿大。
他这么一说,李春当然答应下来,当下两人在前,锦衣卫其余的人跟在后头,一路向着东华门的方向走过去。
“今儿早上,太后把我叫了过去。”李春先开口,看看身后,见是锦衣卫的人都很有默契的落后几个身位,说话的声响明显都听不着,李春才又继续接着道:“太后说,德王殿下也不小了,虽说还不能之国,但这么大了还在宫里头住着,是不好,不大合适。”
“嗯,德王……我记得是王恭妃所出?”
“是了”
“何必这么急撵他出来?”当着李春,张佳木也不隐藏自己的观点,只道:“才十一岁大的半桩孩子,知道什么?要说十三四了,叫他出宫住几年,才是常法,这么着就急着撵人,太后是不是急了点儿?”
“你忘了?”李春面色虽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按祖制……”
“哦,哦,我知道了”李春一说,张佳木便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说了。
按大明常例,京里只居住皇帝一个皇家的男子,其余不论亲藩嫡庶,一律到直隶和九边重镇以南的内地州府择地而居,给庄田,王府,富贵一生。王府所出,封郡王、宗室将军,都有俸禄,一生衣食无忧。
这是朱元璋的设计,他老人家讨过饭,着实吃过苦,所以希望子孙后代都不必受他一样的苦。这样的想头,在一个创下基业的皇帝来说,也不算过份。
只是他没有考虑到生齿日增,国家财力无可负担,而且亲藩分封,容易造成与民争利,抢夺民财的弊端。
两百年之后,亲藩成为明朝的严重负担,就算是现在,虽没到负担不起的地步,但其实也是很吃力了。
现在这种情形下,要给德王挑选王府也是有点太过着急,而且要用不少钱,张佳木正在扩充缇骑和锦衣卫,计划中还要扩充京营,涮新军制和吏治,多少大事等着他办,给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出府的准备,在他看来,实在是一件很无聊无趣的事。
而且,德王出府也不会真正的之国。
按祖制,皇帝在拥有一定数量的皇子之前,要有一个成年的亲王留在京师之内。皇帝无子,而且突然崩逝的话,那个亲王就能出面掌握大局。
就算是皇帝有子,但子嗣太过年幼,而亲王年岁不大,也可能留在京中备选,以防止出现较为尴尬的局面。
正统十四年,当今皇帝亲征,结果失陷于敌阵,当时的太子年纪太小,根本无法出头掌握危局,而明朝又无垂帘祖制,所以当时太后做主,就叫皇帝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景泰皇帝以亲王的身份继承皇位,以确保大明社稷不失。
在社稷面前,大宗小宗的利益之争就得让一让位,这也是大局时势所逼。就算当今皇帝复位,也不可能说当时的决断是错的。
只是废立太子,才使景泰失去人心。
德王,就是现在的皇太子朱见深的候选,在朱见深成年并且育下多名皇子之前,德王是不会离开京城之国的。
后来明武宗时无有皇子,亦无兄弟,这才使亲藩入京即位,也就是明世宗嘉靖皇帝。但这种保险的皇位继承法并没有断绝,到天启崩逝,他的兄弟崇祯就继承了皇位,成为大明最后一位皇帝。
现在德王虽小,但太子也不大,况且现在后宫中周妃势大,钱皇后虽然后位巩固,但在实际的权位上已经渐渐快不如周妃了。
毕竟,宫中的人不势利的还是少数。大家都是明白,当今皇帝身子并不是很硬朗,当年一年的战俘生涯和近八年的南宫囚徒生涯都严重的损害了皇帝的健康,现在的皇帝虽然没有大毛病,但过胖,身子骨虚,这都是叫人看在眼里的。
皇帝不会如他的高祖和曾祖那样高寿,相反,还会如他的父亲和祖父那样寿不永年,这在朝中和宫中都已经取得了共识,这一点,在很多人眼里,是至关重要的。
便是皇帝自己,恐怕也不会有自己会长寿的想法,在皇帝看来,再有十余年时光,太子也真正成年,那时候撒手去了,也没有什么对不起祖宗和子孙的事了。
但在后宫之中,周妃权势渐长也成为不可阻止的大势,毕竟皇太子是将来的帝王,到时候就算钱皇后变成了钱太后,也势必将是如景泰年间两个太后并立的局面,而真正的大权,必定也是掌握在周妃手中的。
就算是现在的皇太后,年事已高,渐渐不问外事,宫里的人事也是不大管了。
这般情形下,周妃如果谋害德王,亦并非不可能之事。
但德王身为太子的副储,也是万万不容有失的。皇帝的子嗣虽说不能说少,但七岁已上年纪的就寥寥几人,帝室威望连受打击,如果再闹出兄弟相争,亲王遇害的事,很难说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
就算是一切正常,但太子如果突然有急病而离世,也非得有一个现成的替补人选不可。
这么一说,果然是非出府不可,想到这儿,张佳木倒是满怀敬佩的道:“太后老人家虽然已经年岁很高,但智虑深沉,非吾等所能及。”
对这位老太后,张佳木倒是真的很敬佩。不愧是大明成祖那个年代混出来的,又侍奉过宣宗皇帝这样的英主,在那种大时代出来的人,在政治智慧和手腕上,就是比眼前这一代人强的太多了。
“是,”李春也由衷道:“太后真的是女中尧舜”
“好了,”张佳木笑道:“还是谈正事吧那么,地方挑好了没有?分府的银子,想必是要挖皇上的荷包,吾等臣子可以不管,我要请问,这件事和我说,是不是有要锦衣卫效力的地方?”
张佳木也算是心思灵动,一想明白,立刻就找准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李春大是佩服,于是也很爽快的道:“分府的府邸地方,伺候的太监宦官下人,还有银子什么的,咱们都不必管,这些向来内府都有规矩,外臣不必干涉。倒是仪仗护卫,这些就是咱们这些人的首尾了”
“权责有关,自然是不需多说。”张佳木脑海中急剧思索着,嘴里却是下意识的道:“先请吩咐下来,我们商量。”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四十九章 吉兆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四十九章吉兆
按大明典制,亲王也有相应的车驾,服饰,后妃、印信,当然,最为要紧的还有仪卫。(牛文小说~网看小说)什么杖卫、勋卫、散手杖卫,还有伞、盖之类的,加起来也得好几百人。
这些都是归内府来管,倒不需要张佳木这样的大臣操什么心。
但王府护卫则是锦衣卫和亲军诸卫的责任,原本倒也不需太过紧张,按成例办就是了。但城中刚刚经过大乱,想来是后宫另有要求,所以李春才负责协调。
果然,李春笑道:“皇上的意思,是从旗手卫调三百人,府军前卫调三百人,王府有这么六百护卫,也足够了。但王恭妃的意思是,城中还是锦衣卫最为精锐悍勇,一旦生变,没有锦衣卫的护卫,她不能放心。”
“这个,倒是王恭妃过奖了。”
“这我们且不必管她。”李春颇为烦恼的抓一抓头,道:“原本皇上也不理会,但恭妃哭哭啼啼的不依,后宫中老是闹,皇上也很烦忧。”
“这个,主忧臣辱,确实需得好生谋划一下。”
这其实就是真正的皇帝后宫的家事,一般的文臣,连听也不愿听。但明朝已经有不好的先例,宣宗废后,成祖杀妃,都是极尽残苛之事,现在后宫又有不稳的苗头,锦衣卫和府军前卫都算是皇帝的家臣一般,为皇帝操持一下,也算是份属应当。
“是了”李春道:“太后的意思,既然王恭妃坚持,不妨答应了他。”
“那好,我抽调校尉就是。”
“可是,”李春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向着张佳木道:“此事周贵妃极为不满,她只是不敢顶撞太后,但亦放出话来,说是出府而居,原本就是早了,还要调锦衣卫护侍,更是逾份违制,所以,谁答应了,将来她准保不答应。”
“谁来理她?”张佳木冷笑道:“我奉命办事,可没空和一个女人家磨牙。”
他态度如此激越坚决,甚至对周妃有蔑视之语,这在宫廷之中可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李春大为不安,只道:“太保慎言,慎言。”
“无须不安,”东华门在望,张佳木道:“天都快黑了,我还得赶出城去?真的是没有功夫和一个女人纠缠,这样吧,我派出孙锡恩和一千二百名校尉,以做德王的王府护卫。将来之国,愿意随德王去的,听随自便,李大人,你看这样如何?”
“这样……”李春颇感吃惊,张佳木不仅答应下来,而且如此坚决爽快,他倒是真的很吃了一惊。
原是要再好好想想,但对方是何等人,又言明了还要出城,自是不能再等他耽搁下去。
当下咬一咬牙,便是立刻答应道:“太保大人真是爽快,既然这样,此事就这么定论,等德王挑府的地方定了,太保便如约派人就是。”
“现在我就挑好人,说明了,连衣服都给他们做好。”
张佳木一脸微笑着道。
按例,锦衣卫使是蟒袍飞鱼服,鸾带、校尉则不一定如外人想的那样有飞鱼服穿,千百户是青绿锦绣服,校尉则是布衣布服。
只有特赐或是特别颁发的,才会有飞鱼服穿着,至于蟒袍、麒麟袍,都是上头看心情赏赐,更加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穿着的。
当然,时间久了,赏赐泛滥,一般的校尉弄一身飞鱼,倒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张佳木所说的衣服,自然是绣衣华服,并且制成旗帜,颁发铠甲鼓号,等于是正式成立王府亲军护卫一般。
事到如此,李春倒是颇觉后悔,虽然对方的态度是他巴不得的,但这么爽快,又这么逾制违规的大张旗鼓,总觉得这里头别有文章。
但事情已经说妥,要叫他和一个新任的太保打擂台,就算是张佳木一直以友朋之道来待他,他却仍然没有这个胆。
想了再想,此事就是太后和皇帝交办的,他在其中不过是个跑腿的,周妃就是要怨,也只能怨着太后和张佳木,却是很不与他相关。
当下咬着牙齿,似乎被人在脸上打了一拳似的答道:“成,那就是这么办吧。”
“咦”张佳木奇道:“李兄似乎还有苦衷?”
“哪有,哪有?”李春苦着脸道:“实在是欢喜的过了。”
“如此便好。”张佳木微笑道:“那就是这么定了。”
看着李春愁眉苦脸的去了,张佳木几欲大笑。这厮看着方正忠厚,实在也是个滑不留手的。这一回居中传话,看着为难,其实就是要把炭团子给自己拿着,他却不担什么责任。这一下,自己立时就应,而且翻了一番,这固然有着自己的算盘,但无论如何,也是小小的叫李春吃了个闷亏。
这厮可是常常奔走内廷的,最近这阵子,可是要好好看看周贵妃的脸色了。
……
“大人,教李都指挥吃什么亏了?”李春一走,锦衣卫众人就追了上来,黄二是憋不住话的,第一个抢先问道:“看李大人的脸色,可着实难看啊。”
“你的脸色很好看么?”张佳木淡淡地道:“看来我家的箭道很短,你回来跑一百次还是嫌短了。”
他面露沉吟之色,似乎在想着合适的惩罚黄二的地方,这么一弄,黄二立时脸色大变,躲到刘勇的身后,可再也不敢说话出声了。
“我看大人这一次入宫,说是来谢恩,但着实是惹出心事来了?”众人之中,只有年锡之适合说话,他上前两步,向着张佳木含笑道:“大人事业已经今非昔比,何必自己闷着,说出来,大家参谋一下也好。”
年锡之先说,在一边的陈怀忠也才接口道:“是的,太保就算智虑过人,但职等也是备列参议,要是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咱们几个可没脸领大人的俸禄了。”
他这么亦庄亦谐的一说,张佳木展颜一笑,众人自是俱跟着陪笑,待笑过之后,张佳木方把在太子*中的事向着众人说了。
“大人,”陈怀忠性子急,一边在张佳木的身边急着脚赶路,一边就道:“此事出后,就算大人于太子有相救之情,恐怕,将来地位也很难巩固了。”
“是的。”年锡之凡事要想过再说,但此事很是明显,他也是道:“大人失宠之状已经很明显,而且这一次是和上一次大为不同,上一次是情谊可感就能化解,这一次……”说到这,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恐怕不是情谊可感的事了。”
这一说是比陈怀忠更深了一层,但倒不是年锡之的见识比陈怀忠高出太多,是因为纵火太子行宫而设计救人,以情义感化太子的事是当年这几人一手安排,感同身受,所以才有这么样的见识。
当时太子也是被人离间,张佳木为了拉近与太子的距离,不惜派人在太子行宫纵火,然后救出太子,用这般的忠义和情义来打动太子。
效果也是很好,皇帝嘉悦,众臣传诵一时,而太子心感身受,对张佳木的疑忌确实是小了很多,而且感情上又恢复了七七八八。
幼军能顺当发展,太子的首肯和支持也是很重要的。毕竟这是太子的亲军,如果太子就首先不信,处处怀疑掣肘,幼军在这一次事变中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也就是难说的很了。而张佳木没有幼军这支强力武装在手,事变之中和之后,能不能真正的压服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还真是难说的很。
但张佳木和太子的蜜月显然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次可不是小人离间,太子小心眼发作的小小争端,而是在国事大政和权力上的大争执,鸿已经成型,如太子和周妃,已经在治国理政上成为张佳木的绊脚石
就这一次和买来说,太子显然认为是小事,而在张佳木来看,却是动摇他信义根本的大事。不争,则信义全失,一争,则是真正与太子决裂的开始。
有此一事,再往下去就算弥补,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里,各人自然都是面色大变。皇上还能在位多少年,难说的很,现在得罪太子如此之深,将来太子即位,锦衣卫是否有今日之风光,张佳木能否全其令名,都是一件很难说,也不敢说的事了。
“如失根本,如失根本啊。”就算是向来冷静的孙锡恩,也是面露惶急之色。
“失根本,就再造一个好了。”张佳木面色沉静,大步急行,说话的声音也是急促而有力,他挥着手道:“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局面,谁再来阻我,便是我之生死大敌诸君,听懂我的意思没有?”
“懂了”各人都是大震,但跟随张佳木日久,福祸相连,上船容易,下船却是难了。
“好,”张佳木微微一笑,将与李春说好的布置向众人说了,到最后,才对孙锡恩道:“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天与不取,反受其祸。”孙锡恩面色沉静,侃侃道:“这是上天给大人的机会,好在大人没有犹豫,直接就抓住了……”他娓娓而谈,下拜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有此良机,实乃天大的吉兆啊”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章 生民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章生民
“嗯,吉不吉的,将来再说。(牛文小说~网看小说)”张佳木面如沉水,半响过后,才道:“你这厮,确实心思动的快。不过,派你去德王府可正好。”
“是,职下敢不从命?”孙锡恩微微一笑,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大人得先答应我一个请求。”
“喝”张佳木笑道:“你长进了,现在给我办事,还带提条件的。也罢,你先说说看吧,我听听看怎么样,能答应了,就自然会答应你。”
“是,职下的意思是,德王府那边的差事,一定会好好当。但日常警备护卫,叫职下在那里,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
“哦,你这厮还真看的起自己。”张佳木点了点头,笑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给职下配个助手就是了,”孙锡恩嘻嘻哈哈的道:“我看庄小六现在闲的发慌,守宫门的差事,随便委一个当把总千户就能干好,他一个堂堂左都督,干这种差事,真是叫人把牙齿都笑掉了。况且,现在王勇兄弟也是都督,还是燕山卫的掌印指挥,宫门安全,太保真的不必太过担心了。”
庄小六这一次是在二等功臣名单之内,不过他原本的官职太小,只是一个指挥佥事,所以尽管立功不小,封伯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一下子加到了武官一品。
宫中混乱,庄小六镇定指挥,把守宫门不失,力退曹钦,并且协助抓捕曹吉祥,立功当真是很不小。况且,他在宫中久了,又是谨愿朴厚的性子,所以很得皇帝甚至是太后皇太子一干皇家要人的喜欢,现在官拜都督一品,将来怕是封爵有望。
外头人说,庄小六走的是吴谨的路子,吴家已经升为公爵,将来世袭最少也是个侯爵,一个蒙古降人的家族到如此地位,就是因为吴家代代相传的心得:恭顺。
但对皇室的恭顺,就代表对整个团体的离心离德。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感觉,庄小六对整个团体若即若离,并不如其余人那样,除了锦衣卫这个团体的事,别的事一律可以不放在心上。
看到这个老伙什可能掉队,各人自然是着急,孙锡恩现在的提议,当然也是有所预谋,就算没有德王分府这件事,他也会想别的法子,把庄小六从深宫里摘出来。
“这个提议,怎么看怎么有李瞎子的影子。”
张佳木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些部下,一个个都不是那么简单好掌握的,一个个都是心机智术深沉的人物。
当初挑人进坊丁队,就是在几个坊里的混混无赖中挑人,全挑的人**,那些坏的根本不能用,或是蠢笨无用,或是身子太单薄瘦弱的,一律不要。
然后在坊丁里再严训,人里挑人,这才出挑了这么些人。
哪一个都不是简音的,稍微不小心,就会教他们算计了去。
此事他想了想,似乎孙锡恩说的有理,当下便点了点头,道:“如此,就依你就是了。我要警告你,德王分府的事,你要放在心上,这是最近的一件要紧大事。”
孙锡恩点了点头,道:“算来应该是公主出宫以后分府,现在在挑地方,预备家俱,摆设,装裱,职下会盯着,太保放心好了。”
……
从宫中一路出来,各人也是四散而去。
张佳木却并没有回府,叫人绕道把张福等人叫上,然后一群过百人先出崇文门,接着再向广渠门飞奔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昏黑,各处都预备关城门,到了广渠门附近时,大队的守门官兵正在关闭城门,远远见了张佳木过来,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见过太保。”
接下来便是黑压压的数百人一起跪下,尽管枪戟如林,盔甲明亮,所有人却都是在张佳木面前匍匐跪地,诚惶诚恐。
四周有数千名等着最后时间出城的百姓,一见如此,自然也是全部跪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风吹弯了腰的麦秆,眨眼之间,就弯了半截。
“诸位父老请起,请起。”
张佳木今日是乌纱帽,大红色的蟒袍在内,外穿紫色的山文罩甲,系卡簧腰带,着高脚皮靴。这是明军高级将领的打扮,所与一般武官不同的,就是他锦衣卫堂上官特有的金色腰牌。
虽是太保,在打扮上,却并没有特别之处,但虽是如此,众人叩拜之时,却是山呼舞蹈,格外诚敬。
“请起,请起”虽然张佳木一迭声的请起,但下拜的人群却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了。人声嘈杂,均是感激涕零之语。
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跪在地上,连连碰头:“太保大人,小人在广渠门外打鱼,这些天蒙太保大恩,每天能多赚五六十文钱,小人是一无是处的无用之人,只能每天在心里谢着大人,今日巧遇,给大人叩首了。”
又有人道:“太保大人连续施粥三十五天,小人家里揭不开锅,还好是吃着施的粥熬了过来,现在天暖花开,小人做些活,再挖些野菜,就能过得,要不是大人,那冰天雪地的时候,小人全家是必死无疑啊。”
张佳木闻言侧然,此人现在全家也不过就是吃点粗粮,挖些野菜,勉强能得温饱,至于冬天施粥,向来也是成例,这一次只是张佳木稽查的严格,所以施粥的天数久,而且份量足,一家几口人想吃饱是不大可能,但只要天天排队,则就一定不会饿死。
以往寒天大雪时,京师的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天天往城外推死尸,全家冻饿而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今年这种事情就少有的多,也算是张佳木的一大德政了。
至于底下商民谢免关税,商人谢禁和买,还有谢锦衣卫秉公执法的,谢张佳木驭下严格对小民百姓执法公正的……不一而足,但数千人叩头而谢,却都是语出至诚,那感激之情也是出自真心,这一点,在场的人绝无怀疑。
便是守城门的官兵,亦是一副深为感激的模样。
张佳木要重新编制团营,但在编练之前,先决意增加京营粮饷,他和文官打了几次官司,因为市面需要安定,所以争来几万石粮,在前一阵补发下去。
武官多则数十石,十余石,小兵们也有几斗粮可领,这是正俸之外额外的补发,自是把以前积欠的欠饷补发了一部分。
京营不比外省驻军,十万粮饷还能发得六七成,就算这样,欠饷也是很多了。这一次补饷,虽然无助于大局,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张佳木的声望,算是经过这一次事变得到了极大的增长。
最少,在京营官兵心中,他任这太保一职,算得上是货真价实,资格威望能力,都是顶尖的,当然是足够够格了。
好不容易,从百姓堆中脱身,直卫们都是满头大汗,但又不能发脾气出来,就连李成桂也是挤在人群里,不停的把挡住去路的百姓劝开。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附近,又得把激动着的京营守城门的官兵们抚慰一通,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外,天色都黑的通透了。
“真不容易”李成桂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向着张佳木道:“职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罚你什么劲,眼前这些,我瞧着高兴的很”张佳木面色沉静中还带着一点激动,他看向身后,刚刚沸腾着的百姓正在排队,准备在夜色中出城,这么闹上一通,他们回家的时间必定晚了。但看着所有人都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人会抱怨什么。
就算是与此事无关,并没有口出感激之语的围观的人,此时也是一副值得的模样。怎么着也是瞧了场大热闹,看着侯爵太保在身前经过,回家之后,就有的牛皮可吹了。
这些小商小贩,还有菜农渔民都是京城四周的农民,这座伟大的城池与他们有关,因为他们的收入和吃食就是从这座城池中而来,有时候,它又与他们无关,因为城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欺凌他们,压迫他们,奴役他们,所以从心底里,他们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这座城池四周的子民。
今日却是与往常不同,他们见识了主宰城市的人,也自发的把自己视为城中的一份子,尽管所获菲薄而付出甚多,而统治者只把绑在他们身上的枷锁放松了那么一点点,这些人就格外的感激起来……
“吾土吾民啊……”张佳木眼眶湿润,由衷道:“大丈夫掌天下权,终究还是要做些济民利国的大事,不然的话,终于草木同朽,争权夺利,又有何意义呢?”
“是,太保大人说的极是”
“大人真是胸怀天下,吾等敬服。”
“东翁真的是大胸襟,大抱负啊。”
“好了好了,不必再说了。”张佳木自己也是失笑,眼前没有年锡之一群人,就算是马屁听着也中粗鄙不文,没有什么意思。
他倒是想起来,这一回带着这伙人出城,其实也是有经济之道的大文章可以做,于是点一点头,用力一夹马腹,喝道:“快些,赶到庄上,我还有要事”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一章 玻璃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一章玻璃
张佳木所说的“庄上”,当然就是指的鲍家湾。牛文小说全文字小说(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原本只是一处三四千亩地,一百多户人家的小庄园。张佳木初显贵时,也学人买田问舍,正好,京郊一带,田地叫人买卖一空,这里的佃户要寻一家靠的住的好主人,机缘凑巧,就是卖了过来。
到了张佳木手中,连番改革革新,附近的十几个庄子,四万亩地大小的地方,已经全部被他买了下来。
光是修路,就花费了极多的人力和物力。乡间行路,极少有大路,多半就是田地河堤的阡陌用来行走,最宽不过三四个并行,窄者只能容一人一驴行走罢了。
通衢大道,则是少有的官道,经常是数千人在方丈之间比邻而居,以小路阡陌而行,鸡犬之声相耳,而来往却是殊为不易。
离京城近些的还好,稍远一些,隔开一二十里,说是天子脚下的近畿,但不**人终其一生,连京城的城门是什么样子,都是没有见过。
买下庄子之后,张佳木便在农闲时下令修道,挖基填土,夯实路面,虽不能和真正的官道想比,好歹进出也方便了许多。
各庄之间,全有这种道路相连,宽度可容三辆大车并行,在农人百姓看来,就是极宽敞的官道了。
修路,建大棚,建窑厂,内卫的几间学校、火器局、兵杖局等极为机密的部门也都设在这附近,星罗棋步,隔着几里远,就已经看到内卫的密探和力士在四处巡逻了。
离的越近,盘查就会越严,外人根本就进不去,内人外出,也有严格的程序督管,所以这两年来,鲍家湾这里基地越来越繁盛,但外人竟是一点不知。唯一所知的,就是这里大棚众多,还有张佳木开设的邮传的总部,钱庄的总府、琉璃厂和出产农具等物资的铁厂都设在此地,别的,就算是京中权贵,也是一无所知了。
“到了。”
夜色之中,等看到一座座偶有灯烛闪亮的大棚之时,骑马在最前的李成桂吐一口气,神色变的轻松起来。
张佳木现在拥有的大棚林林总总,几乎有近千个。随着琉璃烧制技术的成熟,已经在试制玻璃。
在技术上,玻璃烧制并非是绝无可能,事实上,在中国先秦时代就有玻璃制品,只是纯度不高,掺有沙粒等杂物,当时的贵族并不喜欢,相反,是喜欢漆器和陶瓷,后来又是瓷器大行其道,所以中国的玻璃制造业停滞不前,甚至是把技术给丢失了。
制镜业,手表业,这些早期海洋贸易中的好东西对手工技术要求特别强,专门技术也很高的制造业张佳木是无法涉足的,这东西不是砸钱就能搞起来的,没有一个体系玩不起来。
倒是杂质较高的玻璃制作起来并不复杂,中国人的琉璃器其实就是玻璃的一个变种,用石灰石、纯缄、石英沙等在千度以上的高温之下,就会烧制出玻璃来。
只是中国人是在上古时制作青铜器时发现青铜残渣有这种透明碧绿的物质,因为有铜绿在内,所以烧制出来的玻璃也是青翠碧绿的,因其漂亮别致,所以发展下来,就成为琉璃制器,而不是在透明上下功夫。
现在张佳木只是指出了另一个要求,那些烧制琉璃的匠人经过不长时间的烧制试验,也并不需要什么科学基础……毕竟科技含量很低的玩艺,在半个月前,几座崭新的玻璃制的大棚已经建成,这一次出城,查看新造的玻璃大棚,也是重要一环。
“大人,这玩意……”
虽然人很多,马蹄声也响的厉害,加上马打喷嚏的响声,人的说话声,嘈杂不堪,吵闹不休,但众人还是很清楚的听到了李成桂下巴掉落的声响。
似乎就是“卡嗒”一声……
更多的人涌上前来,于是更多的人瞪大了双眼,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任凭口水从嘴巴里流出来,再滴落到衣袍的前襟。
“大爷,这这,这是什么呀?”
跟在张佳木身边的,绝不能是没见识的人物,但就算是年过半百,一生见多识广的钱老夫子,此时也是张大了嘴巴,看着前方犹如二傻子一般。
就在众人眼前不到半里路的地方,路边两侧原本都是大棚,此时天热了,就算有菜也是最后一批,倒是水果多些,但亦卖不出高价来。
只是葡萄多些,用来酿酒出卖。
京中普通人,宁愿再等两个月,到时候多的是便宜果子可吃,只有那些士绅商人,才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高价买了去,用来待客炫耀。
至于时蔬早就卖过季了,此时菜又多又好,人自然不会买,当然也不必用大棚了。
而前方就是一个西瓜棚子,其实在南方,西瓜差不多已经可以收获了,但北方早晚温差大,夜里气温还很低,所以西瓜上市还得过两个月,整个西瓜棚有十余个,不到二百亩地,去岁赚的银子却整整超过三万两。
京中权贵,越是冷时,却喜此物,可能是天冷而需要引火取暖,人身上燥,而且亦不怜惜那几个小钱,所以倒是教张佳木赚的盆满钵满。
除了葡萄,黄瓜芹菜西瓜等物就是赚的最多的了。
眼前这几个棚,却是刚搭起来不久,但里头的瓜已经是收到十几茬了,最多大半个月,就可以把瓜蔓割掉,撤掉棚子,可以种一些别的作物了,到秋风起的时候,再搭棚,继续种瓜。
西瓜种起来最为复杂,秧苗、防虫、施肥,都极需人力,十亩地一个棚,就得几人不分昼夜的照顾,特别是开花时,还需人手授粉,极为复杂。
好在,所赚极多,当初种时,有经验的老农都说张佳木这个东家异想天开,张福也极力反对,但结果一出,自然是张佳木收获极丰,而下头的人都是心悦臣服,再也没有人对他的决定说三道四了。
跟着张佳木久了,所有人都是见多了新奇事物,但眼前的玻璃大棚,还是叫他们觉得弥足珍奇,甚至是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夜色之中,完全透明的大棚在充满了星光和月色之下散发着柔和的光,除了这棚中的光线,放眼看去,四处都是寂静而黑暗的田野,只有偶然在林间的间隙,才可以发觉是农户尚未睡觉前点的星星点点的油光。
四周不远处,似乎有虫鸣声,还有几只萤火虫在眼前疾速飞过,四周是道路两侧田野里散发出来的特有的静谧气息,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到了玻璃房子所呈现出来的独特美感中去了。
“这只是人力之美。”张佳木也甚是感慨,其实在他生活的时代很少见到玻璃棚,只有塑料为主,眼前这种情形,他亦是头一回见。但仍然叫他极为感慨,毕竟,这也是划时代的东西了。
除了这个,远处还有清晰可见的高炉在**着灼热的火焰。这些高炉前一年还在赔钱,因为不停的打造试制武器和铠甲,所以投入了巨量的资金,到了今年,生产出来的优质去杂质的钢铁可以制出大量的农具、牲畜用具、日常用品,可以预计,这也将会带来极大的收益。
但这仍然是人力,最多加上畜力罢了。
在他心中,是要有工业文明的大杀器蒸汽机,当然,还有各种机床,镗床、还要有螺杆动力、齿轮、钻头……最终到电的出现。
当然,这些是要有整整的一个科学理论和工业基础为完全的体系。
终张佳木一生,就算是拔苗助长,他也要把蒸汽机鼓捣出来,但估计最多也就到这一步为止了。
在他逝世的时候,有蒸汽机或是水力带动的纺织机器,就算是极大的胜利了。
毕竟,他是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发展农业上了。中国这样的大国,农业解决不了,自然一切都不必提了。
“都不必发呆了。”张佳木笑吟吟的道:“进去瞧瞧好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
一句话说的各人老大不好意思,这才纷纷又策马前行,到得玻璃棚前,自然一个个入内参观,出来之后,自然也是啧啧赞叹,稀奇不已。
“这个玩意,再过一个月也就没用,要拆掉了。”张佳木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向着张福和张禄等人道:“今儿晚上就派人出去,把所有的管庄执事头儿都叫过来,安排住下,不要叫回去了。”
“是,”张禄答道:“一会儿小人就去办。”
“明儿早晨,我先从这里看起,各庄各庄的看过去。”
叫执事来,就是叫他们不能事先准备,当然,原本就有正常的巡查制度,叫人一起过来,只是方便吩咐事情罢了。
明日早晨,张佳木便会检查河泥的挖掘和施肥的情形,按照他的配方,大量的肥料从城中运出,一座百万以上的城池,产生的肥料当然不少。
按照以前老农的配方,很轻松的就能配成不少的高产肥料。
大量的沟渠被开挖,佃户们被以减租的方法吸引起来,挖河泥,以人的屎尿和猪鸡牛羊的粪便配成可以促进产量的肥料。
除了开挖的沟渠,还有大量挖掘的深井,充足的水力供应、充足的肥料,精心防虫,最大程度的防止病害,在往年,华北平原一亩地的均产是两石不到,当然,比起陕北是强一倍还多,但比起江南三石四石的平均亩产,正好差了一倍。
今年张佳木的目标就是均产在五石左右,相信,这个产量出来,会吓坏很多人。
但深夜之中,推枕而起,披衣看向窗外之时,他信心满满,整张脸在月色之下,恬淡自适,雍容而又充满了奇特的魅力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祸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二章大祸
在张佳木出城视察田庄的同时,北京城中华灯初上,正是热闹的时候。(牛文小说~网看小说)
最近大乱平息,城中安静如常,甚至比往年要好。因为几桩善政,还有新出了巡防九城总兵衙门,把五城兵马司,还有锦衣卫等强力部门都笼罩在内,京师治安不知道好了多少,人提说起来,当然是对张佳木交口称赞,不过,提起张佳木麾下的几个能人,特别是新任的巡防九城总兵官曹翼,因为驭下有方,治安明显比上年好,所以也得到了极高的评价。
对曹翼来说,这样的好评是动力,当然也是压力。
今夜要是往常,哪怕是一个多月以前,他也是跟着张佳木出城去了。领几十直卫,来回的知会各地的部门帮助关防,到了田庄,有内卫的人,回到城里,一样也是按章程办事就得,只要路上不出岔子,他的差事就算是办的漂亮圆满,谁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但现在可不同往常了,这么大的一个部门,他又是总兵官,就数他最大,以前办什么都有的商量,有依靠的人,现在可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就这么短短时光,曹翼就生生熬白了头发,这个官,可真不容易当。
现在的他也不能回家,倒也没有留在衙门里头,北京五城,中间是皇城和禁宫所在,坊市又多住着达官贵人和富裕小康之家,所以治安不必操心太多,只要把坊中的混混无赖管束一下就得。
东西两城,因为靠着东西两个大市,就算是普通的街市上也有不少铺子,来往的外地人和客商也多。
特别是西城,因为有西市在,还有众多的寺庙宫观,所以游客众多,就是留下来居住预备下科考试的举子也是比别的城多,外客多,客栈酒楼饭庄自然也多起来,烟花之地和赌坊自然也就更加多起来。
赌坊这玩意,就是最容易容流三教九流之辈,并且容易惹事生非的所在。
锦衣卫往常,在赌坊里抽成颇多,后来张佳木弄钱有方,赌坊的抽成倒是不要了,把一些小赌场和不规范的赌场打掉了七七八八,但留下几个背景硬地方大,而且还算是听话顺教的赌坊,以便叫那些赌客有地方可去。
赌不如疏,酒色财气是人生最喜好的事,硬是赌的叫人无法可想,也是极容易生乱的事。
忙了一天,却不能回家住,直接就到西城。
在人群中微服而行,挤的一身臭汗,虽是还没到五月,但清明已经过了,就算是北方也开始热起来,曹翼盘领青衣,先是戴着一顶大帽,后来就戴不得,只能拿下来当扇子来扇风取点凉意。
他的打扮也不突兀,中规中矩的样子,这阵子京城里这般打扮的人到处都是,正好方便行动。
在街市上转了一大圈,就带着从人回到临时的住所,也是西城有名的景点,外来的人都喜欢去上柱香的护国寺。
从偏门一进去,到了所居的跨院,曹翼便叫道:“来人来人,快点打洗脸水来,挤的老子一头一脸的臭汗”
“到底是干了总兵官了,武职一品,威风也起来了啊。”
刚刚吩咐下去,就立刻有人搭腔,转头一看,曹翼却也是一脸的笑,只道:“你们两位大爷,可算是来我这小庙帮把手了。”
来者正是李瞎子和余佳,两人都也是换了便服,青衣小帽,也是行脚商人的打扮。身边还有几个伴当,也是装成伙计的模样,正都笑嘻嘻的看向这里。
“京城之中,这一阵子怕是多了二三十万人”曹翼一边洗脸,一边诉苦道:“茶坊客栈,大小酒肆,无不大发利市。当然,找外快的江湖兄弟可也不少”
“那是自然。”李瞎子笑道:“不是跟着大人,咱们肯定也要捞他娘的一大票才成。那些外路来的大爷,腰间可有的是黄的白的,不捡他们的银子,真真是对不起自己个”
说起这个,曹翼也是一笑,倒是真真想起当年混事时的日子来了。
但笑容顿时收敛,只道:“现在说不得当年的话了昨天一天,就他娘的抓了上百的扒儿手,江湖人称所谓‘金、皮、彩、挂’,真真是三教九流,不知道来了多少。前前后后,总也抓了几千人了,没犯事由的,就打一顿板子,打的他怕了,再用大车一律拖出城去,给几十个铜子叫他坐车走路。犯了事的,按轻重不等,或是下在咱们自己的监狱里头,或是交给顺天府去处理,这些天,可真是把我累脱了几层皮”
他的话说是诉苦,其实也真的是颇为自得。
成立新衙门,也是张佳木力排众议,要以一个强力部门来维持京城治安。以往的局面,锦衣卫太强,而且不能把什么事都接在手里,而且锦衣卫毕竟是亲军,用军队来管治安,毕竟有点大材小用。
而且依张佳木的意思,要扩大内卫和外卫直属部队,越发专业化,要把文职人员进一步缩减,更增添一些武力直属人员,缇骑要扩充到三万人以上,所以在京城治安等诸多任务上,锦衣卫要收缩。
五城兵马司是专责治安,而且还有一些行政功能,但吃亏在品级太低,硬要拔高,还不如来个新的职能部门,况且,张佳木更想的就是把文官中的巡城御史给抛开,新部门上来就是总兵级,不派巡城御史,这么一来,曹翼这个首任总兵官的压力自然是大极了
拼命做事,所得也是不小,百官贵戚交口称赞,百姓口碑也很好,曹翼当然很有资格得意一番,并且在老伙计们的面前做洋洋得意的丑态……反正不会有人真的在意。
他这么惺惺作态,眼前两人是何等人,当然一看便知。
当下都是微微一笑,余佳不如李瞎子忍的住,当下便道:“姓曹的,你这厮还得意,你不知道,眼下就要大祸临头”
“你甭来这套。”都是搁过伙计的人,眼前两人是什么样的人,曹翼心里清楚的很,当下便是驳道:“不要想来骗我,再有几天,婚事一完,来瞧热闹的走的走,散的散,我这里就可以轻快很多。倒是你们,交卸了差事,底下又要忙了,兄弟我可是为两位哥哥难受的紧。要是不嫌我这庙小,两位就当个副总兵,给弟弟我打个下手得了。”
他这话也是半真半假,说是故意调笑,但李瞎子他用不起,余佳之前不过是指挥佥事,现在是都督佥事,干个副总兵,而且是京城里的实权副总兵,其实也是满不错的了。
虽是好意,但余佳已经决意回任,当下没好气的道:“你不必操我的心,倒是你自己,我来问你,最近盘查街市,缉拿不法,干的很得意,三教九流,都教你管的规规矩矩服服帖帖,但我问你,要是有不同于江湖兄弟的强梁人物,你预备怎么办?”
“咦?”曹翼并不蠢笨,不然也到不了现在的这个位子,他想了想,便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见两人冷笑不语,知道是这两个大爷故意报复自己刚刚的小丑作态,好在自家兄弟,也没有什么下不来的,当下曹翼笑嘻嘻的躬了躬手,双手叉起,唱了个肥诺,只道:“两位好哥哥,赶紧教我一教,不要叫小弟蒙在鼓里。”
他这么则教,眼前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便是哈哈大笑。
不过,笑完之后,两人却又都是神色严峻起来。
当下屏退众人,三人到得厢房,掩上门来说话。李瞎子先道:“叫咱们协理九城巡防,却是给王增这厮打下手,咱们心里很不服气。前几天,到伯府去,见了老伯爷一面。”
提起王骥,曹翼倒也敬重,当下便道:“老伯爷身体怎么样?”
“还硬朗,听说礼部的胡尚书教老头儿打了一套太极拳,身子还算不坏。”
“哦,那好。”曹翼点了点头,用惋惜的语气叹道:“老伯爷英雄一世,对咱们大人也是青眼相加,但儿孙太不争气了。”
王骥提拔张佳木当然有南宫里太上皇的意思,不过老头儿自己也是慧眼识英才,不论如何,锦衣卫上下倒都是念王骥老头儿的好,当初张佳木也算是得遇贵人,不然的话,想要成功的由锦衣卫军余到百户,这一道坎却是难迈的紧
不过,王骥的嫡孙王增就不得锦衣卫上下的欢喜了。
倒也难怪,王增样样也很出挑,甚至够资格和张佳木成为朋友,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而心气太高,甚至不能居于人下,结果现在俨然能与张佳木分庭抗礼,也算是特别捧出来和张佳木对抗的一位人物。
对这一点,锦衣卫上下都心知肚明,想对王增恭恭敬敬的听命行事,那也是绝无可能的事了。而曹翼的话,就是针对此点而发。他其实也是王增节制,却有意抗着不去见此人,凡事最多打个招呼,就是这种心理所致。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三章 襄王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三章襄王
“现在不必说这个。(牛文小说~网看小说)”李瞎子很沉稳的道:“我们见过老伯爷,又见了王增一面,他倒挺客气,和咱们先闲谈了一会,然后才聊起公务。别的事情,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夸说你办事很得力,京城内外都很安静。不过,说到后来,他话锋一转,却是说西城这里有一伙人很是难缠,撵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总之,他说的含糊其辞,也没有明说,但咱们哥儿俩是什么人?哪要他多说,他这么一点,咱们就明白这里头必定有猫腻。”
“是,”余佳接口道:“查几个赌坊,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是王增这厮说话云山雾罩的,咱们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耽搁了几天。”
这两人可以说是锦衣卫里最出类拔萃的几个人之一了,要说起来,能力能和他们比肩的根本也没有几人。
要说办事狠辣,滴水不露,孙锡恩是把好手。打架斗狠,凶猛厮杀,黄二是个好样的人才。其余王超、谭青等辈,也是办事缜密的好手。
至于武艺强悍,长枪大马的厮杀,当然数任怨等人。
办事细密周到,刘勇和年锡之都是一类人,统驭力强,遇事争先,薛祥等人也是难得的人才。
但江湖勾当,人心阴谋诡道这种事,李瞎子认第二,整个锦衣卫没有人敢认第一。
这两人就凭着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能把底细给查出来,不能不说,这就是难得的本事,换了人,一定就做不到。
曹翼就自忖自己做不到,当下便只是向着这两人拱一拱手,示以敬佩,然后才道:“那么,到底查出来什么了?”
“是襄王派来的暗探,也是襄王的心腹护卫。”
“什么?”
曹翼闻言大惊,几乎就要跳将起来。
看眼前这两人的脸色,绝对不是开玩笑,于是曹翼亦是神色凝重,想了再想,便道:“是一桩极麻烦的事”
“对了”
“大人为了襄王承认太上复位,当初可下了不小的功夫,现在因为曹石之变,襄王就算没有窥探神器,但天下人如果知道他派人入京,暗中查探,或是皇上又或是太后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处?”
“怎么处,可真是为难。”曹翼苦笑道:“太后说起来是最大了,但其实也就是和襄王平辈,襄王是她嫡亲的小叔子,对晚辈可以用的言词,对襄王可是全不管用,怎么处?怎么处法,都是大明一大丑事,足可动摇根基的一大丑事”
要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帝国,在建立之初也不能全靠武力,还要有一定的大义基础。朱元璋的北伐檄文就是一篇难得的佳作,此文一出,不管徐达和常遇春打的顺不顺,基本上,明朝得天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无它,得大义耳。
而维持王朝的统治就更不能靠纯粹的武力,lun理和道德才是巩固国家的基础。秦朝倒是想靠纯粹的武力和律令来治国,但很快就崩溃了。以当时中国的道路和通信情形,用儒家学说的lun理和宗族的力量来统治才是不二选择。
既然如此选择,那么统治者就不能不讲道德,无论如何,脸上要涂一层粉才算好看。
襄王地位特殊,仁宗子嗣之中,只有他和宣宗、皇三子越王都是当初的张皇后亲出的嫡子,而现在宣宗逝世都二十多年了,越靖王也早就薨逝,无子,国除。
剩下在世的亲王,只有他和二哥郑王,但郑王并非嫡出,且老迈昏庸,根本无人把这个庶出的亲王放在心上。
襄王就不同了,仁宗嫡子,当年的张皇后所嫡出,这是出身大宗嫡子,是一条别人难及的身份光环罩在身上。而此亲王又以仁德爱民著称,朱氏诸亲王,开国时还象个样子,比如燕王、辽王、宁王、周王等诸王,都各有特色,有的能征善战,有的博览群书,也有的仁厚爱民,百年之下,当年诸王已经死绝,现在的均是二代或是三代甚至是第四代第五代了,养于深宫,哪里知道民间稼穑艰难?于是奢华无度,甚至是残暴凶狠,唯知自己享乐而残民以逞,如襄王这般不兼并,或是少兼并,而偶发善心,善待儒生的亲王,自然就会使举国上下交口称颂,以为是难得的贤王了。
正统元年,宣宗皇帝崩逝。当时的皇太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尚是黄口小儿,根本不能理政治民。而明朝又没有垂帘的传统,所以当时的太皇太后,也就是襄王生母有意召襄王入京,继承帝位。以张后的能力,手腕,权术,如果坚持此事,襄王即位并非没有可能。
而幸得当时三杨犹存,是永乐和仁宣年间的名臣,就算是张后也要卖几分面子。在三杨的反对下,此议遂寝,太皇太后虽爱自己嫡出的幼子,却也不能不为了大局。
而到了正统十四年,皇帝被擒之后,就有不少官员建议由襄王北上即位,由此引发了不小的风潮。
至于皇帝复辟,景泰退位,当时皇帝一意要杀王文和于谦,而最终诛杀了大学士王文,其原因也就是有王文要传召襄王即位的传言。
此事对皇帝来说也绝非不可能,他自己孟浪失国,太子被废,景泰无子,是谓大宗无人继嗣,而襄王是仁宗嫡子,论资格和名望都足够了,有此传言,是要掘他复位的根。由此皇帝深恨王文于谦二人,若不是张佳木一意营救,于谦也是必死无疑了。
“这算是闹的哪一出啊?”
曹翼苦笑一通,不过,紧接着又想起来,眼前这两人是什么角色,想必都打听了出来确切的消息,问清楚之后,再来决定怎么做。
“当然是因为曹吉祥和石亨这两个死鬼”这一次是余佳出来回答,他气哼哼的道:“没事造什么谣言,什么仁宗皇帝是被弑杀的,宣庙其实是太宗之子,所以仁宗把他打发到南京,预备将来废立。但仁庙身边的人全是太宗安排,也都是宣庙的人,所以迹象一露,仁庙即位才七个月,就被毒杀了。因着此事,张皇后心中也报愧,觉得宣庙之后不该为君,所以正统元年的时候,才想召襄王入继大统。”
“这些话,不论真假,是当时要给废立皇上造舆论,曹石二人,哪里能安什么好心了?”
“可襄王并不明白,或者是说,听闻这等事后,是个人也会动心?听说襄王年纪虽然不小,身子骨倒还硬朗?”
“他哪儿大了?王伯爷都八十多了,襄王是永乐四年生人,才五十一岁,说起来,还算是在壮年咧。”
“这么说,”曹翼龇牙咧嘴的道:“这位王爷是静极思动了。景泰元年,大家都说要立他,太后把襄国金符都取回后宫了,后来还是立了景泰皇上,但襄王辞谢的表章没几天就到京城了,大家都说他是贤王,知道轻重。”
“哼”李瞎子冷哼一声,冷笑道:“当时的情形,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襄王长而贤,但当时景泰皇上也是成年,也素有贤名,又在京城里头,原本就是备位副储,防着出事用的。大伙儿再想立他,可也先就在附近,襄阳还远在湖广,怎么立他?此老识趣,凭白就博得一个贤名,听说当今皇上在后宫看到当年辞谢的表章,也直夸叔父贤德,你们想想,他是聪明不聪明?”
这般诛心而论,也是李瞎子一向的作风,余佳和曹翼听了无话,只一笑便罢。
但笑过之后,却又是苦恼。
襄王可不比普通亲郡王,当初大明太祖分封诸王时,每王都给三护卫,虽不能临土治民,但有军权
象燕王和辽王这样的塞王,麾下军队还远不止三护卫这么多。
后来建文削藩逼反燕王,削藩的志向却是被燕王继承下来。毕竟,不管是亲是疏,身为帝王,是绝不会愿意卧榻之侧,却有他人酣睡的。经过永乐削藩,普天之下的亲王都再无护卫,要么自己敬献归还国家,要么就被削夺。
明初时,亲王虽不理政务,但几个塞王要练兵治军,还要定时奉旨北上,带着宝钞北上打击蒙古,胜则大赏诸军,好不快活威风。
可惜到了现在,不能理会政务,也不能管军,二王不能相见,出城要奉旨才可,生生把一群亲藩子弟养成了一群群的猪
但襄王不同,素有贤名,而且皇帝因为感激他几次辞让帝位,觉得这位叔王贤德,所以特别下旨,发还了襄王的三护卫。
得此旨意,襄王也未辞谢,现在襄阳城中,这位亲王有自己的三卫兵马,万一激出事来,瞬间可反,整个湖广到河南一带,就会立时大乱起来
有此顾虑,自然也就是投鼠忌器,到了这会儿,曹翼才恨恨的道:“王增真不是东西,这般烫手的事,就这么推给咱们”
他倒是冤枉了王增,王增倒是勇于任事的,只是王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知道王增还拿不下来,便授意叫王增推给锦衣卫来处置,至于如何处置,却要看看再说。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四章 伏子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四章伏子
“怎么处?”曹翼的脸苦的就如同刚摘下来的苦瓜一般,看着李瞎子和余佳两人,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这等大事,我们当然也做不得主。”
“要等大人回来再决定。”
“哼。”曹翼起身,背着手在室内绕道而行,半响过后,才道:“这可不成。亲王私派护卫入京,打探京虚实,这是谋反造逆的大事。论亲,他是皇上的亲叔父,论贵,他是亲王。怎么弄,都会出大乱子。”
“可不是”李瞎子也是难得的苦起脸来,叹气道:“咱们一弄清楚,就直奔大人府邸了,谁知道一步没赶上,步步赶不上,大人已经出城,而且城门已经关闭了,怎么说,守门的那把总百户官就是不肯开城。”
“也难怪人家,大乱刚平,谁敢给你乱开……这是要脑袋的事”
“可惜,谭青这厮不知道哪儿去了?”李瞎子怒道:“要是找到这厮,咱们也一样能出城去,偏他不见人影了”
谭青也是正南坊百户的老人了,当年李瞎子当百户时,谭青只是一个小旗,所以尽管现在谭青已经是一个部门的领,官加都指挥佥事,可李瞎子提起来时,仍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腔调。
可惜,谭青不在,他再怎么火,却也是枉然了。
不然的话,凭谭青把程森弄出城去的本事,李瞎子几个要出城,也是小事一桩了。
现在却是无计可施,张佳木已经出城,刘勇等人亦是各自回府,在锦衣卫堂上值夜的只是一个新晋的指挥佥事。
刘勇等人就算在,也当不得这么大的家。
“就等一夜也不妨事吧?”余佳道。
“不能。”李瞎子森然道:“这等大事,岂能耽搁?说不定,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当口就走漏了风声……这个责任,谁背的起?”
“说的就是这话了”
曹翼大为惶急,他任总兵下来,向来对付的只是青皮混混,无赖奸徒,这一类人,再怎么厉害,他也丝毫不惧,轻松就办了。现在叫他做这种主,当这种家,他却是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
如果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已经查到了底细,知道人在哪里,却是坐视不管。真的出事,不要说皇帝会责罚,就是张佳木的责备,他也是承受不起。
他是跟随张佳木最久的,反而越是知道张佳木的脾气。有事推诿,扯皮,踢皮球,这般的行径,是最容易叫这位大人恼火的。
“我看,叫几个有担当的人来商议了再说。”
徘徊了几圈,曹翼倒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当下便向着外面叫道:“来人”
一个打扮精干的青年人昂然直入,曹翼吩咐道:“立刻去请孙大人,年大人,还有黄大人几人过来。”
“是,下官立刻去办。”
那个青年大声答应了,行了一礼,便即出门。
曹翼所请的人选,当然都是极亲近的坊丁老伙伴,但又多请了一个年锡之,因为此人是张佳木身边最亲近的谋士,虽然没有什么急谋,但遇事有担当,请了来,办坏了事,也多一人背黑锅。
这点狡黠心思,在场的人哪一个都明白,当下俱都是一笑,由着曹翼去摆布就是。
没过一会,孙锡恩和黄二便一起到了,因为事先打过关照,便也都是换了便装过来,再过一会,打扮成翩翩佳公子样的年锡之亦是到了。
他倒是潇洒,一身白衣,头上一顶方巾,手一柄倭国贡来的折扇,二十来岁的人,又是大家公子哥儿,生的面如冠玉,一看就叫人觉得潇洒出尘,果然是浊世翩翩佳公子。
不过,听到曹翼等三人的话后,年锡之先便是面色大变。
别人犹自不怎么样,他却是第一时间便知道此事了不得。藩王派人入京,虽是潜入,但一旦暴露出来,立时就会成为一桩了不起的大乱子。
“不成,不能留他们。”年锡之将手折扇一合,断然道:“他们有几个人?”
“是襄王护卫下的一个千户,带着五六个从人,化装成湖广的大粮商,不过,这些人躲在赌坊,就知道狂嫖烂赌,没事官腔十足的打探消息,这么扎眼,没几天就被王增的暗探觉,这小子也不理,又叫咱们过去,咱们一去,就打听的**不离十了。”
等李瞎子说完,年锡之便大为皱眉,道:“看来他们是才来不久,这么张扬,襄王怎么挑的人啊?”
“没准是故意挑的人呢?”
李瞎子一语惊醒,年锡之咬着嘴唇,立时便道:“不成,赶紧把人全逮了再说。”
“逮来怎么办?”
“等大人来处置就是。”
“人家可能就等着这样?咱们一抓人,这火红的炭团儿就真的落在咱们手里啦。”
“那……”年锡之大为皱眉,白皙的手连连拍桌,叫道:“该怎么办是好?”
他没有捷才,好在大家知道他对张佳木忠心耿耿,做事不怕烦剧,而且掌握总务,凡事都很经心,所以倒也没有谁说什么。
“老孙,你倒是开口啊?”李瞎子似笑非笑,向着一直闭目养神的孙锡恩道:“进了门就不言声,有什么见解,不如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
“老李,我说件事出来,你听了后,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考较我来着?”孙李二人是坊丁最为出类拔萃的人选,现在两人也都是在张佳木心份量甚重的人物。
这两人一较劲,旁人自然不出声,都是静静坐在一边,饶有兴味的等着李瞎子破孙锡恩的迷底。
待孙锡恩将宫之事说完,黄二第一个挠着头道:“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德王分府,叫你和庄小六去当护卫头儿,这也说不上什么光彩的事。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千户的差事,怎么你当着要紧的事在这会子说?”
别人纵不如他这般见识浅薄,却也有点儿摸不清楚孙锡恩的用意。不管怎么说,这两件事似乎是风马牛而不相及,怎么也攀不到一块儿去。
“我懂了,我懂了”李瞎子却是眼前一亮,跳将起来,笑道:“好你个孙锡恩,真真是个角色啊。”
“怎么呢?”黄二还是摸不着头脑,笑问道:“李哥教我一教。”
“大人这是在筹划换储君了”李瞎子微微一笑,道:“当今太子在储君的位子上,那是原本就属于他的位子,所以不管大人怎么保,他还是以疑忌之心对大人。毕竟,皇上觉得驾驭得住大人,事实也是如此,皇上若在,大人怎么也不会有异心。”
“皇上要是不在了……”有人幽幽接口,话未说完,但就是黄二这样的粗鲁汉子,也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皇上不在了,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孙锡恩得到了徐穆尘的授意,知道现在不是乱打主意的时候。
皇上刚刚给程森和陈逵等军实力大将授爵,范广也是封爵,张佳木在军的势力目前只是扫清了异已,还没有建立强有力的班底。
现在就提想造反的话,说来也是太过可笑了。毕竟,张佳木还只是刚刚上位的权臣,掣肘的力量还很强。
但如果废立过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皇帝若在,锦衣卫上下都不会有异心,但换掉一个凉薄的太子,把德王推上去,原本储位和德王全无关系,张佳木如果一意扶他上位,则德王势必感恩戴德,就算是将来大家没有什么异举,这一生一世的富贵也是跑不掉了。
但这般也是不保险,德王毕竟是皇子,而且也早就在夺嫡,事实上,德王自己亦有班底,当然,是他的母妃王恭妃帮助建立。
在历史上,德王一系的班底还曾经拱动了朱祈镇,有一次,朱祈镇闷闷不乐,向李贤问及太子之事,还好李贤顾全大局,立刻顶了回去。
不然的话,皇太子,也就是朱见深,后来的成化皇帝,在天顺年间将会第二次被废。
德王和王恭妃的小九九,在场的人不会不知道,京的事,想瞒骗过他们,也是难了。既然德王也是这么着,拥立了也未必真心感激,那么自然就得再找一个备选的备选。
原本是要在皇子择一个人选,但襄王自己跳了出来,这简直是最佳的人选了。
亲藩觊觎大位,是重罪,这一次先抓了襄王的小九九,而且以外藩入继央大位,更非得借助极大的力量不可。
算来算去,一环再套一环,滴水不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先不必和大人说,”李瞎子明白过来,也是很有担当,当下便道:“我们几人,把此事处理干净漂亮,安排的妥妥帖帖,将来再说,你们看,如何?”
“这般最好。”年锡之虽是书香世家,但对皇室也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忠诚,当下第一个便答应下来。
他都是如此,别人自然更无话说,曹翼了结了一桩心事,又似乎能在暗立下一功,更是高兴的满脸放光,当下只道:“事不宜迟,现在我就派人动手”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五章 邮传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五章邮传
“我要先提醒你一下,”李瞎子在一边道:“怎么和王增交待?”
“是的”年锡之在一边也语调沉毅的道:“不能莽撞,要考虑到,王氏祖孙都知道此事,甚至还有人在暗也知道此事,那么,我们要怎么帮大人向他们交待?”
曹翼板着脸道:“以公心而论,当然是直接抓到北所看押,然后由大人出奏给皇上知道。(www.TTZW365。COM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下面怎么办,由皇上来决断。”
“这自然是不成的。”
“那么,只能派人暗逮住他们,然后送出城去。”
余佳行事要细密的多,在一边皱眉想了一回,接话道:“送出城也不成,看他们的行止,当是襄王挑的二百五过来,送出城,叫内卫的人接手,再由大人的邮传暗送走,不要用驿站,你们看,怎么样?”
“妙极”
“这样最好。”
“王增那里,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叫人走了。”孙锡恩慢吞吞的道:“找几个人,就找商秃子要人,五六人很容易得,在赌坊放一把火,就说是赌徒争执厮杀,换了衣服,脸和身上都砍烂了,再烧一下,鬼也不知道是谁。”
这个办法当然很是狠毒,要平白无故的伤几条人命。但在场的全是锦衣卫的人,就是年锡之这几年看的死人岂又少了?五六条人命,倒真的是稀松平常的紧了。
再者说,现在锦衣卫的诏狱之关押的,十之**也不是良善之辈,死便死了,倒也不会有人当真心疼。
“按律令,”年锡之摇头笑道:“凡锦衣卫狱有人身故,着监察御史、刑部主事一并会同前往观看,察其身貌,第二天朝会里明白回奏……”
“现在谁还把这个放在心上?”孙锡恩嗤之以鼻,道:“这是洪武年间的规定吧?不过就是洪武年间,也没有真的傻官儿到咱们锦衣卫的诏狱里来检视就是了。”
“成,那就是这样办吧”曹翼站起身来,展颜一笑,“底下的事全是我的事,列位就不必太劳烦操心了。”
“要办好,赶紧的。”孙锡恩站起来向外走,边走边道:“还有十天不到大人就要成婚,闹出乱子来,砍你脑袋都不够赔的。”
“省得,省得。”
“从快,从。”年锡之竖起手掌,然后重重向下一劈,再又笑了一笑,起身便行。
众人四散而去,而曹翼自然也就按照和各人商量好的办法,先派人到锦衣卫的南所,去找了负责的镇抚官商镇抚,商量要几人死囚犯人。
此事自然一讲就妥,锦衣卫的南北所里,别的不多,随里能处死的犯人,不要说几十,几十个也是稀松的很。
要来人,曹翼就亲自带队,把那些平里眼光灵活,手腕狠辣的部下多带了一些,还派了三十缇骑在外围押阵,自接任掌印以来,他也是头一回办这种大差。
事情办的极为顺利。
襄王府派来的差官果然很好认,在赌场内吆五喝六,旁若无人的样子,很是引人注目。一进赌场,曹翼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这般情形,最多明后两天,一准被京城内的有心人觉。
接着便是把这几人骗出,然后杀人,放火,换衣,抛尸,一气呵成。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个差官已经在喉咙里塞着硬木,被塞在驴车里头,装成出城的货物一般,在第一批出城的队伍里头混了出去。
一路直向南,出去约五十里路,看看天色,也是到了晌午时分,进了一个设在京南的邮传站,和里头锦衣卫的人接上了头,曹翼也是松了口气……这一次,总算是顺顺当当的把事情给办下来了。
要是出什么纰漏,被李瞎子几个一笑,这脸还真是没地方摆去。
他叫人把这几人的嘴塞取出,几个南边来的差官脸都塞肿了,一被拔出来,就是叽里哇拉的一通叫嚷。
曹翼是正经的京城土著,说的是正经的官话。当然,此时的北京话和几百年后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不过,也是相差不太远就是了。这几个湖广来的差官一嘴的南方话,虽不大懂,但也是很明显的骂人话。
“掌嘴,一人五十。”
曹翼也懒得废话,一声吩咐,这边两人一组,把对方悬空架了起来,接着又过来几人,右手戴着皮手套,十个嘴巴一换,打到五十的时候,每个差官几乎都被打掉了门牙。
“打你们是给你们长长记性”曹翼笑嘻嘻的,看着那几个猪头模样的差官,道:“一则,你们办的差太不成话,打打你们,叫你们一路老实点回家……你们说说,这一路回南,还敢闹腾不?”
一个差官头儿,大约就是襄王府护卫里的千户,嘴巴上打了一排漏洞,漏着风道:“咱们不敢闹腾,绝不敢。”
“嗯。”曹翼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料想你们是不敢了。还有第二层意思,就是给你们襄王爷提个醒,真要办什么事,不要派你们这些废物来,会真格误了事的。”
“是是,咱们是废物。”
“这一次回去,你怎么和王爷回禀啊?”
“这……”那千户面露疑难之色,想了想,便道:“就说咱们遇着了念秧的贼,没进京就回去了。”
“屁话”曹翼大怒,喝道:“你还是打的少”
“请大人明示”这千户扑腾一声跪下,此时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是锦衣卫里的高官,身份地位都很不低,人家这么说,想必就是要有所开示,所以赶紧听命为宜。
他虽然蠢笨,但毕竟是在亲王府久了,这一点明悟倒还是有。
“唔。”曹翼满意地一点头,笑道:“起来说吧……回去之后,就和王爷明白回奏,怎么被抓,怎么处置的赌坊,怎么送你们出来……一五一十,如实回禀。”
“这……小人不敢。”
“他娘的,叫你说就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这一回曹翼没有动手,不过跟着的部下尽有脾气暴燥的,当下便是上前,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通打。
这一回打完,那个千户是当真老实了,跪在地下猛嗑了几个头,然后便哭叫道:“大人说什么是什么,小人一个字也不敢改。”
“你尽可以试试看。”曹翼阴笑一声,道:“甭以为回到襄阳就安全无事,锦衣卫要对付你,很稀松平常的事,王爷也护你不住。但你也不要怕,只要你回去把细节老老实实的回奏明白,底下就和你不相干了。”
“是是,下官明白了。”
“哈哈,明白就好。”曹翼打个哈哈,不再理这几个猪头样的倒霉蛋。然后将这个邮传站的负责人找来,这里并不是锦衣卫负责的朝廷驿站,而是张佳木自己的私人邮传,现在还没有送人的业务,只负责带物,传信,帮商栈客栈运送大宗货物,获利也很不小。
南来北往,一路上官道纵横,起行甚是不易,特别是盗匪也很多,国的镖行在明清之际开始兴盛,民国时犹有遗存,张佳木的邮传业务不仅是递送货物,还有保护之责,所以费用稍高,但信誉极佳,人都知道是锦衣卫堂上官开设的民用驿站,底子厚,信誉牢靠,所以生意极好。
最近,邮传站已经有风声传出,张佳木正在着人试制一种马车,试好了,便可以正式开展客运了。
先从北京到天津的试点已经在筹备了,天津当时是一个很要紧的卫,锦衣卫的总部原本就设在天津卫,到现在,还有相当大的地盘在。
而当时出了京城往天津卫虽是一路官道,距离也很近,在后世不过是按时辰算的距离,在当时如果携老扶幼,或是带着货物赶路,也得走两天到三天的时间。
当然,单人轻骑,一日来回也不是办不到。
按邮传的规化,不论是多人还是带货,半日功夫准定赶到,规定时辰地点,稳妥安全,这里试好了,就能再试往别的地方的站点了。
此时虽未正式开车,但邮传也是所有准备,传说的新车还不曾送来,但用旧式的后档骡车送几个差官,想来也没有太委屈了他们。
把人一交接,曹翼的差事就算完了。
不过,还没有正式结束,昨夜西城赌场又是起火,又是死人,他这个主官还得亲临火场,检点死伤。
余佳做为会办副总兵早就已经到了,正好,等曹翼赶回来不久,王增也在众人的簇拥下,赶到此地。
“最近京甚是太平,不料会出这种事。”王增面色苍白,最近不眠不休的四处巡视,还要协调不怎么服管束的锦衣卫和自己部下的关系,所以劳心劳力,甚是辛苦。
而且,别人在这场大事好歹能记功,可他是皇帝的未来女婿,给这种事效力是份内的事,这就淡不上有什么功劳可记了。
“大人,”王增是巡防治安总办,不过,这是临时的差遣,事情一完,王增应该会领一营的京营官兵,所以曹翼也谈不上怎么恭敬,只是用交代事由的口吻答道:“赌徒一时不合,争斗厮杀,这是常有的事,咱们验看完了,赶紧叫他们收拾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六章 嫁妆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六章嫁妆
“嗯,就是这样办理吧。”王增看了曹翼一眼,眼神深邃有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便出口,良久之后,王增才默默一点头,又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匆忙离去。
王增很忙,而且很明显的,锦衣卫系统之下的所有武官都对他不很友好,而京营的重建,王增也奉命参加其,张佳木给他的任务是建立营房,场地。数十万京营,原本就驻于城内,京营的地盘是足够了。
把这种差事交给他,只是叫他先数房子,誊清账目,为将来的进一步清理做打算。
这只是一个吏可以做到的事,但王增依然做的一丝不苟,他性子如此,极聪明的人,性格也不算偏执,和张佳木在他看来只是小小的误会,但骨子里的傲气使得他不屑于解释,久而久之,自然也真的是渐行渐远,双方都是明白,当年的那点情谊,以后再也不必提起了。
王增一走,曹翼将眼前这一点事料理清楚,自己则入宫解释……毕竟烧毁了十来间民居,死了二十来人,算是不大不小的治安事件了。
京城里各人各忙各的,好在曹翼办事得力,王增等人也算出心出力,李瞎子和余佳等人更是个好手,有这么一群人,京师里虽然多了不少人,但一切安堵如常,并没有任何混迹的迹象。
转眼就到吉期。
头天晚上,张府三百来人几乎就是一夜没睡觉,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徐氏老夫人专管供堂和安排洞房等事,外头则自有皇家派来的人和锦衣卫的官员料理,不仅是张府人,各色人等加起来,怕不得有小一千人。
通府之,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鲜花着锦,府外一切事物,都是由刘勇等一群锦衣卫的老人,还有宫派出来的蒋安一并打点。
人对路子,又不愁花钱,人力物力都是充足的,所以不仅府的点景份外漂亮,一路上到宫的道路也全部洒扫了一遍,并且叫曹翼派出九城巡防的兵马,加上顺天府派出来差役,预备着第二天维持秩序。
到了天亮时分,阖城都已经惊动了,不少外来的士绅,士子,游人客商都早早起来,甚至是头天晚上就预备好了等候的地方。
要说一场公主出嫁的婚礼不该惊动这么多人,按大明以往的经验,公主出嫁当然也会有不少看客,皇家的婚礼排场不小,闲人也是多,所以一路围观,当是个乐子。
但如同今天这样,光是从京城外来的就有过二十万人,京城内又几乎是全城出动,不少人家甚至是全家老小一起出来,这种场面,还真的是从来不曾有过。
这大约就是张佳木个人的魅力所致了,公主虽然是公主,但以张佳木这样的权术地位,以他这样的传奇经历,再配上一个公主,才能有这般吸引人的魔力
一大早,曹翼就带着李瞎子和余佳等人,沿途布防,从张家所在的金银胡同,要穿过三个大街就可以到达东华门外,距离很近,在关防上原本不必太过担心。
但就是因为太接近了,所以人潮涌来,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太阳才升起没多久,道路两边就站满了人,百姓原先彼此还制约着要留条道出来,时间一久,后头挤前头,两边乱挤,整条道上就站满了人,几乎就快不能通行。
看四周,树上,房顶上,阁楼高处,几乎到处都是人,有的树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看过去,几乎叫人哭笑不得。
至于最傻的就是扶老携幼来瞧这场大热闹的,沿途挤了好几十万人,全家老小出动的,难免挤晕了老人,跑没了孩子,接着便是哭天叫地的闹腾,听的直叫人头疼。
好在,早就有准备,行军散一类的药备的多,看到有人挤晕了就搬开来救治,九城巡防衙门足足出动了两万余人,再加上顺天府的差役也有过千人,好歹把秩序维持了下来。
戴着大帽,耳间还别着孔雀羽毛,手里拿着大杖或皮鞭的是差役,穿着青绿色锦袍,佩腰刀,或是持着黑红色水火棍的是锦衣卫的校尉,骑马来回巡视的是缇骑,至于五城兵马司的原班人马,还有从幼军提调出来的将士,全部归于曹翼麾下,沿途布防,并且和宫保持联络,随时把道路间留下两丈来宽的空隙。
因为是喜事,所以太后早就有话传下来,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不准对百姓动刀动枪,也不准用皮鞭打。
这么一来,差事格外的难办,不管是巡防衙门的人,还是顺天府的差役,搁往常早就用皮鞭大棍打过去了,今天挤的一头一脸的油汗,却还只能赔笑脸,说好话,自己用身体把违规向前的人再向后挤开,负责喊话的,真真是嗓子都叫哑了,好不容易,才在路央留下了一条道来。
嫁妆出宫则是在过了午时之后,宫先是锣鼓齐鸣,出宫之后,更是鞭炮拼了命的放,隔的老远,都能瞧着宫门一带烟火腾起,再的一些,就能闻到硫磺硝石的味道了。
所有的百姓都兴奋起来,翘起脚尖昂起头来向着宫门处张望。
“劳您驾,退后,退后。”
“三老四少,别叫兄弟难做,这鞭子是万万不能用的,可这么挤也不是回事,是不是这个理儿?”
“甭挤了,还远的很哪。”
衙役们拼命挤出笑脸,都是一头一脸的油汗,身上刚的青缎子衣服挤皱了,薄底快靴叫人踩的不成模样,却是不出火来,只能继续劝说着,把人堆往两边拼命的赶着。
好歹是维持下来,等嫁妆抬过来时,人群反而安静了许多。
先是优雅的鼓乐声响,然后是用明黄色绸布盖住的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过来,抬箱的校尉,皆是红黄相间的锦衣绣褂,灿若云霞,先过的是彩亭,内装的是饰、玩、衣物、靴帽,都是色彩绚丽,美焕绝伦,光是这前头的几十抬衣物和抬箱的校尉,就已经叫不少人大呼过瘾,觉得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就是数十抬的木器,桌椅几案,都用紫檀,打磨光滑,不加髹漆,尺寸当然特大,雕镂的花样非龙即凤,都与民间不同。
一见这些,人群自是安静,交口之间,都用眼神彼此交流:天家气象,果然真的是不同凡俗之流,这一次,开的眼界当真不小
其实这样的规模,只比太子娶妃差不离,还弱了一些。
不过京城之,已经数十年没有如此的热闹过了。今上娶钱皇后时,算算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人皆善忘,其实当时盛景,可比现在要热闹风光的多了
当嫁妆出门之时,张府之也正在紧张的准备着。
四个盛装打扮的命妇,正在洞房内铺着喜床。张佳木现在是侯爵,驸马都尉,官拜太保都督,职责和权位都是尽够了,所以,来给他铺床的命妇,也全部是武官一品的夫人。
人也好找,方便的很,除了程森和陈逵这样的侯伯夫人不能劳动,底下刘勇、薛祥等人,全部已经是武臣一品,由刘夫人打头,底下几个帮手,张佳木的母亲徐老夫人在一边观看,也是陪着来帮手客人的意思。
张家出身毕竟是寒门小户,曾祖父时起跟着太祖皇帝的世宦之家不假,但门单户薄,人丁不旺,此时更是只有单门独户,说起来,是凄凉的很了。
徐家倒是有不少亲戚,但都上不得台盘,就是张佳木的舅母好歹也是一个孺人的身份,此时却是怯生生的缩在墙角,一点儿也不敢出声。
倒是刘勇夫人很是爽快,也是给人帮手帮惯了的,况且几年前刘勇还只是一个总旗,一生过了大半生才升的职,刘夫人草莽脾气不改,爽快脆利,说话办事都很利落,看的徐氏大为满意,频频点头微笑。
这边在铺床,那边嫁妆一直前行,等喜床铺设的差不多的时候,送亲和嫁妆的队伍,也就差不离要到家门口了。
一队队穿黄衣的宦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拼命的拍着手,张府四周已经有数千名的锦衣卫和皇家派出来的禁军队伍隔绝了,任是谁也准放进来,所以场地甚为宽广,正适合这些宦官们按宫里的规矩铺排。
府军前卫、燕山卫、羽林卫等诸卫都是穿着银色的锁子甲,头顶樱盔,手兵器显耀鲜明,再披上大红色的斗篷,真是显的格外的雄壮威武。
虽是如此,脸上的笑容却是由衷而,所以人数虽多,铠甲兵器虽然耀眼显亮,但却是没有一点儿的肃杀之气。张佳木到底是在禁军经营很久,人缘威望都足够了,眼前的禁军,虽不是他们直接的上官成亲,却也是一副欣喜高兴的模样,仅从这一点,就知道张佳木在禁军的声望如何了。
“来了,来了。”当过了几十队的宦官之后,张府门前的人终于看到送亲队伍的旗帜和大片云霞般的护卫队伍,众人都是精神大振,而张家安排在府门前的鼓吹队伍,也是拼命的吹打起来。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七章 正副使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七章正副使
送亲的主使和副使却是换了个人,只用礼部尚书来送亲成婚,就嫌太单薄了一些。wwww.TTZW365。COM书友整~理提~供其实,这是礼制相关,皇帝和太子都不能出临,不然的话,太子可能不大乐意,但皇帝倒是很愿意自己走上这么一趟,把女儿亲自给送过来。
皇家规矩森严,但多半是对男儿,因为不论是为太子,还是亲王,封藩之后,是家事,是私事,但也是国事,公事。
一个不好,就可能讲不得父子情,兄弟义,所以不能不慎重。
况且,太子和诸王生后,各生长于深宫之,平素除了到父皇母后跟前请安之外,就是自己的生母抚养,到十几岁后或是为太子居东宫,或是分府为诸王,以后之国,这一生一般就不得见面了。
不仅是兄弟,就算是亲母子,亦是如此。
襄王地位够高,名望够重,但正统年间太皇太后张后想见这个儿子一面,群臣却都以为不可,亲藩无故入都,不合礼法,所以张后到底在临死前都不曾见过儿子最后一面,天家富贵享乐无极,但在亲情之上,也就真的是平常淡薄的很了。
但公主不同,毕竟是女儿家,而且本朝限制外戚后家,相形之下,公主的驸马在政治地位上来说,虽远不及唐,但又比宋强的多了。
大约是驸马身份地位然所致,总之,在大明,驸马虽然仍是无权,在央的政治舞台上,一个个驸马却也都是留下足迹,并不完全是混吃等死的废人。这一点来说,比明朝的亲藩都要强的多了。
至于张佳木,不仅是驸马,还是权臣,两边相加,怪不得连太子也在疑忌他,确实是权利身份地位,都实在太重了。
太子疑忌,送亲的这位正使,却是一脸诚挚可爱的笑容。
副使仍然是礼部尚书胡滢,而正使,却是换了德王殿下。
这位亲王是天顺元年所封,年纪也很小,骑在高大的菊花青马上,整个人都似乎被马鞍给围拢住了,差点儿就要瞧不着了。
不过,却是无人敢小瞧于他。德王虽是年幼,但其母妃也很得宠,宫风声传出来,这位亲王已经要分府出藩,至于之国,可能还要等上十年八年,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分府了,就有自己的财权和用人的权力,分府如此之早,显然是其大有章,这么一位炙手可热的亲王来为送亲的正使,由此可见,皇家对这一桩婚事的重视程度了。
此时送亲的护卫仪杖和嫁妆已经到了胡同口,但队伍之尾还犹在数里之外,整个胡同虽然比起普通的巷子宽广甚多,而且为了今日迎娶还特意拆了十几间矮房和短墙,扩宽了不小的地方,虽是如此,却仍然显的甚是拥挤,要不是有大量的锦衣卫校尉维持,恐怕立时就是大乱。
就算这样,等德王和胡滢两人到时,只见到处都是奔走的华服佣仆和宦官,还有手持兵器戒备的禁军将士,一眼看过去,但只见五颜六色灿烂鲜艳,果然是繁花似锦,富贵非常。
至于为了迎公主见宫,张府高门大开,虽然是白天,一路都是红烛高照,到处都是点亮的高大戳灯和红烛,烛加了香料,更是异香扑鼻。还有那些奔走的佣仆,都是张臂挥拳,兴奋异常,至于叫人觉得人声鼎沸,太过吵闹,那自然是国婚事所特有,不足为奇。
张家的大门前是张佳木率着亲族男丁跪迎,倒不是迎公主,公主虽贵,仪比郡王,百官贵戚不得平礼,但毕竟是夫妻敌体,没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
所跪者,是德王为亲王,又以钦差颁旨的身份,所以远远跪迎,不能怠慢。
等送亲的队伍到了府门前,这一次张府迎亲的大总管,也是锦衣卫前都督同知,现因曹石之变立功在三等,已经官拜左府都督,武官极品的刘勇来提调。
他的新职,不出意料就是团营总兵官之一。
两年前还只是一个把守德胜门,稽查不法奸徒的总旗,两年之后,就已经成为武官一品的大员,他自觉这一生已经足了,除了自己官居一品,将来子孙直接就能袭职为指挥佥事,一出生便是四品武官,比起他自己袭的是小旗的世职,他已经强过祖宗百倍了。
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而一切来头,自然就是今日奉旨迎娶重庆公主的张佳木了。刘勇这竭诚效力的心思,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热切的多了。
一应提调,都是由他经手,张佳木自己这阵子倒是任事没管,就算是内里,也是一群锦衣卫大员的夫人提调,她们其实不是富贵之家,但好歹也是低品武官出身,再有宫里来的女官们帮手,大节上差不离也就行了。
一见使者来到,刘勇便高呼一声:“钦差及公主驾到,跪迎。”
一声吆喝,自张佳木以下,府所有男子并亲丁一起跪迎,锣鼓喧天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德王安然翻身下马,满脸含笑,胡滢却是教人扶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是稚龄童子,一个是须皆白的八旬老人,一个昂然前行,一个龙钟在后,这样的情形,倒也格外的新奇有趣。
不过,此时没有人去看胡滢,众人瞩目的对象,却正是快步而来的德王。虽然是跪着,孙锡恩仍然向着年锡之小声道:“德王虽是年幼,气度倒也沉稳。”
“禁声。”年锡之白他一眼,轻声道:“这是什么时候”
孙锡恩无所谓的一笑,仍然是眯着眼,打量着这位亲王殿下。
今天德王穿的是皮弁服,与亲王平时所着的常服相比,皮弁要华美漂亮的多。他身量虽小,这一生穿在身上,却仍然是威风凛凛,一见之下,就叫人觉得与常人不同。
古人的衣裳设计,贵族的衣饰设计就是以华美和尊严而见长,眼前德王所着的皮弁威严华美,以乌纱为帽,前后各九缝,以珠玉饰于其,外以金饰,所谓金簪朱纓是也,而身上则以绛纱为袍,玉带,红裳单、蔽膝、玉佩、大带,一应俱全,比起四团龙袍的亲王常服,更增了几分威严,虽然是小小人儿穿着在身,却也是尽显华美尊贵。
“驸马,请起来吧”
德王大步近前,十一岁的幼童却是熟谙眼前事体的样子,到得张佳木身前,伸手将他扶起,笑吟吟的道:“要在小家子,孤还得叫驸马一声姐夫,给驸马见礼呢。不过,今日之事,却只能依礼而行了。”
“殿下说笑了。”张佳木神色轻松的道:“居此官,行此礼,国家设礼正为吾辈。”
“嗯嗯。”德王连连点头,看看身后,又是笑道:“胡大人年纪老了,不过,今天的册,仍然由他来宣读为宜。”
这话张佳木不必答,只是默然而应。他自己不便说什么,也不好盯着德王看,倒是他身后的锦衣卫官员们有不少已经知道张佳木的打算,此时便也是毫无顾忌,只一直盯着德王来看。
德王虽是装的小大人样,端庄矜持的样子摆的也很不错,但毕竟也就是十余岁的小童,被眼前这一伙强人围观,没多一会儿,就觉得毛骨悚然,似乎有一股绝大的压力就在眼前,他忍不住转过身去,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这位亲王已经是汗流浃背……刚刚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这会子他才在心里想着:怪道说张佳木厉害,就眼前这一帮人,除了他,谁能管伏的住?怪不得父皇连连给他加官进爵,实在是管他一人,比管眼前这么一伙人要轻松的多了
德王不似太子,要想二十年后的事,只是就眼前来说,他的想法其实是和皇帝的做法不谋而合的。
张佳木的部下能人实在太多,各方各面都有,就刚刚那么一会功夫,看着德王的全是卫最狠的猛人,从孙锡恩到黄二,再到李瞎子余佳等人,要么负方面之责,要么就是杀人如麻的狠货,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之辈,不要说德王,就是普通的江湖上的好汉,遇到这伙强人也得尿裤子,象德王这样手于深宫的半大娃娃,这几个家伙要不是碍着身份,三两下就能把这小娃娃剥光生吞了。
“还不坏。”看到德王转身,李瞎子笑道:“叫我看着还成,刚刚那一下,换一般人都得尿裤子。”
适才那样,换了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德王也就是微感不适,转身避让了一下,由此来看,李瞎子的评论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刘勇职责当前,喝着他们不要再说下去,而且,此时此刻胡滢已经走上前来,扫视着众人。
尽管都是一伙强梁之辈,不过,当着这个须皆白的老尚书,各人还都是老老实实的趴伏在地,并且低下头去。
这老不死的老家伙可是在永乐年间就是国朝大臣,备受太宗皇帝的信任和倚重,现在皇室也是对此老敬重有加,可以说,虽只是一个礼部尚书,但国朝大事,哪一桩哪一件少得了他?这样的重臣当前,就算是锦衣卫众人再强,也都得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去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八章 岁禄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八章岁禄
赐婚的册不知道是哪个大才子的大笔,用的全是《尚书》的话,饶是胡滢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但毕竟是年过八旬的老人,读这种句子也真够难为他的。
好歹读完,胡滢也是额角见汗,心已经决定,是谁写的册,一准贬到地方上去啃老米饭去……真真为难了他,有好几次,差点儿就没有读断字。
当着这么多小辈,特别是有年锡之这样的士在,要是教听了出来,老脸就真的没地方去搁了。
“胡公,此番辛苦了。”身为主人,张佳木听完表,自然上前致谢。
“不必同老夫客气。”胡滢淡淡地道:“请佳木去亲迎罢”
所谓“亲迎”就是六礼的最后一礼,之前的纳采、纳吉等手续走完了,到亲迎就是最后一个程序,把新娘子接回家来,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至于入洞房之类的事,比如怎么布置,怎么放置果子什么的讨口彩的吉利的玩意儿,各地的规矩不同,也不一定讲究相同,但这“六礼”却是从春秋上古一直到明清,只要是华夏一族,就是完全相同,绝没有任何改变。
这会子民间迎娶,当然是新郎倌到新娘家去迎娶。
不过眼前这对新人的身份各有不同,到皇宫迎娶这一层还是免了。送亲的正副使一到,嫁妆也到了,张府从大门到仪门二门内宅门一路洞开,一抬抬的嫁妆在校尉们的肩膀上扛了进去,张府之自然也早就腾出了地方。
是打后院张佳木的原居处为心,拆了几十间房,引水植木,筑假山,修别院,和宅的大花园相连又相隔,算是自成格局的局面。原本张佳木不大情愿,这一拆一修的,少说五六万银子填了上去,而且有点院套院的格局,无形之就显的生份了。但徐氏老夫人坚持如此,公主媳妇尚且未进家门,听说也是皇家里头的宝贝,太后跟前都很得宠的人儿,这样的天家贵胃到张家,原本也不是什么贵盛的人家,生怕委屈了公主。
这么一修一弄的,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家俱全是新打得的,到处都是铺设的临清砖,平如镜,坚如铁,院也是抹的青色方砖,干干净净很是漂亮,古董陈设倒是不多,预备着公主放自己的体己玩意儿……以徐氏的经验和胸襟格局,也算是很费心思的了。
这会子知道正副使至,嫁妆已经到了,徐氏太夫人率府女眷上下人等在内宅门等候,等嫁妆一至,自有帮忙的人负责把抬进来的嫁妆放好。
抬东西的禁军是一进门就有人上前谈好了,一共是四百来人,要了两千银子去,这个价码倒也公道,显是张佳木的人缘上好,不过换了一般人家,怕也是支应不起了。
里头安置嫁妆,外头在胡滢的督促下,张佳木已经开始向宫城方向迎去了,嫁妆先行,公主的大轿就在间不远。
等十六人抬的轿子出了东华门后往前不远,整个京城似乎都轰动了。
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叫个不停,不少人欢呼雀跃,虽是皇家婚礼,但不少百姓也是跟着一同欢喜。
至于鞭炮声,锣鼓声,简直要把北京城的地皮都震动了。
“到哪儿了呀?”重庆公主躲在轿子,听着外面的响动,只觉得心里慌的厉害,轿子很大,公主自己坐在正,当然是凤冠霞帔,脸上也细细装扮过,一张脸白透红,红里透白,直如一个剥了壳的鹅蛋一般,光嫩洁白,皮肤里面都似乎放出光来。在晃动的轿子,她也感觉到了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越是近了,心就越是慌的厉害,因向站在两边的两个女官问道:“还有多远?”
“公主你可真急呀”跟出来的,当然也就是重庆公主最贴心的女伴,说是女官,和姐妹也差不多,所以公主这么一问,自然而然的就是这么一答,答完之后,便是一起咯咯的笑将起来。
“你们,再敢胡闹,我明儿就把你们赏给驸马。”公主板着小脸,似乎是生气了,但说完之后,自己也是笑起来。
几个小女孩儿其实都还很小,对眼前的事,又是兴奋,又是憧憬,又觉得好玩儿。对公主来说,其实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认识了张佳木这样的少年英俊的男儿郎,所以一颗心就系在张佳木身上,至于情情爱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又知道什么。
说话之间,就已经到了张府门前,这一下,除了侍卫保护的禁军之外,所有上下人等,均是在府门前附近跪迎。
按礼制,公主仪同郡王,而王爵和武百官是不能均礼的。这一点明制和宋制不同,宋朝是宰相礼绝百僚,以凸显宰相权重尊贵,而宋之亲王见到宰相,也是要主动先行礼,以示尊敬宰相。
明朝则不同,亲郡王才是礼绝百僚,任是多高的官爵,就算是公爵元帅,也绝无和亲郡王均礼的可能。
因此当公主大轿一至,除了德王还笑吟吟的站着,在场诸人,就算是胡滢在内,也需跪下迎接。
正当此时,轿子般有个太监飞奔过来……各人却也是识得,是都知监的太监蒋安。这一次赐婚,由他负责提调,不知道把多少人的眼珠子都瞪掉了。
此等差事,又风光体面,又讨好儿,却是不知道怎么落在此人手里去了。明明因为曹石之变蒋安掌握的东厂侦辑不力,所以皇帝大怒,将此人降到都知监去了。众人都是知道,这是个清水衙门,是宫里头最没出息的地方,原说此人就此消失,不料此次婚事还派的他,倒是教人觉得极为意外了。
蒋安一路小跑上前来,远远的脸就笑的跟什么似的,见胡滢和张佳木等人要下拜,便是叫道:“公主吩咐,请胡尚书不必行礼,驸马亦不必行礼。”
有此一话,胡滢当然不必下拜,张佳木亦是可以免礼了。
这也是题应有之义,唐朝公主与驸马就是君臣,驸马见了公主也得下拜,父母家人亦是如此。家里娶个公主,就等于是娶了尊佛到家里,早晚要拜,真是苦不堪言。
这种情形自然是极为尴尬,所以唐时公主出嫁甚难,正经的士大夫家可不愿和公主结亲,公主难嫁,可不是什么奇闻。
大明与前朝不同的便是,公主可与夫君和夫家行家人之礼,这一点来说,却是人性的多了。
于是几人免礼,更多人的伏身下拜后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轿排众而入,在众的眼光视线之下,一直向着预备好的洞房方向去了。
“恭喜太保……”蒋安凑上前来,还刚来的及说几个字,后头却又是有人叫道:“内阁李大学士来了。”
“咦?”张佳木甚是惊奇,奇道:“李大人来了?”
今日成婚,当然是宾客盈门,但十个有九个半都是正儿八经的武官,要么就是亲臣勋戚,官除了锦衣卫系统之内的寥寥几人,根本就不可能过来。
武殊途,张佳木又是掌握军事重权的大人物,官现在还摸不清深浅,就算有不少要奉迎拍马甘为羽翼的,也还没有到时候上门的时候,所以除了奉旨来的胡滢,根本没见着什么官的影子。
李贤是官之,他来的目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学生来是传旨,”李贤一至,便开宗明义,向着张佳木笑道:“内阁奉上谕,赐驸马都尉世俸加三千石,共为五千石,钦此”
张佳木原本的世俸是年二千石,今日吉期,皇帝又特别加益,三千石的粮食只是小钱了,但此番情谊和面子,就足以叫他感激了。
谢恩之后起身,李贤先笑道:“皇上天高地厚之恩,驸马当深记之。”
“这是自然。”张佳木感慨由之的道:“明早便进宫,叩谢天恩。”
“仪式只是小事,”李贤今天似乎有聊天的**,又看向张佳木,语气深沉的道:“今驸马可谓人生巅峰顶点,却要记住,器满则溢……”
“我知道,我知道。”张佳木打断李贤,笑道:“阁老不必多言,我有分数。”
“唉……好吧,那么学生就告退了。”
李贤此来,就是想借着张佳木大喜吉期,又样样事顺心的时候,劝说几句,叫他不必把京营抱在怀里,物满则损,现在这样已经是人臣顶峰,何必再多揽权?
然而张佳木滴水不露,根本不给他机会挥,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了一些。
当然,他也不是专门前来,内阁在御前承旨下朝,总要有个来传恩旨的人,他只是顺道儿走一遭就是了。
此时既然不必再多说,人各有志,于是笑而执手,当真恭喜两句,便即告辞。若论风度,李贤确实是人翘楚,真真是叫人如沐春风,温润如玉的一位谦谦君子。
但待他走后,张佳木却是一声冷笑:“官拼命推王增出来,唯恐王增权位不重,却是对自己百般提防,打压,用这些陈词滥调想教自己害怕?那,可真是小瞧了人”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五十九章 贤妻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五十九章贤妻
等公主入府,再安顿,然后自有一整套的婚礼程序,等到晚上,张府上下点的宫灯怕不有过千盏,把整座府邸照的如白昼一般。http://www.uu23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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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贺客盈门,上到英国公,抚宁侯、阳武侯、驸马都尉焦敬、薛恒等,下到普通的低品武官,从早到晚,贺客怕不得有几千人之多。
洞房之,也有相应的手续,撒果子,说吉祥话,分食饺子,重新开脸梳头,总之,尽管麻烦的不是张佳木自己,可在一边瞧着,也可真够繁琐的。
此时就是只能无奈摇头了,饶是他位高权重,在这种事上,还真的没有办法说什么。
好不容易,天都交了子时,总算一切完备,连合卺酒也喝过了,几个婶子大娘笑吟吟的站起来,福了一福,笑道:“好了,请公主和驸马安歇吧。”
“好,好。”张佳木站起身来,深深一躬,拱手笑道:“刘夫人,六婶,舅妈,这一天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在这里留守最后帮忙的,当然是最亲近的一群亲戚,当下由刘勇夫人答话,笑道:“托大人的喜气,咱们也沾沾光,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看着其余诸人,笑道:“咱们可不要在这里碍眼了,都走吧?”
众人自然识趣,都是一笑退出,等洞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之后,这片小小天地,才算真正归于张佳木和重庆公主二人。
房间里,到处都是红色,红的叫人觉得压抑,张佳木虽没有人敢逼他的酒,但好歹应景也喝了一些,此时觉得口干舌燥,看了看房间角落,见有茶壶杯子,便要自己上前倒茶喝。
“我来吧”公主一见,便站起身来,她的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却是大大方方的去取了茶盘茶杯,倒了一杯递给张佳木。
“你倒是真的贤惠。”张佳木倒也是头一回和她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以往数面,都是匆匆忙忙,唯恐叫人觉了,此时好整以暇的观看着,但见对方面红过耳,一张俏脸如羊脂美玉一般,当真是美不胜收。
他看的心一动,但怕对方笑他,忙又把茶杯递到唇边,急急喝了一口。
公主眼波光一动,似乎在笑,又似乎什么也没瞧着。
“咳……”张佳木自己也老大的不好意思,今世已经很久,前世渺茫不可再记,现在的他,也和真正的初哥差不离了,咳了一声,便是期期艾艾的道:“公主,时辰不早,不如我们安歇吧……”
此语一出,公主自是更加脸红,不过,她很快镇静了下来,想了想,却是问道:“驸马,不知道我派人送的书,驸马瞧了没?”
张佳木很想说,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不过,美色当前,却也不好这般直说,当下便是含含糊糊的道:“看了,看了。”
“嗯,看了便好。”公主小小人儿,脸上却是认真的很,她道:“驸马现在是人臣之极,满招损,谦受益,到驸马这种地步,想的应该是慎始慎终,所以……”
“好好,吾知之矣。”
“还有,为人不可太过傲气,我听宫不少人说起,你待下有些过严……”
“是么?”张佳木面色已经沉静下来,稳了稳心神,又问道:“还有什么?”
“说你银子来的太多,不明不白的。”
“小人妄议,我却也管不了太多。”
“是,不过……”
“好了。”张佳木只觉兴味索然,美色当前,却也无心采摘了。
见他如此,公主却大觉委屈。这一晚,她是想好了要和张佳木好生谈谈,眼前的人,是她一生的寄托和依靠,无论如何,她也想他平安富贵,一生无忧。
可眼前良人,似乎不大理解自己的苦心,而且,从这一点来看,宫的人对他的议论似乎也是有道理的,这个人,似乎也真的是越来越骄狂了呢。
彼此神色都是不愉,这自然也是瞧了出来。
新婚之夜,却是闹成如此模样,倒真的不知道是怎么说起了?张佳木苦笑一声,自己去了外套,在外间的罗汉床上躺下,淡淡的道:“公主自己安寝吧,我累了一天,明日还有公事要处断,所以须早些睡觉了。”
这几天,无论有天大公务,想必也是辞了。而且皇宫里头不必他进去伺候,其实只是托词罢了。
公主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却是遭到如此对待,俏脸顿时变的苍白如纸,呆了半响之后,才咬着嘴唇道:“如此,驸马就自歇息吧。”
话未说完,张佳木已经鼾声大起,重庆公主再也耐不住,双眼一红,已经是泪若珍珠,自脸上滚滚而下。
……
张佳木又岂是当真睡着?第二天凌晨时分,外头已经乱哄哄的,他站起身来,却是觉公主亦是和衣伏在床边,却是睡的正香。
只是,脸上犹有泪痕。
“唉,你呀……”张佳木摇头一叹,想了想,转身去拿毯子。这个小女孩儿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就昨夜几句对答,张佳木已经知道,公主心受他人的影响甚重,若是一般夫妻,哪有上来就说那些杀风景的话的道理?但身为皇家的一份子,说的不仅是理所应当,而且理直气壮。
他不知道,就在毯子盖在小女孩儿身上的一瞬间,小姑娘的眼皮轻轻眨动了一下,一抹笑意,又浮现在了唇间。
……
婚后过后,不论怎么说,张佳木自算是一个真正的成*人了。说来众人也是唏嘘,一个位高权重的重臣,屡经大乱,也屡次戡乱,并且在这般的大乱子,一步步脚踏实地,渐渐走到如今的高位,但就是这么一个智术深沉,武力高绝,驭下之道和平衡之道掌握的炉火纯青的国之重臣,居然是一个刚刚奉旨成婚的年轻人。
这么一想,确实是叫不少人为之汗颜了。
婚后第二天,重庆公主已经迅进入角色,对张佳木仍然是以柔顺奉侍之,极尽贤惠妻子的表现叫众人交口相赞。
对翁姑,虽然张佳木父亲早就不在,但公主侍奉起徐太夫人来,也是极尽恭顺。原本太夫人还担心公主年幼,而且是皇家娇养,所以很是担心,几天下来,老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张佳木娶的这个儿媳身份贵重,品格却是极尽贤淑孝顺,这一次,张家可真是捡到了一个宝贝了。
到了三天之后,按例,张佳木与公主一并入宫谢恩。
公主自是去皇太后和皇后那里,小小人儿不善隐藏心事,当皇太后和皇后一并问起婚后情形时,公主虽然极力夸说,但眉宇间的忧色,却自是叫人一览无余。
“唉,想必他是负重责的人。”皇太后却是想错了方向,只顺着自己的思路,缓缓道:“你呀,别指望他和普通人家的男子那样,对你小意呵护,没事就陪着你。和你说,这是办不到的事情。当年宣宗皇帝……”
说到这儿,太后自己也是自失一笑,摇头道:“和你小人儿说这些个有的没有的做什么?总之,你嫁到张家,不仅是为**子了,却仍然是皇家的一份子,该尽的责任你要尽到,不要没事闹小孩子家的脾气,你丈夫是国之重臣,在家你要侍奉他,而不要想着他趋奉你……他,和你几个姑夫可不一样”
这么说法,公主自是大觉委屈,但细细思量,太后这般说法和自己所想的,也并没有冲突。反正,她也是打定了主意,从此要把那些脾气性子收一收,真心实意的辅助张佳木做一个古今贤臣。
身为皇家的一份子,正儿八经的长公主,这一点觉悟不知道怎么的就深入她的内心,不需要多说,自己心里就是明白的很。
当下便只诚心正意的答道:“太后说的是,孙女铭记在心,绝不敢有违教诲。”
“也不要这么正经。”太后笑道:“新婚燕尔,叫他不要什么事都管,也歇息几天”
“这阵子他说要把京营梳理好了,此是第一要紧大事。还有一些要展布开的大事,也是乱事之后收拾人心之举,孙女听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孙女却也是帮不上忙,也只能在饮食起居上多用心了。”
“就是这个道理喽”太后拍着自己的腿,叹道:“可惜,要苦了你了。不过也不打紧,迟早将来他懂你的苦心,会敬你爱你,把你现在的情谊,看的比什么都高。”
钱皇后原本是沉默不语,不愿插话,此时也是笑道:“太后说的极是了,公主要记在心里,记的牢牢的”
她自己便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公主对她的话更是服气,当下低头顺目,沉心静心的道:“是,太后和皇后都说的极是有理,我一定会小心行事,做一个贤妻。”
“更要做良母”太后情绪极高,当下大笑道:“但愿明年此时,给我抱来一个重外孙子,我也瞧瞧,张佳木这孩子和咱们重庆,能生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儿来”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六十章 起始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六十章起始
太后召见重庆公主的同时,乾清门的平台之上,罗伞黄幄之下,皇帝也正在召见张佳木。
“好,不坏。”皇帝笑吟吟的看向张佳木,笑道:“听说这几天还是在看公事?好,没有因为儿女情长就把正事耽搁了,这才是朕的好女婿呢。”
当今皇帝很重亲情,不要说自己的女婿,就是前朝的驸马,他也是叫常伴左右,出游,到离宫别苑游玩,亲臣肯定是第一轮被叫到的,然后才是勋臣,或是外臣。
现在张佳木是正经的女婿了,皇帝连看他的眼光也是与往常不同了。
“皇上,臣今日进来,第一自然是谢恩。”张佳木端坐在皇帝的左下,正色道:“第二,就是要着手重新筹备团营一事。”
“都随你好了。”皇帝的态度很随意,笑道:“就是那几个人,王增、吴谨、孙继宗、孙镗这几个,都要安排,别的人手,你和范广商量着办就是了。”
“是,臣会把名单列上来给皇上看。”
“看不看,也不打紧。你的心思我大约明白,佳木,你算是深知平衡之道的,你的人,朕的人,还有勋戚的代表,武官的佼佼者,都会照顾到,所以朕尽管放心。”
皇帝说起这个,倒是感慨由心的样子,顿了一顿,又道:“你办事很用心,人说你骄狂,其实是在朕跟前乱嚼舌根子……对了,朕今日有件事,叫你瞧瞧。”
说着,皇帝便转过头来,淡淡道:“来”
身后自有一个穿着淡青色服饰的太监躬身向前,低着头道:“请皇爷吩咐。”
“把张卫、杨英明、马洪俊几个都叫来。”
皇帝语气平淡,也听不出什么来,但那太监却是浑身一震,呆了一下,才又答道:“是,奴婢立刻派人去传。”
适才皇帝所说的几个,都是宫宦官的上层人物,有少监,有监丞,都是往太监职份上巴结的人物。
都是有一颗玲珑七窍心,善观察,善说,善诱,做太监的想向上爬,眼色要活,嘴巴要甜,下手要狠,心肠要毒。
少一样,都是不成。
就算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忠厚本份良善的太监,当初起家时,也得是这样,不然,早就湮灭在人群之,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皇宫大内,数万宦官奔走于其,能出头的,才几个?
没过一会儿,皇帝传唤的宦官就全部来到,五六个人,最年长的约有四十,年少的三十左右,一看就知道,都是全身装满了消息机关,一碰就滴溜溜的转的灵醒人。
“你们几个,认识朕跟前的是谁不?”
在他们见礼之后,皇帝笑问着。
“奴婢们虽然不是什么人物,可好歹也是在御前奔走的人”张卫是领头儿的,也是司礼的少监,算是前程广大的人物,自然是由他来接口:“太保大人咱们再不认识,皇爷不如叫我们回家去啃老米饭算了。”
“那你们说,他怎么样啊?”
“皇爷容禀,太保大人少年老成,公忠体国……”
“不对啊”皇帝突然变脸,喝道:“昨天,朕在平台看杂戏时,你不是说,他少年得志,有点骄狂,不稳重,不老成,好酒贪杯,喜欢使气做践人……这些不都是你说的?”
这么一翻脸,犹如雷霆霹雳一般,立时把几个老公震的面色惨白。
他们都是机灵人,知道皇帝这么一说,自己必定是要倒霉了。
当下张卫在前,其余几个在后,众人一起在张佳木面前跪下,先砰砰叩起来头,然后才一起哀声道:“奴婢们不合说了几句村话,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野话胡话,不合在皇爷面前乱嚼舌头,实在是没有恶意,更不敢有恶意攻讦太保大人……还请太保在皇爷面前说句好话,饶了奴婢几个吧”
张佳木早站起身来,侧过脸去,表示不敢在皇帝面前受别人的礼,待他们说完,才是笑道:“你们是皇上跟前的人,我可没有什么能耐保你们,要饶你们,要赦你们,都是由皇上定的事,哪有我说话的份?”
几个阉人一听也是有理,于是又跪爬到皇帝膝下,泣道:“皇爷,就咱这几个的草料,您不不知道,和咱们计较,皇爷该气笑了……真真不值当的。”
他们几个也是机灵,知道折辩是最蠢的行径,干脆就不扯对的错的,就是一味的求饶了再说。一边求,一边拼力贬低自己,只有这样,才有一线之明。
面对这么一群可怜的嗑头虫,皇帝脸上也掠过一丝不忍之色。他就是这样,脾气有残忍残酷的一面,比如因为疑心病的原故,一直对张佳木的锦衣卫不肯大抓大捕不满。要不是张佳木连挤了好几个大权臣的脓包,皇帝没准还真有换人来干的打算。
事实上,天顺一朝,也是锦衣卫势力极高的一朝,不知道多少官员百姓在诏狱里头悲剧了,现在的人不知道张佳木因为抗着皇帝这种大抓大捕的心理苦苦斗争,从而而拯救了多少人
但当面时,皇帝总会忍不住暴露自己一些弱点,比如心软。
只是这一次,张佳木在眼前,皇帝决心也是早就下定了,当下别过脸去,不理这几人,只是跺脚道:“来人,来人”
皇帝的用意,在场的人当然全部知道,一声吆喝,立刻便过来一群小宦官,连拖带拉,把这几个哭叫求饶的可怜虫全拉起来。
“都开了吧”皇帝面色铁青,喝道:“叫他们再敢乱嚼舌根”
“这……”今天侍奉在皇帝身侧的是司礼监的怀恩,他在宫也是以仁厚著名的,虽然看出来皇帝决心下定,但还是想劝说两句。
“不必多说。”皇帝警告他道:“这一次朕是要给宫做一个例子,张佳木称的上是公忠体国,是朕的心腹大臣,朕有多少事要叫他做,由得你们这些小人辈在这里胡说八道?后宫之,谁再敢生事,他们就是例”
这么一说,不仅怀恩不满,就是别的太监,也是面露愤怒或是不忍之色。
后宫已经自成团体,就和张佳木的锦衣卫一样。彼此可能也分派别,也有内斗,但锦衣卫和幼军等处已经在张佳木的调和下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利益群体。
而宦官集团,就是一个更紧密,更团结,更加嗜求权力的一个纯粹的政治集团。
只有在打跨政敌之后,它才会有内斗的可能。
现在皇帝所为,虽是在短时间内把宦官们的敌意强行压制下去,但将来的反弹,想来也会极为酷烈。
看着板着脸的皇帝,张佳木倒是真哭笑不得了。
很快,几个宦官就被乱棍打死了。原本施刑该是拖到午门,交给锦衣卫来处理,但众宦官兔死狐悲,还是自己动手,几棍就打死了,这样也是免受活罪。
“唔,拖到城外,每人赏一口棺材,好生葬了吧。”
太监一般是没有这种待遇的,皇帝一吩咐,各人也是露出感激的神色,不过,看向张佳木的眼神,可就是更加怨毒了。
“看,朕于你,可是没有话可说了吧?”皇帝神色略有些疲惫,不过,更多的是兴奋,他站起身来,目视张佳木,道:“朕知道你有不少韬略智谋要展布,有不少涮新国计民生的大筹谋,朕素知你,你可尽管放手去做”
一个帝王,能这般表示对臣下的支持,已经是极其难能可贵了。
张佳木心颇觉感动,当下便道:“请皇上放心,臣于大明,亦是忠忱不二。”
“好,好,好”皇帝连呼三个好字,脸上也甚是高兴,圆圆的脸上放出光来,当下便只道:“有什么奏议,呈上来,朕无有不准”
“是,圣上既然如此说,臣当然是如此。”
其实张佳木心自有展布,在他看来,大明现在是一个表面健康的人,但内里的肌体却是正在溃败之,就和一般的王朝兴替一样,迟早是要有死亡的一天。
当然,自古无不亡之国,就算再强大的帝国,都有败亡的一天,这无可说得。但汉人王朝实在是周期太短,最长的汉和宋还分成了两截,每一次王朝更替,都是血与火厮杀的战场,东西两汉更替,人口少了千万以上,南宋时,更是被蒙古屠杀了七成以上的北方汉人。
太惨了
张佳木要做的,并不是有野心建立一个多庞大的帝国。事实上,任何国家的败亡都是由于自身肌体的**,他要做的,是建立一个良性的,可自我循环的体制,使这个国家**的程度减慢,减缓,使得这种不到三百年一大乱,然后死伤一半国人的王朝更替能来的慢些,温和些,不至于那么惨烈。
只要建立起这样的一个体制,就象汉唐的武功,宋的治一样,汉人就会创作出无比璀璨的更先进明的明,当然,还有更强大的帝国
而这一切,就需要从眼前做起,千里之行,终究要始于足下。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六十一章 制度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六十一章制度
这始于足下,在他的认识里,先就是要改革官制。
吏治**,并不是国人天生就贪婪,而是因为官制和监督体制根本就是错的,根子不对,如何能结出好的果来?
低薪,低监督,必然贪污,无可怀疑的事实。
只要放手张佳木来做,不敢说必定能如何,但一个基本清廉高效的政府,五年之内,一定能建成。
但先这第一条,就没有办法做到。
官制,也是吏制,当然不止一个防贪防腐那么简音,行政体系的构成和改革,官员选拔的方式也需改革,科举有其进步之意义,但到了明清时,已经是弊端比好处大了。
体制和吏治是相辅相成的,好的体系产生的好官当然多,就眼前大明这体制,能有现在的吏治就算不错了。
公平的说,清朝的体系都比明朝强的多。最少在雍正年间开始,清的吏治就保持了一个很高的水准,一直到慈溪乱开捐例,捐班儿比正途多几十倍,大家都想着法子搂钱,那会子,才是清朝真正吏治败坏的开始。
要是没有遇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没有西夷入侵,清朝那一套,说强过周朝八百年是假的,闹个四五百年的寿数,问题不大。
所以一朝的兴盛或衰败,吏治肯定是排第一。没听说过吏治**的国家是军事强国,自己屁股上全是屎,还能东征西讨。
但涮新吏治这头一条就没有办法,吏治是掌握在官手,当然,官是官,吏在他们下头。可无论如何,官吏一体,整个官僚体系还是掌握在官集团手。
就现在张佳木和官的关系,和他们谈体系整顿……算了,还是不要太搞笑的好。
就是皇帝这里,也未必能允许如此大手腕大气魄的整顿改革。
这是变更祖制,是在掘朱明王朝的根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气魄很大,而且是个级工作狂,废除了丞相的情形下,他把持全国政务,事事都不脱他的掌握。工作量已经这么大了,还把后世子孙的工作也干了很大一部份。
律法,礼制,规定的巨细糜遗,穿什么衣,行什么礼,都规定的详详细细,在朱元璋看来,后世子孙只要按他的规矩来办事,大明王朝就是千年万年,永远传承而不绝,朱家子孙,就可以享国永远,永享太平之福了。
有着这种朴素的思想,朱元璋当然规定了不准改动他的成宪,所谓的《大诰》就是干这个的,有这种压力,后世子孙敢改他的成例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就算再厉害的明朝政治家,也只能在旧有的体制上修修补补,当然,国历朝都是改革最难,象王安石那样的厉害人物,原本也是不多。
诸多阻碍,张佳木想在体制上下手脚,也确实是难了些。
这一条不能出口,底下的财政改制、军制彻底改革,更加不必谈起。种种改革,都不能是乌托邦似的空想,比如军制的改革,是涉及方面极多的改革,边境的安全,敌人的溃败是先决要条件。
然后是物质条件的改善,道路、通信、指挥、后勤、监军体系,将全面改革。
没有体系的改革,那就只能是修修补补,所作所为,和前人相差不大了。
一想之下,便甚觉艰难困苦。
但张佳木是意志坚忍不拔之士,这几年的经历,哪一天都是在与人争斗度过的。别看他不言语,但当年曹吉祥和石亨给他的压力,哪一天能真正在心理上放松了?
他自己孤家寡人也罢了,但家尚有母亲和幼妹,万一行差踏错,想想她们的下场,自然就是如履薄冰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和人讲过,但自己心里,实实在在的是刻满了伤痕。
这种争斗,但愿不要再有,而也但愿子孙后代,能安享太平之福。
有这种念想,自然是坚忍不拔,再多的困难,也只会等闲视之。毕竟,现在是比当初与人争斗时强的多了。手掌握的权力和资源,也是比当初强的太多了。
就是眼前的皇帝,亦是必须对他掌握的权力有些忌惮,甚至是敬畏
朱祈镇毕竟还算是个合格的政治家,对权力的掌握很敏感。并不是他看不到张佳木掌握的权力,也并不是一点儿削夺他权力的办法也没有,但是最起码的,皇帝知道现在彼此争斗,对大局全无益处。
而相反,彼此支持扶持,却是能办成一些大事,使得王朝往长治久安的路上稳步前行。
这,才是皇帝今日表态的重要原因。
……
君臣奏对,足足又是一个多时辰。
好在,今天众人知道这是张佳木“回门”的好日子,所以独对必定会很久,是以说怪话的倒是没有几个。
等到了午膳时间前后,里头传出消息来:“皇上和张太保一并用膳,在乾清门平台赐宴,今日午朝,免”
传旨的小宦官一走,内阁里几个大学士俱是一笑摇头,只有彭时甚为不满,面露薄怒,道:“午朝是内阁与皇上议事,比起早朝还要要紧的多,不知道皇上和张佳木有什么可说的,这么久了,还要赐宴”
身为大学士,虽然俸禄不高,不过有赐给的府邸,还有赏赐的庄田,所以其实并不穷困。到了嘉靖年间,大学士徐阶有二十万亩地,还是在寸土寸金的松江和苏州诸府,所以大学士的日子过的是很滋润,除了一个孤高自傲的于谦,真的是寸土不要,寸金不取,景泰当年的赏赐,一般人都高高兴兴的收下来,但于谦却是封存在家,一不用,后来挂冠南归,只萧然一身,一辆马车载人,一辆车带些书和用具之类,除此之外,就是身无长物了。
眼前这几位,就算是彭时,也是生活无忧,至于皇帝的赐宴,一般的大臣非得有大集会,大庆典,才有机会列身其。
至于李贤和彭时这样的大学士,简直是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
西苑这样的皇家禁地,一般人根本进不去,里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的天上宫阙一般,一般的大臣瞧也难得能瞧一眼,但大学士没事就能进去,游船,骑马,最近*光正好,隔几天皇帝就赐大学士游西苑,并且赐宴,叫众人看风景赋诗,这般的待遇,一般的大臣哪里敢想
就是这么着,彭时还是吃味的很,便是李贤也只是一笑而罢,并不响应他,其余几个大学士或是如商铭这般,是负罪后又赦归,所以不便多说,又有些是后学新进,不能和李贤和彭时比资格,所以凡事都不多嘴。
此时大明的内阁创立虽数十年,但很多制度倒还没有确定,只有辅一制,算是已经堪堪成型。
辅有票拟之权,任何奏章,按程序是从通政司再送到内阁,内阁由辅票拟之后送到宫,然后宫司礼批红,出上谕来,内阁副署之后,就算是正式的诏旨了。
一般来说,内阁的票拟轻易也不会被驳回,就象皇帝和内阁的诏旨下来,各科的给事有封驳之权,如果觉得旨意不合理,给事就能用封驳权予以封回。这种权力,一般也没几个给事会用,所以,内阁的票拟,一般也不会被驳回。
毕竟,明朝大学士尊崇,虽不能和宋之宰相比,但明朝皇帝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口称先生而不语,任以国事委之,除了少数帝王,基本上明朝二百余年时间,就是皇帝、司礼监,还有内阁三位一体,共治天下。
辅有票拟权,所以就是与其余大学士区分的关键所在。除了辅之外,便是次辅有权,而李贤辅,彭时次辅,此时的内阁,便是在二人之下运作了。
彭时完牢骚,倒也安静。他也是极忙了,次辅责重,每天要看的奏章不知道有多少,千头万绪,都要这些大学士一一先理顺。
这个庞大的帝国虽然力求安静,甚至地方官不给百姓受理刑狱,不多事,不生事,就算是清正廉洁的好官,但毕竟是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各方各面的事情每天是层出不穷。
边境的钱粮调拨,军情敌警、烧边,就很够头疼,还有各地的驻军调动,粮饷,衣袍,当然,还有修河、修路、地方官的贤愚不肖,各地的刑案大案,官员调动,钱粮征调或是免征,都属于内阁可以过问的范围。
光是大学士,还有那些副手们,每天都是忙的脚不点地,内阁学士,原本就是皇帝的副手秘书,回想起来,明成祖已经算是勤政,但每天这么多的政务,也得设内阁这个秘书班子来帮手。而大明太祖却是自己一手一脚,全部自理,这般的强悍,真真是叫人思之而佩服异常了。
除了内阁事务之外,彭时还要负责给太子讲书,还要管理国子监的日常事物,所以每日的繁忙也真是非同一般,是常人极难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