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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雅     替嫁医妃txt下载     替嫁医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天衣无缝

    “放心吧,你娘子还不至于怕了一个阉人。”

    傅凌初这话说的有所保留,打从她跟了颜渊之后怕是连“死”字都忘了如何写。

    “恩,那卿儿也不怕。”

    风权卿挺直腰杆,绕到傅凌初跟前,回头冲她微微一笑。傅凌初当场被迷得神魂颠倒。好吧,她果然是个以貌取人的。大概是被美色所惑,那一刻她几乎要觉得风权卿是个有担当,靠得住的男人。

    步入前厅之前,傅凌初拢了拢遮脸的面纱,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拉着呆子往前走。她刚撩了帘子就看到了脚边那一地的碎渣子,顿时在心中冷笑了起来。果真是摔了杯子,这狗奴才的脾气倒是挺大。

    “王妃,您身子不好,怎么就起来了呢?”

    见傅凌初出来,左左故作紧张地迎上前。在背对那气焰嚣张的公公时还忍不住冲她挤眉弄眼。这妮子的演技也不是盖的,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消化了她给的台词。

    傅凌初用余光瞥了一眼那所谓的“红人”。一身宫中太监的打扮,长得肥头大耳一脸奸相,还真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故作娇弱地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道:

    “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左左,还杵着干什么?快给贵客斟茶。”

    傅凌初演起戏来丝毫不逊色那戏台子上的戏子们。但见她那眉头紧皱,一副身如弱柳病的不轻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得心疼。左左直在心里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命人端来了新的茶盅,亲自给那公公斟了茶。

    “奴才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接王爷和王妃进宫觐见的。贵客称不上,但我们娘娘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然王妃是雷州国的公主殿下,但新妇进门,礼数还是不能免的。”

    傅凌初在心里冷笑,好一个礼数不能免。一个奴才,见了主子不见礼,胆子都大到天边儿去了,居然还在这里跟她谈礼数?她自然知道,风权卿性子好,之前肯定也受了不少人的欺负。但现在他的身边有了她,那些恶奴就休想继续欺负她家呆子。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怪我身子不好,这长途跋涉的怕是水土不服了。昨日就寝之时居然起了红疹,今日一早又浑身乏力,还误了入宫的时辰,倒是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这茶是我们雷州皇室御用的花茶,就当若雨给公公赔罪了。”

    傅凌初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洗的白白净净,好像她才是需要安慰的受害者,无辜的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半点漏洞。其实傅凌初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里面泡着的的确是雷州国的御用花茶,名为五色莲。假的是,她早就在花茶里头动了手脚,包管毒死了人还查不出什么缘由来。

    左左与傅凌初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这才刚说完左左就将那泡好的花茶恭敬地递了上去。

    那太监接过茶打开茶盖就着茶盅划了几下,低头一看,指甲盖大小的花儿正在缓缓地绽放。细一看竟有红,黄,白,紫,蓝五种颜色,当下喜不自禁,低头饮了一口。

    “恩,好茶,当真是……”

    赞美的话戛然而止,他双眸猛地睁大,手中的花茶“嘭”地一声落地,应声而碎。除了早知内情的左左和傅凌初,侯在两边的下人和风权卿都吓了一跳。

    “公公这是怎么了?”

    傅凌初关切地上前,那太监却像是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他双手掐着脖子,嘴里发出闷闷的“呜呜”声,倒是比之前那尖锐的鸭嗓顺耳多了。

    “来人呐,快传太医!”

    一出戏演完,傅凌初才舒心地扭头去看风权卿。却见那呆子正抿着嘴,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看。

    “没事儿,做坏事不留名,是我唯一的优点!”

    傅凌初压低嗓门在风权卿耳边嘀咕了这么一句,那眉眼含笑,得意洋洋的模样哪还有半点生病的人该有的姿态?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抹去风权卿眼里的忧心,反而虎着脸将她护的更紧了。

    宫里的御医很快就到了,来时只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傅凌初看病的。那公公只是沾了光,顺道给他医治。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感人肺腑。但是傅凌初才不是傻子,恐怕那皇后是怀疑她撒谎推脱故意不去给她请安,这才找来御医要试她一试吧?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敢拿这个撒谎,就有信心谎言不被拆穿。

    那御医长得挺帅,可惜是皇后派来“刺探军情”的走狗。傅凌初对此人没有多大好感,皇后要试就让她试呗。于是牵了跟红线系在手腕上,一边用眼神示意,让左左放心,一边冲呆瓜展颜一笑。

    她可是神医颜渊的徒弟,十年间得了他不少真传,什么坑蒙拐骗样样精通。现在就算叫她马上倒地装死,也没人能看出她是真死还是假抽。果然,那御医将红绳一撂,拱手冲傅凌初施了个礼。

    “王妃远道而来,只怕还不习惯青州的气候。脸上的红疹也是因水土不服而起,下官给王妃开一剂药方,让下人煎来吃了便能痊愈。”

    傅凌初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哽咽着问道:

    “啊?那要多久才能痊愈啊?若雨的这张脸会不会就这么毁了?”

    一定要矫情,要做作,不然怎么能误导那身处后宫的皇后娘娘?这开场的戏她要演好了,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宁。毕竟被青州国地位最高的女子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那年轻御医露出“天下女子皆如此”的不屑表情回道:

    “王妃请放心,不出三日就能痊愈。”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傅凌初忍不住冷笑,好在她有面纱遮着,不然这戏可都白演了。她道是什么厉害角色,治个水土不服还需三天?青州国的御医莫非都是这档次?真是叫人扼腕。难怪颜渊那货都被尊成了神医,天下居然没一人知道他最擅长的不是医术,而是毒术。

第17章 茶中圣品

    颜渊的毒术很是厉害,而且下的不动声色,在不归谷的时候清源就经常中招。不可否认傅凌初的医术大多是颜渊特训出来的。然而,颜渊只能算傅凌初的半个师父。对傅凌初来说,前世所学的现代医学和红妆留下来的医书才是成就她的关键。

    如今的她可以豪气万丈地拍着胸脯担保,除了她身上残留的酒蛊,其余的毒她都能迅速地配出解药。医者多少是有点傲气的,能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固然高兴,可一旦遇到不如自己的庸医恐怕多看一眼都嫌麻烦。于是,傅凌初很明显地无视了那年轻御医,转而同风权卿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等待就医的“红人公公”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气焰。他眼巴巴地望着那年轻御医张了张嘴巴,一脸憋屈痛苦的倒霉样儿。

    左左见此忍着笑,上来解释道:

    “大人,这位公公是喝了我们雷州国的御用花茶才会不适的。您要不要看看那花茶,瞧瞧里头可有什么问题?王妃大婚,赏了不少下来。璟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得了这花茶,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就不好了。”

    一番话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不着痕迹地将傅凌初等人伪装成了受害者。不愧为雷州国的女官大人,左左的口才实在不容小觑。那御医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悠悠地从左左的脸上转移到了地上。

    地上的茶盅碎的不是很彻底,里面还留着少量的茶水,五颜六色的花茶撒了一地。原本盛开的花朵也因为遇冷又缩回了泡开时的模样。

    花茶是雷州国的茶中圣品,而且仅供皇室所用。因着两国联姻,雷州国也送来了不少。在入库之前他也参与过检查,当时并没发现任何问题。

    “大人,是否要检查一下?万一有人图谋不轨,企图毒害王爷和王妃……”

    左左欲言又止,俨然一副衷心侍主的模样。那御医果然被左左的表演误导,立刻命人拿来了银针试毒,又拿食指点了一下残余的茶水放在舌尖上。

    “没毒,这花茶没问题。”

    御医大人如是说道……

    “呜呜”,可怜的“红人公公”听得此言,瞪着眼睛无声地抗议。他像是在用眼神询问,若是这茶水没有问题,那他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凌初低着头,专心地捏着风权卿的手掌玩儿。他的手掌又大又厚,五指修长,好玩的不得了。她心中笃定,凭这御医的道行,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这回她下手很轻,只不过是杀鸡儆猴。下一回,若是还有人敢在她面前得瑟,那可不是毒哑这么简单了。

    瞧那原本趾高气昂的太监张着嘴巴,一个劲地指自己的嘴巴,她的心情就异常的美丽。叫你欺负呆子,叫你目中无人,我就叫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若雨听闻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莫非是地域不同,泡出来的花茶也会发生变化?”

    傅凌初瞎掰的功夫可谓一流,就连撇清关系这种事情都做的游刃有余,可见以前干过不少坏事。但那御医看着精明,骨子里却是个老实人,见傅凌初有意“诬蔑”无辜的茶中圣品,竟忍不住为其说了一句公道话。

    “王妃言重了,我皇也是青州国人,喝了不一样没事吗?下官检查过这茶,确无发现半点可疑之处。只怕是公公体质特殊,无福消受这御用之物。”

    傅凌初一脸惋惜,又顺势咳嗽了一番才道:

    “大人若不嫌弃,也带一些回去吧。若雨见大人倒是个有福气的。”

    傅凌初这话说的很有技巧,只怕这二愣子御医还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被他讽刺成“无福消受御用之物”的红人公公却是个精明的,只怕早就在心里狠狠地给他记上了一笔。

    “下官谢过璟王妃。”

    这茶稀罕的很,连青州的皇帝都没多少。而且花茶属于药品,就连存放都是严格入库,缺斤少两可是要论罪处理的。作为御医就算不喜欢品茶,拿去做研究也是极大的诱惑。傅凌初不认为他会拒绝,他也不负所望,连客气的推托都给免了。

    这人长得斯文,行为举止倒也温文尔雅,就连行礼也是仪态翩翩。可惜是皇后的爪牙,不然拿来养眼也是不错的选择。

    “娘子……”

    风权卿见傅凌初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瞧,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傅凌初恍然,这呆子莫非是在吃醋?

    只被风权卿打岔的功夫,一回头却瞧见那御医大人捏着“红人公公”下巴,查看喉咙的模样。那姿势,那表情,惹得傅凌初在心里狂吼“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奇怪,公公所呈之症的确是中毒无误。除了这花茶,公公可还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御医大人问的十分诚恳,无奈“红人公公”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一个劲地点头。这么快就顺利摆脱了嫌疑?傅凌初有些无语,她都还没有玩够呢!

    “公公若不嫌弃,可跟随下官回御医院就诊。皇后那边,就由下官代为转达。”

    御医大人考虑的十分周到,在安抚了情绪快要失控的“红人公公”之后,又转身同傅凌初道:

    “王妃身子虚弱,还是不要进宫去了。下官会如实向皇后禀报。”

    不用进宫见巫婆固然好,但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通过皇后来确定。不过这事急不得,反正以后还有入宫觐见的机会,她也不急于一时。

    考虑到初来乍到,她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傅凌初便笑着同意了。

    古人有云“攘外必先安内”,看来入宫的事情还得放一放。

    送走两人后,傅凌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可没有忘记“红人公公”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在这璟王府里居然有人敢谋害王爷!这事若不高调处理,将奸细安插进来的某人还真以为她是个随便揉捏的软柿子了!

    见她面露不悦,风权卿担心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傅凌初这才堆起笑来。

    “我没事儿,就是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得瑟。”

    左左挥手遣退了下人,目光如炬地看着傅凌初道:

    “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连御医都看不这花茶做了手脚。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给我的那个瓶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傅凌初呲牙一笑:

    “方才还公主长,公主短的,现在怎么一口一个‘你’了啊?想知道先上缴学费。”

    左左抿嘴嗤笑,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公主殿下您还差那一点学费?整个璟王府都是你的了。”

    傅凌初闻言哈哈大笑,那句“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真可谓金玉良言,她现在可不就是小富婆一只了嘛。

    “本姑娘心情好,就免收你的学费了。我看你是个有天分的,也不瞒你着了。我是个医女,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当然我擅长的不止是医术,还有……下毒。咳咳,这个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刚才我给你的那个瓶子里面装的是滴水观音的毒汁。滴水观音,又名滴水莲,佛手莲。本身不会释放有毒气体,但它的叶子渗出的露水或茎内分泌的汁液都是有毒的,触碰或误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我也是近日才发现滴水观音的毒汁遇热之后,毒素会加倍,入口之后会导致唇舌表皮的烧伤,水肿,影响吞咽和呼吸。严重者口舌肿胀可造成窒息休克。而且五色莲有个特性,在茶水冷却之后会吸收毒素回缩成花苞。”

    “你是说,如果方才御医大人用银针试的不是茶水而是五色莲,那这件事情就会穿帮?”

    左左呼吸一窒,刚才有那么凶险?

    “自然不会,万物相生相克。五色莲能吸收滴水观音的毒素也能将其中和,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御医院离璟王府太远,时间上来说根本不会穿帮……当然前提是落地的茶盅里必须留有五色莲。”

    左左摇头浅笑,就算里面没有五色莲,傅凌初也会想方设法地将五色莲放进去吧。毕竟那时一片混乱,有谁会注意脚下那破碎的茶盅?

    “那这毒可有解药?”

    傅凌初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

    “五色莲可不就是解药。若是那位了不得的公公喝茶时有吞食茶叶的习惯,说不准还能有救呢。”

    左左听了毛骨悚然,果然胆敢冒充王妃的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出来的女子。毒药和解药并存这种高难度的事儿她居然也做的出来?也难怪傅凌初这么无法无天,若是有人敢惹她,毒死便是。怕字怎么写,她还真不需要知道。

    都已经身中剧毒了,正常人谁还会再次触碰那催命的玩意儿?这一招,当真是阴险。可傅凌初偏偏有捉弄人的恶趣味,还十分乐在其中。

    “走了个不顺眼的,还有一大群讨人厌的。走吧,我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将我家呆子推下水。”

    经此一事,左左总算明白傅凌初不是个好惹的。她虽然看上去十分无害,但算计起人来可一点都不马虎。左左都有些担心那些将风权卿推下水的下人们了,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尸骨无存呢?还是会尸骨无存…

第18章 顺藤摸瓜

    左左是个能干的,为了防止串供,牵涉风权卿落水的一干人等皆被分房关押。傅凌初耐着性子,一间一间的开始审讯。没有用刑,没有恐吓,只在谈话之前告诉他们要如实回答。

    问完话后已过午时,傅凌初这才想起她和风权卿一早起来还未曾用膳。这呆子一不喊饿,二不喊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不停转悠。傅凌初本想故技重施直接迷晕走人,可她还没下手呢,只被那湿漉漉的小眼神一瞅,铁打的心肠也得融化。无奈之下,她只好带着呆子一同审讯,不想这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傅凌初怕饿坏了风权卿,赶忙叫人备下吃食才拉着他回房坐下。风权卿的手很凉,脸色也不大好。傅凌初心中有愧,只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她开了张驱寒的方子叫人下去煎了碗药。在喂了他一点粥之后又连哄带骗地让他喝光了整碗汤药。风权卿被药苦的直吐舌头,那晒舌头的傻样像极了卖萌的小狗。

    吃完饭,傅凌初将风权卿赶到床上,亲自为他宽衣解带,又拿了床棉被给他裹上才满意地叉腰微笑。左左回来的时候刚巧见到风权卿将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亮亮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王妃,左左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去下人们的住处查看过了。”

    “恩,结果如何?”

    傅凌初坐在床边,一边为风权卿把脉,一边招手让左左进来。左左进得门来,候在一旁如实禀报。

    “经查实,府中只有三人未拆封您所赏赐的花茶。这三人都是获释的下奴。”

    这结果倒是让傅凌初大感意外。

    “我听何方景说,提议将获释的下奴赏赐给璟王的人,是皇后娘娘?”

    左左点头称是。

    “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一只勤奋的蜘蛛,居然在璟王府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惜我并不是秦若雨,不会因为风权卿是个傻子就对他不好。”

    左左闻言诧异地抬头,傅凌初的意思是……

    “那三个下奴恐怕都是皇后的人,她自己不敢明目张胆的对风权卿下手。就想来个借刀杀人。你家公主不喜欢风权卿的流言早就传开了。她约莫是想着如果秦若雨主动下手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如果不忍下手就帮她下手。反正风权卿出了事也与深宫中的她没有半点干系。而你们公主就可以当替罪羊,顺理成章地帮她背黑锅了。此计可谓一举数得,既除掉了风权卿又因妥善安置下奴赢得了名声。顺便除掉你家公主,缓和宛州与殇州两国之间的关系。”

    左左咬着下唇,脸色有些惨白。傅凌初分析的很透彻,根据密报皇后的确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但她没有想到,皇后的歪主意居然打到了自家主子的身上。若不是半途换了个人嫁入王府,就她家公主那性子,恐怕早就成了替罪羔羊。

    傅凌初拍着左左的肩,柔声安慰。

    “你也不用担心,我既然占了秦若雨这个身份,她的事便是我的事。即便对手是青州国地位最高的女人也休想伤害我身边的人。”

    “您想怎么做?”

    “顺藤摸瓜!那皇后虽然得宠,却是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布局做事都不方便。久居深宫的女人身边的亲信,无非是侍女、太监和侍卫……太监容易暴露身份,暂且不论。而侍女……今早我本想排除一些,不想府中侍女都走光了……”

    傅凌初苦笑着摇摇头道:

    “没猜错的话,那三个下奴原先都是宫中的侍卫,先被皇后以各种罪名关押入狱,之后又借大赦引入璟王府中。你不妨去打听一下那三个下奴获罪的原因,或许会有收获。”

    左左沉吟半响才开口问道:

    “奴婢不明白,那未开封的花茶……和这三个下奴之间有何联系?”

    “左左,如果你是皇后派遣到璟王府的细作,可会收下我所赐的花茶?”

    左左皱眉,认真的思量了一番才恍然大悟道:

    “奴婢明白了,公主您在大庭广众之下赏赐千金难求的花茶,目的不在于笼络人心,而是想让皇后娘娘起疑。那三个下奴一定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打算原封不动地上交皇后以表忠心。”

    “没错,若是普通下人,哪里见过这茶中圣品。就算舍不得喝也一定会拆开看!更何况花茶是御用之物不得交易。”

    傅凌初抿唇笑着,眼儿弯弯很是好看。风权卿拿脸贴在她的背上蹭了蹭,看上去像是困了。傅凌初替风权卿诊好脉,将他的手塞回被窝之中,又面带忧愁地看了一眼满桌的食物。

    “左左,青州国的饭菜似乎……很特别?”

    想起大婚当日突然中断的记忆,傅凌初就有种说不出的郁闷。这酒蛊当真是害人不浅,若不是她嫁的人是这呆子,估计早就清白不保了吧?

    “公主何出此言?是青州国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

    经此一事,左左似乎对傅凌初有所改观,连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了几分。傅凌初受宠若惊,赶忙回道:

    “不不不,饭菜很可口,就是总觉得里面有酒的味道。”

    左左了然地点点头道:

    “是的,青州国人好酒。就连烧菜都不忘往里头放些青酒。但是青酒甘甜,不会醉人。公主可是不喜欢?”

    傅凌初听完欲哭无泪,这里头还真有酒啊?

    “我哪是不喜欢啊,我是不能喝酒,一滴都不能。”

    左左闻言无奈地看了一眼满桌的美食佳肴。

    “要不奴婢去换个雷州的厨娘?”

    傅凌初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风权卿,摇头说道:

    “不必了,这呆子是青州人,一定吃不惯没加青酒的饭菜。这样吧,你吩咐厨娘给我做点馒头和清粥来。”

    左左有些无语,难道傅凌初打算今后只吃馒头和清粥了吗?

    “奴婢知道了,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三个下奴?”

    傅凌初扶着睡眼朦胧的风权卿躺好,风轻云淡地回道:

    “还能怎样?当然是毒哑了丢出去。咱们璟王府很穷,不养闲人!”

    “……”

第19章 娘子,你真好看

    今日朝中出了一件大事。礼部侍郎汪毅因不满爱子当众被侮,竟在大殿之上痛斥璟王妃德行有失。太子护弟心切,反唇相讥,说汪哲散播谣言,恶意中伤璟王,有冒犯天家威严之嫌。双方唇枪舌战,最后气的皇帝拂袖而去。

    然而引起这场骂战的罪魁祸首此刻却懒散地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哼着歌,一派悠闲自得的样子。

    “公主,王爷除了这璟王府和几处田产之外并无多余的其他财产。”

    左左一脸严肃地站在傅凌初身侧,目光幽幽地转移到了风权卿身上。身为宫中女官,她见过争权夺位手足相残的,也见过指鹿为马欺压良民的,就是没见过这么天真无邪蒙头吃亏的。好歹也是皇子,风权卿居然穷的连一介商人都不如,真是叫人不忍直视。

    左左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气,气呼呼地瞪了风权卿一眼。风权卿今儿穿着藕粉色的长衫,如墨的黑发被随便地束在腰后,一看便知是傅凌初偷懒的杰作。虽然这身颜色很难驾驭,但配上风权卿天生丽质的脸却也生出三分的呆,七分的萌,让人看了恨不得将他的脸蛋狠狠蹂躏一番。这呆子被傅凌初玩坏了还不自知,居然还乐呵呵地在傅凌初的指挥下到处扑蝶。

    可风权卿越是天真无害,左左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傅凌初见时机成熟才懒洋洋地开口道:

    “贵为王爷,这呆子的确是穷了点。但好在不是一无所有。这样吧,你拿你家主子的首饰去外头当铺换点银子,等赚了钱再赎回来便是。”

    左左一听急了:

    “那怎么行?那可是若雨公主的嫁妆!”

    “左左,你应该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不懂经营就算钱财再多也无用。”

    左左闻言一愣,傅凌初这话的意思是打算插手去管璟王府里的事了?回想当初,傅凌初也是这样一时兴起就成了替嫁新娘,左左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她果然还是看不透傅凌初啊……

    这个人,总是临时起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然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你信不过我也无可厚非。反正我在青州皇城还有酒楼,你若是不愿,这事儿就交由我办,我将那酒楼卖了就是。”

    左左瞪圆了眼睛,这人嘴上说着没事,那幽怨的眼神却总是往她身上瞟。这不明摆着在哭穷,在威胁嘛!偏偏她嘴里没有一句狠话,反倒是她显得不近人情了。

    “好了好了,你那间破酒楼就算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吧?这样吧,公主的嫁妆你可以拿去随便用,但是一定要记得赎回来。”

    傅凌初奸计得逞,十分爽快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左左以为她要对天起誓,才想开口阻止,却听她一声闷笑:

    “三个月,三个月后必定悉数奉还。”

    左左张了张嘴,有些哑然。可傅凌初却不给她发呆的机会,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然,为了表示感谢,我定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礼。”

    左左闻言沉默,无视之……

    远处,风权卿蹲在花丛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捣腾些什么。傅凌初喊了一声“呆子”,风权卿便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他本就生的好看,白净的脸蛋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柔和粉嫩。

    “娘子娘子,你快来看。”

    风权卿冲傅凌初招招手,又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身前的花丛。那边是整个院子的角落,杂草众多,生出的大多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傅凌初受到呆子热情的召唤,挪着屁股到了他跟前。

    “嘻嘻,娘子你快看。”

    风权卿呆笑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堆,扬起的白净小脸上满是泥痕。傅凌初看着他,眼里溢着淡淡的宠溺。这呆子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毫无防备的笑颜,仿佛外界那些恶意攻击都与之无关。他单纯的心性,让他不具备憎恨之心,这正是傅凌初不能轻视他的真正原因。

    傅凌初扣着他的脸,用大拇指帮他轻轻擦拭脸上的污秽。风权卿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泛起了红晕。

    “娘子,你真好看。”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了傅凌初的心上。不管是前世今生,除了父母似乎从没有人这么真诚地夸过她的长相。好看?傅凌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呆子的审美当真没有问题?就连整日跟在她身侧的左左都比她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呢。

    “不及你好看。”

    傅凌初笑弯的眼里带着几分狡黠的灵气,好看的晃了风权卿的眼。他坚定地摇头,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倔强:

    “没有娘子好看。”

    傅凌初揉着他的脸蛋,坏笑道: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我定要怀疑是褒是贬。但既然是相公说的……那我可就当真了?”

    风权卿堆起一脸的傻笑,点头如捣蒜。

    “你方才要让我看什么?”

    傅凌初调戏完了呆子,又把话题引向了正轨。风权卿“啊”了一声,牵着她的手蹲了下去。

    拨开茂盛的杂草,傅凌初看到了一只大腹便便的黑色母狗。它蜷缩在草堆上,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将她望着。傅凌初的视线落在了它的肚子上,转头对风权卿说道:

    “它好像怀孕了。”

    “怀孕?”

    风权卿一脸茫然,空灵干净的眼睛似要溢出水来。傅凌初“恩”了一声,耐心地开口解释道:

    “怀孕的意思就是,它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一般怀孕的母狗脾气都很大,傅凌初生怕那只母狗会伤着呆子,便伸手将他往后挡了挡。

    “小宝宝?”

    风权卿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他往前挪了挪,不待傅凌初反应,一伸胳膊就搭到了母狗的肚子上。他顺着母狗的毛摸了摸,眼里满是惊奇。奇怪的是那只母狗不但没有攻击他,反而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的模样。傅凌初傻眼,莫非这狗也看的出风权卿是个安全无害的呆子?

第20章 生崽

    三更半夜,那只被风权卿捡来的母狗又在哀鸣。傅凌初烦躁地伸腿将睡在她身边的呆子狠狠踹下床去。

    “你的宝儿又在叫了!”

    傅凌初没好气地嚎了一嗓子,随后侧过身继续与周公约会。风权卿美梦正酣,突然小屁屁上挨了一下,还没完全清醒就已华丽丽地滚下床去。他委屈地扁扁嘴,双手撑地,爬了起来。

    咦?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呆子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低头看了看铺在地上的厚厚毛毯,竟咧嘴傻笑了起来。

    几天前,他在后院扑蝴蝶玩,捡到怀孕的母狗一只。经调查,该狗是通过狗洞从别处爬进来的,并不存在潜在威胁。起初他家娘子只说院里缺个看门的,便将它留了下来。谁知这狗不知好歹夜夜哀鸣扰人清梦,于是负责照顾它的风权卿惨遭殃及,受连带责任。

    这些天来,只要那宝儿一嚎,他的屁股就一准遭殃。之前跌下床不是磕到额头,就是撞到鼻子,可今天地上却铺上了一层毛毯,嘿嘿……一点都不疼呢。风权卿踩着毛毯,白净的脸上勾勒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狗妈妈宝儿被安置在后院临时搭建的狗屋里。因为离下人房很近,所以风权卿摸到那时,狗屋前已挤满了围观的下人。

    初春的夜里略显寒凉,风权卿来时只穿了一件中衣,小身板在寒风中显得单薄而又可怜。人群中有人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他的肩上,那人正是璟王府新上任的管家——何方景。风权卿眨巴着大眼睛,冲何方景微微一笑。

    “小景,你也在啊?”

    何方景黑着脸,指了指身后嗷嗷叫唤的母狗道:

    “王爷您的宝儿快生了,吵的我们都睡不着觉。”

    “宝儿快生了?”

    风权卿小脸微红,迟疑开口:

    “那……那小宝宝什么时候出来?”

    风权卿才说完,便听狗屋那边传来一声惊叹:

    “呀!出来了出来了,好小一只!”

    紧接着惊叹声此起彼伏,瞬间就吸引了风权卿的全部注意力。他踮着脚尖仰着头,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人墙之外绕来绕去……

    “闹哄哄的,嚷嚷什么?”

    傅凌初披着桃红色的斗篷款款而来,她的手腕上还挽着一件藏蓝色的斗篷。她的声音柔和淡然,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寒而栗。风权卿见到傅凌初全自动地黏了上去,一口一个“娘子”喊得十分殷勤。

    黑暗之中,他的墨发被风带起,露出了白皙的颈,那一抹玉色裸露在空气中,刺痛了她的眼。傅凌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眉眼有了些许冷意。

    她将手中的披肩塞到风权卿的怀里,绕过一群呆若木鸡的下人,在狗屋前蹲下。刚生产完毕的母狗十分虚弱,却强撑着眼睛警惕地望着她。傅凌初撇了一眼刚产下的那窝狗崽,伸出食指点了点其中的一只。母狗立刻目露凶光,朝傅凌初吠了一声。风权卿抛开手中的披肩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傅凌初。

    “娘子不怕不怕。”

    他笨拙地拿脸蛋去蹭傅凌初的脸,还抽空故作凶狠地瞪了宝儿一眼。宝儿呜咽一声,低下头舔了舔正在喝奶的小狗崽们。

    “风权卿,去把那只小白狗抱到房里来。”

    傅凌初面如寒霜,一把推开身后的风权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与她擦肩而过的何方景分明听到了她嘴里吐出的那句“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傅凌初走后,风权卿很是哀怨地看了宝儿一眼。想起亲亲娘子的吩咐,立刻老实地低头打量起小狗狗们。结果每一只都紧眯着双眼,浑身粉粉嫩嫩的。虽然很可爱啦,可是……哪有什么小白狗?他急的焦头烂额,只好别扭地去问何方景。

    “小景,娘子说的是哪只啊?”

    何方景一看,也愣住了。

    “王妃刚才动的是哪只,便是哪只吧。”

    风权卿点点头,这个他倒是记得。

    “王爷,小心点。”

    何方景见他伸手去抱小狗,忍不住出声提醒,可是,宝儿对风权卿的靠近没有一点抵触的情绪,反而就着他的手背蹭了又蹭。

    众人一头黑线,想起方才王妃不善的眼神,莫非是……吃醋了?

    风权卿把那只看上去最瘦弱的小狗崽捧在手心,激动的红了脸颊。

    “小景,你看你看,好小哦。”

    何方景只觉得他家王爷单纯的不可思议。就傅凌初临走时的脸色来看,八成是生了他的气。可他倒好还在这里笑逐颜开,殊不知大祸将至,待会一准呜呼哀哉。

    果然,等风权卿捧着小狗回房的时候,傅凌初告诉他,今晚他睡书房。呆子一下就愣住了,还没来得急抗议,傅凌初就已接过小狗,重重地合上了房门。

    风权卿唉声叹气地往书房的方向走,路上巧遇正打算回房睡觉的何方景。何方景见自家王爷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乐了。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风权卿闻言,可怜兮兮地抖了抖下巴。

    “小景,娘子她有些奇怪。”

    何方景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王妃她哪里奇怪了?”

    “娘子她……她让我,去……去睡书房……”

    何方景一听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用力地拍了拍风权卿的肩,坏笑道:

    “哎呀,王爷,您真是太可爱了。”

    他笑的眼角泛起了泪花,才抱着肚子将泪水咽下。他说:

    “王爷呀,您不知道王妃……有多么疼你。”

    傅凌初照顾风权卿向来亲力亲为。穿衣,洗漱,喂食……在外人眼里,这或许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但在知情人眼里,这种行为俨然已经超出同情的范围。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傅凌初藏得很深,起码……他看不透!

    “娘子是不是生气了?”

    风权卿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黯然地垂下了脑袋。何方景见他终于开窍,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风权卿却急了,他来来回回地在何方景面前绕,嘴里念念有词:

    “娘子生气了?那可怎么办?娘子不能生气……”

    何方景又笑,笑够了,便想着帮自家王爷一把。于是,歪着脑袋寻思了半天,才诚恳地建议道:

    “您看王妃总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既不进宫请安,又不回去省亲。憋在这王府里都快憋坏了。若是王爷带王妃去外面逛逛,说不准王妃一开心就不生王爷的气了呢?”

    这番话掺了多少私心,只有何方景自己知道,但风权卿却当真了。他睁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感激地望着何方景道:

    “娘子真的会开心吗?那卿儿明天就带娘子去外面逛逛!可是……外面怎么走?”

    “……”

第21章 吃醋

    在不归谷的时候,颜渊总喜欢拿小动物“练手”。比如鸡,兔子,狗……

    他常常穿着飘逸出尘的白衣进入“手术室”,出来时一脸灿笑,满面春风。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他在里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傅凌初却总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染血的衣摆,发呆。

    不归谷的鸡,兔子,狗都生活的很幸福。因为无论它们大病小病,都由神医颜渊亲自主刀。有时候傅凌初也会进去观摩,平淡的不带一丝女儿家的怯懦。渐渐地,她也练就了一双慧眼,能一眼看出这只鸡是不是不会生蛋,那兔子是不是曾经落下过什么顽疾。所以,她能从一窝六只小狗崽里一眼就瞧出其中一只小狗崽的异样,实在称不上什么特异功能。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身子虚,身上起了红点。不过这种罕见的皮肤病,还是花了她一整晚的时间。

    结果她刚睡下,那恼人的呆子就来了。一大早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她的手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娘子娘子,你在生卿儿的气吗?”

    傅凌初皱眉,瞪了他一眼,怒道:

    “别老是卿儿卿儿的卖萌,你要懂得自称‘我’,这样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怒气未消加上起床气,傅凌初的脸当真与美貌如花无缘了。可风权卿那呆子却看呆了,傻傻笑着点点头道:

    “恩,我家娘子真好看。”

    傅凌初苦笑,这呆子还学会现学现卖了。于是,心中宽慰不少,笑脸也渐渐藏不住了。

    “我家娘子笑起来最好看。”

    这呆子还没完没了了!傅凌初突然想起一句名言“给点阳光就灿烂”,这话搁呆子身上正合适。

    “你怎的起这么早?”

    傅凌初打着哈欠,没说几句又想躺下。风权卿拉着她的手,表情有点委屈。

    “书房的床,不暖。”

    傅凌初一听才想起,书房那张床只是她午休时用来闭目养神的,不宽也不长,按风权卿的身高,估计整晚都得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上头。瞧他一副幽怨的小媳妇样儿,傅凌初心底的气算是彻底的消了。这璟王府到底是别人的家,自己鸠占鹊巢实在不太妥当。

    “那今晚我去书房睡。”

    “不行!”

    风权卿脸色一板,带了几分怒容。傅凌初一瞧,心想,呦呵,呆子原来也会生气?

    “为什么不行?我还偏要去睡!”

    傅凌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居然起了逗弄他的雅致。风权卿闪着泪花,跃跃欲泣:

    “没有娘子在身边……不暖!”

    傅凌初心里一阵温暖,熬了一晚上的倦容瞬间被一抹潮红取代……

    说来也怪,风权卿说的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充其量算是入门的,拙劣的好话而已。

    她前一世的未婚夫衣冠楚楚,口才了得,那时候的她心跳起伏也没这么夸张。但这呆子偏偏能实诚到让人落泪。她前一世的未婚夫说出来的话就像是装饰精美的礼盒,看上去华丽富贵,实际上里面空无一物。而风权卿的话简简单单,没有任何修饰词,不用妄加猜测,就能知道他想给予你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可惜,她是个小气鬼,见不得别人跟她享受同等待遇。于是,张嘴便是酸溜溜的一句:

    “切,这话你跟宝儿说去!”

    傅凌初翻了个身,留给了风权卿一个后脑勺。

    “娘子娘子……”

    风权卿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家娘子又不理他了。想起昨晚何管家的孜孜教诲,一双大眼亮了数倍。

    “娘子娘子,我带你去外面逛逛吧?”

    风权卿扑上傅凌初的肩膀,大狗一般趴在她肩上撒娇,就差没有摇晃尾巴以示忠诚了。

    傅凌初闭着眼,困得一塌糊涂。她挥挥手赶苍蝇一般去赶风权卿: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她快累瘫了,现在只想睡觉。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抽干了,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可风权卿不知道啊,两手搭在她的肩上一个劲地摇晃。

    “去嘛去嘛……”

    “不去!”

    傅凌初怒,扯过被子捂住耳朵,

    “让你的宝儿陪你去!”

    风权卿继续用手扒开被子,嘴巴贴到她的耳边小声询问:

    “娘子,你是不是在吃醋?”

    傅凌初:“……”

    是哪个挨千刀的教会呆子“吃醋”一词?要是让她知道……一定拖出去暴打鞭尸!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根本没有吃醋!

    “娘子,你不要吃醋好不好?我们去外面买糖葫芦吃,糖葫芦甜。醋,酸……”

    傅凌初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

    “你吃过糖葫芦?”

    其实,她想问的是,谁给你买的糖葫芦?什么时候买的?有什么目的?你吃了多少?

    可话到嘴边,她又不忍去问这些,她怕这些带着猜疑的话会伤了呆子的心。毕竟,他是那么干净,干净的令活了两世,自以为六根清净的她都羡慕不已。

    “恩。”

    他点头,一脸兴奋的表情。

    “是皇兄给我买的。”

    傅凌初扭头,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开口:

    “呆子,我曾经为了帮助一个……朋友,被我爹狠狠打过一顿,之后我爹给了我一颗糖。糖……很苦。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风权卿扇了扇眼睫毛,硕大的眸中蓄起一层水汽。她说的那样伤感,想必一定很疼。

    “呆子呀,那是因为我心中有怨。我怨我爹不能顺应我的善良,于是,自以为是地错了很多年……如果我像你一样有颗干净包容的心,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和遗憾了。”

    傅凌初叹息一声,纵然上天为她换了个年轻稚嫩的身体,但这颗心终究还是老了……

    风权卿垂眸,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冲傅凌初微微一笑道:

    “糖,甜……心,苦。”

    他笑的那么温柔,仿佛一阵暖风吹过她冻结已久的心房,让她防不胜防地疼了一下。是呀,糖终究是甜的,只是心中苦涩罢了。这呆子虽然傻,但却比她们这些聪明人看的通透多了……

第22章 出府

    最终傅凌初还是敌不过风权卿的软磨硬泡,顶着一双熊猫眼,随便套了一件浅黄色的裙子,带着一脸倦容随着呆子出了门。临行前留下了左左照顾宝儿和小狗崽,只带走了对皇城了如指掌的何方景。

    皇城的百姓很是勤劳,天还没亮就已出门摆摊。虽然时间尚早,摊位不多,但他们还是寻到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早餐店。呃……还是露天的,貌似很有情调的样子。但何方景看她的眼神却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她很是受伤。

    这家店……还不错啊!要面有面,要豆浆有豆浆,连风权卿最爱喝的红豆粥都有!傅凌初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带着从容的笑意,和气地说道:

    “何管家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何方景嘴角抽搐了一下,点了一碗牛肉面。侯在一旁的老板十分腼腆地抓了抓后脑勺,赔笑道:

    “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牛肉面没有……”

    何方景脸都黑了,扭头就是一句:

    “那你们家有什么?”

    老板见何方景穿的好,心知不能委屈了他,于是报了个猪肉饺子。何方景的脸色这才见好,点头示意他就吃这个了。傅凌初才没何方景矫情,知道这厮之前是丞相家的大少爷,后来家道中落才……

    她也懒得跟他计较,跟老板点了一碗风权卿喜欢吃的红豆粥,又给自己点了一碗素面。何方景瞧她的眼神带着怨念,抿了抿双唇忍不住问道:

    “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的事吗?”

    出了王府,他不便再喊她王妃,直接以你我相称。傅凌初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这个王妃也是西贝货来着。

    “有非知不可的必要吗?”

    傅凌初一句话堵得何方景哑口无言。他憋了半天才松了口气,悠悠说道:

    “真不知道你是有情有义,还是没心没肺。”

    傅凌初低头笑了笑,她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是,这个世界上看不透自己的大有人在,她又何必过多地了解自己?

    “娘子,有情有义。”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风权卿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傅凌初闻言心情大好,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何方景哼了一声,正巧他的猪肉饺子也好了,低了头哧溜哧溜的吃了起来。

    不多时,风权卿的红豆粥也端了上来。傅凌初眼巴巴地看着,哀怨地想着,她的面呢,面呢,面呢……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傅凌初把呆子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他生的那样好看,黑眸黑发,唇红齿白,就连捧着碗的动作都像极了抱啃松子的小松鼠。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让她莫名地想起了前世的钢琴。顺着手臂往上,视线定在他那因为吞咽而上下滑动的喉结上,唔……好想流鼻血!果然是皇城的天气太干燥了么……

    “咳咳。”

    何方景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

    “你的面呢?”

    他没好气地拔高了音量,生怕她还沉浸在美色中无法自拔。傅凌初撇撇嘴,托着下巴嚎了一声“老板”。

    “哗”地一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桌子碗筷倒了一地。傅凌初与何方景面面相窥,默契地想着不会这么倒霉吧!

    风权卿咬着勺子,一脸迷茫地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疑惑地看向傅凌初。傅凌初赶紧用袖子帮他擦掉黏在唇边的红豆,柔声安慰道:

    “没事儿,快吃。”

    何方景下巴差点没有掉到地上去,这女人竟然也会有温柔的一面?莫非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

    “妈的,没有钱?你是在逗爷呢?”

    远远地传来一声谩骂,紧接着又是一通“哗啦啦”的碗筷落地声。老板哀嚎着去拉那些人的袖子,结果被一把推开。傅凌初托着下巴打哈欠,却见风权卿搁了勺子,扭头去看那些来收保护费的地痞无赖。

    “怎么不吃了?”

    将风权卿的头扳回来,傅凌初指着还未吃光的红豆粥,皱眉批评:

    “浪费可耻!”

    风权卿拾起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递到傅凌初的嘴边“啊”了一声。傅凌初皱眉推开他的手臂,没好气地说道:

    “自己吃不完还要我帮你?”

    风权卿愣了愣,舔着下唇,弱弱地开口:

    “娘子饿,没有面。”

    傅凌初见他一脸委屈,胸口狠狠地痛了一下。

    “王爷刚才一直在吹粥,只试吃了一小口。”

    何方景“好心地”提醒,顺便用“你刚才盯着人家到底在看些什么”的眼神睨了她一眼。傅凌初那伤痕累累的心又被狠狠补了一刀。

    见呆子垂着眸,一脸受伤的样子,她咬牙握了握他的指尖。风权卿抬眼小媳妇似地看着她,接着又垂眸装深沉。

    “哎呦……好饿。”

    傅凌初下巴搁在桌上,装起了无赖。果然,善良单纯的某呆从自怨自艾中打起精神,主动勺起了红豆粥递到了她的嘴边。傅凌初的眼睛有些红了,像她这样的人,哪配得到风权卿的真心付出?她是个骗子呀!她根本就不是秦若雨更不是他的劳什子王妃!她欺骗着他的感情,只因为一己私念。可他却傻得无条件去相信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呆子!”

    她张开嘴巴,含住勺子,抬眼冲风权卿傻傻笑着。风权卿黑眸微闪,想要拔出小勺继续喂食,无奈傅凌初存了逗弄他的心思,硬是叼着不放。何方景摇头轻叹:

    “我家王爷太过善良。”

    傅凌初怒道:

    “我家呆子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何方景悠哉地将最后一口汤喝尽,冲风权卿抛了个媚眼。

    “王爷,好饿……”

    风权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又看了看横眉怒目的傅凌初,笑了。何方景呲牙笑道:

    “你瞧,王爷都在笑你小气呢。”

    傅凌初不理他,见风权卿又舀起一勺,生怕他递错了方向,忙伸长脖子去叼他手中的勺子。得逞之后还特得瑟地冲何方景哼了哼。何方景的下巴再次脱臼,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第23章 挨打

    风权卿本就没想理会何方景,见傅凌初一口接一口地去吃他喂的粥,一时心情大好,唇畔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小呆卿,你也吃。”

    傅凌初将再次递过来的勺子推到他的唇边,笑的一脸温柔。何方景猛地咳嗽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

    “呆……卿?”

    傅凌初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

    “去去去,我们正在用膳呢,要咳嗽一边去。”

    何方景心里不平衡了,不怒反笑:

    “你们都共用一个勺子了,居然还嫌弃我?”

    傅凌初这才想到这茬,红了脸怒瞪何方景一眼。

    “要你管!”

    风权卿学着傅凌初的样子将勺子全部含进了嘴里,然后傻兮兮地扭头去看傅凌初。那双承载着星光的黑眸中满含笑意,傅凌初只觉得自己的心“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缝。

    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周围用膳的人早就作鸟兽散。他们三人雷打不动地坐着,倒是显得有些突兀。

    终于旁边的那桌也被掀翻,砸碎的瓷碗碎片溅了一地。风权卿勺粥的手微微一顿,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带头摔桌子那人长得凶神恶煞,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身材粗壮,双臂满是肌肉。见风权卿看他,突然大喝了一声: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傅凌初懒洋洋地踢了踢滚落到裙脚下的筷子,起身坐到了风权卿的身边。她伸手抱着他的腰,柔声撒娇道:

    “呆子喂我喝粥好不好,一勺勺吃太慢了。我真的好饿……”

    风权卿僵硬的脸色得到了缓和,端起整碗粥轻轻地贴到她的嘴边。

    “吃什么吃!没见到老子正在砸店?”

    那汉子几步冲到他们跟前,举着砍刀就往桌上劈去,本就不怎么牢靠的木桌应声而断。傅凌初一手护着风权卿,一手不着痕迹地扎了他一针。那粗壮汉子哀嚎一声,举手就朝傅凌初挥去。

    风权卿吓了一跳,抱着傅凌初互换了一下位置,结果后背结结实实被捶了一下。两人双双倒地,傅凌初被风权卿压在地上,一群小喽啰一拥而上。他们二话不说对着两人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傅凌初急了,伸手去推压在她身上的风权卿。但那呆子傻劲儿一上来,收紧双臂就是不肯放她出来。

    “风权卿你快放我出去!”

    隔着风权卿她都能感受到那重重踹到他身上的力道,一声声闷响听的她忍不住落泪。她与他紧紧相贴,他的手臂就垫在她的脑后。他们靠的那么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呆子,求求你快起来!”

    傅凌初哑着声音开口求他,但风权卿却恍若未闻。他将脸埋在她的颈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娘子”。傅凌初瞬间崩溃,不过是一群小混混,她能对付的!与清源分开的时候,她曾向她发誓不会让自己受伤。所以她随时带着银针,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恶人,她都能准确地找到穴位,让对方痛不欲生。

    可是呆子啊,你错付了真心。你豁出性命护在怀中的并不是你的王妃!

    傅凌初的泪划过耳际,紧贴着她的风权卿疑惑地抬起头。

    “娘子,不哭。”

    风权卿空出一只手,笨拙地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他总是喜欢用笑来解决一切事情,呆的令人发指,却也让人羡慕。

    看清风权卿的脸后,傅凌初哭的更凶了。这呆子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知不知道他带笑的唇畔已沾上了艳红的血迹,就像一把利剑生生刺在了她的心上。

    “呆子,求求你不要有事。”

    傅凌初的眼中溢满了泪,第一次厌恶起自己的自以为是。如果在不归谷的时候,她能向清源学一些拳脚功夫就好了。如果她没有逞能,与其他客人一起避开,不去多管闲事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护着她的呆子正在挨打,而何方景也自顾不暇。她从来都只会算计别人,却不想错算了一个呆子。

    她很想告诉他,他的娘子是个从未吃过亏的人。但对上那双饱含心疼的黑眸,她的喉咙就像着了火一般难受。

    她咬着牙贴上他的嘴,恶狠狠地吮吸着他唇畔的血迹。风权卿浑身僵硬,随后微微张嘴,任她去占自己的便宜。他的眼里带着满满的宠溺,深邃透亮哪还有半点痴傻的痕迹……

    “他妈的,一对狗男女!”

    不知是谁叫骂了一声,杂乱的拳脚停了。开始有人骂骂咧咧地伸手去拽风权卿的胳膊。风权卿闷哼一声,死死咬牙将傅凌初护在怀里。傅凌初环着他的腰,模糊的泪眼已恢复了一丝清明。

    何方景收拾完了几个纠缠他的小喽啰,朝着他们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几个小喽啰不甘地踹了风权卿几脚,转身迎上了何方景。

    当初扎下的那一针终于发作,那挨了傅凌初一针的粗壮男子抱着手臂嗷嗷嚎叫起来:

    “混蛋!快去给老子找大夫!”

    傅凌初坐在地上,抱着风权卿的身子为他号脉。本就平淡无奇的脸上和着尘埃和泪水,滑稽的像是刚从泥地里滚出来的泥人儿。

    风权卿挨了那粗壮汉子的一肘子,随后又遭受了一顿暴打,身体情况很不乐观。傅凌初喊何方景不要恋战,刚巧那些小喽啰也要送自家老大就医,也就没有拦着。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风权卿回了璟王府,吓的看门的护卫连报信都一路跌了好几跤。

    左左那时正在安排人手在后院给几只小狗崽安置新窝,听到下人回报,立马丢下手中活计就往主卧赶去。

    半途中碰见挂了彩的何方景,火气噌噌地冒了上来。

    “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王爷和王妃的?叫你多带一些人手,你不肯!说什么人多招事儿,我告诉你,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扒了你家主子的皮!”

    何方景本就愧疚,心里也是塞了一团火。听到左左的话,气得肺都快炸了。

第24章 负伤(上)

    “这事儿怨不得我家主子!你少拿这事儿找我家主子的麻烦!”

    “我找你家主子麻烦?何方景!做人要有良心!在璟王府,王爷和王妃才是正经主子!更何况我家公主对你有恩,你怎能忘恩负义!”

    何方景也恼了,口不择言道:

    “你家公主?傅凌初是你家公主?那秦若雨算你什么人!”

    左左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好你个何方景,你威胁我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左左甩了几袖子,绕过何方景气冲冲地走了……

    左左抄了近路,很快就到了主屋。可惜房门紧闭,什么都看不到。得了傅凌初命令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一见到左左,纷纷屈膝朝她行了个礼,一转眼又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屋内,傅凌初正颤抖着手指去剥风权卿的衣服。风权卿半闭着眼睛,脸色通红地将她望着。

    “呆子,疼的话要跟我说。”

    风权卿点点头,抿唇看了一眼她抖得厉害的指尖,微微一笑道:

    “不疼。”

    傅凌初的爪子顿了顿,缓缓地触上了他的衣襟。风权卿一声不吭地随她折腾,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会儿趴着,一会儿侧着,疼的他大汗淋漓也不敢哼上一句。

    傅凌初检查完毕,看的两眼微微泛红。她家呆子原本白玉无瑕的后背此刻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乌青。脊梁骨一排都是血淋淋的。隔着厚厚的冬衣,居然也被折腾成这样,可见下手之阴狠毒辣。

    傅凌初将手巾放入热水中消毒,又不顾烫热将手巾拧干。她顾不上被热水烫红的手,微微颤颤地将手巾贴上了风权卿的背。风权卿压抑地闷哼了一声,她再一次放柔了手里的动作。擦干净后,她拿了药膏为他上药,只用食指勾了一点轻轻抹在他的身上。她的动作那样温柔,指尖所及之处都能引起阵阵战栗。

    风权卿咬着牙,毫无声音,眉头时而轻皱一下。傅凌初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眼睛发酸,只想落泪。

    这些外伤都这么严重,那内伤岂不是更……

    她不敢再往细处去想,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风权卿生病受伤。

    “呆子,你觉得快乐吗?”

    傅凌初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风权卿不傻,他只是中了毒,压迫到了他的脑神经。想要根治其实不难,他中毒不深,死不了却也不好过。起初,她对他好,只是觉得他与自己同病相怜,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但她对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实在兴趣不大。可现在,他的傻却令傅凌初感到心疼。渐渐地她困惑了,如果风权卿不傻,那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快乐。”

    风权卿眼眸含笑,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有娘子,很快乐。”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傅凌初的胸口一阵闷疼,手中的动作更轻了一些。等药涂到腋下的时候,风权卿嘎嘎地笑了。

    “娘子,痒……好痒……”

    傅凌初皱眉叫他不要乱动,又扯了被子轻轻覆在他的身上。见他睁着乌黑的大眼盯着她,傅凌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脸蛋。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风权卿嘻嘻笑开了:

    “娘子,脸花花。”

    傅凌初一愣,也跟着笑了。她忙着帮风权卿检查伤势,又忙着开方,涂药,哪还有心思去整理自己的妆容?低头一看,纯白色的素裙果然已经变成了深灰色,裙摆处甚至还沾了一些红豆粥。想必是扑到了那打翻了的红豆粥上,黏糊糊的,还和着尘土,看上去十分恶心。

    她是急糊涂了,也不整理一下自己就开始给呆子看伤。好在风权卿没有伤口,伤势都比较内敛。现在已经涂了伤药,只需下几针消掉淤血和红肿就可以了。但他脊椎处的伤还要再观察几日。想起那粗壮汉子的体型,一肘子下去也不知道有没伤到呆子的筋骨,傅凌初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

    还好现下是初春,衣服穿的比较多。不然估计那大汉一肘子下去,风权卿也别想活着回到璟王府了。

    这次出行,倒是给傅凌初提了个醒。毕竟风权卿不是普通人,以后衣食住行都还要再小心一些才好。

    她沉吟着坐到了床畔,见他没有阖眼,又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呆子只是一味的傻笑,下巴垫在手臂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真是呆子。”

    即使伤痕累累脸上也是带着暖暖的笑意,仿佛阳光一般能够驱散内心的阴暗。她一直找不到形容他的词汇,现在却莫名的想起了“阳光”一词,果然很适合他。

    “娘子,好看。”

    风权卿歪着脑袋去看她,满脸“我家娘子最好看”的傻样。傅凌初被他逗笑了,摇头问道:

    “你不觉得左左比我更好看?”

    风权卿晃着脑袋咧开嘴,冲着她羞涩一笑:

    “娘子最好看。”

    傅凌初有些无奈,这呆子肯定审美有问题。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是觉得很甜蜜。显然在不归谷的时候,她听惯了颜渊的抱怨。什么她娘亲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却长得平平淡淡,扔人堆里都不好找。被打击惯了,自然也就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什么胭脂水粉,她大多无感。出门也只是随便套一件颜色清淡的衣服,连发髻都没学会几个。

    虽然清源那货也不喜欢打扮自己,但人家有偷懒的资本啊。都说天生丽质难自弃,她随便站着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哪像她,清水一瓢,毫无特色。先天不足也就罢了,后天居然还不努力,自然被颜渊那个毒舌奚落的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可风权卿却夸她好看,还夸了一遍又一遍。看着他那真诚的小眼神,傅凌初都要怀疑自己是天女下凡了。但是拿起铜镜一瞧,还是那张脸,那个傅凌初。她并没有变成西施貂蝉之流,当真是有些遗憾。

第25章 负伤(下)

    傅凌初医术不错,治伤的时间不算很长。倒是哄呆子睡觉花了她不少时间。因为不能平躺着睡觉,傅凌初还特意在他的两侧压了软被,就怕他睡着翻身伤了自己。

    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府里已经亮起了红红的灯笼。上头的“喜”字似乎在提醒着傅凌初,她才嫁做人妇不久。

    见她出来,左左忙迎了上去。她们说了几句话,便让下人们去用晚膳。夜还很长,风权卿伤重不能下床,很多事情都得在床上解决。傅凌初让人备了些吃食拿到书房,又费尽心思开了方子才去回了卧房去照顾风权卿。

    风权卿睡了一会,背后火辣辣的疼让他睡的极不安稳。傅凌初摇醒他给她喂了点小米粥,见他咬牙隐忍的模样,突然就心疼了。

    “别忍着,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疼了。”

    风权卿却摇头:

    “不疼,娘子才会疼。”

    傅凌初伸手去捏他的脸蛋,恩,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不疼你咬什么牙?”

    风权卿嘿嘿地笑着,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蛋道:

    “娘子,亲亲就不疼了。”

    傅凌初知道他傻,说这话的用意并不是调戏,而是真的有那想法。于是,豪不矜持地在他的脸上啃了一口。

    风权卿愣了愣,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娘子,再亲再亲。”

    说完又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傅凌初不理他,又喂了他一口小米粥。

    “快吃,粥快凉了。”

    风权卿一脸委屈地睨了她一眼,哀怨的抿了抿两片薄唇。傅凌初知道风权卿的情况,只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了,所以才会吊着一颗心不让它往下沉。

    风权卿中的毒不深也不浅,刚好能让他吊着一条小命。情况好的时候,他可以是非常清醒的正常人,至于有没有人能看出来,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但他大部分时间是呆子,这一点无需置疑。在他是呆子的时候,她可以肆意地吃他的豆腐,捏他的脸。但万一他突然清醒了呢?是不是会觉得难堪?会不会排斥她的接触?她不知道,所以保持适当的距离对他们都有好处。毕竟她总有一天是要换回去的……

    在傅凌初的威逼下。风权卿吃完了一整碗小米粥。因为睡了一下午,风权卿的精神很好。傅凌初见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她看,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妈妈哄她睡觉时说过的童话故事。于是,便问他想不想听故事。风权卿双眼骤亮,将头点的跟那啄米的小鸡一般。

    傅凌初给风权卿讲《一千零一夜》。说国王因为王后的背叛,要报复天下所有女人。他每天娶一个女子回来过夜,次日便杀掉再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国王杀掉了一千多个女子,成了一个残暴的君王。

    呆子急急地插嘴道:

    “那怎么办?杀人,不好……”

    傅凌初去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如果你是下一位新娘,你会如何?”

    风权卿努努嘴巴,歪头皱眉作思考状。傅凌初继续讲:

    “丞相的女儿试图拯救千千万万的女子,嫁给了国王。她每晚都讲一个故事,只有开头和中间,没有结尾。国王为了听故事的结尾将杀她的日期延迟了一天又一天。”

    风权卿咧嘴傻笑:

    “和娘子一样聪明。”

    傅凌初说:

    “她的故事无穷无尽,一个比一个精彩,一直讲到第一千零一夜,终于感动了国王。”

    见风权卿没有半点睡意,傅凌初便打趣他:

    “后面有一千零一个故事哦,你想不想当那个国王?”

    “不想。”

    风权卿一口否决,眼神坚定,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杀人,不好。”

    傅凌初笑笑:

    “那你还要不要听故事?”

    风权卿高举双手,大喊:

    “我要!我要!”

    傅凌初按下他的手,这才开始了今晚的第一个故事……

    傅凌初也只给风权卿讲了故事的开头和中间,并命令他马上睡觉,否则就明儿休想听到故事的大结局。这招果然奏效,风权卿乖乖地抱着被子进入了梦乡。

    风权卿熟睡之后,傅凌初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带着蚀骨的寒意起身走出了房门。

    夜色如墨,只余弯月独挂空中。傅凌初许久未曾阖眼,实在没有望月思乡的美国时间。倒是左左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肘着石桌托腮望月,一副多愁善感的林妹妹模样。见到傅凌初,左左起身飞奔到她的面前,小嘴儿一张急急喊道:

    “凌初。”

    傅凌初扬眉勾唇,她叫她“凌初”,这倒是稀奇事儿。

    “有事儿?”

    “呃……王爷他还好吧?”

    左左皱眉,垂在身侧的手一个劲儿地扯着裙摆。傅凌初看在眼里,却不拆穿,只淡淡笑道:

    “他很好。”

    左左咬咬红唇,抬起脸来看着她说:

    “你是不是要去姓何的屋子,给那个小孩儿看腿?”

    傅凌初怪异地看着她道:

    “我以为你知道。”

    “别去了,那姓何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小鬼才是他的主子,他根本没有资格和本事保护好你和王爷!”

    傅凌初笑了笑:

    “何以见得?”

    “他……他今天不是没能保护好您和王爷么?这足以证明他的无能!”

    左左义愤填膺,一张小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傅凌初只觉得有趣,刚认识左左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冰山美人,不苟言笑,做事果断,不想这丫头还挺有情有义。

    其实,就算左左不出言提醒也无大碍。傅凌初根本就没想过要笼络何方景,只是府里需要个对青州国了如指掌的管家,她才做了这个顺水人情。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并不认为何方景存在什么威胁。

    “何管家脚伤未愈,要护着两只菜鸟谈何容易。更何况不带护卫也是我提议的,就怕人多扰了清静。这事儿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左左被噎得哑口无言,努了努嘴,磕磕巴巴地开口道:

    “你跟我道什么歉呀……不是要给那个小鬼治腿吗?赶紧去吧。”

    傅凌初无力地瞅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道:

    “不是想着要跟我学点医术吗?走吧。”

    左左的脸更红了……

第26章 晒太阳

    府中病人不少,傅凌初忙里忙外,脸都瘦了一圈。好在左左天资聪颖医术突飞猛进,替她分担了不少。不然照这速度再熬个几月她非得下去见阎王不可。

    风权卿受伤一事,傅凌初并未刻意隐瞒。令人意外的是,皇宫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期间,呆子的太子哥哥差府里的管家送来了一些珍贵的补品,除此之外,再无过多关注。傅凌初不得不感叹一句:长得好看,没朋友啊没朋友。

    “娘子,你不开心?”

    一月的静养,让呆子的脸看上去圆润了一些。见他探出脑袋,睁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她,傅凌初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带我家小呆出去晒晒太阳。”

    她当然不能直接告诉呆子,她这是在心疼他的孤单。他那么好,受了那么重的伤却没一个人过府探望。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得了病身边还有父母嘘寒问暖。但一个失了宠的傻王爷却连这点温情都体会不到。

    他过的这么凄苦,却一直以微笑示人。不像她,因为一次的背叛就忘记了最初的那份感动。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与其念念不忘还不如拿来祭奠已逝的爱情。

    “要要要!晒太阳!”

    风权卿高举手臂,一脸雀跃。傅凌初被他逗得笑了,这呆子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许是被闷坏了。生怕她反悔似的,风权卿扑到她的怀里,抱住她的腰撒娇道:

    “和娘子一起晒太阳。”

    傅凌初望了一眼天色,今日阳光普照,的确是出行的好日子。于是,给呆子换了身浅蓝色的衣裳。左左端着鸡汤进来,看见傅凌初正别扭地给风权卿束发,忍不住笑了出来。

    傅凌初的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差,风权卿的头发没一次带上发冠的,总是松松垮垮垂在腰后,用一根细布条子随便捆扎,看着着实可怜。

    “王妃可要带王爷出去?”

    左左将鸡汤搁在外间的桌上,走到傅凌初身边接过了她手里的活计。傅凌初如大赦一般舒了口气,讨好一般给左左捏了捏肩膀道:

    “好左左,辛苦你了。”

    左左三两下就给风权卿弄好了发型,戴上一个白玉发冠,腼腆柔弱的某呆瞬间变成了一位翩翩贵公子。

    “王妃,咱们王爷长得很俊呢。”

    左左由衷赞叹一声,说话间已把风权卿推到了傅凌初的面前。傅凌初捏了捏风权卿的脸蛋儿,笑嘻嘻地道:

    “那当然,咱家小呆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行!我得藏起来,要不让人给拐走了可怎么办!”

    说着一把搂住风权卿的腰就要把他往身后藏,逗得某呆嘎嘎笑个不停,整个卧房里都回荡着欢声笑语。

    因为上次有了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傅凌初此行格外小心。出行前她叫来了何方景,让他去雇佣几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结果何方景一听,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有话不妨直说。”

    傅凌初正在收拾东西,吃的喝的样样俱全。撇见何方景皱着眉一脸便秘的表情这才放下手中的包袱对他说道。

    “王妃可曾记得前些日子交代何某去问买庄子的事儿?”

    傅凌初闻言吃了一惊。

    “你已经买了?”

    她当时的确是想买个庄子来着,因为府里大小事务都需银子,下人们的月俸,伙食费,还有节日的赏钱。加上皇室贵胄哪个不是拥有好几处房产?她家呆子好歹是个王爷,只住着璟王府看上去难免有些寒碜。但是,庄子不是说买就买的。那些权贵根本不嫌房多,一些地主也是极少贩卖已经修葺完善的庄园。

    “那倒不是,您也知道,生活在皇城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很少人会变卖家产。有些人家都是趁便宜买了,涨价了卖出去。但那些庄子都是荒的,想要打理好,需要花上大把时间,实在费时费力很不合算。何某近日倒是得了个消息。说是有人贱价出售一处庄子……”

    “贱价出售?那不是要抢破头了?还轮得到咱们么?”

    傅凌初笑望着何方景,心里明白他的话并未说完。果然见他皱了下眉头,回道:

    “王妃有所不知,那户人家本是富商。其主老来得子,对膝下唯一的子嗣很是宠爱,结果这孩子被养出了蛮横的性子,吃喝嫖赌是样样都会。终于在不久前闯下大祸,欠了赌坊一笔巨债,将那老爷子的所有积蓄都给赔了进去。为了生计他们才不得不变卖这处庄子,只是青州国人尤信风水,只说这家庄子风水不好,卖价再低都无人问津……”

    “何管家的意思是?”

    “全凭王妃做主。”

    傅凌初倒是不信这些,如果真是好庄子便宜买下何乐不为。

    “我和呆子还没想好去哪儿晒太阳呢。呆子这些日子关在房里很是可怜,如果可以,我想带他去别处多住些几日。你可否与那庄子主人商议一下,就说我们先去住段时间,当然为表诚意会付上一些定金。如果当真是风景优美,打理妥当的好庄子,我们定会尽早给他答复。”

    何方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

    “王妃不怕那里的风水不好?”

    傅凌初笑了:

    “风水轮流转嘛,现在不好,未必将来不好。”

    傅凌初意味深长地看了风权卿一眼,见呆子伸手去扯她的衣角便毫不客气地将他作乱的手一把抓住。风权卿笑的温和,傅凌初见他笑也跟着傻笑起来。何方景盯着她们相握的手看了一会儿,随即也跟着笑了出来。

    在沦为阶下囚之前,身为左丞相之子的他,才貌双全,乃皇城第一美男子,多少官家女子上门说亲,他都不屑一顾。可是,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随着他父亲的含冤自尽,何家没落了。那些仰慕着他的女子,个个避之不及,躲他像是在躲瘟疫。记得当初傅凌初问过他,为什么赦免了死罪却不回家。家?他哪还有所谓的家?但他说不出口,只觉得亲人不在了,家也就没了……

第27章 初次相遇,一世相守

    因着第一次出府没带左左而见了红,这回左左说什么都不愿在府里呆着了。她叫了几个从雷州国带来的侍女照顾宝儿和一干小狗的饮食起居,自己却跟随便大部队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小丫头们见此嚷嚷着也要跟去,结果被左左的眼刀吓得纷纷蹿回了屋子。傅凌初见状,笑她这是要嫁不出去,结果左左很淡定地点头告诉她:

    “雷州国的随嫁女官是不允许自行婚配的。”

    傅凌初听了这话有些伤感,刚认识左左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个不爱笑的娃。虽然长得好看,但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相处下来,才发现她是个热心的孩子,就像全能小助手,会很多她所不会的琐碎小事儿。

    傅凌初不想再提她的伤心事,只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将她从秦若雨的手里给骗出来。一时无言,四人就这么干坐着,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何方景安排了两辆马车,一辆载物,一辆载人。载人的这辆马车比较大,足以塞下傅凌初和一个呆子,两只蜡烛……

    看着那两只蜡烛,抱膝而坐,干瞪着眼,傅凌初很不厚道地笑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我带你们出来就是想让你们散散心,解解闷儿。你们倒好,光给我脸色瞧了,麻烦你们开心一点,咱们难得出来一趟。”

    “王妃,你干嘛非要带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在他的心里,只有那小屁孩才是他的正经主子。瞧瞧他那瘦骨嶙峋的寒酸样儿,光看着我都牙疼。”

    傅凌初不提何方景还好,一提他,左左浑身不对劲儿。何方景哼了哼,皱眉开口道:

    “何某不过是遭了难,倒是碍着女官大人的眼了。”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说,你因什么原因获罪,你自己心里明白。”

    何方景冷笑道:

    “何某并无隐瞒之意,只是王妃……只是她对我的过往不感兴趣而已。”

    这话说的很是伤情,若是旁人听了非得以为傅凌初是个绝情寡义的负心汉不可。

    “你知足吧!起码还能留着这条小命与我斗嘴。若是在雷州国,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是要诛九族的。青州皇帝念在往日情分上,只灭你三族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何方景本不想与左左多说,只听这么一句立刻就恼了。

    “什么通敌叛国?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家父自担任丞相以来,推行新政,减免赋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奈何皇帝陛下不分青红皂白,只因我祖辈曾是殇州国人就断定我父是他国细作!我父何等刚烈,当场一死以证清白。但那些无耻之辈居然诬陷我父是畏罪自杀……”

    何方景说起往事一脸悲愤,奈何呆子听不懂,傅凌初不敢兴趣,只剩下冷哼的左左还算有点反应。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一脸鄙夷地说道:

    “你口口声声喊那小鬼‘主子’,还说你不是殇州人?别说青州皇帝,换我也不信啊!”

    “哼!你休想从何某这里打探到什么消息!反正我们何家并未欠过愧对青州百姓的事情!”

    何方景说起往事一脸冷然,左左也收了话茬儿不再自找没趣与他攀谈。

    一路上,风权卿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头靠着傅凌初的肩膀,双眼微阖,一脸恬静。若不是他会时常捏一捏傅凌初的手心,估计没人会发现他还醒着。傅凌初有时候会回捏他的手心,只要她一捏,风权卿的睫毛就会颤动一下,很可爱的反应,而且屡试不爽。

    那处庄子位居半山,由一条石阶相连。因为斜坡无法继续坐轿,傅凌初便携了风权卿下轿步行。此处风景不错,满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树,那庄子隐在树林间颇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走上石阶,往下一看,何方景和左左都成了小人儿。一个指挥雇来的护卫搬东西,一个提着裙摆“噌噌”地往上蹿。

    傅凌初微笑望着他们,只觉此情此景很是温暖。

    “王妃,快些扶王爷进屋吧。”

    左左一溜儿小跑来到她和风权卿跟前,笑的那叫一个诡异渗人。傅凌初还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她转身对何方景哼了哼,

    “就让那家伙做苦力!下回看他还敢不敢跟过来。”

    傅凌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何方景,别有深意地笑了。

    爬了一会儿,出了些汗。尽管是在这大冬天,太阳一出来也是有些晒人。风权卿抓着袖子在傅凌初脸上轻轻擦拭了几下,一脸认真地问道:

    “娘子,累?”

    傅凌初摇摇头,抓住他的手道:

    “别脏了衣服,我这儿有帕子呢。”

    说着便扯出一条素白的手绢儿,什么花色都没有,单调的能显现出主人的没品。左左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妃,您好歹在帕子上绣上几只鸳鸯和蝴蝶啊,再不济绣几朵牡丹,月季,荷花什么的,也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强些啊。就算是穷人家的姑娘,帕子也不会素成您这样呢。”

    傅凌初干笑了几声:

    “左左,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笨。”

    其实,傅凌初想说,她从小到大的劳技课都是睡过去的好伐!她要是会绣什么鸳鸯蝴蝶牡丹月季,那才有鬼!

    “要不,奴婢帮您绣上吧?您喜欢什么?鸳鸯好不好?”

    左左热情地伸手想要拿她手里的帕子,却被傅凌初一把按住手背。

    “左左你又忘了,说什么奴婢?我又不是……”

    左左笑了,连忙改口:

    “左左我是真心敬重您。”

    傅凌初感动激了,忙扯出帕子说道:

    “不打紧的,虽然手笨,但绣个字什么的,还不成问题。恩……就绣个‘凌’字如何?”

    “林?”

    风权卿愣愣地指了指身旁的大树,眨着眼睛问傅凌初。傅凌初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记住了哦,你的娘子叫傅凌初,傅是你岳父的姓,凌是你岳母的姓,因为他们是一见钟情,所以为我取名为初,大概是指初次相遇,一世相守的意思吧……”

第28章 拔萝卜

    想起父母,傅凌初的鼻子就忍不住发酸。她艰难地压抑住快要崩溃的情绪,不让自己抱头痛哭。但这些努力在风权卿面前形同虚设,他看上去虽傻,实际上却十分敏感。

    傅凌初能感觉到从他手心里传来的力量,那么温柔地,坚定地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他的大掌中。

    “娘子,笑。”

    风权卿捏着她的脸,轻轻往上一带。傅凌初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那一刻她所有的哀愁都烟消云散,眼里只剩下咧着嘴巴冲着她笑的某呆!

    “呆子……呜呜,我想吃荔枝!”

    傅凌初抽了抽鼻子,委屈兮兮地望向风权卿。左左闻言嘴角抽搐道:

    “王妃,这天气才刚回暖,那荔枝……现在恐怕是没有的。”

    某呆愣了愣,紧了紧与傅凌初相握的手,点着脑袋说:

    “好!”

    傅凌初笑了,忙道:

    “我可记住了,你不能耍赖诓我!”

    某呆点头如捣蒜,傅凌初对着他笑得旁若无人。一旁的左左只觉得心里痒痒的,酸溜溜的嘀咕着:

    “真肉麻,大庭广众的……”

    话说一半又闭了嘴,拿了自己那条绣了兰花的帕子就往脸上遮。

    “我说你们,居然有心思站着谈天论地,就没个人来同情下何某人吗?”

    扛着大箱小箱的何方景,看着站在别庄大门前说笑嬉闹的三人,一脸哀怨。他到底是璟王府的管家还是苦役?脚上的伤才刚好又被当牛使唤。这些人没个有良心的,特别是傅凌初,出门不带杂役,抠门的根本不像个王妃。

    左左啐了一口,叉着腰骂道:

    “难不成你想让王爷和王妃做这苦力活儿?还是……想让我这娇弱女眷来做?”

    何方景被气的差点呕血:

    “你是娇弱女眷?你分明是母夜叉!”

    左左这回倒是没有继续同他斗嘴,这荒郊野岭的要是气坏了人,就没人可以使唤了。

    不顾何方景哀怨的大叫,三人十分默契地扭头走进了别庄。

    这庄子的大门挺有特色的,由乌木制成,四角处还雕了象征富贵的牡丹花。进了门,脚下便是一条通向灰瓦白墙小平房的青石主道,上面也雕刻了别致的图案,只是经过常年的踩踏和雨水的冲刷,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鲜。这庄子同它的主人一样,经过岁月的洗礼,老了败了,只余下淡淡的哀愁……

    前来迎接的别庄管事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一见面,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从前。从前,这儿是他的老主人最喜欢的避暑山庄,每年夏天都会来此住上一小段日子。从前,这里的仆人很多,田地很是肥沃……

    傅凌初等人跟着他,将整个别庄逛了一遍。那絮絮叨叨的老人家这才正了脸色介绍自己:

    “老奴姓李,是这庄子的管事。今日一早老爷就差人同老奴说,璟王府要买下这座别庄,不知诸位……”

    傅凌初淡淡一笑,这老头先说上一大堆的家常琐事,再来询问她是不是买别庄之人,是不是有些可笑?但人非草木,他希望新主人能善待这里,她能理解。

    “那我便喊您一声李管事吧。”

    傅凌初拉过风权卿的手,轻声询问道:

    “喜欢这里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那姓李的老奴听见。此番作为足够清楚地表达,风权卿才是这庄子的新主人了。

    那管事的堆了笑,去问风权卿:

    “这位公子,您对这庄子可还满意?”

    风权卿对傅凌初点点头,小声道:

    “喜欢。”

    傅凌初也觉得挺不错,方才她跟着管事老头转悠的时候,大致看了一下周围环境,依山傍水,的确是度假的好去处。虽然屋子是没有璟王府大,可也算清新雅致,这么低廉的价格能买到这么好的庄子的确是她赚到了。

    “李管事,这庄子我们很满意。等何管家上来了,还请麻烦你跟他做一下更户的手续。”

    那管事面色一喜,忙道:

    “不麻烦不麻烦。”

    左左听着有些发愣,这么快就办妥了?

    “王妃您不再看看?”

    傅凌初看着左左但笑不语,直到那李管事走了,她才悠悠道:

    “这宅子或许值不了多少银子,但风水定是好的。”

    她心情极好地拉着风权卿绕过屋子,往庄子后头的菜园子走去。左左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却也带着几分好奇跟了上去。

    风权卿似乎对园子里的蔬菜很感兴趣,他蹲在一株白菜前,用食指戳了戳翠绿的叶子。呆萌的可爱样子惹来傅凌初的阵阵轻笑:

    “小呆卿是不是从没见过白菜?呃……我是指一整株白菜。”

    风权卿抿着唇,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傅凌初:

    “白菜?”

    “是啊,这是白菜,这是萝卜,这是南瓜……”

    傅凌初笑嘻嘻地看着风权卿,风权卿也很给面子的回以一记“娘子,你好厉害的”的崇拜眼神。站在一旁看两人互动的左左突然感到一阵头疼。和这两人在一起久了,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都降低不少呢……

    “小呆卿看我拔萝卜给你吃!”

    傅凌初俯下身扒了几下土,提着萝卜叶子往上一提,一根食指粗细的白萝卜破土而出……

    左左:“……”

    傅凌初:“……”

    风权卿:“(⊙o⊙)……”

    “咳咳,这根萝卜好像有点小……”

    傅凌初干笑两声,有些难为情地看向风权卿。风权卿很捧场地朝她竖起大拇指,感动的傅凌初稀里哗啦。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傅凌初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娘子的萝卜跟我的手指一样大,嘻嘻……”

    笑笑笑,笑你个头!傅凌初愤愤拧下萝卜顶上的叶子,蹲下身重新插回了土里,完全一副坏事做尽不留其名的样子。她拿着小萝卜往身上随便一擦,一张嘴就咬了下去,结果涩的她差点落泪。

    风权卿看着有趣,也学着她的样子提着萝卜叶开始拔萝卜玩。但是他拔的很吃力,遂又放下叶子,扒了几下土。结果还真被他拔了一根胳膊大小的白萝卜。

    傅凌初和左左一同傻眼,果真是傻人有傻福。看这叶子也不是很大把,怎么就能长出这么大的萝卜来?

    “娘子娘子,你看你看。”

    风权卿抱着大萝卜,笑的眉眼弯弯。初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在田野间投下一道黑影。

第29章 许愿

    风权卿站在那儿微微一笑便让周围的风景都黯然失色。傅凌初常常想,如果呆子不是那么呆,或许他会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或许他早就与别个成年男子一样,有了成群的妻妾和一堆爱慕着他的女子。

    但聪明的人有着聪明人的苦恼,她不希望风权卿被卷入争权夺位的是非之中。他说过的,他很快乐,如此,便已足够。

    “呆子,我们比赛,看谁拔的萝卜又大又多,好不好?”

    傅凌初来了兴致,望着风权卿怀里抱着的萝卜两眼发光。风权卿也很高兴,摇头晃脑地将大萝卜放到一边,扬着脸冲傅凌初笑了笑,算是应了她的挑战。

    傅凌初自动将风权卿的表情视作挑衅,跃跃欲试的撩了袖子,扎起马步,嘴里喊着:

    “预备……”

    风权卿严阵以待,也学着傅凌初的样子撩起了两边的袖子。

    “开始!”

    话音未落,傅凌初便开始弯腰狂拽萝卜的叶子。相较之下风权卿就显得老实很多,他先来上一招空手刨土,再将已经松动的萝卜连根拔起……

    两人就这样在菜园里玩起了拔萝卜的游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菜园子旁边有一座小亭,左左见两人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了了,便提着裙子坐到了亭中。

    这两人委实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的发了疯。瞧他们身上脸上全是泥巴,却还笑的像个孩子……

    看着看着,左左便忍不住笑了。

    这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干着破坏菜园子的勾当,也不怕把这庄子给毁了。特别是傅凌初,每次拔起一根萝卜,都要叉腰得瑟一下。就这么……高兴吗?

    结果两人一直比到用膳时间才被左左吼去吃饭。风权胤收获颇丰,抱着满怀的白萝卜,意犹未尽地盯着早已一片狼藉的菜园子。

    傅凌初也十分不甘,因为她拔的萝卜全属“未成年”,跟呆子拔的巨无霸根本没有可比性。

    “娘子,萝卜……”

    风权卿满载而归,抱着战利品笑的一脸满足。见傅凌初一脸便秘的样子,他十分友好地抱着萝卜们拱到了傅凌初面前。

    “哼!”

    傅凌初委屈,这个呆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专挑大的萝卜拔!赢了还炫耀,太没品了!(这娃早已忘了玩这游戏的初衷)。

    “娘子……”

    风权卿愣住了,忙饶到她面前用湿漉漉的小眼神瞅着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傅凌初没好气地哼了哼,却也不忍继续冷落了他。一抬眼,看见呆子灰头土脸的模样,结果“噗嗤”一声便笑了。

    “哪来的大花猫啊?”

    傅凌初拔的都是小萝卜,所以又塞回土里“回炉重造”了,所以她手上空空如也。见风权卿浑身脏兮兮的,忍了忍没忍住,终于抽出了那条素白的帕子给他擦脸。

    “好了,拔萝卜比赛你赢了,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傅凌初拿着帕子擦拭着他的额头,鼻尖,下巴,一处一处,细心而又温柔。而风权卿望着傅凌初,咬着下唇一脸木然。

    “娘子,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傅凌初冲他眨眼:

    “那要看你许的什么愿望!”

    “娘子是神灯吗?”

    风权卿呲牙笑着,睫毛一上一下,可爱的要命。傅凌初撇开眼,心想果然不能和他讲太多神话故事啊……

    “少废话,还要不要许愿?不要我可走了啊。”

    傅凌初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左左在冲她呲牙咧嘴了,好恐怖……

    “别走。”

    风权卿急了,丢开怀里的萝卜就去拽她的袖子。结果萝卜们“咚咚咚”全数砸到了风权卿的脚上,散落了一地。

    “再不走左左要杀人啦。”

    傅凌初握住他的手,笑了,

    “你不怕左左生气吗?”

    风权卿看了一眼暴走边缘的左左,点了点脑袋。可他还是软软糯糯地说道:

    “娘子不要走,愿望,不走。”

    傅凌初呼吸一窒,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风权卿心中的阴暗面。她以为他的世界是美好的,不管世道多么险恶,那都与他无关。他有自己的小小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可以过的很幸福。所以,当她问他快不快乐的时候,他才会答的毫不犹豫。

    可是,尽管呆子生的多么好看,也不可能超凡脱俗到失了七情六欲。她忘了他是个人,是人就会有需求以及需要。一旦他的心里有了重要的人或物,就会时刻影响着他的情绪。

    她很庆幸自己就是这个重要的“人”,能在呆子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似乎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呢。

    “我不走,我答应你,要走一起走,好不好?”

    说这话时,傅凌初心中五味杂陈。前世的她,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围绕在身边的不是青年才俊就是企业新贵。可那些人嘴上说着漂亮话,实际上却没有一人将她真正放在心里过。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倾心风权卿这样的呆子。但人生无常,既然她不能左右命运,那就顺从心意。

    “娘子,不哭……”

    风权卿扯着袖子给傅凌初擦泪,她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如果命运让她背离现有的生活,来到这里只为遇见她的呆子。那么……她愿意!如果,她前世所受的背叛,只为让她能更清楚的看清呆子的情谊。那么……她无悔!既然决定拿起,那便将过去放下。她不是个贪婪的人,有舍才有得,放弃怨恨,收获爱情,何乐而不为?

    傅凌初用自己的额头顶了顶风权卿的胸膛,刚想矫情一番,结果被左左的狮吼功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是想闹哪样?赶紧给老娘滚去用膳!老娘快饿死了!!”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悲春思秋顷刻间烟消云散。傅凌初红肿着双眼,委屈地对风权卿抱怨:

    “左左好可怕……”

    风权卿呆呆地点头,依旧死死地顶住她脸上的泪珠。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我饿了……”

    风权卿再次点头,蹲下身抱起大萝卜就往怀里塞。左左提着篮子气冲冲地杀了过来。她黑着一张脸,二话没说,就将白萝卜们往篮子里塞。

    傅凌初识相地没有说话,拉着风权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菜园……

第30章 成长

    庄子的后山上有一处天然温泉。听李管事说,他的老主人年轻时身子虚,得了高人指点才找到了这一处“美人汤”。之所以称之为“美人汤”,全因此处泉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女人泡了,那肌肤就会变得精致细腻,白皙无暇。

    傅凌初有些无语,不就一处温泉么,何必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不过看风权卿吃饱喝足没事做,去泡泡澡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便带了些换洗的衣服装进篮子塞到呆子的手中,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风权卿很配合,手中提着小篮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傅凌初身后,看看花看看草,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感到万分好奇。傅凌初觉得有趣便唬他说那花会吃人,结果吓的某呆再也不敢胡乱用鼻子去拱美美的花儿。

    傅凌初掩着嘴笑:

    “呆子,骗你的啦,你怎么这么好骗!”

    风权卿委屈地撇嘴:

    “娘子,骗人不好。”

    傅凌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我就是骗子,第一次说谎就欺骗了全天下的人。我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偷。我并不是你的娘子却替了别人的位置,嫁给了你。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风权卿不走了,他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眸,对她轻轻一笑:

    “你是我的娘子,不是骗子也不是小偷。我母妃说,娘子就是与我拜堂成亲,相守一生的人。你就是我的娘子……”

    他逆光而站,傅凌初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如此坚定,仿佛一团火,烧尽了她心中的魔障。她的夫君并不傻,只是想法比任何人都要简单。与他拜堂成亲的是她,所以她便是他的娘子。今生不变,此生唯一。

    迎着日光,她冲他微微一笑,清亮的双眸里氤氲出温柔的笑意。

    他们携手走了好久,才到达山顶。平时不爱运动的傅凌初瞬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看到飘着袅袅白烟的温泉湖,傅凌初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爬山什么的,果然不适合她,吃饱穿暖被圈养的米虫生活才是她的毕生追求!

    冷冽的山风牵衣摆动,风权卿站在此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傅凌初被迷的神魂颠倒,伸了魔爪使劲地去掐他的脸蛋。

    “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是傻子?我的呆子可聪明了呢。”

    傅凌初笑,风权卿也对着她笑。

    “你看你,就知道笑。对好人笑,对坏人也笑。就是因为你这么爱笑,所以他们才说你是傻子。喜怒哀乐是正常人都应该拥有的情绪。到你身上好像就只剩下喜乐了呢,不过这样也好!我家的呆子就应该快快乐乐的。”

    傅凌初捧着风权卿的脸,轻轻在他鼻尖落下一吻。风权卿被她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痒的皱了皱鼻子。手一松,装衣服的篮子掉到了地上。

    “娘子……不要挠,痒……”

    他小声地抗议却引来傅凌初的怒视:

    “呆子,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挠你痒痒了。”

    风权卿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软软糯糯地说:

    “这里,好痒。”

    傅凌初了然,随即又坏笑着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呆子吓的连连后退,一个不小心“咚”地一声跌到了湖里。

    傅凌初得逞般叉腰“哈哈”大笑。结果风权卿扑腾了几下就开始往下沉。她这才想起风权卿不会水,是个名副其实的旱鸭子!

    她吓的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跳了下去。还没开始找人,就感到自己身子一种,一个类似八爪鱼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到了她的身上。

    她被连累地呛了好几口,最后只好将人打晕直接往岸上推。好不容易将风权卿拖上岸,结果又被那呆子喷了一脸的水。

    她又好气又好笑,捧着他的脸,无奈地唤他“相公”。

    呆子迷迷糊糊中听到自家娘子饱含深情的声音,一时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呆滞的表情似乎还处在惊吓之中。傅凌初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心疼。她方才实在不该开他玩笑,将他置于危险的境地。

    她轻轻地拍了拍风权卿的脸又低声唤他“相公”。这回呆子的眼里终于有了闪动的星点,脸上也渐渐地有了腼腆的笑意。傅凌初舒了口气,抱着他湿漉漉的身子轻轻晃了晃。

    “对不起啊,呆子,我不是故意的。”

    “相公。”

    风权卿回抱住傅凌初,轻轻在她耳边嘀咕道:

    “是相公。”

    傅凌初哭笑不得,这呆子现在是在跟她索要精神损失费么?但是,为什么她的心也痒痒的呢?

    “好,相公。”

    她贴着他的额头蹭了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妥协。

    “相公,我教你游泳好不好?”

    傅凌初握住风权卿的手在湖里划了几下。风权卿的睫毛颤了颤,看样子似乎有点畏水。傅凌初将自己的双腿浸入湖中,又转过头盯着他看。风权卿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学着她的样子将双腿浸入了湖中。傅凌初握着他的手,轻声询问:

    “相公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

    风权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傅凌初抓住他的双手,与他一起滑了下去。

    湖水很暖,仿佛能洗去一身疲累。但是傅凌初却依旧干着苦力活儿。她两手托住风权卿的身子,让他放松打横。然后将自己全部的游泳经验倾囊教授。风权卿扑腾着手脚,溅起一堆水花。气得傅凌初去掐他的肚子。两人折腾到筋疲力尽,才逐渐有了成效。呆子现在会起码的狗刨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恭喜你从小蝌蚪班顺利毕业!”

    傅凌初喘着粗气,去拍风权卿的肩膀。结果某呆只休息了一会儿,又兴奋地刨起了水。

    后来,某个呆子爱上了这项刨水运动,还在傅凌初的面前刨来刨去没完没了了……

    傅凌初寻了一处水位较低的位置,靠了一会儿。氤氲的水雾中,传来阵阵呆子戏水的声音。

    “娘子娘子……你看你看!”

    呆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傅凌初眯着眼睛终于看到了蛙泳过来的风权卿。他的姿势还有些不标准,但前进的速度十分快。傅凌初笑了,有气无力地夸赞道:

    “不错啊,才半天时间就从小蝌蚪成长为大青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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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医妃介绍:
遇到她之前,他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傻王爷。即便受人欺凌,也只是一笑而过。阴谋手段他不会,皇权霸业没兴趣。他孤独而又快乐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的出现…… 遇到他之前,她就是个邪恶腹黑的小魔女。即便替嫁他人,也只是一时兴起。施针下毒她最会,勾心斗角也擅长。她无奈而又张扬地活在另一个躯壳中,直到他的出现…… 温馨提示:这是一场因醉酒而引发的故事。各位看官,美酒虽好千万不要贪杯哦。替嫁医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嫁医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嫁医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