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落花时(6)
“爷和二姑爷到的时候侍卫还在拼死驱敌。那时候夫人已经受了伤昏迷了。好在夫人没出事不然奴婢就算是死也罪过了。”琉璃说起当日的情形满脸恐惧“爷和二姑爷也加入了杀敌的队伍那些蒙面人人数虽多可与侍卫们纠缠了那么久损了气力最终敌不过我们还被我们活抓了两个。夫人先前也不知吧?二姑爷的武功很高……”
“抓回了两个?”我的眸光在瞬间变冷“那两人呢?”
“他们交由爷处理了奴婢不知他们在哪。”琉璃的眼神坦率不似在说谎。
既然已经交给了上官轩梧处理我也不必自寻烦恼。眯了迷眼略带冰冷的眼扫向琉璃平静的面色。琉璃被我一动不动的眼神给盯得不自在别开了眼。我收起冷冽的眼神露出微笑道:“你没事吧?”
琉璃也明白我指得是她脸上的伤道:“谢夫人关心已经好了。”
“是吗?”我伸手摸了摸她仍有轻微浮肿的脸“琉璃是他还是上官轩梧下的手?”
“是奴婢自己。”琉璃说得漠不经心。
我敛起笑不继续讨厌她脸上的伤转而问道:“是你放的吧?那天的烟花。”
“夫人在说什么?”琉璃一副不明白我说什么的表情。
“我都看到了昏迷的前你的举动。”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所以他出宫了对吗?”
“夫人是否觉得不舒服?怎么老说些胡话?”琉璃担忧不已。“奴婢去将大夫请过来给夫人瞧瞧可好?”
我勾起嘴角.更新最快.琉璃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虽说不上十层的了解她可她是不是在说谎可逃不出我的眼。
“琉璃。我很好。”我轻笑出声“倒是有点累了呢!”
“那奴婢不打扰夫人歇息了。”琉璃顺着我地话腾出了台阶就想走。
我也不懒着她。应道:“下去吧!琉璃端起一边的碗走到了门边时我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让她地脚步一顿。
“我要见他。”我的声音很坚定。
“夫人好好休息便是了。”琉璃迟疑了一会儿如是回我。
我看着她纤细地身子出了门消失在我眼前。微微一笑。
她承认了吧!他的确出了宫并且还未回宫。
心顿时变得雀跃不已。
我终于又要见到他了。
原本被琉璃轻合上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早先说去请大夫的上官轩梧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边早先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面具早已剥落我看到地是一张平静中带着阴霾的脸。从前就知道人前一张笑脸的他其实不是那么爱笑的人可他在我面前笑得都很开怀。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着我也戴上了一张面具一张难以剥落的面具。
如此阴霾的脸色在十年前。我曾见过一次。很遥远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铺开记忆里那个极力压抑自己的少年又开始让我心疼了。我掀开被子。穿上鞋。即使知道自己每走一步都很疼我还是很想走过去去拥抱他。
走到他身边。没有多想就抱住了他。他的手垂在两侧不敢抱我而我不顾背上地伤口满脑子只有十年前那个少年还有流了满地的鲜红的血一直在蔓延再蔓延。
我地头贴着他的胸膛看不清楚他地脸也不知他脸上地神色是否缓和了甚至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如果可以情愿只看到那张带笑的面具。至少至少可以当做他是开心地。
“情愿你戴着面具……”不自觉就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感觉到那双手忽然揽上了我的腰轻轻的不施一点儿力似乎还伴随着一声叹息声。
“那样的快乐是假的。”上官轩梧转而牵起我的手朝床边走去“乖乖养伤吧若你喜欢我笑我天天笑给你看便是了。”
他正欲松手却被我反抓住我敛住眼底的心疼微微低着头。“轩梧不要像那天那样永远都不要像那样。”
上官轩梧侧在自己身侧的另一只手在瞬间紧握成拳低喃道:“你还没忘吗?”
“忘了你也忘了。”忘掉多好?不会再在三更半夜在梦中惊醒不会噩梦连连。若是平常见关了他笑脸的人忽然看到那样阴霾的脸色会害怕吧!我也会害怕害怕看到脆弱的上官轩梧。
下一刻他便换上了笑脸顺着我的话道:“都忘了。”
让我回床上躺好后他坐上了原先琉璃坐的位置直直看着我。此时的他又是平时大家眼中的他温和带笑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就好了至少可以欺骗世人他很快乐。
午后的风从窗外吹入带着一丝慵懒让人的困意越的重。上官轩梧安静的坐在一边陪着我紧抓着我的手不曾放开。
“你想见他?”他忽然开口让我闭着的眼缓慢睁开。
“是啊很想。”我不想欺骗他。上官轩梧叹了口气伸手抚开我散落在脸颊边的丝。“是吗?那就见吧!”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前的他微微勾起嘴角神色愉悦。只不过他叹息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未央只要你高兴就好。”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午后听起来莫名的揪疼了我的
是吗?只要我高兴就好…“对了听琉璃说当日的此刻被你们活捉了两个?”我敛起心神忽然想起琉璃的话。
上官轩梧点头道:“你安心养伤那活捉的人自然有人处理。”
“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是冲着我来的吧?”我回想着当日的情形。“和拢翠有关是不是?”
那日半昏迷中我听到了他与殷翟皓的对话既然殷翟皓确实来到点琅城那么我那日听到的对话也是真的了……
真的和拢翠有关吗?
“病人就该好好歇息胡思乱想些什么?”上官轩梧轻骂道:“那些事交给我就好你只要乖乖的将身上的伤养好。”
我点头错了上官轩梧别开眼时眼底那噬血的光。
落花碾成泥(1)
受伤卧床无事就睡这些时日下来我已渐渐习惯。吩咐了外边的侍卫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之后我安心得睡了一觉直到琉璃送来晚膳我才睁开眼。动了动身子见有一封信从床边掉落在地。琉璃端了饭菜进来送到了床边顺手为我捡起了信。
“夫人这信是?”琉璃警戒的捏着信。
“可能是粟岩有话不好与我直说所以写了信吧!”我接过琉璃手中的信收了起来“不用紧张。”
“可是——”琉璃皱眉头。
“你多滤了。”我看向她“你觉得在这里能接近我的人会害我吗?”
“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琉璃不放弃说服我。
我微微一笑道:“我有些饿了。琉璃见我不想再提那封信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忙伺候我用膳。用过晚膳她收了碗筷走之时问道:“夫人真的想见皇上吗?”
我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就点了头。琉璃叹了口气道:“夫人奴婢先退下了。”
她带上门我却清楚的听到她自言道:“很多时候相见不如不见。”过了一会儿莲蘅他们又来看过我还给我带了几本书打时间后也不敢打扰我也便离开了我的屋子。
看了会书怕琉璃又来催促我早些休息索性就让侍卫帮我熄了灯后去歇息。
到了半夜迷糊之间睁开眼看到了床畔坐了个人。虽然是在一片漆黑中我却知道此时坐在我床边的人是谁。我一动。他便知道我想坐起身伸出手扶我坐好贴心得为我找了个好姿势.更新最快.免于碰到伤口。
“你终于肯见我了?”我诧异于自己的平静。
“需要点灯吗?”他开口问我。
“点上吧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感觉到他从床边站起。走向灯台。片刻后屋子里亮堂了起来殷翟皓站在灯旁边柔和的光散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一丝地朦胧感。他点好灯转身走过来。站在床前望着我。灯光在他的身上投下了影子有些昏暗。他许久都不开口说话我安静的坐着也不知是不是在等他先开口。
沉默笼罩着房间四周让我觉得很无奈。
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吗?为什么见到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磨蹭了一会儿后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安宁她还好吗?”
“很好。”殷翟皓回道。他凝视着我那眼神带着一丝冷冽。冷冷地一句话让我再次说不出口。
看了他一眼讪讪的闭上了嘴巴。手不自觉地想去拿睡前放在床头的书。却摸到了一封信拿起来看了一眼。正要拆开。殷翟皓便开口说话了。
“伤好多了吗?”他问道。
“好很多了。”我放下手中正要拆的信看向他。
“你……”
“你……”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了声音。他看着我示意我先开口。我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怎么忽然离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殷翟皓眯了我一眼问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似乎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这让我异常地敏感起来。“我受伤第一次清醒得时候似乎听到你和轩梧说到拢翠还有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殷翟皓原本平静的脸在听我说起身上的伤时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甚至连眼神也变得冷冽让我打了个冷颤不小心扯痛了后背的伤口脸在瞬间皱起。他见我变了脸跟着脸色大变急道:“疼吗?我让琉璃去请大夫?”
他做势要起身我忙拉住他“夜这么深大家都已经睡了我没事。”
殷翟皓见我如此坚持又坐了回来他的手却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叹了口气又追问道:“你身为一国之主私下离宫加之近年来国内有心人士……”
“有红魅在你不必担心。”殷翟皓见我脸色渐渐好转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让虚雾假扮我呆在宫里?”
殷翟皓有些困惑问道:“谁是虚雾?”
“当初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宫女易容术很高。”我蹙眉他怎么会不记得虚雾?
他瞥了我一眼淡道:“那是红魅。”
我更是惊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方问道:“你就这么相信她吗?别忘了连亲兄弟都可以背叛何况只是师姐弟。”
“我信她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他道。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堵得我说不出话来。可以让他如此毫无防备地相信着的人想必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见我不再开口轻带开话题。他道:“那些事我自会处理你就不必管了。”
很多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琉璃的话在耳边回响。确实相见无言不如不见。
“夜深了好好歇息吧!”他欲松开手起身却被我抓住。
“当日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跟上官轩梧一起离开皇宫?”映入眼地是他的背灯光照出地影子散落在地上显得孤寂。
“你想出来走走不是吗?”殷翟皓回过头看我勾起嘴角脸上地神色异常的温柔。我缓缓松开他地手。
他从椅子起身走到了窗边合上了窗道:“虽然已经入夏可你受了伤还是不要吹凉风为好。琉璃那丫头怎么连窗都忘记关了?”
那窗是我在琉璃走之后让侍卫开的因为觉得屋里很们一直都没关上。
他合上窗之后朝门口走去我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走。在他就要拉开门时我终于有了勇气道:“带我回宫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殷翟皓迅转过身来看着我。
“带我回宫吧!”我又重复了一次。
许久之后他的薄唇瓣轻吐出字:“好。”
夏的气息仿佛在一夜之间转浓夜间的凉风透过窗缝透进来带走了屋中的闷气让我的心安了下来
落花碾成泥(2)
而后入梦再次醒来已是清晨平静得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手忽然碰到了昨天一直放到现在的那封信抿唇一笑拆开了信。
信封上很陌生的字迹让我以为那是粟岩给我的其实不然。越往下看我的脸色越苍白。信从我的手中飘落在丝绸被单上白纸黑字映着桃红色的被单异常的醒目。恭王妃夏侯灵仙之死于毒薄命皆因薄情郎。
我的手垂落到被子上用力拽进了被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姐她不是难产而死吗?难道还有别的真相?
拽得过于用力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原本已经好了很多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渗出白色的单衣背后伤口带来的疼痛却比不上那封信带来的震惊。
事实如何?
只要关乎到小姐就能扯动我的情绪。
我努力的回响当初的情景。
小姐病重那天紧紧抓着我的手。
小姐说人世一遭凉博一世情爱比之毒……
琉璃敲了许久门不见我应声轻推开门进来手中还端着让我洗梳用的温水。她见我已经坐起身笑道:“夫人醒了?奴婢在外边敲了许久门都不见您应声还以为您还歇着呢!”
她走了过来笑睨了我一眼见我脸色苍白不已吓了一跳。她的眼角扫向我的后背见我的后背已经被血染湿手中的水盆“咚”得一声掉落在地水洒了满地都是。溅湿了她地裙摆。她慌张的跑向门口去让侍卫叫大夫从屋内找了干净的以上和绷带走向我欲为我换上.更新最快.我依旧呆坐着一动不动。
“夫人。让奴婢给您换衣裳吧……”琉璃脸上早已是血色尽失。
我抓回自己涣散地思绪重新将视线放在床上的信纸上原本拽紧被单地手渐渐松开颤抖着拿起那张信纸。琉璃似乎察觉出了事情不对之处也将视线转向了信纸。“夫人。出什么事了?”琉璃焦急的问道。
我颤抖着双手将信捏成了一团。
若小姐真的是死于毒那么……那么害死她的那个……我的心头充满了恐惧。
不不会是那样地……不会是他害死小姐的……他曾那么宠溺着小姐……
房门“砰”得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上官轩梧旋身入了屋迅走向我看到我背后的那片血迹朝琉璃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侍卫已经去请了……奴婢想给夫人换衣裳可是夫人……”琉璃承了他的怒火说得有些无奈。
上官轩梧不再理会琉璃。转向我轻声道:“让琉璃将你身上的衣裳换下如何?”
我紧紧捏着手中的信纸。仍旧不一语。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连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4直到现在。仍不敢相信那纸上写的事。拼命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心却忍不住跟着猜疑了起来。那真的是假地吗?
上官轩梧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朝琉璃使了脸色。琉璃立刻退到了门外并带上了门。她走后上官轩梧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见我一直紧握着手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捭开来。
我手中紧捏成团地信纸暴露在空气中他伸手拿走了它并摊开看了起来。看完后他伸手撕掉了信纸我扑向他想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顺手扶住了我将我搂住小心翼翼的避开我地伤口我却挣扎了起来。他只好越搂越紧并喝道:“未央你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吗?”
我停下挣扎喘着气看向他泪水在瞬间迷漫了双眼。
大夫在琉璃地带领下进了屋上官轩梧退到旁边大夫查看了伤口配了药琉璃放下床帘为我换上新的衣裳并上了药才重新掀开了帘子。
大夫又交代了些平常该注意地事项而后在侍卫的带领下退了下去。琉璃为我换好药后端起一旁的血水亦退了出去。上官轩梧上前几步坐到了床边心疼的望着我。
“未央你怎么不照顾好自己?”上官轩梧叹息道。
我挣扎着坐好他忙伸手扶好我。
“你还记得小姐吗?”我抓住他的袖子。
他略带诧异的望了我一眼“你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告诉我她真的是因为生产后身体渐渐虚弱而死的吗?”我连声音都变得颤抖。
上官轩梧伸手轻轻掰开我的手我看着自己的手从他的袖口滑落哭声逸出口轻轻得心像被什么撕裂一般。
“未央你该问的人不是我。”上官轩梧别过头不愿再看我。
我的心越来越挣扎向那信上所写之事上。不知何时起我对于他的信任已经少到如此地步了……
泪止不住的流上官轩梧终究不忍心掏出手帕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道:“你不是决定要跟他走了吗?让琉璃进来服侍你穿好衣裳吧他……已经在外边等着你了……”
我看向他张口欲语。他苦笑道:“我就住你隔壁夜里生了何事我怎会不知?我终究还是输了……原以为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你忘记宫里的事原来是我太看重你我之间的感情了……你的心已经不属于我了……”
说完起身离开。我伸手想抓住他手却从他的衣角轻轻擦过最后还是没来得及抓住。他没有回头拉开门离开。而琉璃随后就走了进来扶着我起身为我换上衣裳梳洗整齐。
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神色手抚上脸而后无力的垂落下来。琉璃以为我是担心身上的伤便安抚道:“夫人莫担心随行的人中有太医您一定可以安全回到谷罗的。”
我并不担心身上的伤。若要带我回谷罗又选在我伤势还未痊愈时回去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可现在的我更想知道小姐她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小姐是因为产后身子虚弱的缘故才红颜薄命直到今日才忍不住开始怀疑了起来。
我一定会求证的。
落花碾成泥(3)
我走到床边拿起昨天那张被自己捏成一团的信纸握在手中。出了房间琉璃领着我朝大门走去。夏府的下人们都在
“夫人需要去和莲蘅小姐他们道别吗?”琉璃边走边问。
“不必了。”我思索了一下朝前走去。也许走不了了吧……
来接我的马车一早便等在了夏家大门口。外表朴质价值千金的马车看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和普通的马车无什么两样。我看着那辆停着不动的马车再看车外边站着的随行的人还有一个身上带着药味的老者那是这些天为我处理伤口的大夫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太医。
我朝马车走过去夏家门口的守门人好奇的多望了我两眼。见我走过去立于马车前的侍卫忙退开几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马车内传出我熟悉的声音温柔好听。若不是有另一件事哽在我的心头那声音会让我心头暖起来。
我看着马车的车帘一句话都没说。好一会儿后马车内又传出声音。
“怎么了?”
我捏紧了手中那团纸只是死死的盯着马车帘。马车上的人沉默了半响伸手撩起了车帘。车帘后面露出了殷翟皓的脸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的指甲穿破了手心里握着的纸因为握得太紧手有些青白。
殷翟皓的视线移向我的手心他动了动上前迅拉起我的手捭开我的手心。那张残破地纸暴露在空气中皱巴巴的一团。他拿起我手心中的纸团并松开我地手。我的手在他地面前垂落。他在摊开那张纸时看了我一眼我回视他不再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看到纸上的字时。手轻轻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的模样.更新最快.那低敛着的眉眼看不出寻常地变化。可那轻抖了一下的手却让我的心迅冰凉。
“那上面写的……是真的吗?”我的声音很轻。
殷翟皓并未立刻回答手却捏紧了那张纸。
“告诉我那是真的吗?”我连牙齿都有些颤抖。若那是真的……那么……那么……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这是谁给你的?”殷翟皓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你只需回答我是抑或不是。”我咬紧唇。
“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殷翟皓仍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心却已经得出了答案。小姐她果然如信上所写那般……
“是谁……”我地唇瓣被自己咬出血丝。“告诉我是谁害死她。”
脑子里小姐死前那张虚弱苍白的脸怎么也无法自脑海中挥去如刺青一般无磨灭地刺在脑海中稍微一想心就跟着疼起来。小姐救了我地命给了我一个新的人生而我却救不了她。若她还活着那么一切就不会是这样了……
“她已经死了。”那张纸在殷翟皓地手中化为灰烬他的脸在瞬间变得有些狰狞突如其来的吼声将我拉出记忆的深渊。成功的吓住了我。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背后传来上官轩梧的声音我转身。看到他自门内走出一身白衣在不知何时升起的阳光下有如仙谪。
是扑向他。揪着他的衣领。“是谁是谁杀了小姐?”
上官轩梧低头看了我一眼。视线越过我落到了殷翟皓的身上。殷翟皓一手扶着车帘一手放置在腿上双腿半蹲着视线与上官轩梧的胶凝在一起。四周的一切仿佛在瞬间静止下来。
“是他。”
上官轩梧的声音自我的头顶上传入我的耳中他虽然未说出那个名字可他的视线却告诉我一个残忍的事实。在那一瞬间我有如被雷劈中全身僵硬。
是殷翟皓。
这个曾经让我以为是世界上最爱小姐的男人害死了她。
是小姐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害死了他。
是啊也只有他可以让小姐死得心甘情愿……
我回过神来松开上官轩梧的衣领转而面向殷翟皓一手掩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害死小姐的人是不是你?”
殷翟皓沉默的望着我。等了一刻钟后终于等到他开口。他从马车上走下走向我伸手将我揽向他的怀里揽得很紧让我差点儿不能呼吸。而后他松开我在他的丝拂过我的耳畔时我清楚的听到他说-
没有什么比亲口从他的口中听到如此肯定的答案更让我崩溃的事了。我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心疼到麻木。我却在此时悲哀的现——我爱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他却杀了这辈子我最敬爱最感激的恩人……
我甚至哭不出来。
“你走吧以后……就算是死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站着看着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一丝的迟疑。
殷翟皓站着没有动。
“也许你更希望我死在你的面前以后你都不会再见到我。”我看着他忽然抿唇一笑。
身后的上官轩梧一惊迅拉住了我的手却被我甩开。他不想伤到我见我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也就放开了手。
殷翟皓微微低头眸中有一抹哀伤一闪而过。他抬头深深凝视了我一眼后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马车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子时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进了马车。车帘子在他的身后落下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后听到他轻声交代道:“我们走吧!”
然后一行人起身马车自我的眼前缓缓西行带起了少许的尘土。阳光散落在马车上映出了车的影子竟让人感到几许的悲凉之意。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车带着我爱的人从我的面前消失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甚至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他……
我瘫软在地终于哭出声来。上官轩梧虽站在我的身后却没有伸手扶起我。他任由我在地上哭了许久之后在我的面前蹲下身。
“何必呢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上官轩梧扶起我让我依靠着他朝夏家大门内走去。
我知道他那么做都是为了我。所以我……不能原谅他更不能原谅自己。
或许我们有缘无份这辈子注定只能走到这了……
夏家门口的家丁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点了昏睡穴夏家内更是一片安静连走动的丫鬟都看不到。阳光在夏家的大宅子里投出了一片影子门外的几棵大槐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晃着树枝街道四周也是冷清一片没有人来往的身影一派的安静。
仿佛一切从未生。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藕断丝还连(1)
夏的气息在点琅城中蔓延天气越来越闷热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身上的伤口虽渐渐好转高烧却让我一直都在昏睡中偶尔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梦里都是小姐和殷翟皓的身影不断的在上演着从前生过的事。小姐的恩他的情全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几日在琉璃和上官轩梧他们日以继夜的照顾下我终于退烧。
病愈之后还有身上的伤。当日那个太医并没有离开我却从未开口与他说过一句话配合着就医喝药只想让自己身上的伤快点痊愈快点让太医回谷罗城去。看到他我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殷翟皓。
只要一想起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揪心。
会想起小姐会想起和他之间的点滴会想起上官轩梧的那句话。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因此一切都成了我的错。
若不是我小姐或许就不会死。可是小姐没有怪我甚至是死也不曾对我说过一句不是。明知有人要害自己却甘愿为付出性命……
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随之响起的是莲蘅的声音。“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我应声道。
莲蘅得了我的允许推门进来一手还端着参汤。她进屋后走向我见我正在翻书原本的笑脸顷刻转为担忧。只见她将手中的参汤放在桌上上前几步收起了我手中的书念叨道:“姐姐。大夫不是交代过让你好生休养吗?”
我无奈一笑道:“莲蘅我懂得照顾自己。”
莲蘅道:“我担心你啊.更新最快.谁也不知你会不会像前些日子那样突如其来的高烧。好在有医术高明地吴大夫。不然我们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吴大夫是宫里来的太医莲蘅他们并不清楚他的身份。这些日子以来。吴大夫都住在夏家。粟岩呢?”我问起那个和我不怎么亲近地弟弟来。
莲蘅看向我道:“他前两天回沧州去了家中的生意出了点小意外当时姐姐还在昏睡所以就没和你道别。”
我沉默。莲蘅以为我是在气粟岩走之时没与我说忙说道:“姐姐可别气着了他很想等你醒了之后道完别再走可是沧州那边派来地人一直都在催……要不是姐姐受了伤又病了一场我们现在也该在沧州了呢!好在没先和爹说姐姐受伤的事不然爹也该拖这不大好的身子来点琅了——对了等姐姐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动身去沧州如何?”
“你决定就好。”现在去哪。于我而言都无大的所谓了。
莲蘅听我如是回答一喜顿时笑容满面。她将桌上地汤端向我。一口口的喂我喝下。我顺着她的意思喝完了参汤她才满意的收好碗。交代道:“可别乘我不注意又不好好歇息哦。”
“莲蘅。我不是小娃娃。”我朝她笑道。
莲蘅满意的端着碗离开我的屋子她走后。我收起了脸上的笑。看着安静的屋内有些惆怅。好似老天是故意的我越不想让自己静下来就有越多地安静空间。
一直候在外边的琉璃在莲蘅走后得了我的允许后进了屋子她在一边安静地站着不一语。
我瞥了她一眼:“有事吗?琉璃。”
“我……”琉璃似乎有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望着她平静的等她开口。她踌躇了许久方说道:“您不准备回去了吗?”
我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道:“你以为还回地去吗?”
“只要您想自然回地去。”琉璃撇嘴“只是您不想。”
“我原本想与他一起走的。”我地手摊平在被单上“若是那天他对我说小姐的死与他无关我可以相信他。”琉璃讪然安静半响后又问道:“那琳琅又该如何是好?”
“有宰相大人照顾着她会很好的。”我道。
“只要您在这宰相大人的心就不会在琳琅身上。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怎么会好?”琉璃红了眼眶道:“若来之时带上她就好了。”
我别开眼。带上琳琅若她看到了上官轩梧对我的好怕是伤得更深吧!转回视线时琉璃已然恢复了平静的模样我叹道:“琉璃你比我更了解琳琅所以你不该说那些话。她知道什么样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
“奴婢知错了。”琉璃恭敬的退了一步。
“倒是有些想念琳琅那丫头了。许久不曾听她弹过琴了……”我让自己躺好看向她道:“若是累了就下去休息吧!”
“夫人想听琴?不如让奴婢弹一吧!”琉璃道。
我点头随后琉璃出了我的屋子我知道她去找琴。片刻之后琉璃抱着琴又进了屋随行来的还有莲蘅和她的贴身丫鬟。
莲蘅坐到了我身边笑道:“听说姐姐想听琴所以我也跟着过来了。”
琉璃那琴跟莲蘅借的她又谢了莲蘅一次后摆好琴坐好边弹边唱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歌我曾在皇宫中听过一次。隐约还记得那天夜里不知哪个宫中传出的歌声让我难以入眠。却不曾想过琉璃也会唱这歌。
琉璃的琴是跟琳琅学的虽不若琳琅的琴艺精湛却学了七分的韵味。以前听琉璃唱过歌总是那么开怀轻快从不若今日这般明明是笑着唱却透出悲凉。
一曲唱落莲蘅连连叫好我却笑不出口。
琉璃道:“夫人您和二小姐该有许多体几话要说请允许奴婢先行告退。”
“下去吧!”我亦不拦下她待她走后又朝莲蘅笑道:“莲蘅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屋去休息吧!要是你夫君回来找不着人该上我着要了。”莲蘅娇羞不已也就带着丫鬟离开我的屋子。
房门开了又合屋内又恢复了一派静谧。现。如果实现了请感谢朵朵舞同学陪我奋斗了一整夜。偷笑也许那只懒虫的读者该感谢我陪着她努力的坐了一整夜。
藕断丝还连(2)
我在房中呆了许久终于得到大夫的允许得以下床出房门去走走。夏日渐入佳境午后有些热我在自己住的院落前搭着的凉棚里歇息琉璃伺候在旁莲蘅还派人送来了水果冰品。夹杂着一丝热意的风轻吹而来让人昏昏欲睡。
琉璃有一下没一下的煽着风我闭着眼休息甚至连身边的人换了也丝毫未察觉。“琉璃我想喝茶。”我闭着眼叫道。
下一刻有人递上了茶我闻到茶香睁开眼端着茶的手虽白净纤长却不若琉璃的纤细。顺着那只手望去看到的人是上官轩梧。虽已有三天不曾见到他此时见到我却不带丝毫的惊讶。
我接过茶饮一口后重新递到他手上。他将茶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我重新闭上眼而他则让伺候在旁的一个侍卫去搬了一把藤椅让所有的丫鬟侍卫全都退离我们五米之遥。而后他在我身边坐下和我一样闭目养神。
风煦煦而来上官轩梧道:“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我嗤笑。
“问你想问的。”上官轩梧霍然睁开眼转而向我。我在他睁开眼的一刹那同时睁开眼入眼的是凉棚上的绿藤蔓。
“信是你给的。”我的语气非常肯定。除了他能接近我且知道那些秘密的人只有他。就连琉璃也不可能会知道。小姐还在时琉璃才入王府没多久根本就靠近不了她更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更何况是其他人。“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些事?”
“你这是在怨我吗?”上官轩梧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的情绪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温和。
“你在乎吗?”我反问。
他收回视线敛起笑。道:“自然在乎.更新最快.”
“可是你却让我知道了那么残忍地真相在你尽力帮他隐瞒了这么多年以后。”我苦笑。“为何让我知道呢?”
“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是吗?”上官轩梧笑容尽失取而代之地是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之色。
我从椅子上起身走出凉棚任由烈日照到我身上。转身迎上他地视线:“让我留下真的那么重要吗?让你不惜说出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他走到石桌上端起茶灌下一口茶脸上的表情有些吓人。忽然听到茶杯磕到石桌应声而碎的声响。他深呼吸一口气道:“是他违背了与我之间地约定半年之期还未到。”
“事到如今已经无关半年之期了……”我望向石桌上那碎成几片的茶杯。即使过了他们的半年之约定我也回不去了。手在瞬间握成拳——因为那个人杀了小姐。
“若没有那封信没有那个真相此时的你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茶水顺着石桌滴落在地。在泥地上溅出细小的坑。
“诚如你所言真正害死小姐的是我。”他的话依旧在我的脑海徘徊不去。我看了他一眼。招来琉璃让她扶着我回屋。他也不拦我。任我自他面前走开。
人总会给自己地心上枷锁。我们谁都不例外。愈在大夫说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之时。我独自见了大夫。
“臣给娘娘请安。”吴太医跪拜在前。
“起身吧!”我冷然道:“你知道我找你来所谓何事吗?”
“请娘娘明示。”吴太医低头不敢看我。
我为自己斟了杯茶道:“既然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你也该打道回京了吧?”
吴太医一听知我在赶人忙道:“是臣明日便打道回京。”
我满意的点头吴太医则退出我地房间。
晚些时候莲蘅来见我说他已经跟他们夫妇请辞见他去意已决索性就让他离开了。我听了安抚了几句莲蘅又道:“姐姐我们后天动身起程去沧州如何?”
“你决定便是了。”我笑道:“可托人带了信去沧州知会过了?”
“姐姐忘了不曾?粟岩回去之后定会和爹说起的。”莲蘅笑我忘事“夫君怕是要回来了我先回去了姐姐好好歇息。”
送莲蘅出了屋子靠着门叹了叹气随立在门边地侍卫挺直着背脊眼睛不曾看向我。我亦不曾理会他们关上了门。
到了约定好那日琉璃早早就收拾好行李为我梳妆打扮了一番。出了门上官轩梧在已经等在门外。见我步出房门他翩然一笑伴着我朝前厅走去。
莲蘅他们也早早就打点好了行装在前厅等候我们。她一见到我们笑着上前挽起我地手臂带着我朝门口走去。
马车在就等在门口下人们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随行的人准备好一切莲蘅早一步上了第一辆马车上官轩梧走上前来与我一起走向第二辆车正欲上车几个路过夏家门口地百姓的对话让我怔在原地。
“听说歧王在衡阳造反啦……”
“真没想到歧王会造反啊听说皇帝决定亲征衡阳了……”
“是啊都以为他与当今皇上的感情好着呢……”
“可不是……”
脑子乱成一团。
他们说什么?小四起兵造反?
我反手抓住站在我旁边的上官轩梧。
“真的吗?”我揪紧了他的袖子。
上官轩梧面色平静的看着我轻点头。我脸色一白后又渐渐恢复血色。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小四决定背叛。只是未曾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而他却亲自上了战场……为什么要亲自去呢……
“姐姐你还在磨蹭什么呢?”早已上了车的莲蘅自车窗边探出头朝我笑道。
我从惊怔中回神朝莲蘅一笑上了马车上官轩梧亦上了同一辆车。待所有的人都准备妥当后一行人朝沧州行去。
车内的我一路上都紧绷着情绪上官轩梧见我如此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而且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战。”
我的脸色舒缓了一些问道:“小四起兵是何时的事?”
“十五那天消息就传到了京城他当下便决定亲征……”上官轩梧迟疑一下道:“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传到点琅了……”
我的手缩放在袖口中越握越紧。确实是快今日不过十七……才短短两天……
《天庆朝史》载:允帝七年五月十五歧王于衡阳起兵造反之消息传入京城后允帝亲征衡阳。新。感谢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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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断丝还连(3)
点琅城往沧州而行需十二天左右。才出城没两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无奈之下我们一行人只得在一个小镇上避雨。早些时候那游山玩水的心思早已被一抹沉重所取代似乎总有东西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许是上次月牙泉的意外这次上官轩梧显得异常的小心。整间客栈早已经被夏闻天包下除了我们一行人与客栈的掌柜店员无其他闲杂人等。
等了一天多外头的雨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大这让莲蘅担忧不已若是再这么下去回家的日子怕是要一拖再拖。
因为我身上带伤所以上官轩梧给我准备了一个单独的上房莲蘅他们也不曾对此产生过怀疑这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晚膳之后我们各自回屋。上官轩梧约了夏闻天下棋莲蘅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早早便歇下入夜后的客栈很安静耳边响着雨水拍打着窗的声音。也不知在楼上呆了多久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吵闹的声音过于大声让我想不注意都不成。
从床上起身手碰触到门还未拉开门便早一步被拉开琉璃正准备进来为我换药。她见我站在门口问道:“夫人怎么了?”
“下面出什么事了?”我问。
“奴婢不知。”琉璃边答边走进屋“夫人换药时间到了。”
我从门口走道床边坐好任由她为我换好药穿好衣服。楼下的声音好没消停。我蹙眉望向正在收拾东西都琉璃交代道:“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琉璃领命后出去.更新最快.室内恢复了一片安静外边的喧哗声依旧。和着窗外的淅沥雨声。片刻后楼下的声音忽然消失让人地心里打了个突。而后琉璃上了楼来到我面前。
“楼下生何事?”我听着雨声问道。
“有几个人想住店已经被二姑爷打走了。”琉璃道。“这镇子虽小客栈还是有好几家夫人不必担心他们露宿街头。”
我睨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打了她离开后。
睡到半夜忽觉得口渴屋里的茶水也没了我穿好鞋子走到门口拉开门。果然看到两个侍卫正站在门口。打其中一人去给打了壶水后又关上了门。这侍卫从离开京城那天起。每天夜里总会有两人守在我门口久了我也习惯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喝了水。想让自己再次入睡却再也谁不着。
虽然离开了点琅。曾生过地事情却再梦里反复的纠缠着我。谷罗城于我而言成了一个遥远地梦兴许这辈子我都不只能远远看着它即使在谷罗的一个角落有着我最想见的人。
知道了那样不堪的事实就再也回不去了……
突如其来的渴望能再见一见安宁再见一见青峦和琳琅。
雨声小到几乎不可闻时我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安宁、青峦还有琳琅那些曾让我开心笑过地一切在我的梦里重演我的嘴角不自觉得露出笑到最后却有泪轻轻滑落。
也梦到了战场虽不曾亲自去过却感觉到一股血腥味。雨下了这么多天也不知他前往衡阳的一路上过的可还好?
次日琉璃来伺候我起身外边的雨已经完全消停消失了好些天的太阳也露了脸。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莲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我使了脸色琉璃上前去开了门莲蘅像阵风刮了进来兴匆匆来到我面前道:“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我放下手中的梳子朝她一笑“身子不适地人怎么不多休息?妹夫会担心的。”
“我没事啦”莲蘅转了个圈“外头已经出太阳了我们用过早膳便可离开这了。我想和姐姐一起下楼。”
我点头也没让她等上多久梳洗好后便与她一起下楼去了。今日的莲蘅看去来心情异常地好她一路上不停的和我闲扯我偶尔随口搭上两句其他时候都笑而不语。
到了楼下上官轩梧他们已然在等着我们。我们入座之后店小二上了早点我望向门外门口那几个还积水地小水坑中反射出阳光金黄色地光虽没走出门外亦可以想象雨过天晴后的好景色。
忽想起什么吞了一半地馒头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有些难受。坐我身旁的上官轩梧察觉到我细微的变化端起汤喂了我两口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问道:“好些了么?”
我咽下口中的食物朝他道了谢继续用膳。莲蘅夫妇安静用膳莲蘅的注意力都在早膳上而夏闻天的视线则落在莲蘅身上自然不曾察觉道我的变化。上官轩梧一直看着我却什么话也没问直到早膳结束。
待我们用完早膳夏家带出来的那些下人们早已经将行李等物品都搬上了车。结了帐一行人出了客栈。
客栈外的天异常的蓝好几天一直存在的潮湿感也在雨过天晴之后渐渐消失。有风轻拂面似乎带走了几丝阴郁一直觉得有什么压在胸口的我也顿觉舒适许多。
上了马车车缓缓开动后度越来越快许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拖延了我们的行程一出太阳我们便开始赶路企图补回曾被浪费的那些时间。
车开动带起的风吹动着车帘有风透进马车竟觉得有几分冷意。我动了动身子上官轩梧忙将车中的毛毯盖到我身上并移向我让我侧身靠在他身上避免身上那虽已结痂却算不上痊愈的伤口被碰触到。
顺从的靠在他身上马车行到颠簸的路好在有上官轩梧护着我才让我免于一场小磨难。没过多久马车重新行到平坦道上我亦松了口气。
也不知车行到了哪我终于开口:“行军顺利吗?”
“嗯?”
“告诉我……他现在如何……”我越问越小声。
上官轩梧低头看了我一眼拉了拉我身上的毛毯许久之后。
“应该快到衡阳了吧……这场雨下了这么久对于他多少有些影响……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又见山茶花(1)
沧州菊家的菊花,每年这个时候开得最美,那些花,传说能治百病。无数的人都赶在每年的六月初二之前到达沧州参加一年一度的菊花会,历时一个月。
莲蘅他们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们只是上官轩梧请来假扮我的亲人,一切都如所有人的预想。上官轩梧说那老人是莲蘅的父亲,粟岩是莲蘅的弟弟,莲蘅热心的来帮忙,仅此而已。他原先也不知道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粟岩会是莲蘅的弟弟——这也难怪当日粟岩会护莲蘅而不顾身边其他人。因为是亲人,所以他们之间才看不出破绽吧!
初相认到见到莲蘅的父亲之前,这些所谓的家人,让我感到了一股压抑。知道是假的反而松了口气。于我而言,只有安宁他们才称得上亲人吧?
从前一直以为,他们都只是小姐的亲人,却忽略了这么多年的相处之后,即使我不愿意次承认,他们早已代替了生我的爹娘和弟弟妹妹,成了我所在乎的亲人。
菊花会既然那么热闹,我们自然没有错过。菊家的花的确美,处身于琳琅满目的菊花之间,恍若置身于世外,淡淡的菊花香飘散在四周,即使身边有许多吵闹的人,你的身心都只看到自己。
许是见我的心情异常的好,莲蘅他们甚至想将菊家的花全部买下,若不是我阻止,特地赶来沧州赏菊和购买菊花的人们可要空手而归了。
菊花会的最后一天,我不想再去赏菊,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
上官轩梧过了半年之期还未回朝,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皇帝不在,能掌握大权的宰相亦不在,若是发生什么动乱,那么……
他说朝中之事有青峦在,若是从前,以青峦的学识我确实不必担忧什么,可现在的青峦……一直怨着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去帮他呢?
还有,他应该知道自己对这个国家而言有多重要,为何会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呢?
宛玉呢?为何不好好劝劝他?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
“大姐?大姐?大姐——”
耳畔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过神来,转头看到了粟岩,他在我身旁的石椅上坐下,笑道:“在想什么呢?连有人靠近都没防备。”
“没什么。”我温和一笑,“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忙完了?”
粟岩点头,我不再理会他,各自想自己的事。丫鬟送来了冰镇梅子汤,舒缓了夏日的热气,许久之后才听到粟岩开口,道:“你都知道了吧?”
我惊讶不已,我以为自己一直掩饰得很好,不想还是被看出了破绽。我放下手中的梅子汤,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粟岩为自己盛了一碗梅子汤,睨我一眼,道:“有很多事情,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我们是假的,你发现了,同理你在演戏我也发现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粟岩很聪明,整个人就像一团谜,若不注意,很容易被他的外表所欺骗。我拭去额头上的汗滴,端气梅子汤喝了一口,冰凉的梅子汤让我有些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你这些天,一个人独处时总是心事重重,是在担心御驾亲征的皇上吧?皇后娘娘。”粟岩的声音带这几丝调侃的意味,我手中的碗在瞬间跌落到地上,碎成无数片。梅子汤溅得满地都是,还惹来了不远处琉璃的警戒。
她跑了过来,护在我面前,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下去吧。”我拒绝了她的好意。
琉璃迟疑了下,随即退开。
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看着地上的碎片许久,笑出声:“虽不知你是如何知道的,但我已经不是皇后了。你既然知道我,也该知道当初皇帝颁发的废后诏书。”
“兴许你不知道,那不过是那个男人保护你的一种手段罢了。”粟岩轻笑,声音平缓,似是在说一件平常无关风月的事。
我端坐着,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绞在一起。他,到底是什么人?若只是莲蘅的弟弟,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么会一副很了解殷翟皓的口吻?
即使对于他的身份存在疑虑,不否认的是,他的话的确让我的心起了骚乱。忍不住想起出征的他,心被拧紧。不知前线的战事如何了?
战争注定要流血……我不知道殷翟陌为何要在战场上与最疼爱他的哥哥兵戎相见,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其实,我很没用……就连女人之间的斗争也处理不好。
不是一个贤妻,更不是一个好母亲……
“衡阳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了。”粟岩兀自说道,“前两天听说岐王已经占据了整个衡阳,向北靠近,与退到皖东的皇帝大军正面冲突上了。”
有种恐惧感在我的四周蔓延开,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会出事。即使是当年的正玄门一战,我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惧感。
“他——”我急着开口,想问些什么,眼角却瞥到上官轩梧正在朝我们靠近,只得将到喉咙口的话又吞回了肚里。
粟岩也察觉到上官轩梧在靠近,随即起身,笑道:“我想起还有些事没打点妥当,先走一步了。”
随即向我与已经走到我身边的上官轩梧道了别后离开。上官轩梧将视线自粟岩身上收回,注意到地上的碎片,皱眉问:“发生何事了?”
我招来不远处的丫鬟,让她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道:“方才不小心打破了碗。你不是去陪爹下棋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有事想和你说。”上官轩梧的语气有些拖拉,脸上也少了平时的温和笑脸。看那模样似乎并不想说,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凝神坐正,认真的等着他开口。
片刻后。
“昨日,歧王与皇帝率领的兵马在皖东大战……皇上他……”上官轩梧将到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似乎感觉到身边的恐惧感在加深,迅速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急道:“他怎么了?”
“他……他……失踪了……”
我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其他景色。
不,不会的。
我在梦里……他怎么会从战场上失踪呢……
一定是梦。
***
有人能猜到下章的情节么?
又见山茶花(2)
醒来之时,已然身在自己的屋子里。上官轩梧坐在床边,琉璃站在他身侧,手中还拿着为我冰敷的毛巾。
他失踪了。
这个意识闯入脑海中,我霍然从床上坐了起身。随即起身穿好鞋,欲往外走,却被上官轩梧拦住。
“你要去哪?”他拉住我的手,让我前进不得。
我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他越抓越近,让我的手腕泛起一团红印。他将我拉回床上坐好,无视于我的反抗。“你才刚醒,哪儿都不能去。”
我自顾自从床上站起,不顾拦阻,甚至未曾看上官轩梧一眼,似是在兀自言语,道:“我要去找他。”
这一次,上官轩梧没再拉住我。我以为他不会再管我,却在手扶上门柄那一刻,听到茶壶的刺耳声响。一直有些混沌的神智在瞬间恢复了清醒。
我转回身,看道上官轩梧正直视着我,他面前是碎裂的茶壶碎片,壶中的茶水在地上溅出一块块茶渍。将视线自下移到上官轩梧脸上,他脸上那阴霾的神色让我浑身一阵,似乎明白了自己此时在做些什么。
我要去找他,却并不知该去哪里找。
又能上哪去找呢?
战场,进不得。他只是失踪了,这消息却被压下,似乎没有多少知道,否则此刻大渝国上下该掀起一股恐慌了。
可是,他失踪了啊……
难道我什么都不能做吗?
我靠在门上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虚软无力,心底涌起一股挫败感。
为什么会失踪呢?为什么?
琉璃走上前,将我扶回床上坐好,随即在上官轩梧的示意下退出屋去。她走后,上官轩梧在椅子上坐下,不开口。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我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
我会想,如果,我当作不知道小姐真正的死因,不要去质问他,不那么倔强的只想到自己受到的欺骗或伤害,如果,当日和他一起回宫,那么我就能拦住他,不让他带兵出征,那么他就不会失踪。
如果当日和他一起回宫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当日不和他一起走呢?
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
“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上官轩梧的语调带着一丝的伤痛,“战场的废墟中没有他,应该……不会出事的,他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
我茫然,不知自己该做出何等回应。脑子里只记得的是上官轩梧早些时候说的话——他失踪了。
“他不会出事,对吗?”我忽然抬头望向上官轩梧。
上官轩梧回视我,忍了许久才说道:“也许吧。”
我放任自己倒在柔软的丝绸杯上,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歧王怕是要胜了吧!他的军队已经朝谷罗城的方向而去了。过几天,皇帝从战场上失踪的消息会传到谷罗城,整个大渝要开始一场恐慌了。”上官轩梧喃喃说道:“也不知最后会如何……”
内乱带来的似乎只是一场小战争。两方的军队都很遵守纪律不曾欺压百姓,战事过后,那些经历了战争之处的一切似乎又开始恢复了正常。正玄门之变后,我已经很多年不知道何谓战争,即使是初听到殷翟陌造反之后,我也不曾有多大的反应,于我而言,只要我在乎的人不出事,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若军队到达谷罗,那么还在皇宫中的安宁会出事吧?不,安宁不可以出事。她是他唯一的子嗣,现在他失踪了,安宁绝对不能出事。即使有青峦在,我还是不放心啊!
我再次失态,从床上站起。上官轩梧回过神来看忽然激动起来的我,担忧不已。他一直盯着我,看了我眼中流露出的坚定神色许久,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有话就说吧。”
“我要回去。”我连牙齿都在打颤。
小姐很多年前久死了,即使我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我的命是她救的,可是我却救不了她的命。甚至,她的死归根是因为我。我的夫婿现在生死不明,我担忧惧怕却无可奈何什么都不能做。即使他害死了小姐,能做到的也只是让他远离自己,甚至连恨他都做不到。若安宁再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小姐和下落不明的他?
非回去不可。若不亲眼看着安宁安然无恙,我不得心安。
“是该回去了……”上官轩梧似是在自语。他忽然抬眼问我,“准备什么时候走?”
“马上。”我已经开始收拾其行李。
上官轩梧将琉璃给叫了进来,让她接手收拾行李后又走到门口,吩咐一旁的侍卫帮忙行李。然后朝我笑道:“走吧。”
我不解,他又道:“去和莲蘅他们道别。戏虽演完了,要走总的道别吧?”
他转身走出房间,我忙跟了出去。
烈日当头,似乎是想将人烤焦。我却丝毫未察觉道天气的炎热,满心只想着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早点回到安宁身边,将她安顿好,然后……然后,去找他,无论他是生是死。
到达前厅之后,莲蘅他们全都在厅内候着我们。
“姐夫,这么急着找我们,可有什么事?”莲蘅平日有午睡的习惯,此时一副爱困的模样,似乎还没睡醒。
夏闻天道:“可是要走了?”
莲蘅的父亲一惊,道:“走?去哪?”
粟岩坐在一旁,只句未说。
我上前一步,恭敬的朝莲蘅的父亲作了揖,视线轻扫过莲蘅他们,道:“这些时日多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在点琅和沧州都过得很愉快,谢谢。我家中发生了些小事故,必须得回去了。”
莲蘅与自家父亲对视一眼,好似明白我已经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也不好再开口留我。老人叹了口气,道:“也罢……”
“姐姐,我会想你的。”莲蘅已经清醒过来,红了眼眶。她上前拉起我的手,道:“有空记得来看我们啊!”
“何时走?”粟岩问。
“收拾好东西之后立刻启程。”我答的毫不迟疑。
我点头,琉璃已在此刻靠近到我与上官轩梧身边,低声道:“都已经收拾好了。”
又见山茶花(3)
古家的大门外停着早先我们从京城里开出来的马车。古家的人送到大门口,我望着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笑了笑。上官轩梧与夏闻天有事相谈,单独站在一块,莲蘅哭得有些伤心,古家老爹一时无语。
粟岩忽然上前几步靠近我,道:“就这么回去真的好吗?”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非回去不好。”我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地上印出的影子。人虽还在沧州,心却早飘回了千里之外的谷罗。
粟岩也不劝我,道:“回了京城,见到青峦替我问声好。”
“你……”我惊讶不已,迅速抬头投去疑惑的视线。
“我还见过安宁公主。”粟岩抿嘴一笑,提醒我。
我灵光一闪,嘴巴微张——是他?
安宁曾在南王府见过青峦的朋友,即大渝三奇谋之一的茗佐公子晚楼。如此看来,那么那个人应该就算粟岩了。
此时,上官轩梧与夏闻天已聊完走到了窗边催促道:“该走了。”
我转身,上了马车。车开动时,我从车窗探出头,莲蘅他们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粟岩依旧抿嘴,朝他们挥了挥手,放下了车帘。
马车跑得很快。来之时,我们一路走马观花,走之时,一路匆匆,一颗心一直高悬着无法安放。
上官轩梧见我一副焦急的模样,不自觉抓紧了我的手。天渐黑,马车越跑越快,开车的侍卫忙着在天黑前找家客栈住一宿。
赶路赶的有些急,没能在天黑前赶到有人烟的地方,夜里我们夜宿在郊外,荒原百来里无人烟。
夏夜的天特别的美,有星星一闪一闪的,少了白日那炎热的气息,夜里偶尔吹来的凉风让人心旷神怡。
侍卫去猎了些野味,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之后,便回马车去休息。马车内无灯火,除了旁边的火堆里散发出的火光映得掀起帘子的马车内有些亮堂。半卧在车中,却了无睡意。
琉璃吃了些东西后,拿了水过来给我,坐到平时驾马车的侍卫坐的位置上。我接过她递上来的水壶,喝了几口后放于一旁。琉璃一直坐着,不言语,很安静,怕打扰我休息。
躺了一会儿,依旧毫无睡意,我坐起身。琉璃闻声转过头,见我已经坐起身,道:“夫人,还没休息?”
我看了她一眼,叹口气,道:“无法入睡。”
看了她一眼,我动了动身,睨了自己身旁的位置一眼,道:“坐过来吧,外边有侍卫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琉璃听话,挪动身子坐到我身旁。外边的火光一闪一闪,映红了我与琉璃的脸。眉眼还有长睫毛留下的阴影,我一直盯着琉璃瞧。琉璃被我瞧得不自在了,道:“夫人,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琉璃,咱们很长时间没坐在一起闲聊了。”我忽然叹了口气,“自打琳琅莫名奇妙的入狱开始,你和我似乎少了点什么……待到琳琅出了宫入了宰相府,你与我似乎生疏了。”
琉璃沉默,好半响未开口。过来一小会儿,道:“奴婢还是和从前一样,无甚改变。不过是娘娘心境变了。”
我的心境变了吗?或许吧!琳琅进了宰相府,琉璃和我也经历了那么多,无论如何,琉璃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又或许,这样才是最真是的琉璃吧。
一直坐在火堆旁的上官轩梧朝马车走过来,琉璃见到他过来,忙出了马车,道:“夜深了,夫人您歇息吧。”
琉璃站在马车侧,见上官轩梧点头,便回了原本她搭乘的马车上去休息。侍卫则坐在火堆边负责守夜。
上官轩梧上了马车,在我身旁坐下,道:“怎么还不歇息?”
我摇了摇头,道:“我还不困。”
他放下了车帘子,挡下了外边火堆透过来的光。即使有车帘子挡着,隐约还是有些光透过来。比起方才自然是显得昏暗许多。我瞄了车帘子一眼,躺了下去。上官轩梧拿起旁边的毯子盖在我身上。我觉得有些闷,随手扯了扯毛毯。
上官轩梧在另一侧躺下,似乎察觉道我还未休息,轻声道:“都已经往谷罗城赶了,莫要太心急,好好歇一晚吧!”
不想让他一直未我担心,我闭上了眼。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声,还有风声,闭上眼躺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渐渐入眠。
入眠前,似乎听到身旁的上官轩梧低低叹息,道:“你这么为她担心……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翻了个身,四周一片寂静。
休息了一晚之后,我才转醒,掀开马车帘便见到一个穿着士兵衣裳的人正接过侍卫手中的水和食物,道了谢后上了马继续朝前奔。
我下了马车,见他的模样忙抓住站在身旁的上官轩梧,问道:“方才那个是不是送消息进京的驿卒?”
上官轩梧睨我一眼,明白我想知道什么,回道:“是。他为了早点到达京城,才抄了近道。”
“知道他传递得什么消息吗?”我追问道。
上官轩梧朝那士兵消失的方向淡淡一瞥,道:“那你需要去问他。”
见他不想说,我无法勉强,虽急,却也只能暗暗急在心底。若不是上官轩梧在旁,我真想追着那驿卒而去。
琉璃递了干粮给我,随口吃了几口之后,在我的催促下,一行人便动身继续赶路。
我们的车一路向北,离沧州越来越远,渐渐朝谷罗而去。每赶一天路,心便一天比一天揪紧。每次走官道,听道有传往谷罗的加急文件,我都觉得忐忑不安,忍不住催促上官轩梧赶路。
这日天气不算晴朗,略带些阴凉。比起前几日的炎热,今个儿的天气要好上许多,让人觉得舒坦了些,就连关在马车中的我那焦虑的心也因此渐渐平缓下许多。
***
下一章京城见。微笑。
又见山茶花(4)
走了几天,雨季到来,一路上也不知下了几场雨,好在我们到了万英城之后,雨势渐渐转小。上官轩梧的爹娘虽早已去世,但兄长落户在万英城已有好些年,这些年来,他除了回去几趟之外,极少回去见兄长。也极少与兄长那边的人联系。难得到一次万英城,却因我的缘故甚至连家门都未进也没通知家人一声便匆忙的离开了。
一路上颠簸,不管雨有多大,或天气有多炎热,我们皆马不停蹄的赶路。因此走之时用了大半年才到沧州,回谷罗却仅仅用了二十八天。
因为战事,谷罗的城门守卫也比我当初出城之时要严谨上许多。我们的马车抵达城门之时被拦了下来,守城的士兵见到赶马的侍卫面无表情的模样自是有些气恼,我听到马车外传来士兵的略为嚣张的问话声:“干什么的?难道不知道现在进城都要下车临检吗?”
没停到侍卫说话的声音,又听那士兵咋呼道:“什么?宰相府?谁不知道宰相大人生病出外修养,已经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别以为拿着宰相府的马车就可以顺利进城,谁知道你是是假冒宰相府的名义的乱党?来人,把这群奸细给我抓起来。”
那语调分明不信这是宰相府的马车,还听到刀被拔出鞘的声音,想来是那些士兵准备动手。我微掀帘子一角,见坐在车前赶马的侍卫手亦扶上了剑柄。我放下手中的帘子,瞄了上官轩梧一眼。
车外边传来兵刃交加的声音,我有些不耐烦。只见上官轩梧坐起身,语调无波,道:“住手。”
侍卫闻言在第一时间收起了剑,那些士兵还得意洋洋,自以为他们不敢惹他们,道:“乖乖束手就擒不就是了。”
上官轩梧半掀帘子,换上平时的温和笑脸,笑道:“我怎么不知自个变成了奸细?”
士兵手中的刀全掉落在地,跪了一地。方才还很是嚣张的士兵此刻面色如灰,惊恐道:“属下不知道是宰相大人归来,还望大人恕罪。”
上官轩梧不再理会他们,放下了车帘子。侍卫早已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喝道:“还不放行?”
那些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跌撞朝自己的同伴喊道:“宰相大人回来了,快放行。”
车再次跑到,进了城门,快速朝宰相府奔去。虽已过了城门,我高悬的心还未能安放下。半响之后,车终于在宰相府门口停了下来。
宰相府的人似乎早得到了消息,车才到门口,里边的人便已经迎了出来。我正欲下车,上官轩梧递过一条白纱,我望了他手中的白纱一眼,接过半蒙上脸才下车。普下车,一股热气袭来,让我晕眩了一下,上官轩梧比琉璃早一步扶住了我。
“爷,外边天热,先进去歇一会儿吧。”
琳琅的声音响起,我一惊,忙推开了他的手,似乎还未站稳,好在琉璃及时扶住了我。上官轩梧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冷瞥向琳琅,不发一语兀自进了门。
琳琅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见我一直望着她,忙扬笑,走向我:“夫人,许久不见。”
我与琉璃都心疼她的委屈求全,却也不好说什么。我朝她点了头,道:“宰相大人半年未归,府中一切都是你在处理,辛苦了。”
琳琅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坐的,哪谈得上辛苦。我们进去吧。”
琳琅伴这我与琉璃跟在上官轩梧身后进了宰相府。
耳边传来下人们窃窃私语之声,言语之间不乏猜测我是否会成为上官轩梧的正室,我蹙眉,有些不大舒坦,更担心琳琅听了会不高兴。
当初我被藏在宰相府的事极少有人知道,就连与上官轩梧一同离开时也是偷偷被藏在马车上走的,故而府中没几人知我曾在此处呆过。此次上官轩梧归来,带着我从正面进入,加之这些年下来上官轩梧迟迟未娶,就连妾室也只琳琅一人,他们会有如此猜测也实属常情。琳琅淡淡扫了四下私语的下人们,下人们忙各自散开。
进了前厅,上官轩梧早已坐在位置上饮茶。琳琅笑道:“我吩咐厨房弄了冰镇银耳汤,丫鬟已经去拿了。”
我点都,推开热茶。今夏似乎比往年来的热,好在宰相府的客厅里放了冰块镇暑。片刻后,丫鬟端着琳琅吩咐过的冰镇银耳汤过来,冰凉的口感似乎赶跑了夏日的炎热气息,让我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微微放松了些。
“让丫鬟们先退下吧,我有话与你说。”我朝上官轩梧说道。
上官轩梧环视四周的丫鬟,道:“你们都退下吧。”
丫鬟们领命,全都离开了客厅。琳琅与琉璃正要退下却被我叫住。
“琉璃,你留下。”我又朝琳琅笑道:“琳琅,你不必跟着他们一起走。”
之所以叫住琳琅,是想提醒她,如今的她不再是下人,即使只是妾,那也是宰相府下人们眼中的主子。
琳琅略带迟疑得瞥向上官轩梧,见他面色入常,安了心,坐回原先坐着的位置。琉璃则贴心的未我揉着肩。
“有话就说吧。”上官轩梧道。
“我想即刻回宫去见安宁。”我开门见山道。宫中还有一个由红魅假冒的我,若没有他的帮忙,我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回自己的身份去见安宁?
上官轩梧端着碗的手停了下来,道:“这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最好乘这会儿去梳洗一番,再好好休息一宿,免得见到安宁时满脸倦色。”
“我已经吩咐下人备好热水,也备了酒宴迎接爷和夫人归来。”琳琅贴心道,“我这就去看看热水准备好没。”
琳琅朝我服了服身,退了下去。这次我不再拦她。琉璃轻声道:“夫人,奴婢许久不曾和琳琅姐姐闲话几句了,可否……”
“去就是了。”我点了头,琉璃忙追这琳琅出了前厅,并为我们带上了门。
偌大的前厅显得空荡,我不敢瞧上官轩梧,视线在前厅四下游走。这客厅一如从前那般,丝毫未曾改变过。可惜,如今坐在这里的人,心已经变了。
我与他沉默以对。
许久之后,我长长吸了口气,满怀愧疚道:“轩梧,对不起。”
明知道他不想听道这句话,我终还是将这话说出口了……
又见山茶花(5)
得了上官轩梧的承诺后,我梳洗一番,好好休息了一宿,次日起了个大早,整个人显得有精神了许多。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琉璃过去开了门,只见琳琅端着早膳站在门外。上官轩梧不想让府中的的下人见道我的脸,所以我的膳食基本都是琳琅送过来的。
我看了门一眼,道:“怎么不进来?”
琳琅抿嘴笑笑,进了屋。她将早膳放在桌上,道:“待用过早膳,我们一起去朝天寺礼佛,可好?”
“你决定就好。”我戴好发簪,走到桌边。
“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琳琅道:“我呆会儿再过来。”
我目送琳琅离开,招呼了琉璃一同用膳。
用完早膳之后,琳琅将一切准备妥当后过来找我。我蒙上面纱,正待离开房间,琳琅突然开口,道:“等等。”
我与琉璃停下脚步,街回头看她。琳琅在我的梳妆台边拿起一块面纱,走到琉璃身边,递给她,道:“你也带上吧!”
琉璃虽不解,却顺从她戴上了面纱。
出了房间,到了大门,一辆大轿子已经候在那儿。我与琳琅同坐上轿子,琉璃伴在轿侧,几个丫鬟仆役拎着挎篮跟在轿子后头,一路晃悠着朝城门奔去。
才出城门一小会儿,轿子忽然靠边停了下来。我有些不解,外头传来琉璃的声音,道:“夫人,良妃娘娘出宫往朝天寺礼佛,奴婢看今儿的朝天寺我们进不了了。”
我一惊——良妃是我被废后的封号,想来假冒我的红魅今早出了宫。微微掀了窗帘一角往外瞧,果见一行大内侍卫与宫女簇拥着一顶轿子正打我们身边路过。
那轿子忽然停了下来,随后见一个长得与琉璃一模一样的宫女走了过来,朝蒙着面纱的琉璃说道:“良妃娘娘有请琳琅夫人过去一见。”
琳琅嘴角微扬,拉起我的手下了轿子。琳琅朝那宫女笑道:“请琉璃姑娘代为回娘娘,我这就过去。”
想来这姑娘是红魅让人假冒的。我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她朝我一笑,又望向琳琅,道:“娘娘说了,请琳琅夫人身边这位夫人也一同过去。”
琳琅轻声对我说道:“走吧。”
我点头,与她一起走向那顶轿子。那些侍卫宫女见道假琉璃领着我们朝轿子走去,忙让出了一条路。
“琳琅见过良妃娘娘,娘娘千岁。”
琳琅欲拉着我下跪,轿中传出与我无异的声音,道:“那些俗礼就免了吧。”
下一刻,轿帘被假琉璃掀起,坐在轿内的宫装女子朝我一笑,起身出了轿子。那女子身上自衣裳开始,就连发饰、梳的发髻,全都是从前我最爱的。若不是我知道自己不曾有孪生姐妹,怕真会以为眼前这人与我是双生子。
“这位夫人,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假良妃笑问道。
我这才察觉道自己失神,忙收回视线,微低头。假良妃也不多为难,又道:“你们这是准备上哪呢?”
“妾身等欲去朝天寺礼佛,却不知娘娘今日……”
“既如此之巧,不如与我一道前往吧!”良妃道。
“妾身谢娘娘美意。”琳琅道。
良妃一笑,坐回轿中,随即便命轿夫起轿。我与琳琅亦回到我们自己的轿中坐好。我们的轿子跟在良妃的队伍之后,一路往朝天寺的方向而去。
由于不是朝天大典,我们也不必下轿徒步上山,轿子一路被抬往朝天寺。我有话却迟疑着没开口。上朝天寺的山路较为崎岖,难免颠簸,在轿子右拐之时,我没来得及稳住身子,顺势倒向了琳琅。琳琅扶着我坐好之后,我才开口问道:“你,早知道她今早会出宫吧?”
琳琅点头,道:“爷去上早朝之时,曾交代过我今早带着夫人一起去朝天寺,在方才得知良妃娘娘今日也去朝天寺礼佛之时,我便猜到了。”
在听说良妃也上朝天寺之时,我便猜到了上官轩梧打什么主意。
漫长的一段山路后,我们一行人在朝天寺的门口下了轿子,寺内的主持领着寺僧在门口朝良妃行了礼,将我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良妃忽然晕眩了一下,身边的琉璃忙扶住她,随后朝主持道:“娘娘近日为战事日夜担忧,请主持大人先为娘娘准备一间禅房让她先休息,稍后娘娘再与尔等一同去礼佛。”
主持忙吩咐下去,让人为良妃备了禅房,她去休息的时候,顺道朝琳琅说道:“你们也一块来吧!”
我与琳琅相视一眼,跟在良妃身后,在一个寺僧的带领下一同道了一间禅房。那寺僧推开了禅房的门之后便退了下去,我们便进了屋。
假琉璃合上了门。
“在这也没什么外人,天又这么热,夫人脸上的面纱可以除下来了吧?”良妃似笑非笑的看这我。
我不知可否,顺她的意除下了面纱,琉璃亦跟这我除下面纱。我望着站在我面前的良妃,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犹如在照镜子,不由得佩服红魅那完美的易容术。
“我从未想到,当初我身边那乖巧的小宫女会有如此精巧的易容术。更未想到,那乖巧的小宫女会是你,红魅。”我微扯嘴角,半嘲讽起自己。
“你这不是知道了吗?”红魅笑睨着我。
这时,禅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假琉璃过去开了门,一个宫女正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假琉璃没让那宫女进宫,接过她手中的洗脸水,便离开了。我与琉璃背对着门,故那宫女并未看道我的脸。
假琉璃将那水放于桌上,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瓶药水,往那水中滴了几滴,随后退到一旁。良妃走到那盆水前,用那些水清洗自己的脸,不一会儿后,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将其抹于脸的边缘,片刻后,从脸上轻揭下一块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貌。
她转过身,笑得有些妖艳。我望着红魅那张美得有些张狂的脸,诧异于自己的平静无波。假琉璃也卸下了人皮面具,站道红魅的身后。
红魅瞄了我一眼,道:“别磨蹭了,先换衣裳吧!”
随后,我们呼唤了身上的衣裳。她拆下头上的发饰,琉璃给我梳了个一模一样的发髻,后,我已是一副良妃的模样。而原先的良妃,换上了我的衣裳,蒙上面纱,取代了原本跟在琳琅身边的我。假琉璃则扮其了跟在我身边的琉璃——我与琉璃恢复了原来的身份。
在禅房里小坐了片刻后,琉璃走过去开了门,我们出了门,在寺僧的带路下,朝大殿走去。
又见山茶花(6)
礼佛之后,在朝天寺用了斋饭,我们便动身离开了那儿。与来之时不同的是我这次坐的是良妃的轿子。
一行人下了山,到山脚之时,我出声,道:“停下轿子。”
在山脚下有一个凉亭,正好让我们一行人休息一会儿。琉璃让轿夫落了轿,琳琅那边的轿子也停了下来。我交代了几句后,琳琅与红魅跟着我进了凉亭,并吩咐那些宫女侍卫守在外边不让他们靠近。
红魅进了凉亭,微挑眉后在石椅上坐下,道:“半路让我们进凉亭休息,不会只是为了避暑这么简单吧?”
烈日在地上投出凉亭的影子,山脚下凉风煦煦,吹起了红魅垂落下的发丝。我自她身上收回视线,同在椅子上坐下。近来事情太多,我的耐性已经磨得差不多了,亦不准备与她拐弯抹角。“不是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红魅瞥了我一眼,别开眼不看我,也不说话。我在心下盘算着她若无话可说,我走人就是。才做了这么个打算,她便开口了。
“你做好准备了吗?即将要面对的一切。”红魅话中有话。
我浑身一僵。即将要面对什么我很清楚,我根本不知自己能否面对的了,可是除此之外,我又能如何?我不可能丢下安宁一走了之,甚至不能让他的江山就此走向末图。
红魅见我不打算回答,也不再勉强。她起身,朝琳琅道:“我们走吧。”
随即越过我出了凉亭。琳琅朝我递来担忧一眼,我没理会她,跟在红魅身后出了凉亭。迎面突来的一阵大风吹开了红魅的面纱,露出那张妖艳绝美的联,前方候着的那些侍卫与宫女一时惊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红魅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钻进轿中,也无视于我,在琳琅上了轿之后,她们的轿子一路越过我率先进了城。侍卫反应过来之后,亦发觉她的无理,却在我脸上找不着一丝不高兴的神色,也便任由她们去了。
我进了轿子,放下轿帘之后,我眼中再无红魅。起了轿子,一路平顺着朝谷罗城而去。一路心不在焉,甚至连什么时候过了城门我都不知,直到听到皇宫正门那边侍卫跪拜的声音。让那些守卫起身,轿子进了皇宫,我掀开窗帘一角,触目所及的是华美的宫殿,我不由得焦虑不安起来。
离开这里大半年,终于又回来了。
放下轿帘,放在双膝上的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终于,可以见一见安宁了。
末了又想起生死不明的殷翟皓,眼睛有些发酸,忙闭上了眼。
思索了一小会后,我朝伴在轿旁的琉璃吩咐道:“直接去安宁公主那吧!”
琉璃的声音透过轿帘传入我耳中,她道:“娘娘,安宁公主此刻应该在上课,且,青峦公子吩咐过,请娘娘回来之后在宫中等他,他有事与您商谈。”
沉默一小会后,我道:“直接回宫。”
要见安宁有的是时候,不急于一时。两厢比较,青峦与我相谈的事兴许更重要些。
一会儿后,轿子停了下来,琉璃在外头说道:“娘娘,请下轿。”
轿帘被上前来的琉璃掀开,我深呼吸一口气,伸了伸脚,迟疑了一下,终于下了轿。抬眼,看道宫殿门上那“未央宫”三字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好在四周的人未曾察觉,我迅速敛下那一丝惊愕,若无其事的踏进未央宫。
未央宫内的宫女们一见到我,忙请了安。我让她们各自去忙活之后,兀自回了自己的寝宫。
未央宫的一草一木,都未曾有一丝变化。一路走向寝宫入目所及的一切一如我搬去望仙宫之前那样。恍惚间有种错觉,好似我从未离开过未央宫一般。
推开寝宫的门,寝宫内收拾得很是干净,就连平常的首饰也摆放得一如从前。想来,除了几个知情者,从未有人察觉出这半年来的不同之处。
我坐在床前,环视寝宫内的一切,这丝毫不变的一切竟让自己有一丝失落感。
“琉璃,我们不是应该住在望仙宫吗?”我幽幽问道。
琉璃悄然无声的站在我身侧,见我问话,回到:“当日娘娘受伤之后,与皇上说想回宫,皇上觉得望仙宫简陋,不适合娘娘养伤,当下便派人回宫传了圣旨,让娘娘搬回了未央宫。只是不想后来又出了差错……”
琉璃提起殷翟皓,我脸上的血色在瞬间尽失。自打他失踪之后,我就完全没了他的消息。不知宫里派出去寻他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皇上还是了无音讯吗?”我揪紧床单。都这么多天了,他可安好?
“这些事奴婢并不知道。”琉璃安抚道:“娘娘稍后可以去问问青峦公子。这阵子,国事一直由他代为处理,想必他会知道些什么。”
琉璃的话让我豁然。我怎么会忘了如此关键之人?
“娘娘,青峦大人求见。”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我收回心神,忙道:“请他稍后片刻。”
门外的宫女领了命之后离开,我从床上站起,在镜前理了理衣容,带着琉璃往前殿而去。我到前殿之时,青峦正在品茶,见我到来,忙放下茶盏,从座位上起身。
我朝他露出笑容,待宫女为我上了茶后,我挥退了宫女太监,连琉璃也不曾留下。我走到青峦旁边坐下,端茶欲饮,正待开口,却被青峦抢先一步。
青峦抿唇笑道:“苑离姐姐,大半年不见,过的可好?”
我端着茶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将茶杯放下,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镇静,轻声道:“原来,你也什么都知道啊……”
青峦亦坐下,直视我,道:“你的事,我怎能不去关心?你是我在这世上位数不多的亲人之一,不是吗?”
我看这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忽然感慨万千。记忆中的少年郎,已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青峦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不知落道何处。他扯起嘴角,嘲讽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替他扛下如此沉重的担子?”
“青峦……你,并不单单是为了我吧?”我叹了口气,“希望你不要坐出什么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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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逝水长(1)
“错事?”青峦似笑非笑,“何谓对?又何谓错?你认为我会做什么错事?”
我一时说不出话。是非对错谁又分的清?
情理是非犹如一张网,将我网住,透不过气来。人有时就是这样,永远活在情理之中。有恩要还之,有恨不会轻易抹去,爱不得,逃不掉。我大青峦三岁,算的上自小看着他长大,虽不能说很了解他,可也能说对他有八分的了解。于他而言,身上背负着家破人亡的恨,怎会轻易抹去?
“苑离姐姐,对不起。”青峦忽然说到。
“嗯?”我一怔。
“你背后的伤。”青峦眼底有愧疚,“若当初我不极力劝说你出宫,若你能好好在宫中待着,也就不会受伤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青峦,这并不关你的事。若没有皇帝的允许,你觉得我踏得出宫门吗?”
“你总是这样,即使有自己的主意,也从不说出口。”青峦对此有些愤怒,“何必一辈子都为别人活?你太让我失望了。”
于此,我更觉得好笑。我的一切都由着别人主导,却挣脱不了。因为殷翟皓与上官轩梧之间的约定,我被送出宫。即使是嫁人,也只是因为小姐的一句话。青峦总说我为别人活,若不如此我又能如何?小姐于我,恩大于命。我于上官轩梧,带着愧疚。于殷翟皓,却因为小姐而想爱不得爱。若没有小姐,哪来的夏侯未央?若没有我,有何来这一切?又何来为别人活这一说法?
十多年来,我何尝不想为自己活一回?可是我做不到背信弃义!或许,有遭一日我能只为自己活得唐正,但绝对不是现在。
“你何尝不是和我一样呢?”我的眸光带着无奈,随即换了个话题,“这大半年来,安宁过得可好?”
“你亲眼见过之后便知好还是不好了。”青峦说起话来略带保留,让我在心里打了个突。
难道安宁过得不好吗?红魅她不曾好好照顾她?我急忙问道:“她——”
青峦打断了我的话,道:“苑离姐姐,我已经说了,亲眼见过便知好不好了。此次我来,只是为了见见离宫大半年的你,既然人已经见到,我也该走了。还有许多事待我去处理!”
“等等——”见他起身要走,我忙唤住他。“我……”
青峦半转身看我,面容带笑,问道:“还有事吗?”
我踌躇着说不出话,正窘迫着,外头的琉璃便给我解了围。
“娘娘,您要的梅子汤已经准备好了。”琉璃出现在前厅门口,手中还端着一盅冰镇梅子汤。
“进来吧。”我朝琉璃点头,又朝青峦说道:“喝了梅子汤再走吧!”
青峦知道我有话要说,又坐回了位置,琉璃各将一碗梅子汤放在我们面前之后,又退了出去。青峦睨了梅子汤一眼,不置可否,端其汤喝了两口,道:“你我之间,有话何必藏掇着?我猜,你想问是否有他的消息吧?”
我点头,有些担忧的问道:“派出去寻他的人可有消息了?”
“没什么消息。若没死,就是他不想再回来了。否则,早就有他的消息了。”青峦的语气不冷不热,似乎不大关心他。
随即,青峦起身离开,这次我不再拦他。他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转身面向我,道:“若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我茫然的盯着手中那碗梅子汤,就连他什么时候跨出未央宫的门都不知。青峦的话在耳边徘徊不去。
若他没死,若他有心回来,早该回来了。
他不会死的。
可是为什么他不回来呢?
一个人在前厅呆坐了许久,在琉璃的吩咐下,不曾有任何人来打搅我。直到晚膳时分,琉璃才进了前厅,见我仍在发呆,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您该晚膳了。”
我回过神,才发现天色已晚,门口的宫灯在已挂上,随风在摆动着。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你去请安宁公主过来与我一同用膳吧!”
琉璃领了话,退开,我低头,早先那碗梅子汤我一口都为喝过,几颗梅子沉在碗底,一副死气的样子。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请安宁的琉璃才姗姗迟归。我见她跨进前厅,望向她身后,见她身后没人,蹙眉问道:“公主呢?”
琉璃面露难色,迟疑了好半响,才回道:“安宁公主说她已经用过晚膳,不过来了。她还说……近来她课业繁忙,怕是不能过来给娘娘请安了。”
我的手臂不小心擦过桌上的碗,由于力道过大,那碗掉落在地,碎成一片,那些皮早皱成一团的梅子四处滚落开。
若是从前,安宁一定会很开心的过来。更不会以课业为借口对我避而不见。她怎么……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我的袖子湿成一团,却无心顾及。琉璃忙唤来丫鬟清扫,对我说道:“娘娘,请您先回寝宫将湿衣裳换下来……”
我没理会她,欲出门,却被琉璃拉住。我回头,琉璃忙放开手,道:“娘娘,您就这样去见公主吗?”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而朝寝宫的方向走去。琉璃忙跟了上来。
回寝宫换好衣裳之后,我快步离开未央宫,朝安宁寝宫的方向走去。走的很急,身后的琉璃跟的很辛苦,她小跑几步紧跟在我身后,道:“有件事奴婢一直没和娘娘说过。安宁公主这大半年来,虽一如既往的去望仙宫请安,可每次都没说上两句话就离开了。假良妃搬回未央宫之后,她就没再来过了……”
我豁然停下脚步,琉璃一时不察,撞上了我。我转身,抓住她的手臂,问道:“你说什么?”
琉璃话卡在喉咙口,说不出。
我放开她,继续朝安宁的住所走去。
一会儿后,终于来道安宁居住的望宁宫,踏进望宁宫,宫内的宫女太监忙行了礼,大太监欲去通知安宁,被我拦住。
“公主人在哪?”我问。
“回娘娘,公主正在沉香水榭那儿练琴。”太监小心翼翼的回道。
我越过他们,朝沉香水榭走去。一路上伴着安宁的琴音。越靠近,那琴音越大声。沉香水榭是望宁宫的一处凉亭,到了那儿,我站在亭外没有踏进去,也不出声,安静的听她弹琴。安宁弹得很专注,我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心头百味陈杂。
忽然,那琴声曳然而止。安宁转过头来看我,那眼神带着陌生和疏离,让我觉得异常难受。
“安宁……”我轻唤她。
她从琴架后起身,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和半年前相比,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你背弃了和我之间的诺言。”
安宁留下这话,从我的身侧走过,不再看我一眼。我僵在原地,脸色在瞬间失去血色。待我回过神来,安宁已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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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逝水长(2)
“娘娘,公主朝寝宫方向走了。”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琉璃说道。
我没理会琉璃,匆忙朝安宁的寝宫方向奔去。夏夜的凉风本该凉爽无比,我却觉得异常的冷。
追到转角处,终于见到安宁的身影,忙开口试图叫住她。安宁听到我在身后叫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我快追上她,忙跑了起来。她没跑几步,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摔到了地上。我惊慌失色,忙跑到她面前蹲下。
安宁似乎崴到脚,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借着晕黄的灯光,我清楚的看道她额前冒出的冷汗,脸色大变,伸手想扶起她,她却拍开我的手,却别开脸去。
我的手自空中垂落,脸色比安宁的还要难看。
我一直捧在手心的孩子,居然连让我碰触都觉得厌恶。心上的肉宛若被剜去一块,在瞬间疼到麻木。
安宁的贴身宫女听到安宁的疼叫声跑了过来,见安宁坐在地上而我蹲在她身边神色凄凉的景象时吓了一大跳。安宁忍着脚上的疼痛感朝宫女喝道:“还不过来扶起我?”
那宫女迅速从惊愕中回神,跑过来扶起了安宁,却有些迟疑的看向我。安宁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深,又朝那宫女喝道:“扶我回寝宫。”
那宫女不安的瞥向我,我朝那宫女轻点头,她忙顺着安宁意扶着她回寝宫。我在背后看着安宁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模样,愈发的心疼,却无能为力。
琉璃不知什么时候走至我身边,道:“娘娘不必担心,太医马上就到了。”
“我怎能不担心……现在的安宁让我觉得很陌生。”我幽幽叹道:“琉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琉璃不知该如何回答我,问道:“您不进去看看吗?”
我猛地想起安宁的脚伤,忙从地上起身,跟到安宁的寝宫去。琉璃见我走,丝毫不迟疑的跟上了我的脚步。我前脚刚进安宁的寝宫,后脚太医也到了那儿。
太医察觉到气氛有些糟,见我与安宁的脸色,也不敢多问,细心为安宁料理了脚伤之后,交代了几句,亦不敢多打扰安宁休息,便退了出去。
安宁的脚上了药,不宜走动,只得坐在床上。我进她的寝宫这么久,她始终不愿搭理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想。
“你们先下去吧。”我朝琉璃她们说道。
待她们都退下之后,我在安宁的床边坐下。安宁依旧不愿意看我一眼,一张小脸苍白依旧,让人心疼。
我仔细打量起她。此时如此近距离认真的打量她,才发现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比之半年前瘦了。
伸手想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我只得讪讪收回自己的手。
“若没什么事,我想休息了。”安宁下了逐客令。
我有许多4话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沉默了片刻后,起身朝门口走去。快走到门口之时,原本说要休息的安宁幽幽开口,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为什么要走呢?你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为什么要和他走,为什么要骗我?”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恨你。”
话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恨意思她的话让我更加难受。
她竟然说恨我。
嘴角的笑容带着苦涩,我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快步离开了安宁的寝宫。
一直候在门外的琉璃见我出来,迎上前,我没有搭理她,兀自朝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
望宁宫门口的宫灯因风摆动,大门投在地上映出的影子亦跟着一晃一晃,在寂静的夜里,平空添上了几许寂寥。
一路漫无目的的走,我也不知自己想走道哪。琉璃一直尽职的跟在我身后。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抹人影,我丝毫未察觉,朝着那人影的方向靠近。
“怎么,良妃娘娘还出来赏夜景不成?”
半嘲讽的柔媚声音在我前方响起,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抬头,看到许久不见的宛玉正站在自己面前,脸上的笑意中带着嘲讽,唯一不变的是副高傲的姿态。
眼前的宛玉一身月牙色宫装,发髻也未放下,照理说此刻她差不多也该在寝宫中歇息了,可她却出现在我面前。
是凑巧路过,抑或是专程在等我?
我盯着她瞧得目不转睛,宛玉被我盯得不自在了,嘲讽道:“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我没回话,试图绕过她离开此处,在经过她身旁之时被她一把拽回来,脚步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在地上,好在身后的琉璃及时扶住了我。
“贵妃娘娘,请不要欺人太甚。”琉璃扶着我,待我站稳后,她朝宛玉怒道。
宛玉冷笑,鄙夷的看了琉璃一眼,道:“不过是个宫女,竟也如此嚣张。良妃娘娘管教的、得可真好。”
“宛玉,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今日没心情吵嘴,更没心思去与她斗心眼儿。
宛玉忽然伸手毫无警惕的甩了我一耳锅子,让我惊愕在原地,耳边还伴着琉璃的惊呼声。回过神来,我上前一步,伸手回了宛玉两耳光,使得她比我方才还要惊愕。不只是身后的琉璃,就连眼前的宛玉甚至我自己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动手打人。
或许是我真的累了吧!安宁的情绪一直在影响着我,殷翟皓的失踪让我一直悬着一颗心,宛玉偏又在这端口上来找麻烦……
“你……”宛玉微张口,似乎还在震惊之中。
“我没心情陪你疯,而去,我的忍让也不可能是一辈子的。”我丢下这话,绕过宛玉朝前走去。这次宛玉不曾拉住我,她的手捂着被我打红的脸儿怔在原地。
我走了几步又停下,没有回头,道:“人都失踪了,你又何必处处针对于我?能在后宫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软弱好欺的。若你以为我一直的忍让是因为好欺负,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或许,过些时候你的爹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举步朝前,琉璃回头睨了宛玉一眼,追上我。宛玉的声音划破夜空,渐渐哽咽,哭得越发凄厉,硬生生扰了一片安宁。
“夏侯未央,我总是那么很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让他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凭什么……”
***
很抱歉,因为号凌晨舅舅突然去世,导致两天没更新。年关了,请大家都好好保重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