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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药手回春txt下载     药手回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三章:遇刺(今天三更求粉红)

    兰姨娘笑道:“我们商量着宣哥儿的婚事,世子妃看着,世子爷今年回不回得来呢?如今色色都预备妥当,等他回来,就要给宣哥儿和郡主成婚,他们两个也蹉跎的太大了。”

    宁纤碧笑道:“原来是着急做婆婆了,只怕也急着抱孙子了吧?既如此,不管千山今年回不回来,都给他们完婚吧。”说完忽听身后不远出有个童声童气的孩子叫“姑姑”,回过身一看,只见齐芷兰和蒋姨妈正进来呢,那三岁小女孩儿也正扑过来,于是忙一把抱住了,笑道:“好侄女儿,姑姑给你带好吃的了,走,咱们进屋吃去。”

    于是众人就往屋里去,忽听肖姨娘道:“刚刚世子妃没回来时,我在后门上买东西,看见恍恍惚惚倒像是那个白姑娘从门边闪过去,该不会她又打着什么主意吧?”

    话音未落,就听兰姨娘冷哼道:“她终于舍得出来了?哼!先前只让她娘在这里三天两头的求着闹着,真真怎么不想想当日走的时候多绝情?也幸亏侯爷和老爷是个有主意的,不让她回来,不然家里养着这么个人,谁能心安?只是前儿不是也给了十两银子打发走了吗?怎么今儿就又过来了?她从这里得了几次好处,倒好,竟还赖上了不成?”

    宁纤碧忍不住摇头冷笑道:“她们娘儿俩也当真是厉害角色,女儿就在亲王府周围游荡,也不上门,还指望着那副‘真心悔改’的模样儿能落在我们太太眼里,重新接她回去呢。母亲呢?就跑来侯府这边苦苦求情,这不但不要脸,还能想到多处撒网,不是厉害人,这会子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些?”

    兰姨娘道:“可不是呢?好了,咱们也不说她们,扫兴。世子妃先进屋里坐着,太太如今在库房里呢,先前也要去迎姑娘,偏偏老爷今儿早上走的时候让太太找两件贵重物件,说是要送什么寿礼,中午派人回来拿的,因这会儿走不开,想必就快回来了。”

    一语未完,就听院门旁小丫头们道:“太太回来了。”她便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可不就来了。”因一行人站定脚步,等余夫人过来,方才一齐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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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答应了我,你别到时候又胆怯,叫我也瞧不起你。”

    侯府后门的巷子里,白采芝躲在墙后,小声和一个面容冷漠的男人说话。却见对方冷冷一笑道:“这个自然,就不为了你,为了王爷,我也必定要那女人活不过今日。”

    “若是得手了,能逃开还是逃开吧。”白采芝忽然妩媚一笑,小声道:“只要那女人死了,没人再在太太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迟早儿还能回去,到那时,凭我的手段,怎么还不运出一份儿家私来?足够咱们两个远走高飞隐姓埋名的了。”

    男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忽地狞笑道:“不用怕我临阵退缩,说出这样话来安我的心。既有了这样机会,我也不想着活的事情。死前能得和你这样的美人儿颠鸾倒凤一场,也足够了。”一面说着,就在白采芝的脸上狠狠拧了一下。

    白采芝心中泛起无比的厌恶,想着昨夜在那破山神庙里,自己被这男人摁着用尽花样凌辱了一夜,她脸上就有些苍白,一时间只恨不得这男人被乱刃分尸,不过在那之前,他得杀了宁纤碧才行。

    正要再勉强笑着说两句,忽听一阵说笑声从远处传来,白采芝连忙道:“来了。”因就叮嘱那男人小心,却见男人点点头,一转身子,便悄悄隐没在巷子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真好。”

    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白采芝嘴角边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喃喃道:“宁纤碧啊宁纤碧,若不是你,我焉能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若不杀了你,不但难解我心头之恨,只怕有你在太太身边撺掇着,我也永远回不去。少不得先除了你这个祸害,只要没有你,我自然能得从前那些风光。别怨我,这是上天的意思,不然我哪里就能碰见六皇子安排下的这个死士?”

    她一面说,面孔上全是扭曲的笑容,过多的磨难和挫折没有让这女人醒悟,只让她的心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恶毒偏激,若是有人听见她这番话,一定会震惊于她的异想天开,然而她自己却一点儿也不觉着,一心认定只要宁纤碧死了,那些属于对方的富贵和风光就都能到自己头上。

    宁纤碧此时正坐在马车上回王府,一点儿也不知道危险的迫近。眼看着就要到王府了,忽见前面围着几十个人,于是忙让车夫下去打听,须臾间车夫便来回道:“奶奶,前面地上躺着个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因他身旁有把染血的刀,因此人人都不敢上前。”

    宁纤碧道:“既是都躺在地上了,怎么还不敢上前?”说着话便出了马车,对身旁两个护院道:“你们去看看,若死了,便买口棺材,找个地方掩埋了吧。若是活着,就先抬去百草阁,唔,他身边既然有染血的刀,你们送去百草阁后,再通知官府一声。”

    两个护院答应了,这里人群看见是亲王府的马车,纷纷退到两旁,宁纤碧下了马车,珠玉和芦花在她身旁扶持着,都伸长脖子往里面望。

    两个护院到了近前,探探那人鼻息,便抬起头叫道:“奶奶,还有气儿,只是有些微弱。”

    宁纤碧早已看清那人衣衫褴褛身材削瘦,虽然身边有把染血刀子,然而谁又敢保证不是迫于无奈才伤人的?这种事情平日里不少呢。因此就让护院们将人抬上马车,送去百草阁,至于是凶徒还是被欺压的穷人,顺天府自然会给个结论的。

    眼看着那人被抬着走过来,宁纤碧这边打量,忽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儿:既有染血的刀,可这男人的衣服也太干净了吧?

    然而不等细想,便见那人忽的从护院手中翻下地,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伸手便刺了过来,那手中早不知什么时候又握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宁纤碧脑子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是身体凭本能的向旁边一躲,于是这刀子就刺进了她肋间,鲜血登时就喷出来。那人见这一刀没刺中心脏,反应也是迅速,立刻就拔了出来要补第二刀,这一刀宁纤碧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然而身旁芦花和珠玉大叫一声,都猛地扑上去用身体护住了宁纤碧,下一刻,刀子就扎进了珠玉的肩头。

    那人眼中露出十分不甘怨毒的神色。而此时护院们早已赶上来,一刀下去,就将男人捅翻,耳听得有人大叫留活口,于是那往这人身上招呼的刀子方停了下来,众人七手八脚将男人捆了,又慌里慌张把宁纤碧和珠玉抬上马车,直奔亲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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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师回朝的日子已经定了,老元帅,阔别京城三十载,如今终于可以回去安享晚年了。”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遥望着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沈千山扭头笑着对江老元帅道。

    江老元帅点点头,举目留恋的看着四方景色,喃喃道:“几百年来,中原无论富强还是战乱,就从来没有解除过西北两边鞑虏的威胁,却不料今日竟教你我成此不世之功,我年事已高,所幸心事已了。三十年了,在这里也呆惯了,不想再挪窝儿,千山就回京替我求情,让我留在这里吧。”

    “老元帅,新皇登基,四夷臣服。边关虽好,无奈苦寒之地,不适宜老元帅居住。京师也非一味繁华粉黛,更何况以老元帅的风骨,难道回京后骨头就会被烈酒美人熏软了?我可是半点儿都不信。再说新皇也盼着老元帅回去呢。”

    沈千山殷殷劝说着,宁夏和金月终于被彻底打残了,递上降表,情愿称臣,从此后岁岁纳贡,并求和天朝恢复贸易往来,这可以说是开几百年未有之先河,因此如今无仗可打,沈千山这几天在整顿军队班师回朝之余,一直在劝说江老元帅,总算劝到今日,终于让老元帅有些意动了。

    “爷,世子爷,不……不好了……”

    忽听远远的一声惶急叫喊,沈千山心中一震,连忙回过身去,就见长福骑着马风一般赶过来,还没到近前便大叫道:“京城加急来信,奶奶……奶奶被刺,如今……如今昏迷不醒,老爷太太让爷赶紧回京。”

    “什么?”

    沈千山虎吼一声,一瞬间双目尽赤,险些摔下马来,眼看长福到了近前,他一把揪住了,嘶声吼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阿碧怎会被人行刺的?难道她出去都没人保护吗?她伤得如何了?”

    “爷,这些奴才也不知道。京城来送信的人到了军营,看见奴才,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昏过去了。显然也是累的不轻。爷,咱们快回去吧,若不是奶奶伤得厉害,老爷断断不会加急送信,让爷回去,这也定是请了皇上旨意。”

第四百七十四章:自取死路

    沈千山一个身子晃了几晃,忽听身边江老元帅道:“既如此,千山你赶紧回去,班师回朝的事情,由我来打理。”

    “如此多谢老元帅。”沈千山拱拱手,他如今只恨不得立刻生出两只翅膀,能够飞回京城,下一刻就飞到宁纤碧身边,护卫在她左右,声声将她唤醒。因一拍马股,胯下那匹大黑马长嘶一声,转眼间就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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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的御书房内,皇帝周谦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盯着桌案上一张供词,在他下首,周鑫坐在椅子中,也是神情凝重。

    “朕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贬为庶民,也是因为他和他母亲大逆不道的罪行。更何况,他若是恨,便来行刺朕就是,为何却要对千山的妻子下手?老四,你说,这是不是有些于理不通?”

    “有什么不通的?”却见周鑫冷笑一声,淡淡道:“皇兄忘了?之前兰妃谋害太后娘娘,可幸亏了世子妃,不然早成功了。能不恨她入骨吗?而如今皇兄能够登基,千山又建了这样的不世功业,当初沈家也是和皇兄同气连枝同进同退同甘共苦,想来老六静夜沉思,也把你能登基的功劳都按在他们头上。他又从未在世子妃面前讨过好儿,因此怨恨之下要让千山也伤心欲绝,行下此事有何稀奇?”

    周谦默然半晌,目中染上一抹厉色,咬牙道:“如果真是六弟行下此事,可见他没有半丝悔改之意,留着他,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事来。”

    “皇兄说的不错,今日他可以派人刺杀千山的妻子,明天说不定就敢派人杀姑奶奶,再或者沈阁老,还有千山,甚至是我和皇兄。人一旦疯狂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周谦拿起那封供词,手竟轻轻颤抖起来,好半晌才涩声道:“虽如此,他……他到底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朕……朕实在不忍心,何况还要担这弑弟的名声……”

    “难道为了不担这个弑弟的名声,你就任由老六这样胡作非为?别忘了,他可是有过得势的时候,纵然失势了,大部分人已经倒过来,但你怎么知道他手下就没有几个死士?只要他有差遣,怎么知道他就送不出信去?”

    周鑫说着,便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皇兄,父皇说你仁厚,这固然是我等皇室子弟之福,百姓臣子之福,只是你休要妇人之仁,这个时候你顾念手足之情,可知老六是否顾念呢?若是他今日当了皇帝,你想一想,他可会放你我一条生路?最重要的是:老六他是犯了死罪的,并非是你猜忌于他下手暗害,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他如今本就是庶民,竟敢指使人暗害堂堂世子妃,这是他自己取死,难道皇兄为了一己名声,就要罔顾老六所犯下的罪行吗?”

    周谦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他的罪行,并非朕有意弑弟。如今看来,就算朕不处置他,千山回来也万万不会放过他。”

    周鑫冷笑道:“那是当然,千山那个性子,回来后能把这件事轻轻放下吗?与其那个时候大动干戈,皇上又待怎样?说不定那混球性子上来,连你都不管,直接冲到宗人府就把老六给宰了。皇兄想想,那厮气怒上头会不会这样做?世子妃可是他的命根子。到那时,皇兄又该如何?处不处置千山?”

    周谦听周鑫这样一说,再一想沈千山的性子,这种事情不够他干的。真要是这样,届时自己岂不骑虎难下?因终于狠下一条心来,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就依照这供词,审问周谨,若是查证其幕后主使杀人罪行成立,就……明正典刑吧。”

    周鑫点头道:“正该如此。可惜父皇不在,不然倒可以请示请示他老人家的意见。”

    周谦看向周鑫,苦笑道:“四弟,父皇如今游历四海,你说,若是他还在宫中,这件事会如何处置?”

    周鑫沉默半晌,忽然摇头道:“我刚刚说错了,恰是父皇游历四海,避过了这件事才好,不然的话,皇兄你说,要让他老人家如何处置?老六怎么说也是他儿子。不过如今既是罪证确凿明正典刑,父皇即便心痛,想必也没有话说。就算心里不痛快,他也知道千山不会放过老六的,有气的话,就尽管去亲王府祸害吧,皇兄只是秉公处理,并没有错儿。你说是不是?”

    事已至此,周谦还能说什么,提起笔摇摇头,终究在供词旁边的奏折上下了无情的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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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太医们怎么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吗?”

    睿亲王府中,大长公主询问着刚刚从凝碧院探病回来的唐王妃和薛夫人,却见两个儿媳妇艰难摇了摇头。她便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回事?明明说是没伤到要害,怎么到今儿个人也没醒?敢情那些御医都是废物吗?”

    唐王妃苦笑道:“老祖宗息怒,您也想一想,就算御医们是废物,可是宁三老太爷的医术那是京城都出了名的,还有那个温煦,那也是芍药的师弟,哪有不尽心竭力的道理?”

    薛夫人也点头哭道:“是啊,芍药这病也真是奇怪,无端端的,没伤到要害,原本太医们都说不妨事,血也止住了,也包扎了,也没有其他病症的表现,可就是醒不过来,今日去探她,越发连气息都微弱了下去,这……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让人疼死。”一面说一面抚着胸口,显然是悲痛之极。

    大长公主也落下泪来,唐王妃陪着抹眼睛,哽咽道:“我不想别的,这两日总是想起那孩子在抄家后,咱们住在南城那一段时间里的模样,那会儿简直就是塌天之祸,可她谈笑自若的就把这个家撑了起来,那会儿我心里惶恐,可慢慢的,也不知怎么的,听见她的说话声笑声,这心里就如同有了主心骨似得。如今这搬回王府了,富贵日子到底又回来,只是时不时我还喜欢叫她过来见一见,不为别的,就为听她说话,如今……如今那孩子躺在床上,半句话也不能说,我……我看着,这心里真真就如刀绞一般。”

    大长公主默然半晌,方抬头叹气道:“信儿送出去几天了?千山……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薛夫人道:“老爷派出去了十个人,都是换马不换人的赶路,如今已经过去十日了,想来千山也快回来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小平安呢?你们素日里别说太重的话,当心吓到他……”不等说完,就见薛夫人又哭起来,擦眼抹泪的道:“谁敢和他说呢?可那孩子平日里就聪明伶俐,什么不知道?如今守在他娘床边,半步不肯离,吃睡都在那里,若是睡着了想悄悄儿把他抱走,再不能的,立刻就醒了。劝也劝不好,如今只得由着他去了。”

    大长公主又叹了口气,宁纤碧遇刺已经十日,这十日里,亲王府愁云惨雾,死气沉沉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那个善良仁慈却又厉害能干的女子真会死去,然而眼看着情形越来越不好,众人心里也都开始打鼓了,却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如同大长公主和唐王妃薛夫人这般,明明今早看宁纤碧的气息已经微弱下去,知道该预备后事了,但却谁也不肯开口提这件事。

    室内一片沉默,忽然就听外头一叠声的响起“世子爷回来了”之类的喊声,那喊声很快就在各个角落里响起,唐王妃和薛夫人都站起身要出去,却听大长公主道:“那孩子一回来肯定是直接去凝碧院,咱们先不要过去打扰了。”

    唐王妃也道:“是啊,我原本算着从边关到京城,再怎么快,来回也要十二三日的,如今千山这会儿就赶了回来,可见一路上是昼夜兼程了,且让他去见芍药,好好儿歇歇,也许芍药这病得他一回来,就又好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大长公主和薛夫人心中不由得都升起希望。因命家下人等不许去凝碧院打扰,又命厨房准备上好的补品饭菜。

    不说亲王府因为沈千山归来而默默忙碌起来,只说沈千山,和长琴长福一路上除了吃饭之外,四天时间里只睡了两个时辰,真可以说是不眠不休的赶了回来。一进凝碧院,就见芦花玉儿和珠玉雨点等都等在廊下,个个泪流满面,沈璧珍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扑进他怀中叫道:“三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快去看看嫂子吧。”

    沈千山嘴上全都起了燎泡,闻言只是点点头,也顾不上安慰妹妹,一溜烟儿来到宁纤碧房间,就见儿子坐在床旁小凳子上,握着宁纤碧的手,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听见脚步声,方连忙转过头来,看见他,就眨了眨那大眼睛,歪着头仔细辨认起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灵异

    “平安……”

    沈千山一语出口,热泪便滚了下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铁血狠辣的沈元帅纵横战场从未流过一滴眼泪,此时看见儿子小小的身体和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妻子,却禁不住泪如泉涌。

    “嘘!别吵,我娘睡觉呢。”

    小平安小大人般的说着话,然后回身看了看仍旧躺在那里不动的宁纤碧,喃喃道:“我等我爹爹回来呢,只要我爹爹一回来,娘肯定就好了,现在有坏人缠着娘,我力气太小,赶不走她。”

    沈千山猛然就是一惊,连着他身边的珠玉雨点芦花等人也都诧异了,服侍了这么多天,并没有听见平安说这种话,当下芦花便急着道:“没错,自从奶奶昏迷过去后,小少爷就守在奶奶床边握着她的手,半步不肯离,睡着了要抱他起来,他一下子就醒了,大哭大闹不肯走,如今只得由着他了。”

    沈千山点点头,虽然觉着有些惊讶,但他是不信什么鬼神之类的,只以为这是儿子和妻子母子连心。因上前握住宁纤碧的手,摸了摸小平安的头,忍着泪道:“是,爹爹回来了,娘就会好,我们一起等她醒过来。”

    “你是谁啊?”

    小平安歪着脑袋,似是十分不解,但是很快便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千山大叫道:“你……你是爹爹?怎……怎么会?娘说我见过爹爹的,可我……可我怎么都不认识你?”

    听着儿子的童言童语,看着妻子苍白的面色,沈千山再一次泪如雨下:家国天下,七尺男儿的一生莫不是为了这四个字,可是他呢?国天下三个字固然是奋不顾身了,却是到现在连儿子都不认得他,和妻子唯一的好时光竟是那两年在苦寒的边塞战场上度过。如今好不容易看着终于诸事已定,想着日后夫妻两个会有甜蜜幸福的下半生,要天天腻在一起了,却不料造化弄人,一个晴天霹雳落下来,砸的他神魂几乎都要灭了。

    沈千山并不知道宁纤碧遇刺并未伤到要害的事,只看着妻子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还以为伤的就是脏腑要命的地方,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自己回来。因此便慢慢坐在床前,伸手抚摸着宁纤碧的鬓角,轻声道:“阿碧,我回来了,你醒过来好不好?一次一次,你不是都创出奇迹了吗?你如今虽只有二十二岁,却是活人无数,没道理轮到你自己,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吧?”

    沈千山想着的是:若阿碧因为我回来醒来最好。若是真的就这样去了,我也要好好儿陪她这最后一段时光。到时候把小平安抚养长大,我就去追随她到地下。

    因命人将小平安抱开,却不料儿子死活不撒手,只说:“虽我的力量小,好歹也是点助力,定要帮着爹爹让娘醒过来。”这小大人似得话语从他这么点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原本可笑,然而此时听了,却只让人心中发酸,珠玉雨点等更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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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纤碧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似是一片虚无混沌,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怕是灵魂状态,毕竟重生了一回,对这些神异的东西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她对面漂浮着的那个怨毒阴冷的女人便是白采芝,看着她上上下下浮浮沉沉,大概也是灵魂状态。这原本让宁纤碧十分奇怪,暗道莫非白采芝死了?要不然怎么也会灵魂出窍呢?啊呸呸呸!灵魂出窍也不一定是死掉啊,也有可能是像我这样半死不活的,啊不对,我是一定会活过来的,那一刀又没扎到我的要害。

    其实现在的情况宁纤碧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昏迷后她就觉着自己的灵魂似是被一团黑气包裹着,拖拽到这么个地方,起先那些日子,这股黑气只是缠着自己,却是无法交流,宁纤碧对这气息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觉,一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这股黑气忽然化作了白采芝的模样,她才恍然大悟:那一股黑气可不就是带着前世白采芝的怨毒气息呢?

    只是如今的宁纤碧,自然不会再害怕这个害死自己的仇人,一见她现了形,就要扑过去打,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却是没办法碰触到对方。她要离开,白采芝就缠着,弄得她走也走不了,甚至连身处何方都搞不清楚。

    虽是这样的情形,但宁纤碧也隐隐约约感觉到:白采芝和这一股黑气似乎有些妖异之处,她们缠着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害死自己,也许还想像修仙小说里写的那样来个吞噬,把自己的灵魂给吞噬掉。妈的那就真是太闹心了,她一个经历了穿越重生等于活了三辈子的女人,竟然要被吞噬掉?这也太辜负老天爷一番美意了吧?

    不过感觉中白采芝的气息真是要比自己强大一些,好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总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那个女人始终不太敢靠近,宁纤碧还暗自得意呢,心想知道穿越重生女的厉害了吧?嘿嘿嘿!咱们这是百神护佑,你这恶鬼想来害我?哪有那么容易?你还不知道这一世的你很凄惨吧?

    谁知正这样想着,就听对面飘来了怨毒的一句:“姐姐,你害的我好苦。”

    宁纤碧立刻不干了:见过颠倒黑白的,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的,你比六皇子那个混蛋还不讲理呢。于是立刻冷笑道:“你到底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明明是你为了什么王妃之位害死我的好不好?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有脸这么说?。”

    “为了王妃之位害死你?”对面的白采芝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慢慢笑起来,最后转为大笑,点头道:“明白了,我如今才明白,原来你是两世为人,难怪你处处都能占得先机,亲王府倒了你也不肯走,我还以为你真是对沈千山情比金坚,却也是知道富贵就在眼前,你……你竟然不告诉我。”

    宁纤碧一愣,心想不对啊,就算这是上一世里白采芝死后化作了鬼,知道这一世里的事情,她这个口气是怎么回事?完全就是这一世白采芝的口气啊。

    心里想着,嘴上却冷笑道:“是啊,我就是不告诉你,凭什么要告诉你啊?让你也安心等着王府否极泰来,然后为了王妃之位再给我下慢性毒药害死我吗?吃了你这好妹妹一次大亏,便是命都没了,我难道还不长个记性?”

    她说到这里,就听对面白采芝道:“不对,怎会如此?上一世里你死的时候明明是抄家,你又不知道结局,这一世你怎会料到的?明明只有我才知道。”

    “这一世我变的聪明了啊。”宁纤碧看着白采芝混乱的模样,心里渐渐有了一点了悟:“莫非……莫非这白采芝其实也是两世的合在一起?先前那股黑气只是上一世白采芝留下的气息,如今忽然化形,是因为有这一世白采芝的灵魂,那么是说……这一世里的白采芝死了吗?嗯,大概是死了吧,就算是不死,也一定是像自己这般灵魂出窍的。

    一想到此处,宁纤碧心中忽然起了八卦的心思,看着对面白采芝微笑道:“妹妹这一世里虽是落魄,上一世却是该风光无限啊,世子爷那么爱你,只要你在王府熬到否极泰来那一天,他必定会扶你作正妻,当王妃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我还不了解?他才不会管什么世俗礼法,怎么你还混到了这个地步?”

    “啊……”对面的人似是被刀子刺中了一般,嗷嗷叫着就扑了过来。宁纤碧正要闪开,忽然就听从远及近,一声呼唤如同佛钟般悠悠荡来,那是沈千山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阿碧……阿碧……阿碧,我回来了……阿碧,你快醒来看我一眼。”

    与此同时,两人身周出现了铁链声响,却是雾蒙蒙的看不清这铁链在哪里,是谁拿的。宁纤碧心中一寒,暗道该不会是勾魂使者来勾魂了吧?不行,一旦勾去魂魄,我一定就必死无疑了吧?千山才回来,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一念及此,她便拼命转身往回跑,一面大叫着沈千山的名字。忽听身后白采芝也凄厉的叫起来:“小王爷,别丢下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小王爷,你想想我们曾经的恩爱……”

    宁纤碧回头一看,就见白采芝极力伸着手,身子艰难的往这边爬来,然而她脖子上却套了一条锁链,限制住了她的身形。

    果然是上一世的白采芝啊。宁纤碧心中想着,看见那锁链将白采芝向雾海深处拖去,她犹自不肯放弃的挣扎叫喊沈千山的名字,而另有锁链要来拖自己的时候,身周忽然有一粗一细的两道金光亮起,于是那铁链便瞬间消失,雾里除了白采芝凄厉呼唤着“小王爷”之外,还传来了一句嘀咕声:“搞什么啊?福泽深厚有星宿护持的人跑过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增加我们工作量吗?”

    “千山,千山,快带我离开。”宁纤碧一时间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自己好像是逃过一劫,得赶紧离开这地方,因此也没命大喊起来,下一刻,整个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第四百七十六章:梦魇

    “阿碧……阿碧……”

    万籁俱寂,正是深夜时分,凝碧院中人不眠不休守了宁纤碧这么些日子,早已经是熬到了极限,沈千山一回来,她们便觉着精神放松了。因此虽还守在屋里屋外,却是都熟睡了过去。

    就连小平安,此时也像一只肉乎乎小熊般趴在宁纤碧的身边睡的正香,嫩红的小嘴唇上还挂着一滴晶莹口水。

    沈千山则坐在妻子床头,他也困累到了极点,却仍是紧紧抓着宁纤碧的手腕,即便意识朦胧眼皮已经合起,已经说到嘶哑的嗓子也仍是不肯放弃,一遍一遍呼唤着宁纤碧的名字。

    忽然,沈千山一下坐直身子,赤红双眼也瞬间睁了开来,他猛地转头看向床上宁纤碧,大叫道:“阿碧,阿碧,刚才是你在叫我吗?阿碧……”

    一屋子人全都爬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千山,却见他惶急道:“是阿碧,刚刚她叫了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刚刚她叫我救她……”

    “爷……不会是在做梦吧?”雨点走过来:“奶奶从昏迷后连梦话都没说过,怎么会突然叫起您的名字?”

    “不,一定是阿碧,我能够感觉到……”沈千山紧皱眉头,这种感觉很玄妙,而不期然的,他就想起了丫头们叙述的事情经过:阿碧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却气息渐弱;儿子信誓旦旦不肯放开母亲的手,说要守护母亲,还说自己回来就更好了,都说小孩儿眼清目明,能看到一些神异的东西;还有,据说儿子是将星下凡,自己也是……

    种种混乱的气息在沈千山脑海中刹那间汇聚起来,他猛地大喝一声道:“取我的佩剑,快……”

    珠玉雨点一呆,但是看到沈千山神情郑重,两人不敢怠慢,连忙来到外屋,将墙上悬挂的那一柄宝剑捧了过来:这是沈千山从小就佩戴在身上的,虽然他在战场杀敌的主要武器并不是这柄宝剑,但是这宝剑却也染了许多敌人的鲜血。

    此时沈千山一把将宝剑从剑鞘中抽出,只见一片寒光流转,千万鬼魂附着在剑上发出的煞气全部喷薄而出,连带着整个屋子似是都阴凉了不少。

    “爹爹……”

    小平安从床上起身,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千山,就在这时,便听宁纤碧喃喃的呼唤道:“千山……千山……平安,宝贝儿……”

    “娘……娘……娘你醒了。”

    小平安一下趴在宁纤碧身上,扭头对沈千山大叫道:“爹,娘醒了,娘醒过来了。”

    “阿碧……阿碧。”

    沈千山也激动了,拖着宝剑就来到床边,恰好看到宁纤碧睁眼,只见她怔怔看着那柄宝剑,忽然,秀气双眉聚在一起,咬牙呻吟道:“沈千山你个没良心的,难道回来就是为了看我死没死透,没死要给我补一剑吗?”

    “阿碧你胡说什么啊?”

    沈千山又好气又好笑,万万没料到妻子死里逃生后竟是这样一句话,于是连忙将宝剑扔给珠玉,坐在床边沙哑着嗓子道:“我都快让你吓死了,从边关到京城,一路不眠不休赶回来,唯恐你有个好歹看不到最后一面……”说到这里,眼泪又流了下来,却是说不下去了

    “呸呸呸!这一世,我会长命百岁,什么最后一面。”宁纤碧虚弱地说着,然后紧喘了几口气:“有……有没有水啊?我想喝水。”

    “好好好,奶奶,奴婢……奴婢这就去拿水。”丫头们全都激动了,原本寂静的凝碧院立刻热闹起来,就有人要去通知大长公主和唐王妃等,却被沈千山拦住,听他叹气道:“明天吧,我从回来,还没去老祖宗和父母面前请安,如今阿碧醒过来,料想不妨事了,明儿早上我自该亲自过去请安,顺便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

    雨点笑道:“爷不知道,从奶奶昏迷了这些日子,老祖宗和王妃还有太太哪里能睡一个安稳觉?都说过多少遍了,让一有消息,无论是什么时候,深夜抑或清晨,务必立刻赶去告诉她们呢。”

    沈千山这才明白祖母父母等人对宁纤碧的看重,这一下午之所以没有人过来探望,大概就是要把时间留给他们,期望奇迹出现,所以不肯来打扰吧。他忍不住就抬头看向远处,只见那些院落中,往往有一个或两个房间里还透出一点微光,想到家人们从前不肯接受宁纤碧,如今却为了她的生死而日夜担心苦守,他的胸膛猛然就是一阵鼓荡。

    “阿碧,快快好起来吧,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不出所料,雨点派人到各处报信后,立刻惊动了府里所有的人。大长公主这几日忧思成疾,实在不能走过来,就派了心腹嬷嬷和大丫头一起来探望,唐王妃和薛夫人等也亲自赶来,看到宁纤碧醒了,且精神也还好,都双手合十不住念佛。因看到儿子双目赤红,又觉得心疼,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之后,就又迅速离开。

    到得第二日,连宁家那边也得了信儿,于是余夫人曲夫人元氏以及姜老太君身边的莺歌还有宁德荣温煦蒋经齐芷兰等全都过来了,就连宫中皇后和宁纤眉处也都派人出来探望,接着宁纤月宁纤巧宁纤语等也都上门来,亲王府一下子就又热闹无比。只是众人都不敢打扰宁纤碧休息,生怕扰了她的精神,再把病情恶化了怎么办?都是看两眼安慰祝福几句后,就往前边来说话了。

    一直到傍晚,人才都散了,余夫人本要留下的,但是转念一想,女婿回来了,这么些年她们夫妻两个聚少离多,这会儿自己这丈母娘纵是关心女儿,也没有捣乱的道理啊。因此只好也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眼看着夜幕降临,宁世泊却又匆匆过来,这当爹的哪里会不担心女儿?偏偏岭南官场那边前些日子查出了几十个贪赃枉法的官员,皇帝周谦龙颜震怒之下将几十人全都处置了,杀头的杀头罢官的罢官,近几日便为补充那里的官员忙碌着,饶如此,每天夜幕降临才出衙门后,必定也要赶过来问问消息,看宁纤碧一眼,今日听说女儿醒了,他自然不肯耽搁,下了衙就往这边赶,连晚饭都是在亲王府用的。

    如此直到一更后,屋里才彻底静下来,小平安这些日子守着母亲,其实也是疲累的,如今见母亲好了,小家伙高兴放松之余,睡了大半日,这会儿也被人抱回房里去了。

    因此屋内只剩下沈千山和宁纤碧两个。宁纤碧让丫头们都去休息了,眼见丈夫来到身边,问她难受不难受,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她便轻轻摇头笑道:“睡了这么多天,可是睡不着了,你不眠不休赶回来,今天又累了半日,快躺下好好睡一觉吧。”

    沈千山点点头,将外面衣衫除下,躺到床上,却只是侧着身子,无限温柔的看着宁纤碧,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

    宁纤碧看着他那满眼的红丝,别提有多心疼了。伸手轻轻在丈夫眼皮上摸了摸,轻声道:“怎么还不睡?只看着我做什么?”

    “不敢睡,生怕一睡着,你又像之前昏迷时躺在那里,也不睁眼,也不理我了。”沈千山叹了口气,抓着妻子的手在脸上轻轻磨蹭着,喃喃道:“阿碧,让我好好儿看着你,看着你喜乐平安,不然我不放心。”

    “放屁,一晚上就是喜乐平安了?若要说得上喜乐平安四字,怎么还不得鸡皮鹤发的时候儿才能这样说?”

    心里不感动是假的,但也不能就这样让沈千山看着自己一夜啊?看看他那眼睛,再不睡只怕就要流血泪了呢。因此宁纤碧只能这样说,说完了又长舒出一口气,慢慢道:“千山,你就放心睡吧,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若这样看,别说我还不是国色天香,就是国色天香的倾城佳人,看不上两年就看够了,赶紧睡。”

    沈千山抓着宁纤碧的手蓦然一紧,郑重道:“看一辈子都看不够。”话音落,却还是慢慢闭上眼睛,微笑道:“不过娘子大人的话为夫自然是要遵从的,好,我这就睡,你也好好休息,困了就睡吧,放心,这一次,我守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好。”宁纤碧答应一声,头埋在沈千山怀中,刹那间只觉万般柔情甜蜜都绕在心脏肺腑肚肠之间:三世为人,这一次,总该得一世幸福了吧?不然老天也没有总这么折腾人的道理啊。

    因静静躺在沈千山身边,听着丈夫平稳的心跳,慢慢自觉着意识也有些朦胧。忽然间,就觉着沈千山的身体猛地动了一下,把宁纤碧惊得一下子醒过来,只听丈夫在惊惶叫着自己的名字,她连忙伸手去推,一面道:“千山,是不是被梦魇着了?千山……”

    沈千山却没有醒过来,宁纤碧见他慢慢平静,也就放了心,只是再也睡不着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梦醒

    细思起之前的事,只觉着十分的神异:如今想来,那股最开始缠绕着自己的黑气莫非真的就是前世白采芝的怨念?可前一世里明明是她风光无限,她为什么还会有怨念呢?为什么又要来缠着自己?

    想起白采芝的性子以及这一世里的所作所为,宁纤碧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之极的猜测:莫非,上一世亲王府被抄家后,那白采芝也是生怕受连累,所以想尽办法和亲王府断了关系,又攀到某一根高枝上去了吗?所以后来亲王府东山再起,那时自己虽然早已死了,但是她却也同样回不了亲王府,以至于不知怎么死了,死后却因为这天大遗憾而留下那一股怨念,结果不知为何竟缠上了这一世里的自己?

    想到白日里听丫头们讲的这十天里经过,宁纤碧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事情就是像自己想的这样了。接着又想到之后白采芝幻化出了形态,那时自己就猜测是不是这一世的白采芝死了,莫非真这猜测是真的?白采芝死了,所以她的魂魄才会去和那股怨念汇合吗?既如此,最后那股怨念和她的魂魄都被锁链拿走,是不是就被拘去地府里了呢?那从此后她是再也不能作怪了吧?唔,这个结局倒也很好。

    想到此处,就不禁想到梦中那条可怕的铁链,以及那雾里留下的一句话:福泽深厚的意思她懂,是说这一世里她是福泽深厚的人,既如此,自然不该短命的。但是星宿护持又是怎么回事?那时节自己身上亮起一粗一细的两道金光……

    “啊!”宁纤碧忍不住就捂着嘴巴惊呼了一声,扭头看了眼沈千山;还好,他睡得很平稳。因拍了拍胸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暗道是了:沈千山当日十岁出征,就能立下大功凯旋而归,人人都说他是战神将星下凡,等到小平安出世时,更是多少人信誓旦旦说就是看到那将星落进了自己屋里,接着小家伙就出世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将星,可不正应了当时护在自己身周那一粗一细两道金光吗?

    及至再想到那黑色怨念之气强大,好几次都险些将自己吞噬,但每次总是靠近了就又踉跄退走,联系起请今日清芬所说的话,小平安从她昏迷起就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难道,自己能够数次免遭黑气毒手,就是因为儿子这个小将星的保护吗?

    这真是太离奇了,根本就是聊斋小说好不好?而自己明明是在宅斗吧。思考出前因后果的宁纤碧禁不住就囧囧有神了,不过这一切虽然荒诞,但也唯有如此,才最合情合理。更何况,自己穿越后又重生,难道还能否认这些灵异志怪的事情吗?显然是不能的。

    算了,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活过来了不是吗?还可以和千山相依相伴,甜蜜潇洒的过日子,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宁纤碧心里这样想着,慢慢将头靠在沈千山肩头,这才发现丈夫的身体一直是轻微抖着的,她这一吓可非同小可,连忙爬起来又推沈千山,拼命让他醒过来。

    沈千山却始终没醒,若不是他脉象平稳,宁纤碧真要慌神的叫人了:哪有人睡着了就不醒过来的?尤其是沈千山这种人,那在战场上说不定啥时候就能遇到敌军偷袭,什么时候都必须是一叫就醒,甚至是不叫都能自己醒过来的,哪有可能会昏睡这么长时间?

    这来回折腾了几番,眨眼就四更天了,宁纤碧正要喊人找大夫过来,就听丈夫悠悠舒出一口气,喃喃道:“完了吗?”

    “完了?什么完了?千山你醒醒。”宁纤碧听见沈千山说话,连忙又去推他,这一次沈千山却是没有继续睡,眼一睁,便醒了过来。

    宁纤碧正用帕子帮他擦头上的汗,一面笑道:“真是想不到,堂堂大将军也会做噩梦,还被魇着了,我怎么叫你也不醒,后来看你又平静下来,这才作罢……”

    说到这里,宁纤碧的神色便慢慢有些惊讶,疑惑看着沈千山道:“千山,你……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阿碧……”忽见沈千山伸出手,一把就抓住她,拽在怀中紧紧搂住,喃喃道:“幸好,幸好只是一场噩梦,幸好阿碧还在我身边。”

    “怎么了?”宁纤碧让他搂住,虽然伤口十天来差不多愈合了,但是这样猛烈的动作还是让她十分痛楚,便轻声道:“千山你放开我,伤口痛。”

    “啊?啊,放开放开……”沈千山手忙脚乱放开了宁纤碧,却见妻子看向自己,皱眉道:“怎么了?忽然说这样的话,到底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见……”沈千山的神色倏忽苍白,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宁纤碧,好半晌才涩声道:“阿碧,我梦见,我梦见在梦里有另一个我,他……他对不起你……”

    宁纤碧的身子猛然就僵硬了,她愣愣看着沈千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他……他竟然梦见了我的上一世?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不是重生而来,和上一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也会梦见……

    但是宁纤碧表面上却尽量维持着平静,她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稍嫌僵硬的笑容,喃喃道:“哪有这样奇怪的事情?你定是做噩梦了。”

    “虽是梦境,却如同现实一般。”沈千山苦笑一声,紧紧抓着宁纤碧的手,喃喃道:“我梦见那个我,他傻得竟然喜欢了白采芝,他……他竟是将你娶回去当做摆设一般不闻不问,我梦见白采芝害死了你,让你死不瞑目。然后报应临头,就在你死的那个时候,沈家被抄了……”

    宁纤碧已经完全木了:这一切可不就是上一世的经历嘛。没想到这一世的沈千山竟然会全都从一个梦里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然后呢?”宁纤碧轻声的问,她异样的表现终于让沈千山感到一丝疑惑,不期然的,他就回想起了当年宁纤碧从初遇开始就对自己避而远之,无论自己对她怎么好也绝不肯许心,更是在赐婚后愤怒绝望到晕倒。他想到妻子一定要住在这相对偏远的凝碧院,而这里,正是梦中那个被他当做摆设的妻子的住所。他还想到在两人出征路上,宁纤碧说的那些非常奇怪的话,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吃了多少的苦……一刹那,沈千山的脑海中朦朦胧胧似乎有些明白了,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想去探个究竟。

    是的,完全不想追究,不管怎样都好,他只知道一个事实:如今他和阿碧好好儿的活着,幸福的在一起,他们还有了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宝宝。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了,任何事情,和这种比天还大的幸福相比,都如同一粒尘埃般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呢千山?你还梦到了什么?”

    宁纤碧的声音轻如春风,又在耳畔响起,沈千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妻子搂在怀中,轻声道:“然后,那个白采芝不甘心成为人人可以踩踏的庶民,找了个高枝儿攀上,就和亲王府这边决裂了,为此亲王府的人除了老祖宗外,无一例外都被她践踏羞辱过。再然后,一切都和这一世发生的没什么两样,沈家东山再起,太子登基,富贵荣华无边。梦中那个我重披战甲,所向披靡,一举荡平金月宁夏之祸,只是从此后,他变成了这世间最孤独的一个人,活在悔恨和愧疚中。……”

    原来上一世,果然就是这样的结局。宁纤碧叹了口气,感觉眼中有泪要涌出来,她连忙伸手擦拭了,靠着沈千山的肩膀,轻声道:“好了,不要想了,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现实中的咱们不是很幸福吗?”

    “是啊,现实中的咱们很幸福。”沈千山小心避开宁纤碧的伤口,搂紧了她,喃喃道:“阿碧,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那只是一个噩梦,幸好,幸好现实中我不是梦里的我那般有眼无珠,冷心绝情,你可知我看到他那样冷冰冰对你时,那种恨不得冲过去杀了他的心情?幸好,幸好这一世里我的眼力够好,我们才能有今天的幸福。”

    “是啊,会一直幸福的,因为噩梦都过去了。”宁纤碧微笑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沈千山会接连和前世里的事情有了感应,甚至自己还被前世白采芝的怨气纠缠,不过想来:这一关过去之后,往后真的就只有无限风光和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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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别只顾着玩儿,快过来换衣裳,准备进宫去了。”

    宁纤碧招呼着不远处正挥舞着一条大棒“横扫千军”的儿子,见小家伙气喘吁吁跑过来,就伸手替他抹了抹头上汗水,一边道:“以后不许玩这个,万一扫到自己呢?多危险啊。”

    清芬也在一旁附和道:“听见了吗少爷?奶奶说的没错,您才多大啊?玩这个太危险了,奴婢说您就是不听……”

    “我当年也是这个时候就开始耍棍弄枪了,有什么危险的,就算扫到自己,也不过添点淤青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第四百七十八章:皆大欢喜

    清芬不等说完,就见沈千山从院外大踏步进来,笑着打断清芬的话,接下来,刚刚丢了棍子要奔向母亲怀抱的小平安立刻“叛变”,转投向沈千山的怀抱,张开小胳膊让他抱。

    沈千山一把将小平安抱起来,替他擦去头上汗水,呵呵笑道:“好样的儿子,不愧是爹的宝贝,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咱们男子汉就是要从小儿便立定志向不动摇。”

    “你还敢说。”

    话音未落,就被妻子狠狠瞪了一眼,接着一大一小脑门上都被一根纤纤玉指戳了一下,听宁纤碧冷哼道:“还男子汉呢?你也不看看他才多大,还不到你膝盖,亏你这当爹的能说出这样话,本就无法无天的了。”

    清芬立刻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世子爷可不能给小少爷鼓劲儿,万一伤到不是玩笑的。”

    沈千山呵呵一笑道:“不怕,别看宝贝儿小,心里有数呢,和我当年一个样儿。你看他什么时候闯过祸?”

    宁纤碧还不等说话,就听旁边清芬又道:“是,世子爷说的也没错,小少爷从来不闯祸的。”

    “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哪一边儿的?”宁纤碧看着清芬:“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世子爷呢?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墙头草。”

    清芬一怔,接着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挠挠脑袋道:“奴婢……奴婢不是墙头草,只是……只是觉着奶奶和爷说的都有道理。”

    “你这丫头,宅斗经验明显不丰富啊,宅斗的第一要素,就是必须要选一派系来站队,想独善其身和两面都讨好,经过无数惨痛例子证明,这绝对是行不通的……”

    宁纤碧开始谆谆教导,却听沈千山笑道:“行了阿碧,别忽悠清芬,来,小平安你抱着,我进去换衣服。”

    “也没见你这么忙,从前有大战,你要出征保家卫国,如今总算太平了,那两个国家都称臣纳贡了,结果你在京里,还是不清闲,哪个部门都能借调去用一用,敢情把你当全职高手了啊?”宁纤碧抱怨着,一边接过小平安:“好小子,最后还不是得落到你娘我手里?哼!你爹爹天天在外面忙,你这小家伙可要给我识点时务啊,不然揍得你屁股开花。”

    “何苦吓他?”沈千山在屋里一边换衣服一边摇头,却听宁纤碧冷哼一声道:“吓他?你也看看你儿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别说我了,就是来个妖怪,恐怕也吓不住。”

    夫妻两个一边说着,沈千山已经换好了衣裳,便见薛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青走过来问道:“爷和奶奶收拾好了么?老祖宗和王爷王妃还有老爷太太都等您们呢。”

    宁纤碧忙转身笑道:“我们都收拾好了,就等我们家这爷。瞅瞅瞅瞅,今天是除夕,人家别的衙门里上午就放假了,他倒好,这个时候儿才回来。”说完就见沈千山走出来道:“你别说我,也不看看我是替谁顶的差事,岳父大人急着回去接岳母呢,让我替他把最后两本官员调任的记录给统计出来,难道我不帮?少不得让他老人家先去了,我这年轻人弄完了,落了衙门,才快马加鞭往回赶呢。”

    宁纤碧道:“阿弥陀佛,听听听听,把他忙成了什么样子?今年也就罢了,反正不是在外面就是在京城忙,就没有闲时候儿,但愿你明年可清闲些吧。”一面说,就和碧青来到大长公主院子里,果然见马车齐备,因进去请了安,一家人前簇后拥的出来,上了马车,就往皇宫而去。

    今天是除夕夜,周谦如同去年一样,仍旧在这一夜里大宴百官群臣,女眷们则都前往慈宁宫,和皇后妃嫔们一起领太皇太后赐宴,论理这样日子,太上皇皇太后万万没有缺席的道理,然而周铭带着皇太后沈媛以及其他几位皇太妃皇太嫔出去游山玩水,直游得野了心,今年却是游到了海南那边,眼看着过年回不来了,因此早已经派快马送信回来,只说让周谦孝敬太皇太后,赐宴群臣勋贵,进行赏赐,这就完事儿了。

    当下沈蔚沈茂沈千山还有宁世澜宁世泊等都前往养心殿领赐宴,不提。且说女眷们往慈宁宫来,几百人济济一堂,也幸亏那慈宁宫作为宴会厅的偏殿够大,倒也不显拥挤,因交好的人便一拨拨或坐或站的聊天,宁纤碧去太皇太后跟前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沈璧珍也过来了,就和宁纤眉沈璧珍一起,找了余夫人曲夫人宁纤月等一起,原本宁纤月宁纤巧并没资格参加这样的赐宴,却是因为皇帝皇后开恩,所以才得以过来,原因不问也知,自是因为沈家和宁家与皇帝皇后的亲密关系所致。

    此时宁纤月就悄悄拉了宁纤碧到一旁,见周围没什么人在近前,方小声道:“告诉你个消息,论理这大过年的不该说,只是实在……该怎么说好呢?我就告诉你一个,今儿就先别和人说了,白妹妹死了。”

    “什么?”

    宁纤碧当即就吃了一惊。她当日受伤时被灵魂被纠缠,也曾想着是不是这一世里的白采芝已死,然而之后留心打听了一下,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消息。因此也就放下了,此时听宁纤月这么说,怎能不吃惊?

    “昨儿才知道的,如今你五姐夫就在刑部,接到山毛县的报案,说是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因这案子已经断了,却是他们村里两个穷无赖在外游荡,不知怎的遇到白妹妹,说是当时病着,发着热,失魂落魄跟着他们就走了,结果等住了两天,让他们两个轮流都得手了,却忽然又醒转过来,不肯跟着他们受穷过日子,那两个无赖恰好喝了酒,怒火起来把人杀了,匆匆掩埋。那县令把证物以及女子身上的首饰什么的都送了过来,你姐夫认得白妹妹脖子上从小儿戴的那个扳指,不是说他爹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吗?就这样才认出来。因此就命人去找姑妈,原来她这些日子天天在城外找女儿呢,今天上午又回了伯爵府,赶上我也在,悄悄儿告诉了她这消息,让她往山毛县去了,唉!虽然我也恨她们母女两个忘恩负义,可是白妹妹也算是一个红颜风流人物,却落得这样结局,还有姑妈那会儿的神情,那样绝望,心碎魂伤,我看了,也有些不落忍。”

    宁纤碧半晌无言,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白采芝这下场,比上一世里的自己却要惨上好几倍了。虽说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落得这样一个不堪凄凉的结局,然而想一想她的如花容貌蛇蝎心肠,这下场也实在让人不得不叹息两声。

    姐妹两个正说着,就见宁纤巧走过来笑道:“怎么着?显见得你们是姐妹俩,我们都是外人是不是?跑这里来说什么悄悄话?快点儿,就要开席了,贵妃娘娘找你们呢。”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忙说笑着遮掩过去,这才和宁纤巧一起入席。

    如今这除夕夜宴,和周铭做皇帝那会儿又有些不同,因为周鑫在沈家曾经做过几回客,周谦自己也去沈家给大长公主贺过寿,都觉着那宴席味道好。因回宫里就问御膳房,因何竟做出来的东西还比不上亲王府?御膳房也委屈,我们明明是手艺最顶尖儿的厨子,可是因为这个限制那个限制,又要样子好看,又要寓意吉祥,最后到了宴席上,可不就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菜色呢?

    因为这个,所以如今这除夕夜宴一改往日陋俗,所上的都是御厨使出浑身解数做出来的拿手菜肴,虽无吉祥寓意,却着实是人间美味,以至于这两年的赐宴再不像以往那般,吃完后只能看到酒少,饭菜几乎都是一筷子没动,如今倒是要经常往桌上添菜。

    眼看那些珍馐佳肴流水般端上桌子,宁纤碧看着却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她这两日看见肉食就有些犯恶心,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临近年关,吃肉吃多了的缘故,然而此时看见那盘精致的东坡肘子,闻到那扑鼻香气,竟不仅仅是犯恶心,胃里一阵阵往上涌酸水儿,她拼命想克制,太皇太后面前嘛,规矩多不说,这么多贵妇人要吃饭,你“哇”一声吐出来,这……这何止不像话?简直就是犯众怒啊。

    然而实在忍不住了,宁纤碧捂着嘴巴就要出去,奈何这偏殿太大,还没等她走出几步,便干呕了几声,所幸不曾真吐出来。只是即便如此,却也让众人为之侧目,更有许多人当场就议论起来。

    唐王妃和薛夫人余夫人沈璧珍以及宁纤眉和宁家姐妹等都站了起来,太皇太后原本正和大长公主说话,听见这边动静也不禁转过头来,一看宁纤碧脸色苍白站在那里,太皇太后就关切道:“芍药是怎么了?快……快传太医过来,大过年儿的,可别出什么事儿。”

    “我的儿,你……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却听唐王妃迟疑问出来,其他桌上也就有些命妇直点头道:“看世子妃这模样,分明是害喜症状,赶紧让太医给看看,若是在这大年三十诊出有喜,那可不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呢?”

    宁纤碧脸都红了,期期艾艾道:“不……不会吧?我有平安的时候儿,可是一点儿也没这种害喜症状啊。”

    “你……你这傻孩子,又不是那次不害喜,这一次也不会害。”薛夫人也激动了,此时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也听到了这边的话,忙把宁纤碧叫过去,大长公主就笑道:“你这傻孩子,白当了一回大夫,上一次有了平安,还是无意中让人家大夫给诊出来的。难道这一回有喜了,自己还茫然不知?那可不是成笑话了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宁纤碧心想是啊,我会把脉啊,非要等着人家太医过来麻烦什么?因连忙就往自己手腕上切去,这只摸了不到一分钟,她整个人就囧囧有神了。

    “如何?”唐王妃和薛夫人等看见她那尴尬模样,心里都有了数,连忙关切问了一句,见宁纤碧满脸通红,低着头用比蚊子哼哼还不如的声音小声说了句:“是有喜了”,两个人只乐得差点儿笑出声来。

    “真是个傻孩子。”太皇太后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须臾太医过来,诊断了一回,也是满面笑容的道恭喜,还得了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的双份儿赏封,只把这太医乐得,心想这大年三十儿的班真没白值,谁知能有这样一笔意外的横财呢?哈哈哈,一百一十两银子啊,差不多就是我一年的薪俸呢。

    慈宁宫中因为这件意外的喜事,瞬间便喜气洋洋起来。直到申时末,群臣和女眷们才都鱼贯离去,要回各自家中守岁,沈蔚沈茂和沈千山也来到宫门外等着接大长公主等人出来。

    出宫门的时候,女眷们都是各自成群说说笑笑,随即就进了马车,因大家也没和沈千山说这事儿。直到回家后,一家人来到前院,等着子正时分放烟花,眼看着那天上有雪花飘下来,薛夫人见宁纤碧要下台阶看那些烟花预备的如何,方猛地想起来,对沈千山道:“千山啊,快看着芍药,她有了身子,可怜见儿的,上一次刚诊出有身子,咱们家就遭了难,你没得在她面前照顾一天,如今这一回可总算是赶上你在家,务必给我好好照顾你媳妇儿,有一点儿闪失,我唯你是问。”

    “啊?”沈千山都懵了,但旋即就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纤碧,又要当爹的男人惊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结结巴巴问着宁纤碧是不是真的?见妻子含羞点头,他不由喜得一下子就跳起来,接着眼看灯笼下那雪片似棉絮般的大,便说什么也不肯让宁纤碧在外面了,定要服侍她进屋去,生怕冻着一丝半毫的,伤了胎气。

    这自然是无稽之谈,然而宁纤碧拗不过丈夫要求,也只好任凭他紧张兮兮扶着自己回大厅,眼看走到门口,忽听身后“噼啪”的鞭炮声响起,伴随着丫头小厮和孩童们的欢呼。夫妻两个转过身去,就见小平安在台阶上跳着脚欢叫,而偌大的院中一时间全是鞭炮烟花的光芒,别提多热闹了。

    “砰”的一声,又一朵硕大烟花在半空炸开,接着“砰砰砰……”,黑沉沉的夜空下绽放了数不尽的各式绚丽烟火,你方唱罢我登场,争奇斗艳各有精彩,顿时将这除夕夜渲染的一片灿烂。一片片的鞭炮声中,四面八方的欢笑声都传过来,在夜空下荡漾着,久久不息。

番外篇:六女拜寿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不过是一夜之间,似乎那料峭春寒便无影无踪。清晨从屋里出来,人人都感觉到春风似是褪去了所有冬日里余留的寒意,变得轻柔而温情。

    一大早淅淅沥沥一场小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刚刚沾湿了地面而已,却将房前屋后杏树梨树上的花苞沾染的越发雪白出尘。

    京城中人在这个时节的清晨里却也没什么事做,因梳洗装扮了,就往街上来,不到半上午,各条街道上就已是无比的热闹繁华,冬日里那一丝萧瑟完全不见踪影了。

    几个女尼从街道上走过,忽见原本平静悠然的街道上猛地就起了一阵喧哗,饶是出家人心如止水,这会儿却也不禁添上几丝好奇,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尼姑实在抑制不住,便上前随便拉了个人的袖子,一打听,才知今日镇远侯府的老太君做大寿,这会儿后门上有流水席给众人吃,还有专门施舍给乞丐僧道的馒头油饼点心。

    女尼们原本在庵中,并不缺这些吃食,然而既是下山来修行,听见布施,自然是要结这份善缘的,因此众人一商量,便转了方向,也往镇远侯府而来。

    此时镇远侯府的后门大街上,因为这丰盛的流水席和布施,当真是热闹非凡。然而比起前面大门的车水马龙,平民百姓的这点热闹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宁纤巧和宁纤月两人夫家的马车在侯府大门前停下,接着马上两个青年下了马,各自从车中扶出两名满头珠翠,婀娜动人的少妇,两对夫妻又从前面马车扶出各自父母妯娌,方一起向大门而来,却是在上了台阶后就愣在那里。

    “世……世子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将老人妯娌们先命人送进去,不等丈夫出声,宁纤巧和宁纤月已经异口同声问出来,就见沈千山笑容满面拱手道:“四姐姐五姐姐一向可好?四姐夫五姐夫也来了。你们两家倒当真是交好,竟是同时而来。”

    宁纤巧笑道:“世子爷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快说,您怎么会在此处?您可是亲王世子,我们这侯府门槛虽也不低,还当不起您这堂堂世子爷在这里迎客吧?”

    沈千山笑道:“我自己申请的这差事,自和阿碧成婚后,竟也没有在老太君面前尽点儿孝心,今日特意一大早儿和阿碧过来了,她说我若在这里迎客,倒还能给老太君的寿辰添点光彩,既如此,我便来了。”

    宁纤月摇头笑道:“真真是胡闹,虽是添了光彩,但你这身份……”不等说完,就听沈千山笑道:“一家人,讲究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可不在乎这些。姐姐们快进去吧,阿碧这会儿帮忙招待女眷们,忙的脚不沾地呢。”

    宁纤巧和宁纤月都笑道:“正经我们以为来早了,倒是白白受累,反正来的再晚,有六妹妹和你这六妹夫垫底儿,却不料你们不自恃身份,倒是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既如此,我们就赶紧进去帮忙了。”

    两人说笑着就走了进去,沈千山这里笑眯眯看着留下的两个青年:“怎么?姐夫们不进去吗?”

    两个青年咳了一声,异口同声道:“既是妹夫都在这里迎客,我们哪里敢去偷闲?一起一起。”

    于是,镇远侯府今日大门口迎客的人便显得有些怪异,不是镇远侯爷和那位专做生意的二老爷,更不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宁大人,而是三位女婿,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四位了,七姑娘宁纤萝的丈夫眼见着三位姐夫都在门口迎客,他哪敢进屋坐着?

    虽是如此,然而因为这几位的身份,都是年轻有为的朝廷新贵,尤其那位世子爷,乖乖隆的咚,就是把宁府三位老爷绑在一块儿,也未必能抵得上这一位的份量,因此前来拜寿的人不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一个个都是受宠若惊,更有一些会钻营的官儿脚下生根,就想留在大门口不走了,然而宁家几个子弟站在姐夫们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你,不走?不走就盯到你不好意思,只好进屋为止。

    眼看天到晌午,客人们已经都到了,宁纤碧宁纤月宁纤巧等从廊下过来,到大门边对沈千山等笑道:“几位劳苦功高的姑爷老爷,还没迎够客人么?这会儿都晌午了,想必也没什么人上门的,还请几位回屋里喝杯水酒解解乏去吧。”

    几个青年便都笑道:“不敢不敢,多承夫人和妹妹(姐姐)们挂念。”一面说着,便都转了身要往回走,忽听宁彻宣笑道:“三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

    宁纤语笑道:“老祖宗和太太们知道妹夫们辛苦,看着时辰到了,就催我过来请你们去休息,老爷们在大堂里陪客人,也都让催着妹夫们过去呢。”

    众人听了,忙都笑道:“是时辰了,该去给老祖宗拜寿的。”一边说就往大厅走,却见宁纤语探身向门外望了望,似是在看什么人一般。

    沈千山等人还未察觉,宁纤碧宁纤月这些女人们却是心细,宁纤碧就回头道:“三姐姐看什么?莫非你还在等什么人不成……”一语未完,就见宁纤语红了脸,摇头笑着道:“我哪有什么人要等,走吧,回去给老祖宗拜寿,老爷太太们和哥哥嫂子今天早上都拜了,如今就差你们这些小夫妻了呢。”

    众人一起来到后堂,姜老太君如今经过莺歌清歌等人不遗余力的按摩推拿,比起刚中风那会儿要好了许多。因看见这些小夫妻进来,老太太便笑吟吟坐在那里,说话虽还有些不清楚,好歹大部分人都能听懂了。

    下人们拿来蒲团,沈千山宁纤碧因为身份高贵,虽是排行不高,却仍是跪在最前头,接着宁纤月宁纤巧和宁纤萝三对小夫妻也都跪在那里,剩下的宁家女儿只有两个订了亲,却还没有出阁,此时自然不在这其中。

    因宁纤碧到底拉着宁纤语又跪下来,笑着道:“老太君,今日我们也来凑个五女拜寿,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说完正要磕下头去,就听外面乱糟糟吵嚷起来,屋里女眷们都站起身问是怎么回事,须臾只听宁府总管的声音在外面道:“回禀老祖宗太太们,贵妃娘娘驾到,老爷们刚才得到信儿,让老祖宗太太们快出去迎接。”

    一家人都傻了,若说贵妃,自然是宁纤眉无疑。宁纤碧不禁摇头,偷偷对沈千山小声道:“这都是你那太上皇姑父开的好头儿,原本皇室中人出来,那得多大排场多少准备?可自从他之后,皇帝就那么大摇大摆去了你家,如今我这贵妃姐姐竟然也是突如其来就回来了。”

    沈千山也小声笑道:“你也知道是我那皇帝姑父做的好事儿,只来埋怨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他出的主意。”一语未完,宁纤碧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挑眉道:“偏要冤枉你,如何?”

    一边说着,众人早已接出来。只见贵妃宁纤眉身穿杏黄色丹凤朝阳的贵妃服饰,坐在凤撵上,在大门口便下来,眼见众人要跪拜,她便急忙抢前几步,含泪对姜老太君道:“老祖母,孙女儿回来给您贺寿了。”一语未完,眼泪便已是顺颊而下。

    宁纤碧心里不由有些感叹,暗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啊,如今这皇帝是周谦,和我们两家关系匪浅,又是个随和亲切的人,今天让二姐姐来贺寿,也已经是天大的皇恩浩荡,可以想象当日元妃在深宫苦熬,回到贾府后心中会是多么悲苦了。

    好在总算宁纤眉在后宫十分得意,又是这样一个欢喜日子,因虽娘儿几个抱着哭了一场,却没有多少悲伤气氛,一时间重回寿堂,那姜老太君仍是被几个婆子抱上首座,宁纤碧便笑道:“我刚刚还说,来一个五女拜寿,却不料贵妃娘娘就回来了,这一来,却不是五女拜寿,正经该是六女拜寿才对。”

    一面说,宁纤眉便主动拉着他们几对小夫妻和宁纤语跪在蒲团上,要给姜老太君拜寿,只唬的众人都要去扶,宁纤眉便正色道:“百善孝为先,这是孝道,如今我既是从简来了,自然只论亲情,不论身份。”

    因到底和宁纤碧等人一起磕下头去,姜老太君忙叫人扶起来,一旁曲夫人笑道:“既是给老祖宗拜寿,不同于家常的繁文缛节,必要磕满三个头的。”因等众人结结实实磕好了头,丫头婆子们这才一拥上前,将她们几个扶了起来。

    当下厅中热闹气氛简直达到顶点,宁纤眉身为贵妃,既是回来贺寿,那寿礼自然不会轻了,当下众人只看见几个太监一样样捧上寿礼,无不是富贵精巧之极,更难得的是,这其中竟有太皇太后赐下的金玉如意和皇上亲自书写的百寿图,对于侯府来说,这可真是无价之宝了。

    众人议论纷纷,真可谓是人声鼎沸。偏在此时,就听外面又起了嘈杂声,宁纤碧就对宁纤眉笑道:“这是怎么说的?贵妃娘娘已经是身份最贵重的了,刚才嘈杂些就罢了,难道又有什么人大驾光临……”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一个惶急声音道:“快……快打出去,休要让他冲撞了寿宴……”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男人猛然蹿进了门,一面高声嚷道:“娘子,娘子,是我啊,别让他们动手……”这声音宁纤碧听着有些熟悉,不由看向沈千山小声问道:“是谁啊?听着有些耳熟。”

    “是谁把这混账东西放进来的?”

    忽见宁纤语猛地站起身厉喝了一声,这时宁纤碧等也终于看清了这男人的面容,虽是头发衣服都不知怎的被扯散了,却仍是能够认出来,这人不是李德禄还会是谁?”

    管家们随后进来,一个劲儿赔罪,就要把这厚颜无耻的混蛋拖出去。

    然而这李德禄当日本就打定了主意要重新让宁纤语回心转意,他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嘛,哪有真正绝情的?何况宁纤语和离之后并没有嫁人,焉知不是为自己守贞?因此他当时就要上门来的,却因为要打扮一番,又没有银钱,所以就去偷盗抢劫,被人抓了扔到大牢里,前两日才放出来,好不容易缠着一个旧日朋友讨了两身衣裳和几两银子,因今日就打扮的人模狗样要来贺寿。

    谁知到了大门口,一看沈千山在那里站着,只把这混蛋吓得腿都软了,暗自思忖了一番,知道进不去的,沈千山那是什么人,一脚就能踹去自己半条命。于是横了一条心,绕到后面墙外,竟是爬了墙进来,只想着沈千山等自然是要在前院陪客的,却不料因为宁纤眉过来了,小夫妻们才给老太君拜完寿,还没来得及散去呢。他这一来,竟是正正的撞在了枪口上。

    李德禄却还是没看见沈千山,因为这会儿曲夫人余夫人等都在前面挡着,他还只顾涎皮涎脸的笑着作揖,称曲夫人为“岳母。”,只把曲夫人气得眉眼都变了颜色,指着他大骂道:“呸!谁是你岳母?似你这种丧尽天良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做我女婿?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丢在大门外。”

    李德禄还只管高叫着:“岳母何必如此嫌贫爱富?虽然我如今落魄了,然而我已是真心悔改,如今娘子还没嫁人,焉知她不是为我守着……”

    不等说完,忽听一声冷冷叱喝道:“真心悔改?便是你这样厚颜无耻闯进来的德性?分明比猪狗还不如,怎么有脸说自己是真心悔改?好,既是你不肯出去,且让我把你踹出去。”

    随着话音,众人都让出一条道路,只见沈千山面容冷冽越众而出。那李德禄见了他,心中大惊,只吓得两条腿软的如同面条一般。忽听另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笑道:“只踹他出去么?也太便宜了这厮。如今贵妃娘娘现在这里,无关人等但凡敢擅闯而入,便要定斩首之罪,像这个不知脸皮为何物又胆大妄为的东西,不但硬闯进来,还敢出言不逊,定他一个车裂也不过分。”

    一面说着,果然就见坐在姜老太君身边的宁纤眉款款站起,冷冷看向这里,淡然道:“来人,拿下,送往大理寺定罪。”

    “扑通”一声,李德禄吓得当即就跪下了,满头大汗的惶急叫着:“娘娘饶命,实不知您凤驾在此,不然给草民十个胆子也不敢过来,娘子……娘子,求您跟贵妃娘娘说说情,您……您是她妹妹啊……娘子……”

    “你给我住口,谁是你娘子?你擅闯侯府在先,冒犯贵妃大驾在后,如今还出言无状无礼之至,也不看看这是能让你撒野的地方吗?”

    宁纤语厉声喝斥,看也不看那李德禄一眼,任由他被如狼似虎的两个御林军给拖了下去。先前门口自然也有侍卫守着,只是听见这男人口称娘子,管家们似是也不很好意思真动手的模样,他们还以为是宁府哪位姑爷和妻子闹了别扭,自然也不好上前阻拦,直到此时贵妃娘娘喝令拿人,那御林军早已惊出了一头冷汗,原来这竟是个无赖,幸亏没酿成大错,不然一旦惊到贵妃娘娘的凤驾,杀了他们也不够赔罪的啊。

    李德禄被拖了下,因他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太过瘆人,御林军干脆就把他嘴巴给堵了起来,如此屋外总算清净了,然而屋里的议论声却又是潮水般涌起来。

    宁纤语含泪来到姜老太君面前,盈盈下拜哭道:“都是孙女儿不孝,让老祖宗这样大好的日子里,还要受那无赖混账的惊吓。”

    话音落,便见宁纤碧上前扶起她,摇头笑道:“三姐姐这话说错了,且不说不关你的事,就算是关你的事又如何?如今老祖宗大病渐愈,七十大寿宾客满堂,儿孙承欢膝下,这每一样都是人生莫大喜事,恰是老祖宗一辈子行善积德,刚强重情义的福报。而那李德禄,他德行有亏无耻之极,在这样日子里竟毫不顾脸面闹将过来,更不用提从前险些宠妾灭妻,将三姐姐害死,这样禽兽不如的混账东西有如今这个下场,可不是恶有恶报呢?无论何时何地,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算是人生最痛快的事,在老祖宗这样的大好日子里,能这样的大快人心,难道不好?”

    她说完,宁纤眉便笑道:“世子妃说的极是。”因慢慢坐下,又听宁纤月笑道:“真真六妹妹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儿,明明也没觉着这么厉害,如今才几年?我们却是比不过你了。敢情是六妹妹会做伶牙俐齿的药?若真是这样,好歹也做些给我们吃才是,都是自家姐妹,必要你回回占上风吗?也疼顾疼顾我们。”

    一语未完,厅里众人全都大笑起来,宁纤碧咬牙道:“你们听听,就这嘴巴,还讨伶牙俐齿的药?我亏了是没有,就有了也不能给,人说伶俐到了极致就是舌灿莲花,你这舌头上若真长出一朵莲花儿来,吃不了饭喝不了水,可不都成了我的罪过?”

    大家笑得更厉害,让她们姐妹这一打趣,先前李德禄硬闯时带来的那股子异样气氛也就无影无踪了。恰在此时,忽听外面管家高声道:“天涯帮帮主携夫人,二帮主前来为老太君贺寿。”

    宁纤语“啊”的叫了一声,其他女眷也都向后退,大部分都躲到屏风后,这里宁纤碧等转头向门外看去,就见乔明带着温煦乔羽大踏步进门,一进来便双手抱拳笑道:“老寿星,乔某等来晚了,在此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三人都行了礼,又给宁纤眉行过跪拜之礼,宁纤眉忙命人扶起。接着再献上寿礼时,别人不过是赞叹罢了,唯有宁纤碧,眼睛都放光了,只见那寿礼赫然是几个锦盒,一打开盒子,便闻到一股淡淡药香气,竟无不是十分难得的药材,也有几百年的人参,也有七叶灵芝草,还有千年首乌,等等等等共是七样,恰合着老太君七十大寿的整数。

    “乔帮主这礼可真是重的很啊,只是怎么这个时候儿才过来?”别人和乔羽乔明都不熟,宁纤语有过几面之缘,此时却如何敢上前说话?最后还是宁纤碧站出来打圆场,却见乔明微微一笑道:“世子妃,您这师弟是什么性子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今日直到将近午时,他才和我说起这件事,这不,忙忙备了几样礼物就过来了,还望老寿星和贵妃娘娘世子妃见谅。”

    宁纤碧笑道:“这还要见谅?既如此,也罢了,等到我三爷爷过七十大寿时,那也算是帮主夫人的师父,到那时,乔帮主可务必要好好准备几份寿礼,也好让我见识见识江湖上这些难得的奇药。”

    乔明咳了一声,心想难怪人家都说这世子妃难缠,果然是难缠的很。嘴里少不得答应了,却听沈千山又笑道:“仅仅是三老太爷么?说起来,温师弟那心肺复苏术还是跟阿碧学的吧?这也算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情义,嗯,今年恰是阿碧二十三岁生日,乔帮主你看着办啊。”

    一屋子命妇女眷都在偷偷笑,乔明一看:好嘛,这夫妇俩一唱一和的,二十三岁生日都有脸拎出来说?再让他们说几句,敢情我那库里就剩不下什么了。因连忙敷衍了两句,就要拉着爱人和弟弟离去。却不料一转头,只见乔羽正看着人群中一名漂亮娴雅女子,直到他碰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嘿嘿笑了几声,也没说什么。

    这一番情景也落在宁纤碧和沈千山眼中,原本他们两个是要去和乔羽打招呼的,却不料竟看见那二帮主眼珠子似是掉在了宁纤语身上似得,一时间不由得深以为异,因彼此对看了一眼,却没说什么,见乔羽被他大哥拉走了,在门口时还回了一下头,而宁纤语的面庞却是微微有些发红,于是夫妻两个心里也就有数了,只是有些奇怪,暗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们两个竟通了消息?真是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啊。

    待乔明乔羽兄弟离去,大厅里却又热闹开来,此时便已经过了午时,经过这连番波澜,总算众人能够好好儿用饭了。

    待到酒宴完毕,除了近亲朋友外,其他人就都散去了,唐王妃和薛夫人嘱咐了沈千山宁纤碧两个明日早些回去,便也和两个儿媳离开。这里姜老太君也有些乏累,于是众人出来,各回屋中歇息。

    小平安白日里在宁府中俨然是孩子头儿,这会儿却也玩得累了,清芬和丫头婆子们服侍他睡下,转眼却找不到世子爷和世子妃夫妻两个,正着急时,问了宁府里的下人,说是往杏林苑那里去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知道那是世子妃从小儿做药学医的地方,夫妻两个想必是旧地重游去了,也就不再在意。

    沈千山和宁纤碧果真是旧地重游来了,此时两人站在杏林苑屋中,如今这里还是宁德荣的住处,虽然老头儿一个月里也难回来住一趟,但屋子的打扫却是丝毫不马虎,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还记得你那时候过来这府里,跑到这杏林苑的光景吗?”来到小时候自己做药学医的小屋子,宁纤碧便问沈千山,却听丈夫笑道:“那怎么会忘记?我还记着,就是在此处,我抢了你一只药泥捏的小猪,惹得你恼了,我也不肯还给你。那只小猪跟在我身旁,足有好几年,可惜最后却还是失落了。”

    他说到这里,就温柔看向妻子,轻声道:“那时候,我把小猪扔出去,心中的绝望和苦楚,直到现在仍是清晰无比。好在药泥小猪虽然失去了,但是你这只大猪我却没失去,好在你如今就在我身边,我怀里。”

    “你说谁是大猪呢?”宁纤碧不依的在丈夫肩头挠了几爪子:“可是讽刺我胖了?哼!原本想送你礼物的,既然你这样可恶,别想得这礼物了。”

    “好好好,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成么?娘子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别吊为夫胃口。娘子是这天下最美丽动人倾国倾城的女子,绝代佳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行了行了,这才多长时间?就会在我面前说不着边际的甜言蜜语了。”宁纤碧瞪了丈夫一眼,嘴角边却全是盈盈笑意,接着如同变戏法似的将手从身后拿出来,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啊……这是……这是那只猪?”

    沈千山惊讶的一把拿了去,却听宁纤碧哭笑不得道:“什么那只猪?那只猪当时就让你摔得不成样子了。这是我前儿做药时,听珠玉和我说你当日……说你当日很喜欢很重视那只药泥小猪,所以我就又做了一只,今日之所以带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特意考验你的,你若是还记着呢,就把这只猪奖励给你做礼物,若是你忘了,哼哼!自然什么也没有了。”

    沈千山心情激荡,虽说他喜欢那只药泥猪也是因为宁纤碧,而此时本尊也早已是他的妻子,然而这一种曾经无比珍视的东西失而复得的美好感觉还是让他险些把眼泪都涌出眼眶了。

    因喃喃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将宁纤碧搂在怀中,一个劲儿道:“阿碧,你……你怎不早说,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这……这这只收你的礼,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早说了还哪里有惊喜?”宁纤碧微微一笑,从沈千山怀里出来,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那窗外打满了花苞的老杏树,她忽然转过身道:“千山,若是你觉着不好意思,那就陪我去街上逛逛如何?嗯,咱们去冬青大街,去看看当年摆摊子施药的地方,好不好?”

    沈千山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好啊,反正今天晚上咱们也是不回去的,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可惜小平安没醒,不然带他去他爹娘当年定情的地方儿好好看看去。”

    “什么当年定情的地方啊?那会儿你才多大?还定情呢。”宁纤碧用手刮着脸羞沈千山,把他也逗得笑了,点头道:“是啊,那时候宁府六姑娘可傲气了,谁看见我都是亲亲热热的,独她对我带搭不理,只把我给愁得,差点儿就少白头了。”

    “呸!分明现在头发还是黑的,还有脸说差点儿少白头。”

    “真的!那天我答应你回来跟太上皇退婚之后,走那一路,差点儿头发就全白了。幸亏太上皇非常注重皇帝金口玉牙的威严,死活没答应我,这才让我放下心来,头发又都黑了……”

    “你就胡说吧你。”

    夫妻两个一面说笑,一面打发人去和余夫人及丫头们说自己的动向,这里也不带随从丫头,便是两个人,并肩携手来到了冬青大街。

    故地重游,夫妻俩倒是有说不尽的话,说着说着就来到了鼓楼大街上,忽听宁纤碧“咦”了一声,接着便转头看着沈千山笑道:“身上带银子了吗?”

    “带了几十两银子,还有几十片金叶子,若不够,还有银票,怎么?阿碧可是有想买的东西?”沈千山听妻子这样问,立刻心有灵犀的猜出了宁纤碧的目的,果然,就见妻子朝不远处一指,笑道:“不是想送我礼物吗?走,咱们去那里买东西。”

    沈千山一看,却是一家首饰铺子,门上一块普通匾额,题着“林记首饰铺”,他心中有些奇怪,纳闷道:“来这里做什么?阿碧想要首饰,待我去内务府那里好好选几样,这民间的东西哪有能入眼的。”

    “我把你个不怕牙疼的。民间怎么了?也照样藏龙卧虎。我今日就想在这里买,如何?世子爷不答应么?”宁纤碧挑眉看着沈千山,被妻子这样眼神一瞪,堂堂世子爷整个身心都热了,哪里还有不答应之理,因忙携了妻子的手,两人便走进那林记首饰铺。

    首饰铺里有几个人正在选东西,柜台后却像是一家三口在那里,正向人报价格,看见他们进来,那老头儿便转过身笑道:“二位想选些什么……”一语未完,便发觉沈千山和宁纤碧的穿着打扮着实不凡,因十分惊疑,不禁又仔细看了两眼,这一看,就觉着那个女子似是有些面熟,旋即便想起来,不由惊喜笑道:“原来是夫人,您当日说过来小老儿这里光顾,却是几年没动静,怎么?这位是……”

    不等说完,就觉着这男人也很眼熟,不但眼熟,而是眼熟无比,还不等想起,便听儿子和妻子的声音同时响起,惊叫道:“世子爷?您……您怎么会过来这里?”

    世子爷?

    这一下老头儿也想起来了:没错,这可不是世子爷呢?当日他征战回来,自己和妻儿还在大街上夹道欢迎过他,只是……这如果是世子爷的话,那……那旁边那位……岂不就是……岂不就是被人誉为“药仙子”的世子妃?

    天啊,我当日竟是做的世子妃的生意?

    老头儿想到这里,差点儿晕了过去。却见宁纤碧笑道:“一直忙碌,好不容易今日偷了浮生半日闲,总算能来老伯这里选几样可心首饰了,且让我看看,都有什么精致的?”

    “有,有有有,小老儿如今的生意好了,我们这里也有真金白银或是珍珠点翠的首饰,世子爷和世子妃这边请。”老头儿说完就引着沈千山和宁纤碧到了另一道柜台边,将那里面的首饰全都拿出来,让她们自选。

    “果然精致非常。”

    这一下,就连沈千山也忍不住惊讶了,抬起头看向那个推着木制轮椅过来的腼腆青年:“这些都是你做的?”见他点头,他便笑道:“好东西,老伯,这些我全都要了,帮我装起来吧。”

    “啊?”

    老头儿和宁纤碧都是惊叫一声,宁纤碧碰了碰沈千山,小声道:“买几样就够了,做什么要买这么多?财大气粗的嘴脸很好看吗?”

    “我管它好不好看。”却见沈千山微微一笑,轻轻握了宁纤碧的手道:“我只知道,讨好娘子大人就是应该不遗余力的。”一句话说的宁纤碧脸上都泛起了桃花红。

    同样的天空下,有沈千山和宁纤碧这样幸福的璧人,却也有凄风苦雨心如枯木的可怜人。

    那群下山化缘的女尼在傍晚终于回到了山上,将从宁府得来的馒头点心等发给众人,一面说着那侯府富贵宾客云集的热闹景象。

    她们只顾说得高兴,浑没发觉身后那正在青灯古佛前念经的女尼身子猛然僵住,过了一会儿,两行泪从她面上流下,滴落在手中的木鱼上。

    曾经,自己也是那富贵乡里的一份子,却只因为利欲熏心忘恩负义,落得如今的下场:女儿凄惨无比的死了,她自己被驱逐出族,有家也没脸回,且回去人家也不承认的。最后只能伴在这青灯古佛之前,日夜诵经了此残生。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果然是半点儿不错的。

完结感言

    首先还是要提醒大家一声,完本后过两天会在右边出现完本满意度的调查,所以能记住的妹子们过两天别忘了回来在右边的《完本满意度》栏中替笨酒投上一票,据观察,这玩意儿应该可能差不多就是在右上方评价那里的位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其次,要再预告一下,新文会在一月二十号上传,希望妹子们届时多多捧场支持。

    好吧,言归正传。

    《药手回春》完结了,真的要特别感谢大家一直一来对笨酒的包容和支持。从我在起点女频连载文以来,这个文给了我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块和氏璧,第一次有了盟主,第一次进了新书月票榜的前三,第一次进了粉红月票榜的前十。

    当然,这个文带来的争议也是笨酒第一次体会到的。因为一些情节设置和对男女主角理解上的不同,当初一些读者对这篇文安排的某个情节不认同。质疑谴责谩骂尽皆有之,当时笨酒确实有些伤心,但是此刻回头想想,那样激烈的谴责,其实也是笨酒对她们的一种伤害吧,毕竟我也有过看《知否》却站错队后的咬牙切齿。所以在这里,要对那些爱之深恨之切的妹子们真心说声抱歉,虽然你们可能已经看不到了。

    不过这些都随着《药手回春》的完结而成为过去,在这里,笨酒要郑重对坚持追到本文完结的妹子们道一声谢,是你们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和理由,让笨酒在最艰难的的情况下,仍能毫不犹豫的将心中这个故事写下去,直到今天完结。同时也祝福那些被本文伤害过的孩子们,能够找到让她们喜欢的好文,继续体会阅读的乐趣。

    《药手回春》完结了,心里有些不舍和感叹。但是还好,笨酒又有了新故事的构思,或许不是很精彩,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擅长情节计谋的作者。我只能向大家保证:和前几篇文一样,这也是笨酒喜欢的一个故事,笨酒会像写《妻高一筹》《锦心》《药手回春》那样,尽最大的努力和热情去把它写的尽量温馨引人,让大家在阅读中能够感受到愉快和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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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悍妇

    “我姐姐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仙女。”宁彻宣见这沈璧珍对姐姐似乎是有些不友好,于是也忍不住反唇相讥了一句。

    沈璧珍不过是骄纵了些,却是大房的兄弟姐妹中极聪明的,看见宁彻宣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有些恼了?原本也有些不悦,然而想到宁家姐弟这些日子为自己家所做的付出,那些不悦便一丝儿都没有了。因感叹道:“好了,你不用生气,我承认,一开始我对三嫂是有些不喜欢的。没办法,从小到大,我都是被众星捧月般的娇惯着,除了在三嫂手上吃过的那个亏,就没人再敢给我气受。所以我一直记恨着,三哥哥对三嫂越好,我心里就越生气。直到现在……”

    说到这里,她便低下了头,喃喃道:“直到现在,我们家败了,倒了,那些曾经对我好的,哄着我的惯着我的,除了亲人,一个也不见了,我才知道是谁真的对我好,对我们家好。人说患难见真心,这话一点儿也不错的。我都没想到三嫂会对我这么好,就似一点儿也不记着过去我对她的冷言冷语一般。”

    她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这倒让宁彻宣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道:“五姐姐,你也不用伤心。姐姐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平常和她相处,只觉着她冷冷淡淡的不亲近人,然而相处长了,经过几次事,你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何况从前你也小,又因为身份贵重,受人蒙蔽,骄纵些也寻常,我姐姐不过是把你当小孩子,怎会和你认真?”

    “是啊。”沈璧珍抬头擦擦眼泪,对宁彻宣笑道:“我也觉着从前真是孩子气的紧,明明都这么大了。昨儿晚上老祖宗说的没错,这患难日子虽不好过,却能锻炼人。我也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如今跟着三嫂管那么些事情,一点点都能拿得起来,这倒是个新奇有趣的经历。说起来,真是要多谢你们家了,也难为你明明是伯爵府的少爷,却要在我们这里守着一大家子人,过年也不得回去。”

    宁彻宣忙道:“怎么会是难为呢?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不等说完,猛然想起自己和宁纤碧是真正的一家人,和眼前这位大小姐其实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一时间禁不住红了脸,连忙解释道:“那个……我……我的意思是,大家是亲戚,别……别分什么亲疏彼此的……”

    “好了,我知道了,就像我那两个哥哥一样说错了话呗。”沈璧珍一笑,倒是把刚刚那点羞怯芥蒂丢了开去,看了看天色,她便道:“咱们也别在这里吹冷风,我从厨房拿了些热点心,去给大家分吃了,之后便把对子福字儿都贴了,就该吃团圆饭了。”

    宁彻宣也忙点头,两人一齐回到大长公主房间,彼时众人已将福字儿都写完了,正听宁纤碧讲述她这次出去的经过,待听说她在宗人府外就那么不管不顾的大嚷大叫,整个屋子里的人不由得全都呆住了。

    “所以,你就那么……喊着话,就……就听到了千山的回话?”薛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只是问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的,充分显示出她对宁纤碧这个举动的不敢置信。

    “是啊,我喊了三遍,千山在里面就听到了,太太知道,他又有功夫在身,他在那边一嚷,我在这边听得可清楚了。我真高兴啊,就立刻又嚷起来,其实我的力气不足,声音自然小,但好在千山那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我声音小他也能听到。我们两个就这么墙里墙外说了一通,等去给皇帝报信的士兵回来,该告诉千山的我都告诉了,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扑哧”一声,却是和宁彻宣一起进屋的沈璧珍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宁纤碧扭头看自己,她便上前笑道:“三嫂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出人意料,我想着,宗人府那些家伙都该呆住了吧?”

    “可不是?原来看守宗人府的是一名将军呢,看服色该是副将的,一个劲儿在我面前恳求,其实我也不想他为难啊,可这时候若听他的,那我不是傻了吗?豁出去脸皮都不要,只为了换千山一个信儿,难道白瞎了?”宁纤碧理直气壮的说,这要让那副将听了,恐怕都得哭出来。

    “宗人府本该是洛王管辖的,只是洛王这个人胆小谨慎,所以一旦有了什么事情,倒都是皇上做主,所以才能给你钻了这个空子。”却听大长公主悠悠道,然后又笑了笑:“副将算什么?那里面关着的,可都是皇亲国戚。芍药今儿个也算是幸运,不然若摊上那厉害的,就把你抓进去又如何?大不了皇上下命令后再放了就是。”

    宁纤碧一吐舌头,嘻嘻笑道:“真是那厉害的,我也不会往刀尖上撞等着他来抓我啊,不就是欺负那将军老实吗?”

    薛夫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其他的她都不想,只想知道儿子和丈夫的情况,连忙一把抓住了,颤声问宁纤碧道:“芍药,千山……千山和老爷到底怎么样?他们在那里,可还好吗?”一语未完,已是泪如雨下。

    宁纤碧忙道:“好,千山说了,都还好。他和老爷还有大伯父是分开关着的,到现在也并未会面,不过依照他的条件来看,大伯父和老爷应该也不会很差,屋里也有炭盆,虽不如在府里时暖和,但也不是很冻得慌,吃的也很好,让我回来和老太太太太说放心。”

    薛夫人洒泪道:“这孩子不过是安慰你我罢了,那是宗人府,哪能有这么好?”

    宁纤碧笑道:“太太别这么说,我倒是觉着,就因为是宗人府,所以才不能差了。太太想啊,那里面关着的,可都是皇亲国戚,俗语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敢保证那里面就出不来一个人?就是皇上为了面子也好,皇族亲情也好,给天下人看也好,也不至于就差到哪里去,定是比那些监牢要好多了,当日我三爷爷那么大岁数,在监牢里住了一个月,还是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千山和老爷还有大伯父怎也不至于比不上他老人家吧?”

    让宁纤碧这么一说,薛夫人的心怀倒是稍稍宽了些。忽听大长公主也道:“芍药说的没错,世事难料,咱们又没进过宗人府,谁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呢?譬如现在和人家说咱们抄家后能过这样日子,谁信?但偏偏就过上了。千山既说那里还好,说不定条件还真是不差呢。”

    薛夫人一看,连老太太都能这样积极地想,因也不好意思悲观了,擦擦眼泪道:“是,老祖宗说的对,这样我也能放下些心,只是难为芍药这孩子,你这样的身份,却在那地方豁出了脸皮,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太太别这么说,一家人说什么谢字……”宁纤碧不等说完,忽然就觉着胳膊被人一把拽住,接着沈璧珍凑过来,把脑袋搁在她肩头,嘻嘻笑道:“就是,二婶还谢嫂子呢,叫我说,她这不过是悍妇行径,你不骂她她就该偷笑了。”

    “是啊是啊,我这个悍妇被五姑娘一言戳穿,简直要无地自容了。”宁纤碧翻了个白眼,配合沈璧珍演戏,顿时让众人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里沈璧珍连忙做出害怕模样叫道:“啊哟嫂子别怪我,是妹妹说错话了,妹妹给你赔不是,这可不是悍妇行径,是真真正正的巾帼英雄,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好了,别贫嘴了,就你巧话儿多。”宁纤碧也笑着说,话音未落,忽然门帘一挑,只见山茶走进来笑道:“奶奶,中午的团圆饭菜已经齐备,这会儿也正晌午了,是不是就在老祖宗这里开席?”

    宁纤碧道:“好,开席吧,正好也饿了。”说完却听沈璧珍叫道:“哎呀,光顾着听嫂子说话,这拿来的点心都没吃,白拿了。”

    她说完,宁彻宣也想起来,连忙一拍额头道:“是了,我也忘了,这对子福字儿还没贴呢,可不能现在就开饭,且先等等……”一面说着,已经跑过来从桌上将那厚厚的一摞对子和福字儿拿起就要走,却听沈璧珍叫道:“等等等等,给我们后院也留些啊,我们也要贴的。”

    “我的天,这够不够啊?”宁彻宣把福字和对子放下,一帮人围上来,算着后院房间和前院的房间以及大门等各处要贴的,这个乱劲儿就别提了,好容易分完了,宁彻宣拿着一摞直奔前院,宁纤碧和沈璧珍则指挥着丫鬟们在后院贴对联福字,一时间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积极行动起来,欢声笑语不断,这个热闹劲儿就别提了。

    “真是够热闹的啊。”

    靠着最南边的一间厢房里,白采芝斜倚在床上,门是关着的,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挡住那洋溢在整个院子里的欢笑声,她忍不住冷笑一声,摇头道:“真是一群不知愁的,都落到这个境地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乐,三个当家的男人可还关在宗人府里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白姨娘的猜测

    众人看着宁彻宣和沈璧珍尴尬的脸色,不由齐声哄笑起来。这里宁彻宣便和沈千城沈千越上前给长辈们挨个儿敬酒,敬到唐王妃时,这落魄后却不失雍容华贵的女人打量着面前俊秀斯文的少年,心中忽然就是一动,然而转念一想,却又黯然摇摇头,有些惆怅的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这一顿团圆饭当真是热闹欢乐无比。相形之下,白采芝的屋里就真是冷冷清清的都有些凄惨味道了。

    “她竟然不派人来叫我,她竟然不派人来叫我,气死我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盯着桌上的菜肴,白采芝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手里绢子被她扯得都变了形,眼看就要撕裂。香桐香药连忙上前,香药便劝道:“姨娘不用恼,刚刚奴婢去厨房,听那媳妇的意思,好像海棠之前特意去吩咐她给姨娘预备吃食,也不是奶奶不来叫姨娘,似乎是太太……”

    不等说完,就被白采芝杀人似的冰寒目光给冻得僵硬了一下,她这才醒觉,太太不让叫,那是比宁纤碧不来叫还让主子下不来台的难堪和侮辱,自己竟然傻得说了出来,难怪主子这会儿一副要吃了自己的凶狠模样呢。

    “也罢,不来叫就不来叫。”却见香桐笑吟吟上前,对白采芝道:“老太君虽然宠着姨娘,但到底如今您是这府里的人,若不是有个充分理由,还真不好就在伯爵府里长住着。如今有了这借口,咱们再添些油加些醋,只说因为病了几日,太太便以为姨娘势利,从此后不但不理不睬,过年团圆饭时都不肯让姨娘上桌。有这样的借口,老太君可不就是能把姨娘给留下来了呢?”

    话音落,白采芝面上的神色总算好看了些,点点头道:“香桐说的是,到时便这么说。哼!不来叫就不来叫,我可是巴不得和她们撇清了关系。”说完便仍恢复了从前优雅,慢条斯理道:“好了,趁着这会儿清静,咱们正好安安心心的吃饭。”

    虽如此说,心中到底是恼火的,那饭吃在嘴里,明明是热乎乎香喷喷的,她却只觉着冰凉苦涩,好不容易咽下去,仿佛就堵在胸口团城了一个铁蛋般,上不来下不去,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因此只吃了两三口,明明肚子里还饿着,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因默默在床上躺着,睡了一个午觉,再起来时,就听院子里还是嘈杂欢笑声一片,白采芝心里这个厌烦腻歪就别提了,翻个身坐起来,一扭头,就见香桐香药都不在屋里,从屋外传来几不可闻的交谈声,敢情两个人正在门外看热闹,她心中更恼,高声道:“给我滚进来。”

    香桐香药吓了一跳,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连忙都走进来,香药陪笑道:“看着姨娘睡着了,奴婢两个不敢打扰……”不等说完,便被白采芝拿炕上枕头砸了一下,那虽是稻糠的枕头,却也甚重,砸在身上也有些疼。香药登时不敢再说,只站在一边低头委屈的掉眼泪。

    “外面干什么呢?难道吃到这会儿还没吃完?一个个是饭桶吗?哼!若照这样吃法儿,没两天就吃的精穷了。”却听白采芝恶狠狠道,她并不知百草阁是宁纤碧的产业,所以一心以为别看现在能支撑着,过些日子,那些偷偷送钱送物来的也不送东西了,看这家人还怎么过?看她们到时候还能怎么笑出来?伯爵府可也不是三房的,纵使三舅妈再怎么有心相帮,也不能管着这一大家子一辈子的吃喝拉撒睡吧?

    没错,现如今的白采芝就是靠这样的念头撑着,她想等着看这府中人的下场,到时候再痛快的笑出声,到她们面前狠狠踩一脚:都落魄了,还过得这么有精神头儿,过得这么滋润,衬得自己更加势利凄惨。这简直就像是针,是刀子,狠狠扎着白采芝的心,让她觉得这帮人是那么的不可原谅不可理喻。若不是有这这么个盼头儿,她真是连一刻钟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的。

    “姨娘,这会儿都未时末了,宴席早撤了,如今外面的声音是他们往后院搬烟花呢。”香桐心中无奈,明知道主子不高兴,可被那双眼睛盯着,她也只能实话实说,心里已是苦笑了,暗道姨娘想等着看人家冷清落魄,偏偏这却是越过越来劲儿的势头,说出来,只怕又要添气了吧?

    果然,白采芝一听这话,就觉着心口一疼,连忙伸手捂住了,咬牙道:“他们倒是乐呵,三个男人还在宗人府里呢,还放烟花?呵呵,生怕人瞧不见是不是?好啊,让他们乐吧,乐吧,到时候自然有人看不顺眼,只怕上头那位听见这个,心里也要不自在的,到那时,我看他们怎么办?怎么办!”

    香桐和香药对看了一眼,暗道还是不要把这烟花是太子府送来的告诉姨娘了吧?不然真的只怕要气昏过去的。刚想到这里,却见白采芝已经下炕,穿鞋来到门前,推开门就到了廊下,冷冷看着那一院子的人来人往,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把那些来来往往穿梭的人都给烧死似的。

    “姨娘,外面冷,这会儿都飘雪花了,快进来吧。”香桐和香药生怕白采芝知道真相,连忙出来劝,却听她冷笑一声道:“怕什么?我便要在这里看看,看看他们怎么乐……”不等说完,忽然看见一个高大男人提着两只大肥公鸡走进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擦擦眼睛,确定那个男人确实是郑黎,不由冷哼一声道:“真是个天生的劳碌命,之前都差点儿死了,鬼门关里把命救出来,这会儿不说好好养着,倒是上赶着来干活了?呵呵,抢着在主子们面前表现吗?也不怕把自己的命弄没了,这哪里是干活?分明是作死。”

    香桐香药大气儿都不敢喘了,知道主子表面冷静,心里已经是恼怒的要疯了:那郑黎都养了好几日,只看人家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哪里像是作死?白采芝这么说,根本就是不讲理。

    下一刻,她们便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好了,也只有这些。太子殿下说了,今日天冷,夜里只怕还要下雪,因此还要送一些柴炭过来,只因为要等内务府那边送好的,所以倒没和这些东西一起,傍晚的时候大概就能到了,还要少爷派几个人往下卸。”

    接着宁彻宣的声音也响起道:“好,我知道了,管家回去替我们谢过太子,等日后我姐夫回来了,再亲自登门亲自道谢……”

    宁彻宣又说了些什么,白采芝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数九寒天,她只觉着身上一阵阵发热,不知不觉间就是双腿一软,香桐香药正看着宁彻宣和太子府管家说话,一个没注意就让主子瘫坐到了地上。

    两个丫头知道自己犯了错儿,只吓得面色煞白,连忙扶起白采芝,就听她颤声问道:“刚刚……刚刚是不是我听错了?这些……这些东西是太子送过来的?从太子府送过来的?烟花?那头猪?还有柴炭?”

    这话真是有些语无伦次,香桐香药都有些奇怪,她们倒也预料到主子知道真相后会有些失态,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失态。因一时间都疑惑了,互相看了一眼,香桐方小声道:“是啊姨娘,都是从太子府送过来的,听说是太子府总管亲自带人送了来,整整一车东西呢。”

    白采芝身子又是一软,这回香桐香药连忙扶住她,香桐急急道:“姨娘,您怎么了?可别吓奴婢们啊。”

    白采芝这时候却真是惊疑不定了:怎么回事?太子府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太子和皇后不是都被软禁了吗?他这会儿不应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吗?为什么还会大张旗鼓送来这么些东西?这样岂不是坐实了和沈家勾结的罪名?还是说?这会儿太子已经不害怕这个罪名了?他为什么会不怕?破罐子破摔了吗?不,不对,那是太子啊,还没有被废,他怎么敢破罐子破摔?若不是破罐子破摔,他这样的明目张胆送东西,是说?得到了什么消息?沈家……沈家并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说,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所以太子才又忽然的就急着拉拢起沈家,趁着这会儿还没起复先用出雪中送炭的手段来?

    白采芝越想越心惊,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沈茂原本就是皇帝最信任的阁臣,沈千山挽狂澜于既倒,解除灭国之危,功大于天。还有皇后,虽然不得皇上欢心,可那也是做了将近三十年的皇后啊,一直屹立不倒,岂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入冷宫?莫非不单单是要起复沈家,就连太子和皇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皇帝又倾倒于他们这一边了?对,定然是这样,定是太子的地位又稳固了,沈家作为最大的支持者,恢复从前风光就在眼前,所以太子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大张旗鼓的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惺惺作态

    “姨……姨娘……”

    香桐和香药都被白采芝忽红忽白的脸色吓坏了,连忙攀着她的胳膊喊了几声,却见主子木然的将目光转向自己,喃喃说了一句:“可……可恨啊,我……我要怎么办……”不等说完,竟是已经晕了过去。

    “姨娘……姨娘……”

    香桐香药吓得手足都冰凉了,不知怎么主子就被刺激的这么厉害,连忙奔出屋去高喊救命。恰好沈璧珍和宁纤碧两人刚从大长公主屋里说笑着出来,准备把这些东西安置一下,听见叫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沈璧珍便冷笑道:“真真好笑,大过年的,又想闹什么幺蛾子?既是势利眼,看准我们家倒了,正正经经捱几天,趁着初三回伯爵府,从此后不再回来岂不是再好不过?难道临走前还不让我们清静清静?”

    宁纤碧笑道:“也别这么说,怎么知道她就打着这个主意?”她心里其实也是认同沈璧珍的话,不过不能这么说罢了。

    却见沈璧珍瞟了她一眼,啐一口道:“嫂子,你别和妹妹装了,白姨娘是什么货色,谁还能比你更清楚?只可恨以前我也是有眼无珠,听信了她的话,以为你排挤她,如今才算是认识了她真面目。不然的话,嫂子可敢和我打赌?咱们就赌她初三是不是回娘家,回去了之后还会不会回来如何?我赌她必然要回去,回去后不会再回来的。”

    “谁和你打赌?看看你现在,还哪里有一点儿千金小姐的风度?”宁纤碧自然不肯打这个赌,肯定输的嘛。因打趣了沈璧珍一句,却见她撇撇嘴,冷哼道:“嫂子不过是不敢赌罢了,何必拿这话来支吾?千金小姐的风度?那是什么?能吃吗能穿吗?从前我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儿,你就知道我没这风度的,不然当日也不会在你面前吃亏,何况如今都是平民百姓了,谁还要那劳什子的风度?”

    “哦!怪不得呢。”宁纤碧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点头咂嘴道:“我就说今儿中午怎么说话那样大胆彪悍,原来却是不做什么千金小姐了,既如此,你好歹坚持到底啊,怎么被宣哥儿听见了,你那脸还红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

    “嫂子!”

    一句话让沈璧珍俏丽面孔又涨得通红,缠上去就要和宁纤碧撕扯,却听宁纤碧笑道:“好了好了,好妹妹,我再不敢了,怕你了行不行?咱们正经去看看白姨娘的病吧,别真有事儿了,咱们还漠不关心的,人家岂不是叹息人情冷暖?走走走……”

    两人一边说着,就往白采芝的屋子而来,香桐在廊下早看见她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笑模样,心中暗恨,只是这会儿有求于人家,自然要忍气吞声,眼看着人都走到面前了,她方福了福身,含泪道:“奶奶快去给我们姨娘看看,不知道怎么的就昏倒了。”

    “哦?昏倒了?”宁纤碧挑挑眉毛,和沈璧珍看了一眼,心中也是有些纳闷。两人走进屋去,只见白采芝直挺挺躺在炕上,一旁香药正在旁边擦眼抹泪,看见她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对宁纤碧道:“奶奶救救我家姨娘,刚刚奴婢掐了人中,还没醒过来呢。”

    “行了,在我面前就不用拿出这副忠心为主的模样了。”却听宁纤碧冷冷淡淡说了一句,接着走上前去,掐了掐白采芝人中,却见她动也不动,于是心里便明白了,对沈璧珍道:“真是奇怪,白妹妹这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竟是痰迷心窍了?待我拿银针来,在她眼睛上刺一刺,但愿她运气好,别醒过来后,眼睛也瞎了。”

    沈璧珍笑道:“瞎了就瞎了吧,总比丢掉一条命好。本来我看姨娘这眼睛,看不见或许还比看见要好……”不等说完,就听幽幽一声叹息,接着白采芝微微睁开眼来,喃喃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宁纤碧和沈璧珍都是心中冷笑,她们不知道刚刚白采芝真被刺激昏了过去,只是后来索性装柔弱就没醒过来,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算计,所以故意装昏迷呢,不过这样想也沾边儿,沈璧珍性子直,直接就道:“好了我的姨娘,就别装了,这是怕眼睛真被刺瞎了,所以才醒过来的吧?”

    “五……五妹妹?”

    白采芝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把沈璧珍这点儿冷嘲热讽给放在心上,因一把拉住了沈璧珍的袖子就哭起来,一面道:“我可总算活过来了,这些日子身上时好时不好的,中午时分有心去老祖宗屋里吃团圆饭,只是怎么也起不来。幸亏姐姐想得周到,还在厨房预备了我的饭,不然真真是连口热汤都喝不上。总算喝了点汤,这会儿觉着身上倒松快了些。”

    沈璧珍愕然看着白采芝,饶是性子直爽刻薄的五姑娘,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扭头看了看宁纤碧,却看到嫂子眼中也全是震惊,但是很快的,这震惊便转成了玩味,慢悠悠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白采芝心几乎要碎成八瓣了,她最不能在宁纤碧面前低头,然而造化弄人,一次一次都不得不低头,结果亲王府败了,她满以为这一次总算自己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抬起头说话了,谁知到后来,不但不能抬头,竟然还要跪在地上磕头任这个可恨的姐姐践踏。

    一念及此,几乎就不想再忍下去,可想一想日后,却终究是咬咬牙,将心中的恨怒强行压下,挤出几滴眼泪,对宁纤碧惨然笑道:“姐姐知道的,妹妹从小儿就是体弱多病,尤其是我爹爹那件事,那……那一次之后,妹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这一次亲王府出事,我这些天只觉浑浑噩噩,不能活了似的。好不容易捱到今天,还以为捱不过去了,谁知中午喝了汤,躺下来没了意识之后,不知怎么就听见姐姐似是再说话,我这一扎挣醒过来,倒觉着身上着实松快了些,待我歇一歇,等会儿可该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不然她们只怕还以为我是势利眼,见亲王府倒了便没了规矩呢。”

    我擦@#$%*%#……

    宁纤碧好不容易才把都到喉咙了的粗话给咽下去,实在是除了骂脏话之外,她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白采芝吃错什么药了?难道她也是重生了?知道亲王府日后还会起复,所以现在就要抓紧时间修补裂痕?尼玛这怎么可能?

    正想着,一旁的沈璧珍却是忍不住冷笑道:“难道你不是势利眼?不是看着王府倒了就不讲究规矩了?这会儿又是怎么了?倒在我和嫂子的面前装。”

    “五妹妹……”

    白采芝的眼泪成串落下,伤心欲绝看着沈璧珍,抽噎道:“我也知道妹妹定会误会我,只是实在前几天是我的病让我支撑不住,妹妹有误会也正常。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看我日后怎么做,便该知道我一片诚心,我……我也是愿意与亲王府,与大家患难与共的……”

    “呕……”

    却见宁纤碧干呕一声,登时打断了白采芝的话,接着她便转身奔出去,沈璧珍也顾不上白采芝了,连忙追出去,在院中扶住宁纤碧道:“嫂子怎么了?可是……可是有了害喜症状?”说到这里,蓦然脸红起来,小声道:“嫂子不用慌,我……我有一次偷听到我娘和我嫂子说,女人怀孕都会害喜,就是……动不动便喜欢呕吐……”

    “不……不是害喜。”却见宁纤碧摆摆手,一副受不了的神情道:“我……我只是让白姨娘的惺惺作态刺激的要吐了,太……太假了……呕……”

    “扑哧”一声,沈璧珍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我一直以为我就是尖酸刻薄的,没想到嫂子你比我还阴损,白姨娘刚才演的确实不好,但好歹人家也是挤了几滴眼泪出来,你也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啊。”

    宁纤碧苦笑道:“妹妹不知道,你才和她处了几年?又是被她瞒骗过的,只是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她这翻手云覆手雨的手段和脸皮,我可是从小就和她一起,看惯了她这些伎俩,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沈璧珍笑道:“我还以为嫂子看常了,该习惯才是,却是比我还不如。”一面说着,面色就郑重起来,小声道:“只是真奇怪啊,白姨娘怎么忽然又开始惺惺作态了呢?从前那几日,分明就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不是吗?”

    宁纤碧耸耸肩,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她又闹什么幺蛾子呢?奇怪,我们也没阻止她回伯爵府啊,用得着这么个模样吗?”

    话音刚落,忽听身边一个带着喘的声音道:“奶奶,食材都搬去厨房里了,剩下的烟花炮竹也先拿去了房间里,这快下雪了,堆在外面的话,怕让引线受潮,晚上可就放不出烟花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急于挽回

    “嗯,知道了。”宁纤碧点点头:“放烟花的房间派人看守着,这半日决不许有一丝火星儿。”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方看清眼前人,不由也惊讶道:“郑黎?是你?怎么你不在屋里歇着,又跑出来了?上午我的话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没事儿。”却见郑黎拍了拍胸脯,憨笑道:“奶奶不知道,小的从前比这还惨的时候不知有多少,都是几天功夫就能挺过来,这一次在炕上还是久的呢,实在呆不住,好容易今天才摊上点差事,这干完了,浑身是劲儿呢。奶奶放心,那屋子里有轻怜姑娘现派的婆子看着,保准出不了事儿。”

    沈璧珍在旁边插口道:“这还带着喘呢,就好意思说自己浑身是劲儿?叫我说,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干了这半天活儿也行了,知道你忠心可以了吧?”

    郑黎嘿嘿一笑,点头答应去了。这里宁纤碧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对沈璧珍道:“我想,我知道白姨娘的态度怎么忽然转变过来了。”

    “啊?是怎么回事?”沈璧珍连忙问,却见宁纤碧微笑道:“你忘了,刚刚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是太子哥哥啊……”沈璧珍不明白这有什么,虽然太子哥哥送了东西,但也不过是怕她们年关难过,怎么白采芝会因为此事就忽然改变态度呢?

    “是啊,太子送过来的。”却见宁纤碧苦笑一声,轻声道:“咱们都知道,太子只是出于关心不忍,所以送些东西让咱们过个好年,不过白姨娘只怕是多想了,她想着太子怎么会忽然大张旗鼓送这些东西来?他怎么不怕坐实和沈家勾结的罪名了?太子可还没被废呢,这是不是太子的地位重新稳固,沈家能够东山再起的预兆呢?这样一想,她可不是立刻就精神起来,又懂事知礼了呢?”

    “啊,原来是这样。”沈璧珍张口结舌,她委实是半点儿也没往这上面想,听到宁纤碧的话,稍微思索了一下,她的眼底也充满了希望,左右看看无人,方凑到宁纤碧耳边道:“嫂子,既是如此,你说……你说沈家是不是真的能……能再起复?”

    宁纤碧摇摇头,郑重道:“白姨娘会这样想,只因为她还不了解太子的性格。这不是什么地位稳固东山再起的预兆,只怕是太子的势力接连遭到打压,连沈家都完了,这一股一股气憋在太子心中,直到今日实在是忍不住爆发了。太子素日固然是个隐忍仁义的人,然而人是不能被逼到骨头里的,不然总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太子也一样,他眼看着自己被废或许就在不久之后,还不如趁着现在尚有些能力,来帮帮咱们为好。反正皇上若是立意要废他,怎么都会找出原因的,他还不如乖觉些,自己把把柄递过去。”

    即使不愿意相信,但沈璧珍也是聪明人,仔细想想,太子哥哥的确是这样的性子。她眼中那点希望黯然下去,苦笑道:“如此说来,只怕白姨娘这一次是要白费苦心了,唔,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告诉她,让她赶紧回伯爵府得了,省得日后在咱们眼前晃来晃去的碍眼。”

    “你以为,你去告诉她,她就会相信?”宁纤碧看了沈璧珍一眼,果然见这女孩儿愣了一下,接着苦笑摇头道:“是啊,只怕我就是说破大天,她也不会信,像她那样的人,只怕还会以为我是特意要赶走她,好留着看她日后的笑话呢。”

    宁纤碧道:“可不是?她就会这样想的。罢了,她白不白费苦心,咱们何必去在乎?既然她要留在这里患难与共,那就留着呗,难道怕她不成?”

    “怕啊。”却见沈璧珍苦着脸道:“当然害怕,我怕我看她惺惺作态的时间长了,也会受不了干呕,哎哟现在想想就觉着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喂!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宁纤碧哭笑不得,没想到沈璧珍入戏这么快,因姑嫂两个一边说话,一边自去厨房和各屋巡视了。这里白采芝在屋中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方长长舒出一口气,暗道只怕姐姐是不会信我的,五姑娘是精明刻薄的人,要让她相信我那番话,也不容易。不过也罢了,她们信不信什么打紧?最重要的,是再笼络住太太,是了,还有碧青碧红那两个丫头,唉!这只怕是要好好费一番功夫了。

    “姨娘,刚才……刚才您……”香桐和香药直到此时才回过神儿来,却见白采芝面无表情道:“什么也不用问了,从今日起,给我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有,帮我找一套新衣裳出来,等一下我要去太太房里请安,你们两个若是能和碧青碧红说上话,务必要说我这几日病得厉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的越重越好,明白吗?”

    香桐香药也不是傻子,只听主子这话,明显是仍要巴结住薛夫人的,难道……太子往这里送东西还有什么重要的意义?沈家还能再起来不成?想到此处,两个丫头的心也不由得热了,彼此互视,都能看到对方目中亮起来的那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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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将军,今儿是除夕,宗人府里也给各位爷们加餐,这是您的份儿。”

    随着话音,兵丁甲和兵丁乙乙提着两个三层大食盒进了沈千山的房间,一面热情和他打着招呼,一面又叫长福长琴道:“外面还有一坛子酒,两位兄弟帮个忙抬进来。”

    长福长琴答应一声,出去把一大坛子酒抬进来,眼看着菜肴已经摆上了,长琴就伸手拍开泥封,刹那间一股浓香飘散开来,只让两人狠狠嗅了一下鼻子,不约而同高声叫道:“好酒。”

    “是三十年的竹叶青。”

    却听沈千山倚着墙淡淡道,然后他似是随意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忽的冷笑道:“黄焖鱼翅,鲍鱼也是这么大个儿,那个是蜜蜡熊掌吧?怎么?宗人府的年饭是这样丰盛的吗?只怕是皇宫赐宴,也不过如此吧?”

    “哦!”

    两个兵丁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兵丁甲干笑一声道:“都……都是这么丰盛的,两位沈老爷那里也是这样的菜。”他本想打个花腔,却不料沈千山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挑眉道:“大伯父和爹爹那里也是这样的菜,这么说,其他人便没有这样的菜肴了是不是?”

    “啊,这个……”兵丁甲一下子被问住,忽听兵丁乙笑道:“爷,给您吃您就吃得了,别管那么多,古诗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就这三十年的竹叶青,寻常富贵人家也喝不到呢。”

    “是谁送过来的?”

    沈千山却是眼皮子都不抬,压根儿不理兵丁乙的话,慢悠悠问了一句。

    “哦,没有谁,都是……就是这个例。”兵丁甲乙异口同声的道,话音未落,便觉身周似是陡然添了千斤的压力,一抬头,就见沈千山目光锐利的盯着他们,疆场百战里练出来的气势全开,登时就让可怜的哥俩成了被蛇盯住的青蛙,动都动不了了。

    “哦,将军您慢用,我们俩……我们俩还有事儿。”蚊子哼哼一般说出这么句话,兵丁甲乙转身就要夺路而逃:妈的太吓人了,原来这些日子里的蔫头耷脑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沈将军只要一瞪眼,就能吓死人啊,呜呜呜……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贪图那五两银子,挤破头似的揽了这个差事上身啊。

    哥俩正在心里嚎叫着,忽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沈千山淡淡的声音响起道:“是四皇子吧?他派人送过来的东西对不对?”

    “不……不是。”哥俩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约而同转身大叫。

    如此一来,却让沈千山更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冷哼一声道:“不说别的,只说这三十年的竹叶青,只怕宫里还没有几坛子呢。除了掌管内务府,能在天下各地搜罗珍稀东西的四皇兄,又有谁能弄来?”

    “那个……不是……说不是就不是。”五两银子不是白拿的,被勒令过一定要保守住秘密啊,因此兵丁甲乙硬着头皮异口同声的否认,反正勉强说不是四皇子,还是可以说得通的,所以两人理直气壮的很。

    “不可能。”沈千山断然道,不过目光却是有些疑惑地在两人身上扫了几眼:“唔,你们倒是没半点儿心虚,很强大嘛,爷莫非竟是看走眼了你们?”

    “爷,不是走眼,奴才没进来之前,在宫外听人说四皇子已经封了郡王,如今该是齐王爷了。”却见长福凑上前小声笑着说了一句,接着兵丁甲乙的面色立刻变了,丢下一句“说不是就不是”之后,便狼狈而逃。

    “四皇兄……”

    不用再试探了,两个逃的影子都不见的小兵已经充分证实了沈千山的猜测。他怔怔看着面前这桌丰盛的菜肴,还有那一坛香气四溢的陈年竹叶青,好半晌,方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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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手回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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