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算计中的算计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张姑娘落水了!”
迟皇后一声惊呼,唤道:“快救人啊,快,还愣着做什么。”
没有人动。
没有人敢动。
迟皇后扑到皇帝跟前,急道:“皇上……”
盛怒中的燕淙元挥挥手,李宗贵高呼道:“快,把张家姑娘救上来!”
“回皇上,早已经救上来了,正昏迷不醒。”
萧寒抱拳低声道:“皇上,臣去看看。”
说罢,朝杜天翔打了个眼色。
杜天翔想着那张家姑娘的德性,翻了个白眼,身形未动。
燕淙元点点头,目光始终与燕十六对视,两人谁都未曾移开过半分。
福王见这两亲兄弟大有剑拔弩张的势头,摸不清其中深意。按理说十六弟为了替皇帝打江山,被人下了毒,皇帝应该痛心疾首,怎得……
遂打哈哈道:“皇兄,十六弟为国牺牲,皇兄应该嘉奖才是……唉,这又是如何说的。”
杜天翔垂下脸轻声道:“皇上,平王的病,也不是不能治,皇上给臣些时间,臣必能……”
燕淙元剑眉一抬,杜天翔吓得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心道我多什么嘴,忙开溜道:“臣去瞧瞧张家姑娘有没有事。”
燕淙元心中一痛,眸色暗沉,意味深长道:“十六,你果真如此了?”
“皇兄!”
燕十六咬咬牙,郑重其事道:“皇兄。臣弟从来没有后悔过!”
燕淙元大喝一声:“徐宏远!”
徐宏远背过身,擦了把泪,迅速上前:“臣在!”
“我问你。此事,你如何看?”
众人心头又是一惊,这事,跟徐尚书有何关系?皇帝盛怒之下,不会累及无辜吧?
唯有蒋欣瑶心头微颤,暗暗替小叔叔捏了把汗。
徐宏远冷汗直下,偏淡淡一笑。目光对上新帝的眼睛,轻道:“臣无任何看法,平王为国牺牲。臣敬佩平王义勇,愿追随左右。”
此言刚出,燕淙元便双目紧闭,长叹一声。
“回皇上。张家的姑娘已救上来。只是……”萧寒迟疑道。
“只是如何?”迟皇后急道。
“只是已摔断了腿,从今,再不能跳舞。”杜天翔从树下走出来,神色阴暗不明。
“摔断了腿?好好的怎么会摔断了腿?跌进了湖里?皇上,皇上,臣妾请求皇上查一查。”
“不用查!”
燕十六冷冷道。
“为何不用查?这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福王似有些明白这里头的深意,故作惊讶道。
燕十六不羁的抬了抬眉。冷笑道:“因为她挡了我的道,拦住了我的去路。”
“然后呢?”福王追问。
“然后我就抬了抬腿。把人踢进了湖里。”燕十六轻描淡写,似乎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施如眉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家男人,脸上的泪又落了下来。王爷为了她,居然把人家姑娘一脚踢进了湖里……王爷!
“十六弟,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她……”迟皇后哀道。
“皇嫂慎言。做人,要有知之明,不该屑想的东西,不要想,不该算计的人,不要算计。断腿只是给她个警告,若再有下次,哼,别怪我翻脸无情!”
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听得迟皇后心惊胆颤。
“皇上……”她跌坐在榻上,面色灰白。
座上众人一片惊讶。
“张姑娘算计谁啊?”
“还会有谁,自然是那平王了,要不然她哪来那么大的胆,敢拦平王的去路。”
“原来她也想进那平王府,生个孩子下来,好一步登天啊。”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平王……”
福王似惋惜,又似埋怨的拍了拍燕十六的肩膀:“十六弟啊,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这暴脾气,何时能改一改。人家娇滴滴的一个姑娘,你说你这行军打杖的人,下手也该轻些,可惜……可惜啊!”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福王原是在替平王开脱,不由把目光集中在皇帝身上。
皇帝默默半晌,终是睁开眼睛,深看了燕十六一眼,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出手也没个轻重,让为兄说你什么好。来人,把张家姑娘送回府。”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放下了?
张家姑娘的腿白断了?
那皇后处如何交差?
宴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皇后的目光免不了有了深意。
蒋欣瑶心下一叹,真真是一出好戏,各人各算计,唱戏的,看戏的,谁是主演,谁是观众,不到最后,又如何分得清楚。
这深宫,她再也不想踏进一步。
……
深夜子时,萧寒书房里,灯火通明。
蒋欣瑶强忍困意,看着座上两人狼吞虎咽的把两碗阳春面,两碗葱油小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心底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你说好好的一个宫宴,结果,弄得咱们回府都像个饿鬼似的,何苦来哉!”
蒋欣瑶自己回府,也是喊饿,一碗燕窝粥喝了个底朝天,直把那几个丫鬟看了个惊呆。
杜天翔打了个饱嗝,接过微云递来的帕子,抹了抹嘴,不客气道:“去泡壶好茶来,不,去弄壶好酒来,爷今儿要压压惊。”
欣瑶朝微云点了点头,微云闪身出去。
“后来如何来?”
萧寒抬头:“瑶瑶问的哪一个如何?”
蒋欣瑶气笑道:“还有哪一个?自然是那两个,瞒着我们弄出这么大的阵杖来。也难怪二哥气得要死。”
杜天翔气鼓鼓道:“合着你们还知道一点,我整个就被蒙在鼓里,小寒。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害得我被二哥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还不快快头从说来。”
“我知道什么?”
萧寒抚了抚微疼的额头,想着二哥与他先前的排兵部阵,苦笑道:“此次宫宴,迟皇后明着是想把张姑娘弄进平王府,实际是她早动了阿远的主意。”
“为何找阿远。找我岂不是更方便!”杜天翔不明。
“你的身份,与十六有何区别?阿远则不同,手掌户部。青年才俊,为人柔弱,除了个不中用的庆王府,没有靠山。府里又只一个燕红玉。还是个怀了身孕的。这样的人好拿捏。”
“而她真正想弄进王平府的人,是刘贵妃的堂妹刘仪。”
“没错,她一心以为二哥因太后一事,最恨后宫弄权,所以刘仪一旦入了平王府,二哥必会对刘贵妃起戒心。”
“她这是在为……”杜天翔插话道。
萧寒点点头。
“后宫,能与她比肩的,只有刘贵妃。她趁着如今二哥宠爱。自然想为后面铺铺路。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二哥的眼皮子底下。”
杜天翔恍然大悟道:“二哥深知迟皇后的打算。更痛恨她的算计,便应下宫宴一事,想借十六的手,给皇后一个教训。”
“正是!那张家姑娘今天无论如何也会落水,无论如何都会断一条腿,十六那番话,早晚会说。”
杜天翔不屑道:“二哥也太过小心了些,这事,他自己就可以做,何苦牵扯到十六!”
蒋欣瑶嗔看了他一眼,笑道:“表弟,倘若你老婆和你萧寒表哥起了冲突,结果你帮了你萧寒表哥,旁人会如何看?”
“噢,我知道了,二哥是想让旁人看到,他与十六手足情深。”
萧寒点头道:“十六为他吃了这些苦,二哥心中有数,一来是想为十六抬抬势,二来,也是因为韩王被禁一事,朝中有人议论二哥不顾念手足,不能容人。二哥是想堵住天下人的幽幽之口。”
杜天翔这回算是真正听明白了,笑道:“原本是好事,结果反被十六算计去了。他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我怎么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萧寒苦笑连连:“何止是你,连我都被蒙在鼓里。这下可算一了百了,再不会有人参奏平王府无子一事,也不会有人削尖了脑袋往平王府塞人。十六这会算是真真正正的清净了。”
“又何苦搭上自己的名声,他与阿远的事,也不是没有办法。”杜天翔一想到自己的兄弟从明日开始,便会被人嘲笑不能人道,心头便有几分抹不直。
……
蒋欣瑶笑容僵了僵,沉吟道:“我且问你,你们三人出去,遇到了什么事?”
杜天翔嘴角一扬,眉毛高高挑起,忽然一拍大腿,吼了声道:“我明白了,怪不得十六这般行事。”
蒋欣瑶深看他一眼,笑道:“你明白什么了?”
杜天翔冷笑一声:“那个叫什么张的,跳个舞,往阿远怀里一躺,十六气得差点吐血。十六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我怕他们俩个有什么好歹,就跟了去。”
“后来如何?”
“后来我便远远的跟着,十六与阿远站着说了会话,怕是阿远哄了几声,那十六脸色才稍稍转好。我见十六脸色好,这才走上去。酒喝多了,自然有几分内急,我与十六便去小解,留阿远一人在原地等。哪里知道……”
“必是那张家姑娘……”萧寒冷笑。
杜天翔朝萧寒翘了翘大拇指,不屑道:“要说如今的姑娘,也真真是大胆,长得也不差,家世也是好的,背后还有个当朝皇后,虽说迟家是不行了,可碍不着张家什么事,到外头找个官宦人家做个当家奶奶,也是使得的。偏偏心思不正。”
蒋欣瑶不耐烦听他长篇大论,忙道:“说正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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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曼与矜持两位书友精彩的点评,颇合包子心意。
今日是南京首个国家公祭日,包子虽是江南水乡出身,却是在南京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感情不可谓不深。
尤记得读书时,喜欢泡吧,有一回,吧中有一日本人,与中国人吵架,结果,吧中所有的男士,抡起了膀子,不问缘由,便上去揍他娘的。包子看得热血沸腾,第一次知道,南京人,是有多痛恨日本人。因为每年12月13日的全城警报,让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体味的沉重。
昨日接小包子,小包子说妈妈,虽然我也不喜欢日本人,可是我对日本动漫很有好感,怎么办啊?
包子笑了:好办啊,继续喜欢啊!妈妈还喜欢看日剧呢?
国耻记心头,生活向前走!
这便是包子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第三十二回 弹劾奏章(二更)
杜天翔痛心疾首道:“正事是,我们小解出来,就见那张家姑娘拦住了阿远的去路,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阿远一步步退后,那姑娘一步步紧逼。**怒,吓得我赶紧抱住了他。”
“后来十六就把你和小叔叔支走了?”
“猜得真准,他说有几句话想与张姑娘说,我就拉着阿远走了,将将走了几步,就听那姑娘惨叫一声,我听得头皮发麻,想着十六的脾气,如何敢劝。”
杜天翔心有余悸道:“后来听阿远说,那姑娘说她表姐是当朝皇后,只要阿远愿意,她必能保阿远在户部的差事,当得稳当,且步步高升!”
萧寒拍案怒道:“简单不知所谓!”
蒋欣瑶,杜天翔心头一震。果然是无知者胆大啊。
这话连便是连皇后本人,都不敢说,那张姑娘不过是皇后母族的一个表妹,竟敢对堂堂户部尚书,说出这样的话……这……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如此看来,张喻红受的这一脚半分都不冤。
蒋欣瑶感叹完张喻红的不知天高地厚,又幽幽道了句:“二哥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十六为了小叔叔,竟趁机把这事撕掳开来,从此后,二哥倒再不好逼他了。倘若我是他,不出三五年,这京城必不会再呆。
“你的意思是……”杜天翔蹙眉道。
“瑶瑶的意思是,十六这一招。是在为今后作长远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这打算,是临时起的意,还是早就盘算好了。倘若是临时起的意。那张喻红倒是功不可没;倘若早就盘算好了,只怕这两人早就窜通好了。十六没有徐宏远的点头,不敢这般行事。”
杜天翔翻了个白眼道:“我如今倒是有些佩服这两人,说放下就放下。只不知道十六如何平息二哥的怒气。毕竟二哥这辈子,最在意的人便是他。”
“你们在宫里呆了两个时辰,敢情连二哥怒气平没平,都没
摸清楚。这……”蒋欣瑶诧异的之极。
萧寒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们四人跪了半天,哪知二哥跟本不与我们说话,还是李宗贵给我们使了眼色。我与天翔便先回来了。”
蒋欣瑶思了思道:“我估摸着他们即便要离京,也得等二哥这江山坐得稳当后,算了算,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放心,二哥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杜天翔重重叹息一声:“十六这一回,可真是豁出去了。”
……
御书房里,李宗贵垂手而立,用眼角扫过地上跪着的燕十六,想着外头还跪着一个,不由心下暗暗着急。
整整三个时辰了。皇帝硬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前所未有的事啊。
李宗贵思了思。壮着胆子道:“皇上,平王的身子不比从前,徐尚书体弱,您看是不是……”
燕淙元冷冷的看了李宗贵一眼,李宗贵吓得禁了声。
燕淙元继续低头批阅奏章,待最后一本批完,方才扔了笔,起身走到燕十六跟前,背手而立。
脚下的这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长得顶天立地,而往昔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却依然只在眼前。
“十六,你可知道母妃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了些什么?
“二哥……”
没有用“朕”,自称为“我”,燕十六惶恐。
“母妃说,让我好好看着你。”
“二哥……”
“十六,二哥旁的不求,只想让你与二哥站在这南燕国最高处,俯视众生。”
“二哥,南燕国的最高处,有你便可,我只愿在下面仰望二哥伟岸的帝王身姿,然后替二哥把这南燕国的江山守住。”
“可是你却为了他,连个后都不肯留。你让二哥如何在母妃的牌位前交差?”
燕十六心头一热,只差落下泪来。
“二哥,等你有一天,遇到这样一个人,别说是儿孙后代,便是这江山,都尽可抛却。”
遇到这样一人,江山尽可抛却?
燕淙元喃喃自语,似有一人影从眼前飘过,他瞬间摇了摇头,冷笑道:“他有什么好?不过是长得比旁人好看几分?”
燕十六冷峻的脸上擒起一抹柔色,淡笑道:“二哥,他的好,小寒不知,天翔不知,便是他最亲的侄女也不知道,你们只看到他柔柔弱弱,一无事处,只看到我为他上窜下跳,着急上火,你们谁又知道,他为了我,娶了燕红玉,为了我,做了这户部尚书,这些事,他从来不喜,可他从来不说,只默默应承下来。二哥,你那后宫众多嫔妃,对你从来只有算计,而他对我,从来只有迁就。”
“他未必不是为了他徐家,为了蒋家。”
“二哥,徐家只剩他一人,蒋家……哼,有蒋欣瑶在,蒋家又能败到哪里去。”
“燕浣年!他好歹还有个孩子,你为他……”
“二哥,有了孩子,便有了牵挂,我要这牵挂做什么。看看皇族中的那些皇子皇孙,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生一堆儿女,争来斗去,混混顿顿活到最后,脑满肠肥,垂垂老矣,两眼一闭,入了棺材,有何意思?”
燕十六目光灼灼道:“二哥,如何不是一生?又何必拘泥这一生如何。”
燕淙元身子微微一颤,眼眶竟有些发热。这个十六,竟比他看得明白,看得透彻。
帝王将相?凡夫走卒?生儿育女?纵情山水……如何不是一生?
母妃……你的十六,真正长大了!
燕淙元背过身长久未语,龙袍下微微消瘦的身影,似有落寞。
许久。
他淡淡道:“你去把他唤进来!”
“二哥?”燕十六不可置信。
李宗贵一听皇帝这语气,忙颠颠的上前,朝十六眨了眨眼睛道:“不劳平王的大驾,老奴去唤!”
……
平王因中毒不能有子嗣的消息,在宫宴的第二日,便传得沸沸扬扬,惋惜有之,伤心有之,讥笑有之,然更多的则是漠然。
一个王爷有没有子嗣,跟天下百姓吃饭,穿衣有个屁关系。平头百姓只求一日三餐,求儿女孝顺,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旁的从来不在他们的心中。当然,偶尔的拿出来议一议,仅作茶余饭后的笑谈。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正是农户秋收的季节。京北郊三十里外的王岸县的赵家庄不知何故,发生了农户骚乱抢粮事件。
原本这样的小事不该拿到朝庭上说,庄头抓住抢粮的贼人,送了官府,几下一询问,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就能了案。
然不知为何,这几十个贼人一入县衙,就喊起冤来,只说这地原是他们的,两拨人当堂就吵了起来。知县一怒之下,把那几十个贼人统统关了大牢。
巧的是这日户部新任尚书徐尚书到北郊察看秋收事项,被几十个妇人拦在路上,递血书喊冤。
徐尚书下车一问,心下大惊,忙令随从安抚了妇人们,拿着血书便回了京。次日早朝,徐尚书把血书送到了新帝跟前。
新帝一瞧,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当即令刑部把事情的来胧去脉查探清楚。
三日后,一份弹劾忠勇侯府侵占农田的参本便摆在龙案上。
……
赵家庄是一个大山庄,依山傍水,良田成片,原是太祖皇帝赏赐给忠勇侯府的庄子,共有良田二千二百亩,共住着三百来户佃户,靠租种忠勇侯府的土地为生。
离赵家庄不远的几里地外则是李家庄。
李家庄原是个小村庄,统共住着近四十户农户,连抱在手里的奶娃娃算在一起,也不过近两百人。
李家庄虽小,祖祖辈辈流传至今已有良田四百多亩,分摊到每户头上,有近十亩的良田,一到秋收的季节,金灿灿的稻谷连绵成片。
三年前秋收时,为了两亩连在一块的农田,赵家庄,李家庄的人发生过一次尤为激烈的争斗。
李家庄虽人少势微,却是百人一心,在争斗中,不仅没吃亏,还打伤了赵家庄的几个年轻后生。其中一个年轻的后生因伤重,抬回家在床上拖了三天后,一命呜呼。
赵家庄庄头见事情闹大,不敢私瞒,忙进京回侯爷。
第二日,县衙来了几十名带刀的兵卫,抓走了李家庄二十八个带头闹事的农汉。这二十八个农汉分别来自李家庄的二十八户人家,俱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进了牢房,家里的女人孩子顿时失了依靠,一时庄户上哭声连片。
此时,忠勇侯府来了大总管赵一,趾高气昂称要放人也简单,让出三四百亩良田,此事作了一断,若不然,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有道是民不跟官斗,赵家庄的背后是忠勇侯府,李家庄的人为了换回二十八个壮汉,不得已,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赖以生存的土地,白纸黑字的从李家庄分割了出去。从此,这四十户人家,只靠着三十几亩地过活,日子是一日难似一日。
今秋的抢粮事件,也正是因为李家庄的人,每日里瞧着原本该是自家的田地,眼看着收成在即,却连一根稻子也不属于自己。再加上世道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得已才铤而走险,动了抢粮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回 宠臣要有宠臣的样
抢粮事件,令新帝勃然大怒,还未发作便听徐尚书面有悲色道:“皇上,臣那日被拦下,见俱是妇孺孩子,衣着褴褛,面黄肌瘦,其状甚怜。这些都是皇上您的子民,求皇上为他们作主。”
新帝缓缓而立,痛心疾首道:“朕当日奉先帝之命,入湖广救灾,饿殍遍野,尸塞于道,一路所见,触目惊心,堪称人间地狱。是天灾,更是**。原以为天子脚下,民富民安,丰衣足食,哪曾想……民与民同心,则家安之;民与君同心,则国兴之;朕绝不姑息养奸。”
群臣高呼皇上圣明。
那张华老大人,更是声泪俱下拜伏在地上,高呼仁君!
新帝亲手扶起老大人,沉声道:“内侍,拟旨,忠勇侯府,与地方官勾结侵占农田,盘剥农户,除归还百姓土地外,罚金万两,充于国库。即日起,皇室宗亲,侯门公府,文武百官有侵占农田者,若主动还田于民,既往不咎。若抗旨不遵,严惩不怠。此事由都察院、刑部清查。”
圣旨一出,平王带头清退良田六百六十二亩,福王清退良田六百二十七亩,皇后娘家迟家清退良田六百亩。
众人一看此举,当下明白新帝的意思,纷纷仿效。
百姓欢呼雀跃,竟相奔告,一连数日,京城各个衙门门口,从早到晚,都有前来叩谢皇恩的农民。更有心怀感激者,在家中为皇帝立了长生牌位。每日供奉。
……
御书房内,徐宏远正在给新帝汇报,京城有哪些人家退了多少田地。
自打那日宫宴后。燕淙元把这两人唤到身边,也不知道关起门来说了些什么。那徐宏远似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昔唯唯诺诺的官风,行事变得大胆凌厉起来。
燕浣元听了半晌,笑道:“外头反晌如何?”
徐宏远恭敬道:“回皇上,世人都称皇上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帝。那些个世家贵族也都依旨办事,并没有因此而对皇上您心生不满。”
燕浣元微眯着眼睛冷笑道:‘既往不咎是个好办法。早就捞够了。退几百亩农田对他们来说,算得了什么?”
徐宏远忙道:“皇上,小小一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过对天下百姓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事。还为皇上您赢得了仁君的好名声。”
燕淙元奇道:“为什么都是三五百亩?”
徐宏远笑道:“回皇上,平王才六百多亩。谁也敢越过他去?瑶儿说。三五百亩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无关紧要,还能赢得皇上的欢心,何乐而不为。再多,那些个皇亲世家就会心疼,对皇上的政令产生反感,阳奉阴违。且她让人细细算过了。除了少数皇室侵占农田在万亩上下外,多数公侯人家。也只有千亩。”
燕浣元点头赞道:“回去跟小寒媳妇说,一石三鸟,这事办得妙。忠勇侯府的罚金已经到位,多余土地也清退干净,估摸着只是个空架子了,让她思量着办。”
徐宏远连连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燕淙元静坐在龙案前,仔细琢磨这事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妙。
“你说,这事妙在哪里?”
李宗贵看了看空荡荡的书房,才明白新帝是跟自己说话,忙上前恭身笑道:“皇上啊,分寸,火候,人心拿捏得正正好,如今天下百姓都在夸皇上您,公侯世家也知道您并非真正想拿他们开刀,只是为了给天下一个交待,心里也知道您是护着他们的,一举数得,当真是策算无遗。皇上,萧家大奶奶厉害啊!”
燕淙元脸色一变,吓得李宗贵忙跪倒在地。
燕浣元也不看他,抬了抬手,继续批阅奏章,半晌才冷冷道:“起来吧!”
李宗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得一脸谄媚:“谢皇上!”
燕淙元只写了几个字,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上回宫宴,那萧家大奶奶好像说了几句埋怨的话,朕怎么有些记不大清楚?”
李宗贵小心翼翼的揣摩帝王心思,为难道:“回皇上,萧家大奶奶说‘巴巴的把人请来,还不给旁人说话,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府里吃稀饭来得舒服。闭嘴就闭嘴。’老奴好像记得就这几句。”
燕淙元仔细品了半天,气笑道:“你说这妇人,胆子如何这般大?”
李宗贵拭了拭额头的汗,谨慎道:“回皇上,老奴认为是萧指挥使宠的。”
“小寒?”
燕淙元一把扔了笔,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圈。
李宗贵不知何意,只敢小心的侍候着,却见皇帝又走回到他跟前,咬牙切齿道:“这对叔侄俩,把朕的两个兄弟都诓骗了去,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李宗贵一愣,忙道:“皇上,这……”
燕淙元扫了他一眼,大步回到御案前,复又拿起笔,沾了沾墨水,抬笔道:“去,让人给小寒传个口讯,今日晚膳,朕要吃萧府厨娘做的菜,喝怡园酿的酒。”
李宗贵又愣了愣,忙拍马屁道:“皇上,几菜几汤啊?”
“十二菜一汤,把小寒唤来陪朕喝几杯!不,把那几个都叫过来,一个一个翅膀硬了,心思都大了……”
李宗贵忙躬身应下。
……
蒋欣瑶站在床头,看着头一回喝醉酒,被人抬回来的男人,磨了磨后槽牙。
“大奶奶,皇上这几日天天让咱们府里送吃的进宫,又天天把大爷唤过去陪酒,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如今咱们府里送礼的人,一拨又一拨的,连几位总管都直喊吃不消。可如何是好?”
微云一边替大爷脱了鞋袜,一边埋怨道。
唱的哪一出?
自然是上回宫宴那出。
气还没出够,想着法的折腾人。
蒋欣瑶挺了挺腰板。冷哼道:“有人送银子给你花,还有什么可吃不消的。去跟萧总管说,就说是我说的,给府里每个下人一季再多添两件衣裳。”
“大奶奶,风口浪尖上,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既然是宠臣。就得有个宠臣的样,也省得人家笑话咱们萧府算计了半天,还只是个萧府。正好。那鱼儿也快上钩了,肥的很!”
微云一笑:‘大奶奶说话奴婢怎么听不懂,什么萧府萧府,鱼儿鱼儿的。”
蒋欣瑶对着床上的男人。璀璨一笑:“哼。听不懂那就对了,若都听懂了,这事可就不好玩了!”
微云见大奶奶笑得像只偷了食的狐狸,心道必是又有谁被大奶奶算计了。
……
就在微云奇怪那上了钩的鱼儿是谁时,侯爷夫人苏如雨携女赵文英登门拜访了萧府。
距忠勇侯府交完罚金仅仅三日。
微云一见是这两人,方才明白自家大奶奶算计的人是谁。
萧家老太爷一听来人,幽幽的看了蒋欣瑶一眼,两袖一甩。鼻子冷气一哼,招呼奶娘抱着两个孩子就往里屋走。
正与两个孩子逗笑的欣瑶。却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衣裳,扶了扶发髻,在园子里赏了会秋景,才悠然的回了东院。
苏如雨母女由下人扶着进了内院,一路上不见雕梁画栋,轩峻壮丽,有的只是淡雅质朴,清幽精致。
进了厅堂,四下打量,只一眼,母女俩暗暗惊心。
都是富贵门里出来的人,谁人的眼睛不带着几分狠毒,这一室的家俱,摆设,哪里是凡品?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心中各自思量。
坐定,丫鬟们摆了茶果点心。
苏如雨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只觉芬芳四溢,口齿生香。几上四盘瓜果,正是当下时令鲜果,看色泽卖相就知上品。再看厅里忙碌的几个丫鬟,俱是穿罗裹缎,插金戴银。
苏如雨一想到侯府如今的景象,心中酸涩,暗叹这萧家的富贵藏在暗处。
须臾,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淡黄色衣衫的丽人而入。母女俩人起身相迎。
欣瑶落落大方的给侯府夫人行了礼,浅笑盈盈盯着两人瞧了一阵,寒喧了几句,请客人入座喝茶。
这苏如雨姿色中上,保养的极好,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一双玉手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女儿赵文英长相肖父,一双眼睛与萧寒长得极像,不愧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
欣瑶感叹赵侯爷基因强大的同时,不由替这苏如雨掬一把同情泪。
娘家一倒,丈夫就要妻子,到前妻的府上低三下四,求前妻的儿子认祖归宗,这是何等样子的高风亮节和广阔胸怀。
半盏茶后,苏如雨坐不住先开了口。
“今日冒昧前来,还请大奶奶勿怪。那日侯爷从府上回来,与我说起这事,我就想着到府上来瞧一瞧,认认门,两家多走动走动,也是件美事。”
欣瑶客气的笑道:“夫人能屈尊降临寒舍,这是萧家求也求不来的福份。”
“既是福份,为何让我们在此等候多时才姗姗来迟?”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赵文英冷笑一声道。
欣瑶拿起茶盖,拨了几下茶叶,不置一词。
身后的微云、淡月见侯府小姐说话如此不客气,心中不屑。人都求上门了,还摆什么小姐的谱,要摆谱,就别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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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enigmayanxi对包子如影随行的打赏。特意留心了下每日打赏的时间,有些迟,以后需得早些入眠,晚睡伤身。
今日开始,七天三更,言出必行!
加油!
第三十四回 大戏开演(二更)
蒋欣瑶斯条慢理的喝了两口,才把茶碗搁在小几上,清了清嗓子道:“确是我的不是。回头还请夫人早早派人会知,我也好扫榻相迎。”
“你!”
赵文英怒目相斥。她年纪虽只十四,却是在侯府复杂的大环境里长大。正所谓见多识广,像这样绵里藏针的话,她岂能听不出?
“文英”
苏如雨呵斥道:“大奶奶见谅,小女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
女儿这一声无理的话,试探出萧家大奶奶不是个省油的灯,苏如雨言谈中多了几分真挚。
欣瑶掸了掸衣裳,微笑的看了赵文英一眼,偏人笑眼却未笑。
“夫人过虑了。侯府千金,天之骄女,长得又如花似玉的,娇纵些也是常事。夫人此次前来是……”
蒋欣瑶很自然的打起官腔。
苏如雨笑道:“再过半月是侯爷生辰,想请萧家大爷和大奶奶带着两个孩子过府聚一聚,不知大奶奶意下如何?”
欣瑶眉头一紧,一脸为难道:“夫人诚心诚意邀请,本不该拒,只是……哎……!”
“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欣瑶叹息道:“夫人也知道,我们大爷不过是一个六品的指挥使,侯府门第高贵,一是高攀不起,二是两府非亲非故,一向没有往来,冒冒然登门,旁人瞧见了,还说我们萧府攀附权贵,一心钻营呢。”
“非亲非故!”
苏如雨喉咙一紧。急忙思量这话中的深意,半晌才试探道:“大奶奶,难道侯爷那日没有把话说清楚?”
欣瑶乐得装糊涂道:“那日祖父突然发病。一时书房里乱糟糟的,也没顾上。侯爷那日可有什么要紧的话没说吗?”
赵文英杏眼圆睁,正欲说话,却被母亲的眼神止住,忿忿的朝蒋欣瑶瞪了一眼,眼睛偏向了别处。
苏如雨拿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忙掩饰道:“大奶奶可否摒退左右!”
欣瑶瞧了瞧厅里的人。不多时,只留李妈妈立其身后。
苏如雨一看李妈妈装扮,知道必是心腹无疑。遂敛了笑意,面有哀色道:“大奶奶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当年萧府大小姐与侯爷的事,想必大奶奶也听府里人说起过。寒哥儿虽然姓萧。然世上皆知他为侯爷亲骨肉。当年阴差阳串下,才使得父子别离。”
阴差阳错?
蒋欣瑶暗自好笑。
这夫妻俩果然是绝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如出一辄。
苏如雨半垂眼睫,神色无限感伤。
“我嫁进侯府近二十年,一心想为侯爷留个后,奈何天不遂我愿,身边只得两女。”
蒋欣瑶安慰道:“女儿有什么不好,女儿可是母亲的小棉袄。”
苏如雨感激的笑了笑:“赵府的宗族家法规定。承爵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侯爷年近四十。却始终无嫡子传家,身后虽有四子,然四子皆为庶出,生母出身普通,不堪大任。萧寒按赵家的辈份,居嫡居长,理应认祖归宗,继承祖业。这是侯爷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所以,才想着把大奶奶夫妻俩请来侯府,趁侯爷生辰之际,把这事情说开了才好。”
好一个阴差阳错,好一个居嫡居长,理应认祖归宗。听这话的意思,是忠勇侯府的爵位能落到萧寒的头上,萧府上下,都应该前尘往事,恩怨是非,既往不咎,然后再对赵家拜谢大恩,感激零涕。
蒋欣瑶婉声笑道:“夫人原是为了这事而来。只我家大爷这人,一向视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为水中花,镜中月。前头新帝还问他想不想挪一挪位置,偏他说不喜应酬,唯愿安乐,一口拒了去。您瞧,如今还只一个六品的指挥使当着呢。所以夫人这趟来,怕是要失望了。”
蒋欣瑶这话说得极为谦虚,然后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炫耀的份。
赵文英冷着脸撇了撇嘴。
苏如雨听到新帝二字,心头微微一动,笑道:“他糊涂,难不成你也跟着他一道糊涂。人生在世,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能身居高位,钟鸣鼎食,掌印管府,享荣华富贵吗?忠勇侯府的爵位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大奶奶怎么舍得往外推呢,正是该好生规劝着。”
蒋欣瑶心头冷笑不止,脸上却是微微动容的神色,叹息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这里头哪有我说话的份?更何况便是大爷允下了,祖父那头也交待不过去。”
苏如雨没有错过欣瑶脸上的一丝表情,亦笑道:“侯爷说了,老人家膝下荒凉,舍不得儿孙,也是人之常情,让萧寒一肩挑两门,也是可以商量的事情。”
“一肩挑两门?”
蒋欣瑶一脸惊色,许久才叹息道:“想不到侯爷竟是个通情达礼的人。”
苏如雨笑意渐深道:“不仅如此,侯爷还说,若萧寒能认祖归宗,袭下爵位,萧家姐姐的坟茔可迁入赵家祖陵,牌位进赵家宗祠,享后人拜祭。大奶奶,瞧瞧,这是多好的事情。大奶奶即便不为自个着想,也得为着已经过世的人想一想,总不忍心看着萧家姐姐的坟茔,冷冷清清的立在那荒郊野外。”
蒋欣瑶沉吟着没有说话。
赵文英面带不屑道:“好好想想吧,到时候,你可就是侯府夫人,在忠勇侯府一人之下,百人之上,那些个贱人贱种,随你如何摆布。”
赵文英在赵家宗族里排行第五,人称五小姐。堂堂侯府千金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如此看来,赵家平静的表面,早就暗流涌动了。
赵正信没有嫡子,爵位随便传给庶出中的哪一个,怕都不能服从。再加上,赵正信两上嫡亲的兄弟都有嫡子傍身,估摸着也在暗处动了心思的。说暗流涌动怕是轻的,内里说不定早就汹涌澎湃了。
蒋欣瑶脸色微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五小姐有所不知,我是个无用的人,能管着自个房里的事,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有本事去摆布别人?”
赵文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笑道:“你放心,我母亲会把你当亲媳妇一样看待的,有她在,别人谁敢说你一个不字。”
“文英,多嘴!”苏如雨嗔骂道。
蒋欣瑶垂了眼帘,双眸透出彻寒的光芒。
若苏家还在,这话说出来,倒也有几分真;只不过如今吗……以赵正信的为人,说不定连侯府夫人这个宝座都危危可及。唉,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念至此,欣瑶遂笑道:“夫人快别说她,五小姐心直口快,我看着倒很欢喜。只是这事,我作不了主,需得等大爷回来商议再定。”
“好孩子,把我今日说的话,好好说给你家大爷听。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给侯爷留个嫡子下来,看着旁人婆婆,媳妇亲亲热热的在一处,就眼红的紧。你让他且放一百个心,我一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苏如雨红着眼睛伤心道。
李妈妈暗暗腹语,把大爷当亲儿子看,不就是说我家大爷要把你当嫡母孝顺吗,瞧这算盘打的。再说这世上,有几户人家婆婆媳妇是亲亲热热,跟母女似的,哄骗谁呢!
李妈妈背过脸无声的骂了句“骗子”,便又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不语。
蒋欣瑶狠狠心,朝自个腿上捏了一把,眼泪顿时含在眼眶里。
“夫人真真是个……仁慈的人。”
“既然知道我母亲的好,便早些说通你家大爷,这世上能像我母亲这般容人的人,已不多了。”赵文英见蒋欣瑶有些心动,得意道。
……
送走了母女俩人,欣瑶当即令人把偏厅窗户大开,透一透这厅里的腌臜气。
刚刚送人回来的李妈妈,端着一张要债要不回来的脸,冷笑道:“大奶奶,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敢情把别人都看成个傻子,那忠勇侯府真要这么好,还会想到咱们家大爷。”
蒋欣瑶搂过李妈妈,笑道:“妈妈气什么,她们唱戏,咱们看戏,说到底,还是咱们占了便宜。”
“大奶奶,我就是看不惯那侯府小姐高高在上的样,好像上咱们府里多委屈了她似的。那个小嘴撇的,合着咱们都是瞎子,看不见。”
蒋欣瑶不以为然的笑笑,眼中闪过狡狤。
“让贵生给大爷捎个信去,就说,侯爷夫人登门,大戏开演了。”
……
华丽的翠盖珠缨八宝车上,传来了女子的谈话声。
“文英,你说蒋欣瑶动心了没有?”
“荣华富贵摆在面前,有几个人不动心的。我看八成有戏。不过母亲也真是的,何必亲自跑这一趟,且不说您身为侯府夫人的尊贵,咱们眼巴巴的上门,倒像是我们求她一样,落了下乘。”
“傻孩子,今非昔比,眼下的形势,可不是我们求她?侯府保得住,保不住都难说,连你父亲都亲自登门了,哪里还能容母亲再摆侯府夫人的架子?”
“母亲,这样一来,那个死了的女人岂不是正室,而您只是填房,母亲何苦委屈自己?”赵文英嘟着嘴不满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回 买定离手(三更)
苏如雨拍拍女儿白皙的双手,叹道:“傻孩子,侯府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些虚的做什么。苏家倒了我才算真正明白过来,什么夫妻恩爱,什么同甘共苦,统统都是假的。”
苏如雨想着赵正信的嘴脸,脸色一哀,道:“你父亲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当年休妻再娶,为的是什么?这些年,母亲虽只生下你们姐妹,你父亲连两个通房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抬了姨娘,忌惮的哪里是母亲。不过是有所图罢了。”
“母亲?”
苏如雨摆摆手。
“来之前,你父亲私下答应我,只要萧寒能认祖归宗,就把人过继到我名下。这样一来,母亲就是堂堂正正有了儿子,孙子。你和你姐姐也有了哥嫂可以依靠。”
“母亲的意思是……”赵文英听出了这话中的深意。
苏如雨点点头:“我听说萧,杜两家最是亲厚,杜家两个哥儿都没有定亲,到时候,我让你哥嫂帮你牵个线,搭个桥,我儿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
“母亲!”
赵文英脸色通红,把头埋进母亲怀里。
苏夫人抚着女儿滑嫩的脸蛋,叹息道:“只要你和你姐姐嫁得好,我受点子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再者说,人都死了,她还能与我挣什么。这事,只有咱们得益的。你听见没,连新帝都亲自问你哥想不想挪个位置,可见得你哥在新帝跟前是说得上话的。”
“女儿一切从听母亲安排。”
马车里的人沉寂了一会,又有声音道:“女儿啊。母亲不防跟你透个实话,罚金一交,如今咱们侯府帐面上的银子统共只剩下一万三千两。府里下半年,还有几桩大事要办,到时候,你父亲肯定要向我伸手。我的那些个嫁妆,一半已经给了你姐姐,还有一半是要留给你的,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傻不啦叽的拿去替他填窟窿。”
“咱们只要哄骗着萧家夫妻进了侯府。才能明正言顺的把这个烂摊子交到他们手上。你也瞧见了,萧家面上不显,内里富裕着呢。以后对你哥嫂客气着些。嘴巴要甜,心思要活,把他们哄好了,有你得好的时候。”
赵文英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苏如雨尤不放心。又交待道:“记得嘴巴紧着些。别把萧家的事到处乱说。如今那些个人不知道府里的真实光景,还以为侯府富贵依旧,眼睛都还盯着爵位呢,咱们可不能让那些个人占了先机!”
……
初秋的怡园景致如画,美不胜收。
红湖的水面上停泊着一只舫,画舫里摆着两张竹塌,塌上各倚着两人。
左边一个手持书卷,沉迷书中;右边一人支着脑袋。盯着持书之人,眼中含笑。正是那称不离陀。陀不离称的燕十六,徐宏远两人。
画舫的中间有一张楠木圆桌,桌上各色菜肴,瓜果茶点一应俱全,四名绿衣婢女正忙着调桌安椅,摆设酒馔。
婢女刚刚忙完,画舫中先后进来三人。
燕十六一看来人,俊脸就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杜天翔和萧寒身后的青衣男子,挑眉道:“小寒,这是哪一位?”
萧寒朝着身后之人道:“还不快拜见平王,徐尚书?”
青衣男子吓得腿下一软,忙不迭的作揖道:“拜见平王!拜见徐尚书!”
“这位是赵俊武,忠勇侯府的大爷。”
赵俊武,现年十八岁,乃赵正信之妾淡氏之子,娶妻仇氏。仇氏是工部员外郎仇明威嫡出的三女儿。
徐宏远放下书,走上前来,面带薄怒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杜天翔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接过婢女递来的茶,一饮而尽道。
“别提了,我和小寒怕你们等,骑马跑得快了些,结果惊了对面迎来的一辆马车,这小子就从车上滚了下来,正好撞在路边的树上。不过是头顶撞了个包,随从就团团把我们围住,非说我们谋财害命,不得已,我与小寒自报了家门。真真是巧了。”
杜天翔说罢,朝两人递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叹息道:“这不,死活要跟过来。甩都甩不掉。”
燕十六眼色一冷,淡淡道:“小寒,他是要讹你,还是怎的?”
赵俊武忙恭身道:“回平王,俊武十八年来,头一回见哥哥的面,情难自禁,就想跟哥哥说说话。”
“哥哥?小寒,萧家唯你一脉,何时又认了这么个弟弟?”徐宏远拉了拉苦笑连连的萧寒,按坐在杜天翔身侧,替他倒了杯酒。
燕十六撂起衣裳,坐在徐宏远身侧,递过手里的杯子,婢女正欲上前斟酒,却被燕十六的眼神止住。
徐宏远接过杯子,亲手斟满了,送到燕十六手里。
四人碰了碰杯,饮尽,只把那赵俊武冷在了边上。
赵俊武眼热的瞧着长兄在这三人中怡然自得的神情,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杜天翔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不是有话跟小寒说吗?麻溜的说了吧。”
“说了赶紧滚,有外人在这里,我没食欲。”燕十六面色不善的接茬道。
赵俊武对着萧寒讨好的笑道:“也没什么话。就是想跟大哥亲近亲近。既然大哥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回头再到大哥府上拜访。”
萧寒放下酒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嗯,去吧,今儿怡园有贵客,别到处乱跑,小翠,你带他出去。”
名叫小翠的绿衣婢女含笑上前,见赵俊武与座上四位一一行过礼后,引着他出了画舫。
……
徐宏远等人一走,挥手让婢女退出画舫。
燕十六笑得一脸诡异,道:“来来来,哥几个开个赌,猜猜他会不会寻到烟树亭去?我拿一千两,赌他一定会去。”
杜天翔嘴角上扬,笑道:“底牌人人都能看到,这个赌局还有什么意思?要赌,就赌他被人打了一记耳光后,是愤而出走,还是腆着脸迎头而上。”
徐宏远咳了咳嗓子,笑道:“我压两千两,赌他还有些血性,掉头就走。”
杜天翔冷笑道:“我压两千两,赌他是个软骨头。”
燕十六哈哈一笑道:“阿远,咱们俩分开压,省得银子都进了这两人的口袋。我压天翔这一头。”
“就数你最精。”
杜天翔翻了个白眼道:“小寒,你怎么说?”
萧寒闲适的自斟自饮了一杯,笑道:“既然阿远那头这么冷清,我就替他热热场子。好歹那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也是盼着他点好的。”
燕十六不屑道:“得了吧,我们仨陪你唱这一出戏,可不是盼着他好的,就他那个德性,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天翔笑得一脸得意道:“来来来,掏银子出来,买定离手,不许反悔。银子没带够的,把身上值钱的宝贝掏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后,小翠如约而至。
见四个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面色一红,落落大方的笑道:“回四位爷,赵公子一下了画舫,就朝奴婢打听怡园今日来了什么贵客。他见奴婢为难,偷偷塞了二两银子给奴婢。奴婢按着四位爷的意思,把来人告诉了他。他听完后,说是要上如厕,让奴婢先回来,说他认得出园子的路。”
杜天翔撇撇嘴道:“一猜就是这个套路,连个新鲜的借口都没有。还亏他是个大家公子,无趣,无趣。后来如何?”
“回杜公子,奴婢远远的跟着他,只见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便寻着琴音而去。赵公子站在烟树亭外的大树后面听了会琴,理了理衣衫就直直的闯了进去。被守在亭子里的婢女拦住,一巴掌打了出来。”
“后来呢?”四人听到精彩处,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翠吓了一跳,惊魂未定道:“后来,赵公子吟了一首诗,又说了些音律之类的话,奴婢也听不大懂,见公主脸上有了些笑意,奴婢就先过来回话了。”
燕**喝一声:“办得好,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赏赐。”不待其他三人反应过来,手已经把徐宏远刚刚从身上解下来的玉佩塞进了怀里,笑得一脸得意。
杜天翔早就眼馋徐宏远身上的那块白玉,通体润白,无一丝杂质,见被燕十六抢了先,气得鼻子直出冷气,狠狠的看了剜了他一眼,朝萧寒抱怨了几句。
不多时,只听外头有人回话道:“回指挥使,鱼儿已上钩!”
“盯着,有事来报!”
燕十六思忖道:“小寒,我欠你媳妇的东西,这回可是还清了。”
杜天翔好奇道:“你是怎么说动安乐公主的?这个小姑奶奶,可不是好伺候的主。每回请脉,总要折腾我半天。”
燕十六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一眼杜天翔,许久才道:“我答应事成之后,帮她找个驸马。沁涵也是个可怜人,宜妃早早去世,先帝跟前也不得宠。若不是那日我去母妃宫里祭拜,听得琴音,寻音而去,我还真不记得宫里有这样一个妹妹。这事等我从军中回来,必定要替她办得妥妥的。”
“打算什么时候走?”萧寒问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回 胭脂坊的客人
萧寒问十六何时动身去军中。
燕十六瞧了瞧徐宏远脸色,笑道:“估摸着得一两个月后,我听二哥的意思。”
一提到二哥,四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杜天翔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胸口道:“上回差点没把我吓死。你们两个……真是好本事。”
“十六,好歹行事前,与兄弟打个招呼。你说你这冒冒然的……”萧寒沉吟着没把话说下去。
“正是,用什么方法不好,非说自己不能人道。谁不知道我杜太医跟平王爷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连这点小病都看不好,我还在太医院混个屁啊!”
杜天翔对燕十六谎称自己身体有问题,一直耿耿于怀。
燕十六很痞的歪了歪头,目光灼灼看着徐宏远,闲闲的问了句:“你有什么好招?”
“我?”
杜天翔被问住了,打斜眼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遂恨恨道:“你何时跟小爷我说过,要支招的?”
徐宏远笑着道:“天翔,你别理他。他那是临时起意。”
“临时的?”
萧寒挑眉:“如此说来,必是受了那姓张姑娘的刺激。十六,那种庸脂俗粉的酸,你也能吃,我真是服了你。”
燕十六一想到那日姓张的倒在阿远的怀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怒视他道:“就因为是庸脂俗粉,我才看得火大。”
“得了吧,要是个如玉佳人。你的火不是更大。”杜天翔嘟囔道。
“那就不是踢进湖里,断胳膊断腿了。”
“莫非,他还想取人性命?”
燕十六一拍桌子。指着这两人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我兄弟?有这样挤兑人的吗?”
徐宏远轻咳一声,送出一抹浅笑:“普天之下,也只他们两个陪着你跪,你还想怎样?”
燕十六一怔,挠了挠头,尴尬笑道:“见谅。见谅。事先未跟两位好兄弟打个招呼,主要是怕你们拦着。”
杜天翔冷笑道:“你行事,我们何时拦过。我哪回不是跟在你身后面,颠颠的给你擦屁股?小寒哪回不是冲上前头,替你打头阵?”
燕十六拢眉,想了想。从怀里把刚刚那块才捂热的白玉。送到杜天翔跟前,顺带又解下腰间一块让好的玉佩,递到小寒手中。
杜天翔,萧寒对视一眼,很不客气的同时收进怀里。
杜天翔收了玉佩,正色道:“十六,去了军中,有件事。你帮我查一查。混在苏家死士里六十五人牙缝里的毒,我思来想去。有点像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要闲下来,你派人到牧民家里打听打听。”
萧寒也道:“还需在军中私下查探一番。我与兵部的人细细探究过了,这些人的武功来路,既像是中原,又不像是中原,很是诡异。”
燕十六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当即明了道:“放心,这事,咱们找个时间细说。”
杜天翔一想起十六过些日子又要走,脸上有了几分萧索,道:“回头在怡园摆上一桌,给你饯行。”
燕十六笑道:“倒也不必了,过些日子,我打算带阿远去西山打猎,泡泡温泉,松快几日。”
……
话说,赵俊武回了侯府,先往祖母李氏房里请安,摒退众人后,把今日的遭遇说与李氏听。
原来赵俊武并非无缘无故被撞,实则是他花重金打听到萧寒的去处,等在半路。马车被惊,随从围困都是他一手导演的好戏,目的是为了能有机会与萧寒结识。
原来,赵俊武在忠勇侯府虽排行老大,身份上却是庶长子。因长相,性子肖父,极受李氏,赵正信宠爱。
原本赵正信打算将他过继到苏氏名下,当嫡子生养,把爵位承给他。奈何苏氏一门心思想自己生个儿子,故迟迟没有松口,过继一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赵正信纵观眼下形势,为了侯府日后的富贵不得不以爵位相诱,把萧寒请回赵家,也就顾不得爱子赵俊武了。
赵俊武一听自己袭爵的希望破灭,便到祖母李氏跟前哭诉,生母淡氏也在边上帮着说话。
李氏虽然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主,然袭爵一事,赵正信早就把利弊细细掰碎了讲与她听过,心里虽痛惜最宠爱的孙儿不能袭爵,却也无可奈何。
那淡氏一看李氏这个神情,顿时明白过来,暗中思忖片刻,便与李氏商议,俊武袭爵无望,既无功名,又无一官半职在身,生生耽误了这些年,要李氏无论如何让侯府给儿子捐个官,日后也有安生立命的本事。
李氏虽不管家,却也从儿子处知道府里的境况,日常开支都难以维继,哪里还有闲钱给孙子捐官,便随口道那萧寒不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吗,有本事,把人哄好了,让他在新帝跟前张一张嘴,总比自个花个几万两银子要体面的多。
淡氏一听便知道李氏敷衍于她,要这么简单的事情,侯爷还需亲自求到萧府,把那萧寒哄回来。当下只得按捺不动,另寻他法。
偏那赵俊武暗暗记在了心上,四处打听萧寒的行踪,于是就自导自演了这一场兄弟相见的好戏。
只是他不及细想,萧寒和杜天翔都是暗中替新帝办事的人,行踪哪里是他这么容易打探到的?即便能打探到,萧寒又怎会随随便便带他到平王的跟前?
放了鱼饵,原本是要等鱼儿上钩的。
……
李氏听完,喜得当即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我孙儿果然是个有造化的,出一趟门,就遇见了这么些贵人。那平王凶不凶,安乐公主长得如何?”
赵俊武面色微红,轻轻一笑道:“祖母,孙儿再没见过比安乐公主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李氏到底有年纪的人了,当下也不说开,交待了几句,才把人放回去。
……
京城有一条街,名叫胭脂街,街上有一座轿,名叫胭脂桥,桥右边,有全京城最大的一个赌档,名叫胭脂坊。胭脂坊正门口,一左一右摆着两只一人半高的石貔貅。
这日寅时二刻,生意兴隆的赌坊送走了最后一批赌徒,关门打样。赌坊伙计王一拎着客人赏的一包熟牛肉,喜滋滋的准备回家。
夜色昏暗,王一绕过貔貅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手上的牛肉差一点掉在地上,正欲破口在骂时,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形蜷缩在貔貅脚下,睡得正香。
王一上前仔细一瞧,原是这些日子常来的客人魏明
王一推了推他:“魏爷,怎么在这地睡呢?赶紧回家吧,天冷了,小心着凉。”
魏明睁开惺忪的眨眼,瞅了瞅来人,不愿搭理,继续会他的周公。
王一见了,又喊了两声,魏明被吵得不耐烦,突然起身,赤红着眼睛道:“我睡哪里,关你屁事,滚滚滚,老子烦着呢!”
若是普通人,王一早就一脚踹上去了,偏这魏明是赌坊里的大客,出手极为阔绰,一押动辄百两千两的,那王一哪敢放肆?
且这个王一明面上是赌场的伙计,暗中还做些放高利贷的勾档,长年的赌场生涯,练就了一双狠毒的眼睛。早在几天前,他便暗中留意起这个穿戴不俗的客人来,于是,好言好语的慢慢引着魏明说话。
……
离胭脂街不远处,有处宅子,宅子无名无姓,牌扁上只龙飞凤舞的写着“府邸”两字。
这日一大清早,小厮刚刚把正门打开,却见一男子行色匆匆进府来。
小厮一见来人,忙恭身笑道:‘舅爷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
男子顾不及回话,反问道:“你家奶奶起身了没有?”
小厮陪笑道:“昨儿个爷没走,这会子,应该还歇着。”
那男子随手把手里的油纸包扔给小厮,喜道:“真正是赶巧了,赏你的。”
此男子正是赌坊伙计王一。
小厮忙不迭的接过来,连声道谢,等人走远了,方才打开来一瞧,半块香喷喷的牛肉。
半个时辰后,宅子的主人方才穿戴妥当,吃罢早饭,入了偏厅。
王一两盏茶喝完,见人还不来,等得心急,正欲让小丫鬟再去催。
小丫鬟嘴一努,王一抬眼瞧,远远的见人来了,忙迎了上去。
“爷,早;奶奶,早!”
“哥哥一大早的就候着,可有什么要事?”
女子双十年华,身着珠红团花褙子,长得是肌骨晶莹,珠圆玉润,最最难得的是一双媚眼如丝,勾人魂魄。
此人正是那王一同父异母的妹妹王艳。
只见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款款送至中年男子手上,轻语道:“爷,用茶!”
中年男子一想到昨天晚上那欲仙欲死的滋味,趁机摸了一把玉手,触手细腻柔滑。
女子挺了挺腰身,柳眉微挑,用胸前的丰盈微微蹭着男人的胳膊,中年男子心神一荡,酥了半身。
王一见这两人一大早的,还在那边旁若无人,眼睛无处安放,只得清咳一声,道:“爷,有一个绝佳的发财机会,爷想不想听听?”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顾不得与女子**,忙正色道:“还不快快道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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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卢氏的杀伐决断
赵家内宅一处幽静的院落里,一老妇穿着家常衣衫,半眯着眼斜靠在榻上,小丫鬟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
不多时,只听外头有人说话,小丫鬟凝神细听片刻,起身笑道:“姨娘,二老爷来了。”
一双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开,眉梢眼角间虽已布满皱纹,却依稀还是旧日的风韵。卢氏理了理衣裳,喜道:“还不快去给二老爷沏了热热的茶来。”
说话间,一中年男子入了房,恭恭敬敬的给卢氏请安。
“二老爷这是从哪里来,怎的额头上还有汗?”卢氏皱眉道。
“回姨娘,儿子这是从外头而来,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想与姨娘说。”
“喜事?”卢氏冷笑一声道:“都这个岁数了,能有什么事到我身上?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赵正礼顾不得生母脸上的悲色,忙道:“姨娘别急,只要这件事情做成了,我把姨娘和两个弟弟接出去一道过活,再不用看那个老妖婆的脸色过日子。”
卢氏心神一跳,忙道:“噢,快说与我听听!”
赵正礼笑道:“姨娘别急,且让我喝口茶润润,今日在外头跑一天,连口茶也没喝到,正渴着呢!”
“作什么喝冷的,当心着了凉!”
“无碍,心头正有火呢,喝冷茶正好去心火。姨娘别管!”
说罢,拿起桌上的茶壶,顾不得冷热。倒了杯,一饮而尽。小丫鬟正沏了热茶来,见母子俩有话要说。忙行礼退下。
赵正礼见屋里无人,这才对卢氏娓娓道来。
“姨娘,今日一早我在那头刚起身,王氏的哥哥就寻了来,说在胭脂坊遇到一人,因赌输了做买卖的十万两本钱,不好到族里交差。所以想以宅子为抵押,借十万两银子,二个月归还。三分利。”
卢氏年轻时就是个缜密凌厉的主,要不然也不会在正室李氏的眼皮下连生下三个儿子,独宠近二十年,短短几句话。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妥。问道:“这人是什么人,家在何处,做何买卖?”
赵正礼忙道:“姨娘别急,听我细细说来。这人叫魏明,现年三十二岁,山西晋城人士,做着贩盐的买卖。这次亏空的十万两银子,正是用来购买盐引之用。姨娘。儿子打听过了,晋城最大的盐商。正是姓魏。”
卢氏虽是内宅妇人,却也是上了年纪的,当然知道山西境内盛产盐,也清楚明白盐引是用来做什么的,脸上有了些松动,道:“这山西离京城虽不大远,却也隔着山水,万一这人跑了,那宅子又不值什么钱,咱们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赵正礼笑道:“儿子岂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儿子刚刚从那宅子里出来。宅子在城西,气派着呢,比着咱们侯府,还要富贵几分。我估摸着,得值三四十万两。”
“一个小小的盐商,哪来的这么好的宅子?”
赵正礼压低了声音,往卢氏身边凑了凑,神神秘秘道:“姨娘,魏明的正室娘家原是京城人士,姓苏。”
卢氏一双浊眼迸出光芒,忙道:“姓苏,哪个苏家?”
赵正礼冷笑一声道:“姨娘,京城还有哪个苏家。”
“这么说来,那魏明的媳妇与你大哥的媳妇同出一门?”
赵正礼忙道:“正是,儿子朝大嫂身边的丫鬟处打听过了,苏家宗族里,是有人嫁到晋城,不过与大嫂不是同枝,离得也远。这宅子正是那魏明媳妇的陪嫁。”
卢氏疑虑道:“这事不妥,哪有出门做买卖把媳妇陪嫁宅子的地契随身带在身边的。”
赵正礼笑道:“姨娘果然与儿子想到一处去了,故意拖着不肯松口。那魏明情急之下,才把事情全盘托出。原来他此次进京,为两桩事情而来,一是采买盐引,二是帮其正室把京城的陪嫁别院卖出去。”
“好好的宅子,做什么要卖?”
赵正礼道:“这事说来话长,这宅子原不是陪嫁,是那魏明的岳父想为自己留个后手,这才把宅子放在了女儿的名下。苏家已是被抄了家的,虽然罪不及出嫁女,可这个烫手山芋捏在手里,保不定日后就是个祸害。所以那苏氏才想着把宅子脱手,换成实实在在的银子。姨娘您是没见过那宅子,里头的摆设,家俱没有一样不是好的,儿子估摸着,就这些物件便能值得十几万两银子。”
“既然宅子这么值钱,那魏明只消把宅子出手了,就能筹到银子,何苦还到外头去借债?”
赵正礼笑道:“姨娘细想想,京城上下能买得起这么好的宅子的人家,有几家?没个三月,半年的,哪里就那么容易出手?更何况,这宅子主人姓苏。如今京城,哪个不要命的敢沾了苏家?”
卢氏这时候,总算是信了几分。
她幽幽的看了儿子一眼,道:“你前头说要把我和你两个兄弟都接出去住,这话难不成与这个宅子有关?”
赵正礼虚笑道:“姨娘猜到了?”
卢氏嗔骂道:“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货,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
赵正礼忙陪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啊。姨娘只管帮我想想可行不可行?”
卢氏闭着眼睛把事情的来胧去脉捋了一遍,半晌才道:“这事有两处地方是关键。头一处就是咱们没有这么多银子,这第二处是,万一他两个月还了银子,可如何是好?”
赵正礼淡定异常道:“姨娘,第二件事情,儿子已经与王氏他哥哥商议好了,这事不难,进京的路就这么几条,到时候让王一派人守着。风餐露宿的,难保不会生病?只要拖着他三个月,这宅子可就归了我。实在不行……”
卢氏淡淡的瞧了儿子的手势,沉吟着没有说话。
赵正礼见她不说话,当只是默许:“银子的事情,姨娘帮儿子想想办法,儿子身上统共就几千两银子的私房,且这事,姨娘先别跟三弟,四弟说,人多嘴杂,万了走露了风声可不好。”
卢氏仍没有说话。
赵正礼见状又道:“姨娘您想,如今新帝登基,对咱们忠勇侯府打压的厉害,又是失田又是失银子的,明摆着是要清算当年的事情。大哥作下的孽,作什么要咱们二房一起帮他担着?再这样折腾下去,侯府迟早是个空架子,越到后面,咱们二房越捞不到什么好处。
再者说,万一那野种真的回了赵家,承了爵,保不准就要把当年的事情掀出来,一一清算,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早早脱了身,过咱们的清静日子。
姨娘再想,老妖婆拿捏着我们二房,不就是因为咱们二房没银子,没宅子吗?这才仰人鼻息,要是咱们把这庄买卖做成了,到时候风风光光的从侯府分出去,住了大宅子,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把老妖婆活活气死。”
卢氏长叹一声,道:“这事听着总觉得有点玄乎。”
赵正礼跺脚叹道:“我的姨娘哎,那魏明根本不打算借钱,就准备回了山西,跪倒在祖宗牌位前磕头认错,挨顿打也就完事了。是你儿子与王一好说歹说,哄骗着才让他同意把房子作抵押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姨娘可别怪儿子没本事,不能让姨娘享福。”
卢氏算了算自个的私房,咬咬牙道:“你父亲临死前,私底下就塞给我五万两银子,还有五万两银子是你母亲这辈子存下的体己,这可是咱们二房最后的保命钱,明儿个,你带我去那宅子走一遭,那人写的欠条,摆在我这里,我才安心。”
赵正礼一听银子有了着落,忙笑道:“我的好姨娘哎,这有何难的,儿子都依你。只要你助儿子办成了这桩买卖,儿子保证让您以后在老妖婆跟前扬眉吐气。”
卢氏突然面色一顿,眼中露出一丝辛辣道:“既如此,我不得不交待你几句,做事前需得前思后量,事情一旦做了,那就要干净利落,留不得一丝后患。”
赵正礼一向佩服姨娘的杀伐决断,当下正色道:“姨娘放心,找的都是可靠的人,用些银子也就能堵住嘴。再者说,儿子也不要他的命,只要想办法拖住他两个月,就成,到时候,他就是告到顺天府尹,也只有我们的理。再者说,这宅子来路不正,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哪敢满京城嚷嚷。”
卢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又含泪轻泣道:“儿啊,姨娘这辈子为了你们兄弟三个,真真是操碎了心。我与那妖婆斗了大半辈子,若不是你父亲走得早,那妖婆哪里是我的对手。儿啊,你可得为我争口气啊,”
赵正礼一听这讲过百遍的话,心下虽不耐烦,却也知道姨娘这些年在李氏眼皮子底下过得不易,只得好言相劝着。
卢姨娘由儿子哄了半晌,擦了眼泪,低语道:“听说夫人带着五小姐去了萧府,估摸着是去请人的,亏她拉得下这个脸。”
赵正礼冷笑道:“拉不拉得下脸与咱们有什么相干?二十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也来,可见是个无用的。往日里仗着娘家,内宅还能拿捏得住。如今苏家没了,那两个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她若再不肯相与,以大哥的为人,哪会有好果子吃?倒不如遂了大哥的心意,方能自保。”
卢氏想着旧日里的那桩事情,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便问:“你瞧着那野种会不会前事不计,认祖归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回 被人玩弄于股掌(三更)
“难说!”
赵正礼思量道:“虽说他不过是个六品的指挥使,可背后的杜家不可小觑。先帝在时,杜太医就随侍左右,如今与新帝沾着一层姑表亲,只怕皇宠更甚从前。大哥这会,肠子都该悔清了。”
卢氏压低了声啐道:“活该,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什么都没得着。当年若不是他使的阴招,你如今就应该是堂堂忠勇侯府的当家人。”
赵正礼鼻孔里呼出一团冷气,忿忿道:“我可做不出那抛妻弃子,另寻高门的龌龊事。”
按说这赵正信,赵正礼虽不是一母所生,却也是手足兄弟,又都是有了儿女的人,以往的恩怨也该一笔带尽,何以二十年过去了,心里仍耿耿于怀。这事要追究起来,根子还在李氏,卢氏身上。
李氏年轻时姿色中上,性子就似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哪及得上卢氏既风流妩媚,又懂得圆滑隐忍,揣摩人心。
头二十年刀来剑往,李氏吃尽了卢氏的亏,若不是生了个有用的儿子,胜负还真不好说。
如今再看两人之间的天差地别,一个侯府的老祖宗,高高在上,一言九鼎,她说方的,你不敢说圆;一个仰人鼻息,处处看人眼色,伏低做小。可见命这个东西,真真是强求不得啊。
母子俩又说了些体己话,方才散去。
……
且不言赵家各路人马,各怀心思打萧寒主意;也不说萧寒夫妇俩暗中排兵步阵。请君入瓮。
只说那沈英遵着沈老太爷的嘱咐,想着往南边去之前再往萧府四妹妹处走一遭。
这日天气宜人,夫妻俩人早早的登门拜访
欣瑶在东院偏厅见了他们。一听夫妻俩是来辞行的,便笑道:“这么快就回去了,哥哥嫂嫂为何不在京里多住些日子?”
蒋元青放下茶盏笑道:“我原想着再多住几日,等你二姐的事情了结了再走,是你嫂子放不下三个孩子,想早点回去。”
欣瑶仔细打量沈氏一眼。
沈氏毫不掩饰的笑道:“出来三五个月了,想得紧。夜里做梦都是那三个小的。二妹妹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个了断,这才想早点回去。”
欣瑶也是刚得了孩子的人,很清楚母亲记挂孩子的心情。笑道:“是该早点回去。李妈妈,让人把预备下的东西装上车,让大爷,大奶奶帮着带到南边去。”
李妈妈闻声。便去了库房。微云从外头进来随侍左右。
蒋元青见礼单上,妹子把众人的礼分派的仔细,连老太太的份例都有,心下微微一叹,遂道:“上回小周姨娘的事,还请四妹妹原谅哥哥这一遭。”
欣瑶见其小心翼翼陪着不是,意有所指的看了沈氏一眼,笑道:“哥哥说这话。是与我生分了。旁人瞒着哥哥做下的事,妹妹我难道连个是非都分不清楚吗?可见哥哥是小瞧了我。再说哥哥已将那小周姨娘禁了足。也算是替妹妹我出了这口气。”
“四妹妹,那小周氏也不是故意,实是因为周家那头逼迫着,不得已而为之。”
蒋欣瑶皱了皱眉头看向沈氏,笑道:“如此说来,也是个可怜人!”
蒋元青顺口接道:“可不是个可怜人吗?周家打妹妹府上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二婶说早在妹妹怀了孩子的当口,周家的人就上门了。为此二叔二婶还气了一场。小周氏被其父母兄弟逼着,这才把人带进了府。”
蒋欣瑶并未听母亲说起过这一茬,心中怒气渐升,好家伙,原来一早就惦记上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合着那周家当她完全不存在啊。
欣瑶笑道:“周家的事,哥哥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氏心中冷笑,强忍着满心酸楚道:“小周姨娘前几日拼死出了院子,跪倒在我和你哥哥跟前,把事情都跟我们说了,我看她哭得凄凄惨惨的,倒确实有几分可怜。”
欣瑶眯了眯眼睛,笑道:“哥哥必是怜香惜玉了!”
蒋元青讪笑道:“好妹子,看在哥哥的面上饶了她这一遭,日后,她怕是再也不敢的了。你没见着她,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的,满心的悔意,人都消瘦了许多,妹妹看,她的禁足是不是可以……”
欣瑶笑而不答,只盯着沈氏瞧。
沈氏眼眶一红,微微颔道。
欣瑶心下明了,必是那小周氏又出了什么妖蛾子,哄得大哥回心转意,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她。
大哥啊大哥,你可知道那小周氏暗藏在温柔下的,是满满的野心。
蒋欣瑶缓缓端起茶盏,轻轻碰了碰嘴唇。
身后的微云见状,高声道:“大爷,您请回吧!”
蒋元青见欣瑶作出端茶送客的模样,心头一急,忙道:“好妹子,这是怎么说的?哥哥也是为你着想,周家毕竟是……”
微云冷笑着打断道:“大爷若真替我家大奶奶着想,就该把小周姨娘休了才是。”
“微云,还有没有规矩!”
欣瑶呵斥道。
微云走到欣瑶跟前,轻轻跪下:“大奶奶,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才想替大奶奶分说一回。”
沈氏忙起身扶起微云,心怀感激的捏了捏微云的手道:“四妹妹,你哥哥愚笨,若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说与他听一听,也好让我们改了不是?”
蒋元青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欣瑶这才轻轻一叹道:“大哥,原本这话也不该我说,我一个出了门子的姑娘,哪里能管大哥大嫂房里的事?微云,还是你说给大爷听吧!”
微云应声道:“大爷也知道我家大奶奶从小就在老太爷跟前,老太爷生前对我家大奶奶关怀备至,极为爱护。当年老太爷早早的含恨离世,全拜周家所赐,所以这些年,大奶奶对周家,是极为痛恨的。”
“大爷怕是不知道,当初徐老太太过逝前,曾令三老爷发誓替老太爷报仇的,是我家大奶奶顾念立着周家是府里两位老爷的舅家,是老太太的娘家,才说动三老爷放其一马。若不然,凭三老爷如今的本事,想要惩戒一个小小周家,岂不是简单。”
蒋元青暗暗叫苦,自己居然忘了这一茬。
“周家若安安份份倒也罢了,偏总想着拿府里的姑娘去做交易,算计到大爷您头上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算计到大奶奶头上,真真是不知好歹。”
蒋元青虽不是什么伶俐人,却也听出了蹊跷,忙道:“你说周家算计我?”
欣瑶笑道:“当初哥哥纳小周姨娘为妾时,我家大爷就把小周姨娘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我不忍心见哥哥家宅不宁,特意还托母亲说与嫂嫂听,难道嫂嫂没与你说吗?”
蒋元青听得一头雾水,忙回过脸对沈氏道:“什么事瞒着我?”
沈氏微微动容道:“你让我怎么说?难不成我与你说那小周姨娘落水一事,是事先算计好的,就为了等你这只呆头鹅上勾不成?你那时,一门心思的想着对不起人家姑娘,哪里还听得进我的话?与其讨人嫌,倒不如不说。”
蒋元青大惊,忙道:“糊涂,快快说与我听。”
沈氏遂把当日顾氏说与她的话,一一讲来。
蒋元青听罢,只觉得惊耳骇木。
他素来以为小周氏给他做妾,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她曾经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若早两年,便是皇亲贵戚也是嫁得的。故心里一直对其怀有愧疚,不仅在吃穿用度上比肩沈氏,私底下也多有疼惜。
这次花园一事后,那个弱不禁风,安份认命,温柔如水,一心以他为天,以他为尊,牵着他的心的女子跪伏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
蒋元青心下一软,也没有再细追究,还亲自出面替小周氏在二叔二婶跟前陪不是。他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块被人盯上的肉骨头,早就被人垂涎三尺。
蒋元青失魂落魄的跌座在太师椅里,喃喃道:“四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欣瑶对其模样视而不见,心思微转,肯切道:“哥哥从小在苏州府里长大,有些事情不能感同身受倒也罢了,只是今日哥哥让妹妹原谅一个曾经算计过我的人,妹妹着实觉得有些寒心。想来那一巴掌,哥哥也不过是打给妹妹瞧的。”
蒋元青忙不迭起身作揖道:“四妹妹,这事是我糊涂了。”
沈氏忙劝道:“四妹妹,你哥哥心实,对人从不防备,哪里能想到小周姨娘年纪轻轻的,心思就这般深沉,算计一出又有出的。”
蒋欣瑶沉了脸,郑重其事道:“嫂嫂也不必替他说话,这些年你照料他衣食起居,替他生儿育女,教养孩子,打理内宅,筹谋划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委曲求全,事事处处为他打点。他甩手掌柜当惯了,日子过得舒服,连个女子的小小算计都看不出来,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如何担得起大房一门。”(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回 猪油蒙了心
蒋元青头一回见欣瑶摆了脸子说话,只觉得其神态模样,比着萧寒更为凌厉两分,当下冷汗直下。
正欲说话,却听外头有丫鬟回话道:“大奶奶,二太太身边的夏荷求见,说是给蒋家大爷送信来了。”
众人心下称奇,好好的二太太怎么把信送到这里来了。
蒋元青接了信,颤颤威威的拿出来一瞧,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去瞧沈氏。
沈氏接过信瞧,连连冷笑道:“欺人太甚!合着我蒋家没了人?”
蒋欣瑶也不关心信上说的是什么,只悠闲的端了茶,把夏荷叫到跟前问些闲话。
蒋元青朝沈氏递了个神色,沈氏忙把信送到欣瑶跟前:“妹妹瞧瞧吧!”
欣瑶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嫂嫂快拿回去吧,大房,二房早已分家,且我又是出了门子的,哪里还能管了旁人的闲事?顾着自己不被人算计,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夏荷一听四小姐说这话,又见大爷脸色难看的紧,一时不知进退。
微云上前悄悄指了指外间,夏荷轻摇了摇头,微云心下便知必是太太派她来打探消息的,就把人拉到了一边。
蒋元青面色涨得通红,沈氏正欲再说,却被欣瑶的眼光止住。
一时间房里气氛凝重起来,静寂无声。
蒋元青沉思片刻,只得咬牙走到欣瑶跟前,作揖道:“四妹妹。哥哥没用,不能为大妹妹作主,让大妹妹被人欺负到头上。所以,特意来求四妹妹,为大妹妹出得这口气。”
蒋欣瑶冷笑道:“大哥身为大房唯一的嫡子,连自个亲妹妹的事都不能作主,怪得大姐姐要被人欺负了去,原是娘家没有倚靠啊!大哥既然能为个姨娘求到我府里来,自然也能为大姐姐再去求旁人。何必来找我?”
蒋元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满是悔意。求救似的看向沈氏。
沈氏狠狠的瞪了他两眼,这才道:“妹妹气也气了,骂也骂了,若再不解气。只管朝你哥哥身上打几下。嫂嫂我决不心疼。”
蒋欣瑶也不是真动怒,不过是想让他长长记性,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蒋元青虽不是什么伶俐人,见状也知趁机陪笑道:“四妹妹,你放心,以往是哥哥糊涂了,你只管打。只管骂,哥哥都听你的!”
欣瑶深吸几口气。盯着蒋元青瞧了半晌,才柔声道:“听我的作什么?好好听嫂嫂的才是正经。哥哥与嫂嫂近十年夫妻,若不是哥哥为人软弱,嫂嫂又何必事事要强?像今日大姐姐的事,哥哥没法子,若不在我府上,有谁会急哥哥所急,愁哥哥所愁。必是嫂嫂头一个站出来替哥哥解难。哥哥偏袒着小周氏说话的时候,可有一刻想过嫂嫂心里的感想?”
蒋欣瑶这话句句讲到沈氏的心坎上,滴泪道:“妹妹别怪他,你哥哥对我,是极好的,素日里也是我太要强了,才渐渐与他离了心。”
沈氏本就是个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更胜小周氏三分。
蒋元青抬眼望去,沈氏含羞转过身,恍若当年新婚时的模样,蒋元青心头一顿,便再也移不开眼。
蒋元青原本就喜欢沈氏,当初求娶的时候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不过夫妻时间一长,没了新鲜感,这才移情到了小周氏身上。
许久,蒋元青转过心神,心下已一片清明,他朝欣瑶道:“妹妹,小周氏跟我一场,若我休了她,只怕引得老太太,周家大动干戈,从今后,只当院里养个闲人罢。”
说罢又朝沈氏作揖道:“英儿,前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为夫给你赔个不是,日后,我都听你的。”
沈氏见蒋元青当着四妹妹的面如此作低伏小,当下脸一红,妙眼轻转,嗔道:“当着外人的面,臊不臊?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欣瑶轻轻一笑,也不管他们夫妻如何眉来眼去,只从几上拿起书信瞧。
信是蒋欣琼写给蒋元青的,上面只写了两件事。
原来这蒋欣琼去年回了南边后,不知何故身上添了个毛病,每月的小日子淋漓不尽,拖拖拉拉的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干净。调理了一年也不见成效。头一件事便,是想请蒋元青到萧府,拜求萧老太医寻医问药。
这第二件事是去年底,冯思远第三房姨娘黄莺产下一子,名冯宣,这黄莺最近不知如何说动了冯思远,要把孩子记在蒋欣琼名下当嫡子教养,且那冯思远以蒋欣琼身子欠妥为理由,让黄莺在旁协助着理家。
欣瑶放下信,略思片刻,道:“大姐姐吃了一年的药,难道一点进展也无?”
沈英忙道:“四妹妹有所不知,大小姐这病多半是被这黄姨娘气出来的。”
欣瑶奇道:“大姐姐素来是个能为的,那黄莺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个富商家的庶女,大姐姐连她都弹压不住,反被气出一身毛病来,这是何道理?”
沈英意有所指的瞧了蒋元青一眼,轻叹道:“妹妹只知道黄姨娘是富商家的庶女,却不知这黄姨娘在闺中时,就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其生母原是咱们南边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诗书无一不通,因家中犯了事,卖闪青楼,后被黄老爷看上,赎回家做了妾。”
“生下此女后,便一颗心只扑在女儿的教养上,听说那黄莺从小就熟读四书五经,绝非一般商户家的女儿,加之长相绝美,声音婉转,又从其生母身上学得一套伺候人的本事,大妹妹正经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哪里是其对手?”
蒋欣瑶这才听出几分道道,怪道大姐姐在其身上栽了跟斗,原来是个风月场上的高手。
这也难怪,老太太侯府出身,对闺中女儿的教养极严,大姐姐作为长姐,更需事事处处约束自己,为妹妹们作一番表率,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温柔贤德,平和稳重的性子。
那冯思远一无所成时,正需要这样性子的女人为其生儿育女,操持家宅,告诫劝勉,激其奋发。故小夫妻俩夫唱妇随,恩爱有加。
如今那冯思远事业有成,少年得志,事事处处无一不顺,有道是温饱思淫欲,正好来了这么一个婀娜多姿的,如何不神魂颠倒。
欣瑶正想着,却听沈英又道:“四妹妹也知道,大小姐这人一向是最守规矩的。这守规矩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公公婆婆,姑子妯娌之间守着规矩却是不错,可夫妻间若也常常守着规矩,难免无趣。且大小姐又是个要强的,过强则易折,又不愿被人小看,凡事总一个人撑着,时间一长,身子哪有不坏的道理。”
欣瑶心中微叹,女人啊,真真是不易,不仅得学会三十六计,还得学会七十二变。
男人事业起步时,你得学长孙皇后贤良恭俭;
男人大权在握,你得学妲己魅惑众生;
男人失意时,你得学才女薜涛作他的知己,倾听理解;
男人得意时,你得学和坤,时刻恭维;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你在男人心中永远鲜亮。
欣瑶思道:“如果仅是这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看这第二件事,大姐姐说的隐晦,大哥又说了那样一番话,难不成这里面,另有隐情?”
蒋元青由衷的赞道:“妹妹果然一针见血,妹妹可知道新帝两个月前封了个婕妤?”
欣瑶思道:“婕妤?似乎听大爷说起过这事。”
蒋元青压低了声道:“妹妹,黄家共有三个庶出的女儿,一个被送进了韩王府,如今生死不明;另一个是黄雁,送到了苏家;最不得宠的那个名叫黄莺,早几年就被送进了靖王府。新帝登基后,这黄莺不知为何,入了新帝的眼,被封了婕妤。”
蒋欣瑶恍然大悟,当下便道:“大哥,冯家是个什么意思?”
蒋元青道:“你大姐姐在冯家这些年,行事端正,上上下下无人不夸。只是一南一北离得甚远,一年也只年下才回京一趟,你大姐姐是个要面儿的人,素来报喜不报忧,再者那冯思远也是个精明的,黄姨娘进门这两年,冯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都以为不甚得宠,所以大半是不知的。”
沈英眉头紧皱,道:“四妹妹,那冯思远都敢让个姨娘协理府中事务,可见是偏宠的紧。如今那黄姨娘生下了儿子不说,还有庶姐在宫中为其撑腰,你大姐姐的日子只怕是难过的紧。”
“我这大姐夫胆子有点大,按理说大嫂娘家在南边也是说得上话的。”
“妹妹有所不知,南边不稳,我父亲前些日子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打算颐养天年呢。连我大伯,听说也生了去意。”
蒋欣瑶秀眉微挑,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及早抽身,是好事。新帝顾念老臣,定不会亏待沈氏后人。”
沈英顿时明白过来那日祖父对着她叹息的那句话是何意思,心中暗喜。
蒋元青不明就里,叹道:“这个当口岳父递了辞呈,怪不得那冯思远欺我蒋门无人。四妹妹,你瞧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PS:谢谢三世,如初如世的粉红票。
谢谢天秤派对的评价票。
天寒地冻,亲们极时添衣,当心着凉。
第四十回 东风压倒西风(二更)
欣瑶淡淡一笑道:“大姐姐可曾与那冯思远说起过小叔叔的事?”
蒋元青心中微动,忙道:“去年老太太六十整寿,冯思远公务繁忙,未曾入京。你大姐姐素来不是多嘴的人,应该不会说起。”
欣瑶意味深长的朝沈英笑了笑,道:“不说也好,总不能张张底牌都让人瞧了去。我可记得他这个太仓县知府,当年可是父亲与冯家老太爷一同出的力。”
蒋元青怒道:“可不正是如此。”
欣瑶沉吟片刻,道:“夏荷,父亲那边,可有什么话带到?”
夏荷忙走到跟前回话:“老爷一早就去了衙门,不知道有这回事。太太因前两天,大爷替小周姨娘求情,说是要解了小周姨娘的禁,动了气,也不想管这事,只让奴婢把信交给大爷。”
蒋欣瑶,沈氏均把目光落在蒋元青身上。
蒋元青跌足暗叹。
我真真是混了头了,居然忘了二婶最是痛恨姓周的人,被那小周氏几话好话一说,几滴眼泪一流,居然连二婶都得罪了去,该死。
他急急道:“回头,我亲自跪求婶婶谅解,这事,全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以后,我要再帮小周氏说一句好话,我……我……我连她的房都不进。”
欣瑶见大哥连这话也都说出了口,必定是急了,不愿再揪着不放,正色道:“大姐姐的病,只凭症状。怕祖父也不敢用药,需得细细诊了脉才行。大姐久病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如此看来。大姐意思是想回京。”
沈英也怕把男人逼得太急,反倒不好,忙道:“我看大妹妹确是这个意思。回了京有冯家的人,那冯思远想一意孤行,也得惦量惦量。”
蒋元青更怕她们几个再提自己做的那些个傻事,忙不迭道:“对对对,英儿说的对。”
欣瑶略思片刻,道:“这事是大房的事,不用我出手。沈家大伯虽有去意。却仍在位上。大哥,你且晚两天走,明日给沈家大伯请个安,只管把这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与他听。”
“大嫂。你明日去到冯家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到南边去。顺便把大姐姐的事情跟她婆婆提了提,好生听着冯家有什么说法。”
蒋元青为难道:“四妹妹,万一英儿大伯他……”
蒋欣瑶脸一沉,冷笑道:“你能替个姨娘求到我跟前,就不能替大姐姐求求人?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沈家大伯看在嫂嫂的份上。必会应承下来。若是他不应承,必是你做了让他不欢喜的事情。”
蒋元青急道:“好好的。又说起那一茬来,我去还不行吗。”
欣瑶舍近求远把事情推到沈家头上,沈英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四妹妹这是替她拿捏蒋元青呢,遂朝欣瑶感激的瞧了一眼,笑道:“大爷别急,且等我从冯家回来,我再陪着大爷去求求大伯。”
蒋元青在沈家,最怕两个人,头一个是老太爷沈亭,其次便是身居高位的沈俊,一听沈英愿意陪她一道去,激动的叫了声:“好英儿!”
沈英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欣瑶道:“四妹妹,若我大伯问起来,冯思远回京,该升该降,我该如何作答。”
蒋元青不假思索:“明升暗降!”
欣瑶笑意盈盈,打趣:“大哥哥这会子,倒是聪明的很。”
……
蒋元青夫妇用过中饭,欣瑶亲送到二门外,才回了房。
微云悄悄在其耳边轻语道:“大奶奶把事情推到了沈家,沈家到底行不行,万一宫里的那位……”
欣瑶说了一上午的话,着实有些累,半眯着眼睛倚在贵妃塌上道:“好微云,没有白跟我一场。别小瞧沈府,沈家几世为官,官场上的人脉,比着蒋家只多不少。这事由大嫂的娘家出面,最为合适。
且依我看那冯思远之所以敢这么做,多半是黄姨娘虎假虎威,暗中挑唆的缘故。冯思远不是傻子,明升暗降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些年在官场上,也就白混了,回京后,他必定会善待大姐的。
我再跟你说,新帝为防再出一个苏家,严禁宫中嫔妃与外界私相传递,沆瀣一气。若那黄婕妤敢出手相帮,她的青云路也就到此为止了。咱们啊,得先礼后兵!”
微云恍然大悟,怪道大奶奶不出手,原是在这儿等着呢。遂忿忿道:“姨娘这玩艺,都不是省心的主。连大小姐这样厉害的人都吃了亏,可见得心眼有多坏。”
欣瑶没有说话。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世上都道姨娘不省心,可又有几人能明白,这不省心的根源来自于他们抢夺的那个男人。
男子昂首,女子低眉,男子三妻四妾,女人三从四德,这一昂一低之间,高低立现,谁来会来探究合不合理,公不公平。
再者说,大姐嫁给那冯思远已近十年,女子一生中容颜最美的年华已逝,正所谓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谁会为一张备受岁月摧残的脸,为一具渐渐松驰的身躯,分泌爱情的荷尔蒙呢?
手扶上脸庞,蒋欣瑶心想,倘若有一天,枕边的男人也如蒋元青,冯思远那般,喜新厌旧……
欣瑶自嘲的笑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要变心,就像女人要变老,都属于不可抗力,深究不得,深究不得啊。
……
不到一日,冯家和沈家的回应就传到了欣瑶耳边。
冯家听说儿子宠妾灭妻,不用深思,立马态度明确的站在蒋欣琼这一头。
冯家老太爷亲自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南边。至于信中写了些什么,欣瑶不得而知。
沈家就更简单了,沈俊一听说夫妻俩头天去过了萧府,又见侄女婿亲自来求,当场应承下来,四下走动,其中繁琐不一一累述。
万事妥当,蒋元青夫妇不日起程回了南边,同行的依旧是两位姨娘。
小周姨娘见大爷去了趟萧府后,不仅没有解了她的禁足,反而对她生色厉疾起来,不明就里,在船上闹了一场,手法同以往如出一辄,不外乎上吊抹泪。
蒋元青知其底细,心生厌恶,连面都没露,只让丫鬟带去了一句话。
大概意思是既然想死,就赶紧去死,也好早死早投胎之类的,只把那小周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反倒绝了想死的念头,不得已只得按捺住心思,等回了南边再作打算
至于卧病在床的杜姨娘,到底是母女连心,私下里拖了个病体又去了女儿府里劝了两回,回回气得半死才回来,不仅病没好,反重了几分。
顾氏一怒之下,拿出当家太太的威严,责令其好生养病,不许出院子半步。
杜姨娘心灰意冷的上了船,无事只在船舱里呆着,一路倒是安稳。
一月后蒋家的船行至苏州码头,冯思远的调令便已下来,太仆寺寺丞,连升两级,正六品官位,一个闲得不能再闲,油水少的不能再少的衙门。
顶头上司正是蒋欣琼的二叔蒋宏生。
冯思远拿着调令苦思半宿,拿起冯老太爷的书信看了又看,心中一片清明。
世上诸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冯大人内宅里的风该如何吹,冯思远官宦人家出来的人,眼睛比那毒蛇还毒,岂能不明白。
当天夜里他就歇在了正房,几日后,找了个借口免了黄姨娘协理府中事务一事,从此再不提及将庶子记在蒋欣琼名下一事。
只可怜那黄姨娘儿子也生了,靠山也有了,都快临门一脚了,居然功亏一篑,气得病倒在床。
……
蒋元青夫妇俩坐了车刚回了蒋府,将将洗漱一番,换了件衣服,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老太太叫到了归云堂。
归云堂老太太卧房里,蒋宏建夫妇俱在,正翘首盼着来人。
蒋元青夫妇入了房,一一朝老太太磕了头,将将喝了口温茶,就把京城的事捡重要的说与长辈听。
末了又着人把二房备下的礼送至老太太跟前,礼单请老太太亲自过目。
老太太半靠在锦垫上听李妈妈念礼单,听到这当中有萧府孝敬她的一份,脸色有些阴睛不定。
蒋宏建听得萧府两字,喜上眉梢道:“听说你四妹妹得了对双生子,百日那日连平王妃也过来贺喜,果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只可惜,府里事多走不开,若不然,我是定要与那四姑爷喝上几杯的。”
陈氏把身子往老爷那处凑了凑,笑道:“可不是吗,哎啊啊,府里四个姑娘,就数四丫头最是好命,嫁了门好亲不说,一生还生两,得了个儿女双全,哪个都比不过。”
老太太听得刺耳,重重的咳嗽几声,脸色绷得铁青,吓得陈氏眼皮跳了两跳,忙收了声。
沈英见状,定了定神,笑道:“都说四妹妹命好,哪里知道生产那日着实凶险,二婶说若不是萧老太爷,杜夫人及杜太医联手,只怕无力回春,便是月子,也是比着旁人要多坐了两个月。”
老太太面色稍缓道:“身子不好……姑爷……房里添人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回 为人妻气度要大(三更)
沈英一听这话,暗道不好。
她深怕老太太又如从前一般往四姑爷房里塞人,思忖半晌,才避重就轻道道:“老太太,四姑爷房里添没添人,孙媳妇哪里好多问。不过三姑爷的两房妾室,倒是都有了身孕。听说三姑爷刚刚升任了礼部侍郎,走的是四妹夫的路子。”
陈氏一听,眼红得紧,忙插话道:“哎啊,你四妹妹作什么帮着外人升官,你们兄妹走得最近,如何不与你四妹妹说说,帮着她大哥也寻个好门路?”
沈氏只恨自己多嘴。
心道几个月前,您老人家还想尽办法要与那二房众人脱了干系,这会子偏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自打耳光的事,婆婆您做得也忒直白了些吧。
蒋宏建听陈氏这话,却甚是悦耳,忙道:“你婆婆说的很对,元青是长房长子,按理四丫头也先该帮着自家人才是。”
蒋元青只觉得头疼的紧,忙道:“三妹夫是正经科考出身,又在翰林院呆了这些年,走四妹夫的门路不过是锦上添花。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是做官的料。”
蒋元青倒也并非有自知知明,他实在是对读书,做官无一丝兴趣。
沈英一想到欣瑶与她说的那些个话,忙帮话道:“大爷说的很对。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一着不慎,便是的满门祸事。大爷是个直性子的人,最不耐烦与人周旋。万一给人算计去了,只怕还得不偿失。倒不如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方是安稳。”
蒋元青只觉得心中慰贴,拿眼角直去瞄那沈氏,越看越觉得沈氏温柔可亲。
蒋宏建正要说话呵斥。沈英眼尖,急忙道:“二叔也说了,元青的性子不适宜在官场,若那两个小的读书上有些造诣,倒可往这上头靠一靠。”
蒋宏建自打新帝登基以来,心里头最担忧的一件事情,便是二房夫妇俩会不会与大房生了嫌隙。如今一听这话。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只见他装模作样道:“你二叔读书,学问俱是好的,又为官了这些年。他的话,你们很该听一听。虽说两房分了家,到底都姓姓蒋,血浓于水的道理不肖我说。日后。你们多与他们书信来往。凡事多听听你二叔的意见,不可意气用事。”
老太太听了半日,似有若无的看了大儿子一眼,又重重的咳嗽一声道:“大丫头……怎么说?”
蒋元青忙正色道:“老太太,大妹妹的事,孙儿与二叔商议过后,找的是英儿的大伯。如今调令应该到了。”
陈氏一听,脸色大变。忙道:“要调到哪里去?”
“调到京里,明升暗降。正巧在二叔的手下,是门闲差。”
老太太听到这里,早就明白其中的过门关节,细思之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偏那陈氏杏眼圆睁,不明就里道:“南边呆的好好的,做什么调那么远?在眼皮子底下那冯思远就敢待慢我女儿,入了京,连个依靠都没有,还不把我女儿欺负死。”
老太太身子虽僵了,脑子却异常的好使,当下脸色一沉。
蒋宏建恨恨的瞪了陈氏一眼,骂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还不快闭嘴。京城有二弟,四丫头在,谁敢欺负到你女儿头上?”
陈氏见男人动了真怒,委屈的不敢再言。
沈英忙笑道:“太太,四妹妹说了,大妹妹的病需得入了京,给萧老太医细细诊了脉,才好开了方子,对症下药。再者说,大姑爷回了京,上有父母长辈约束,下有兄弟姊妹盯着,又在二叔眼皮子底下呆着,谅他也不敢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情来。除非,他当真不想要头上那顶乌纱帽了。”
陈氏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脸上讪讪一笑,自圆其说道:“这天底下做娘的,有几个舍得自个的孩子离得那么远,我这也是心疼你大妹妹。”
沈英趁机道:“太太说的极是,原本媳妇走时,四妹妹就劝说让大爷与我多在京城住些时日,两家也好香亲香亲。媳妇我心里倒是想,可思来念去总放心不下那三个孩子,这才早早的与大爷动了身。”
蒋宏建笑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抚须叹道:“这个四丫头,果然是个有心的。”
老太太刚刚稍缓的脸色又渐渐沉了下来。
钱嬷嬷眼尖,忙道:“小姐,坐了半日了,也该歇着了。”
老太太并未理会,眼睛盯着孙子道:“周家……?”
蒋元青有些为难的瞧了瞧沈英,吱吱唔唔的不如该如何说。
老太太容色一敛,沈英赶忙朝男人递了个眼神。
蒋元青会意,索性敞开了把周家想要往萧府,平王府送人一事说了说来,末了又道:“二叔对此事很是生气,怕四妹妹多想,私下里只瞒着,叔公得了银子,倒也没再旧事重提!”
蒋宏建抚了抚短短的几缕胡须,舍身处地的替亲弟弟想了想,冷笑道:“老太太,二弟在清水衙门,一年的俸禄没几个银子,府里这么大的开销,下头还有两个哥儿娶妻生子,哪一处不要花钱。今儿个你上门用银子打发,明儿个他上门也用银子打发,二弟怕也吃不消。”
老太太一听大儿子这话,气得沉闷了半天,却又不好把私底下给小儿子银钱的事露出来,索性沉吟着不说话。
蒋元青想着小周氏禁足一事只怕也瞒不过老太太,倒不如趁机撒掳开来,也省得日后老太太怪罪下来,沈氏那头不好交待。遂趁着众人凝神之际,把当日园中一事的来胧去脉,也一五一十的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罢心下活动开了。倘若周家的女儿真能入了平王府、萧府,得了男人的宠,周家的复起也就有了指望。
众人见老太太沉吟着不说话,也不敢多言语。
老太太闭着眼沉思许久,睁眼看了端坐在孙子身侧的沈氏一眼,慢慢道:“小周氏虽……行事不妥……却……身不由已,明日让她来请安!”
蒋元青虽心头暗惊,却恭敬的点头应下。
沈英脸色微红,咬牙忍下。此时,她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四妹妹对老太太冷了心,因为那颗心永远是捂不热的。
陈氏因着亲生女儿一事,沈家居功至伟,对媳妇不由的高看一层。她见老太太明着抬举小周姨娘,怕媳妇心里存了抱怨,忙帮腔道:“老太太,都说胳膊肘往里拐,那小周氏合着外人算计咱们蒋家人,也该立立规矩才好。”
“正是,既入了我蒋家的门,就该守着蒋家的规矩,哪容她如此胆大妄为。”蒋宏建翻了个白眼道。
老太太目光锐利的像一道箭,目光扫过蒋宏建夫妇俩,冷冷道:“她身子不好……周家是想帮衬一下……为人妻……气度要大!”
只可惜,蒋欣瑶同学远在千里之外,听不到老太太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这些话。若不然,她定会含笑着问上一句:老太太也曾为人妻,您老人家可曾大度过?
沈英堪堪把头扭了过去,心道若四妹妹知道老太太说这样的话,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什么帮衬不帮衬,不过是瞧着萧家如今富贵了,都要往前伸一脚罢了。
四妹妹好歹还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这远近亲疏倒连个周家的人也比不上,怎不让人寒心。
哎,老太太当真是一点没变啊,果然还同从前一样不待见四妹妹。
沈英哪里知道,周老太太不待见蒋欣瑶的心比之从前更甚。
原来老太太自打回了南边后,身子动弹不得,心思便开始琢磨当年蒋振去世后的诸多事情。
这一琢磨,老太太方才明白,什么罪孽深重,死后带煞,若入祖坟,则家宅不宁,祸及子孙。什么十年后,方可立碑。不过是用来糊弄她的,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老太太一想到当年被蒋兴,蒋欣瑶,蒋福这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心头越发的恨意重重。
旁的人倒还罢了,那蒋欣瑶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机算计,如此沉得住气,老太太又怎会待见于她。
钱嬷嬷怕老太太又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忙劝道:“小姐,该吃药了,冷了就更苦了!”
众人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纷纷行礼退出。
老太太忿忿的看了钱嬷嬷一眼,手虚指了指蒋元青道:“留下!”
蒋元青刚迈开步子,听得唤声,忙顿住了身形,转身上前扶住老太太,进了里间。
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道:“二丫头……果真不肯?”
蒋元青接过钱嬷嬷递来的汤药,叹息道:“老太太,二妹妹一时糊涂,等时间长了,总会明白过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老太太不必再惦记,多保重身子才好!”
老太太喝了半盏药,用清水口漱了嘴,又道:“杜府……你还去瞧过?”
蒋元青心下转了几个心思,笑道:“生了个哥儿,如今在内宅里养着,吃穿用度俱是不差,老太太安心!”
老太太把这话细细琢磨,心中一凛。
三姑爷升官,走的是萧府的路子,四丫头恨三丫头还来不及,又岂会好心相帮,必是提了条件的。
这个四丫头,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算计,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回 分寸拿捏好
老太太叹了几声,道:“三丫头……哥儿满月……二房谁去的。”
蒋元青面露难色,挣扎了几下,终是老老实实道:“听说元航夫妇去了杜府。”
老太太心下不甚明了,疲倦的挥了挥手。
蒋元青行礼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钱嬷嬷斜坐在榻上,替老太太轻轻按摩小腿肚。
老太太一想到娘家落魄至此,不由的悲从中来,抓住钱嬷嬷的手:“那头……有消息……传来?”
钱嬷嬷柔声道:“老太太,咱们的人去了几回,连近个身都不大容易,别说要……老太太啊,还是把人叫回来吧,万一被京里的人知道了,对府里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位如今官都做到户部尚书了,天子近臣,咱们斗不过。老太太,听奴婢一句劝吧!”
老太太一拍榻沿,怒道:“蒋……福?”
钱嬷嬷吓了一跳,忙把老太太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揉了又揉:“蒋福如今是瑾珏阁的大管事,是那位的得力助手,小姐若动了他,那位岂能甘心?”
老太太甩了钱嬷嬷的手,脸上泛起潮红,激动道:“他们……都算计好的……只瞒着我……一个……忍不下!”
钱嬷嬷心疼的看着老太太,心头连连叹息,这心头的结,缠了几十年,又岂是她劝便能劝得开的。
……
蒋元青回了房,怕沈氏心里存了埋怨。忙遣散了众丫鬟,陪笑道:“老太太行事,难勉会偏向周家。你放心,横竖我不往她房里去就是。”
沈英如何还会拘泥于往日的醋意,和言悦色道:“到底是老太太的侄孙女,老太太偏袒小周姨娘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想着大爷若想与二叔二婶,与四妹妹再亲近些,需得拿捏好分寸。二婶倒还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周姨娘。四妹妹那头还牵扯到那位。”
沈英伸出三根手指头,在蒋元青眼前晃了晃:“那位与周家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听四妹夫的意思。周家的落魄似乎与那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爷可得分个亲疏远近啊。我可是听说连二叔都有意亲近那位。”
蒋元青一拍额头,恼怒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偏老太太……哎!”
沈英轻叹道:“四妹妹这回拒了昊哥儿入京一事,虽然推脱母子连心,怕我和大太太舍不得。往深了想。未尝不是咱们前头行事冷了四妹妹的心。”
蒋元青一听女人提起长子的事,懊悔到了姥姥家。
沈英瞧在眼里,越发温柔道:“所以说分寸得拿捏好,远了,老太太心里不舒服,近了,若传到京里,又怕旁人生了误会。哎。倒让大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蒋元青觉得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反把那忧心去了三分。搂过女人,重重的亲了一口,笑道:“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便是为了咱们那几个小的,我都该亲近了那头。”
沈英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势揽上了男人的脖子,夫妻俩凑在一处腻歪了半天,都有些动情,遂熄灭了灯,又是一夜良宵。
至此后,无论小周氏如何在老太太跟前卖弄讨巧,如何在蒋元青跟前柔情似水,沈英只轻轻的借力打力,不废一兵一卒,就让那小周氏落了下乘。
老太太虽有心相帮,到底要顾及着沈家,不再像当年偏袒周姨娘那样明目张胆的偏袒小周氏,最多也只暗中敲打敲打。
这一敲打,反倒使蒋元青心里更为偏向沈氏,再加上几个孩子牵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慢慢的,也就不大往小周氏房里去。即便轮到小周氏的日子,也没了从前的颠鸾倒凤,莺声婉啼。
一趟京城之行后,周晓丽心下的算盘不仅没有得逞,反而失了男人的宠爱,她气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心道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尝了新鲜就把人撂开了,最是无情无义。
又埋怨起娘家父母来,若不是他们算计着要把庶妹弄到萧府,她哪里能落到如此境步。都说思极伤身,周晓丽回南边没几日,便生了场病。
……
就在小周姨娘生病的当口,蒋家大小姐蒋欣琼带着男人孩子妾室,拖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回了蒋家,打算三日后从苏州码头出发入京。
其实太仓府就有入京的流河船支,蒋欣钱所以舍近求远,一则是自个念着府里老太太、父母兄弟,入京前想见上一面;一则也是因自家男人有心悔改,想修复一下与岳家众人的关系,夫妻俩个一合议,便有了这趟蒋家之行。
亲生女儿回娘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太太,人还未到府门口,陈氏便着人早早的候着。
冯思远夫妻俩入了蒋府,先往归云堂见了老太太。
老太太成精的人,见夫妻俩身后跟着的那对母子,也不言语,只把事先预备下的表礼客客气气的送到黄姨娘的手上。
蒋府众人也是前事不提,都有表礼送上。冯思远一看蒋家如此行事,转了几个心思,脸上的恭敬又深了几分。
归云堂热闹了半个时辰后,才安静下来。冯思远夫妻往事先早已备下的院子里歇息。
夜间,蒋府设宴,款待女儿女婿,男人们在外头喝酒,女人们则早早的吃罢晚饭,各自散去。
是夜,陈氏遣了众人,把女儿叫到了跟前,细细的问了问女婿最近的表现。蒋欣琼如实汇报。
陈氏听罢,心道果然如媳妇所料,这个冯思远是个伶俐的,当下便语重心长的交待了女儿几句。
蒋欣琼从母亲房里出来,径直去了大哥院里见长嫂,打听自家男人升迁一事的内情。
沈氏把如何与四妹妹商议,如何去的冯家,如何求的沈家一五一十的说与小姑子听。
末了沈氏看着小姑子微微发黄的面庞道:“入了京,二叔二婶那头多走动。娘家哥嫂离得远,你在京里有什么事也帮衬不上。好在四妹妹是个能为的,有什么难事愁事,只管去找她。我这回能把后头那个厉害的踩下去,也多亏了四妹妹,”
蒋欣琼素来与这个嫂子亲厚,听得如此暖心的话,早就红了眼眶,自然一一应下。随后又问起了欣瑜,欣珊姐妹俩的事。
沈氏也都说与她听。蒋欣琼心里渐渐有了谱。
姑嫂俩说罢蒋府的事,又各自说起了房里的姨娘,这下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没完没了,你倒你的苦衷,我诉我的伤心,颇有共同语言,直到蒋元青被人搀扶着进房来,才各自散去。
蒋欣琼在夜色中静静呆立的半晌,又往陈氏院里去,叮嘱母亲无论如何别像老太太那样偏袒小周氏,冷了大嫂的心。
陈氏想着前头自己做下的那些个蠢事,心下有些不大得劲,讪讪应下。
三日转瞬而过,冯思远夫妇别了蒋府众人,登船启锚。
陈氏舍不得女儿和两个孩子,哭成泪人。
船渐行渐远,众人方才回府。
……
郑家西北角的一处僻静院落,一片死寂。
一夜秋雨后,落叶飘了满地。
病愈后蒋欣珊站在这满院的落叶中,眼睛盯着高墙外那几株森森而摆的竹影,久久未动。
耳边似有什么轻轻的嬉笑传来,是女子含嗔的欢笑?还是男子爽朗的笑声,亦或是孩子无邪天真的微笑,淡淡的,竟听不分明。
蒋欣珊神色黯然。
大门吱呀一声,露了一条缝,一个妇人模样打扮的女子闪身进来,迅速走到蒋欣珊跟前,低低的叫了声:“少奶奶!”
蒋欣珊见来人,眼中有了亮光,一把抓住来人的胳膊,急道:“珍珠,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珍珠反手握住蒋欣珊的手,安慰道:“奶奶别急,奴婢打听过了,哥儿在太太身边,吃的好,睡得好,太太疼的跟什么似的。这回请大夫是因为哥儿夜里蹬被子,奶娘睡得死,所以才着了凉。吃了几盏药,如今已没事了!”
“蹬被子,着了凉?”
蒋欣珊心底勃然一惊,冷笑道:“哄骗谁呢,打量着我在这院子里,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就好糊弄。”
珍珠见蒋欣珊脸色大变,忙道:“听少奶奶这话的意思……”
“珍珠!”蒋欣瑶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外头的事情,打听出来了?”
珍珠微微皱眉,暗中打了几回腹稿,才谨慎道:“奴婢也只打听了个大概。前些日子老太爷往萧府去,听说是去送礼的。老太爷回来,就把老爷,六少爷都叫去商议了半天,原本是打算把少奶奶送到庄子上的,后来少奶奶生了病,才拘到了这院里。没几日,咱们六少爷就升了官。”
珍珠小心翼翼打量蒋欣珊神色,末了又道:“听下人们说,走的好像是萧家的路子。奴婢还打听到……”
“打听到什么,快说!”
珍珠犹豫片刻,心头微微酸涩:“奴婢还打听到,老太爷把少奶奶剩余的嫁妆统统送给了四小姐!”
蒋欣珊勃然变色,猛的甩开珍珠的手,咬牙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啊!居然拿着我的嫁妆……我……”
珍珠吓得低声哀求道:“少奶奶,轻点声,轻点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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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二更)
蒋欣珊回过头,眼睛直直的盯着珍珠,一字一句道:“韩王败了,郑家怕新帝秋后算帐,把我当成了棋子,眼巴巴的送到蒋欣瑶跟前,换回他们一大家子的平安喜乐,升官发财。好啊……真是好啊……”
蒋欣瑶眼中的寒光使珍珠不寒而粟,嘴里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少奶奶!”
“蒋欣瑶恨我,她恨不得把我踩到脚底下。他们就把我禁了足,把孩子从我身边抱走,把我拘在这冷冷清清的院子里,这暗无天日的院子里,直到老死!”
蒋欣珊泪如雨下,后退连连:“珍珠,他们好狠的心啊!”
珍珠眼圈儿一红,含泪道:“少奶奶,咱们去求四小姐,到底是骨肉姐妹,四小姐心软,一定会放过少奶奶的。”
“你当我没去求吗,我跪在她面前,她连个正眼都不看我,还说要跟我算帐,要慢慢算,一笔一笔算。她要让我一无所有,没有娘家,没有嫁妆,没有银子,什么都没有。”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蒋欣珊心中的恨意喷涌而出:“我恨啊,我真恨,当初姨娘为什么不再用把劲,留着她来祸害我!”
珍珠吓得心惊肉跳,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当初四小姐被摔,真的是周姨娘……她觉得自个的手脚有些僵硬。
犀利的目光从珍珠身上移开,落在了红漆斑驳的院门上,目光中的怒火似要把院门灼烧出一个洞。
珍珠见六少奶奶目光似不大对劲。心中涌出阵阵寒意,忙道:“六少奶奶,看门的婆子只给奴婢半盏茶的时间。奴婢这会要走了。”
蒋欣珊一把抓住珍珠的手,似笑非笑道:“你从小跟着我,一向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咱们主仆俩个从苏州府到京城,再到这郑家,一路走来,也有十多年的情份。珍珠,你帮我去做件事。”
……
话说自那日赵俊武在怡园见过安乐公主一面后。便心心念念,不能忘怀。公主的美貌,温柔和多才多艺让他无一不喜欢。
赵俊武万料不到自己竟有此等遭遇。当天夜里,他独居书房,在庭院置上几个酒菜,仰望星空。长吁短叹。
许是夜晚的天空分外迷人的缘故。他觉得连那天上闪烁的星星,都看上去如此美好,如同那公主璀璨的双眸,微微含笑凝视着他,让他深醉其中。
酒入愁肠,黯然消魂,化作了相思泪,滴滴落在衣衫上。
微醉的赵俊武觉着自己是那古往今来第一失意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真真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啊!
哎啊啊,倘若自己尚未娶妻便好了。
……
第二日,赵俊武酒醒,看了看时辰,精心漱洗一番,撒了腿就往那怡园跑。
才子佳人一个蹙眉抚琴,一个凝神静听;
一个长裙飘飘在亭内;
一个青衫落拓在亭外;
一个叹深宫寂寞,心事何人说;
一个想佳人,几回春梦与卿同。
哎啊啊,好一对郎有情,妹有意的苦命鸳鸯啊!
第三日,公主一曲高山流水奏罢,眼中含泪道:“皇兄许我出宫散心三日,三日一过,我便又要入了那深宫内院,从此宫里宫外,再不相见!
赵俊武心碎一地,恨不得把眼前的女子深深的揉入怀里,好生疼爱一番。却又碍着彼此的身份,不敢造次。
心中转了几个念头,遂大着胆子道:“武真心悦公主,愿与公主结秦晋之好,倘若公主看得上武,就请公主等我些时日。”
公主未料到眼前英俊的男子如此直白,羞得粉面通红,似嗔似怨又似喜的朝男子轻啐一口,便匆匆离去。
赵俊武熟知风月之事,见公主如此反应,只觉得浑身上下酥软成泥,软软的靠在亭柱上,连路都走不动。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烟树亭里人去亭空。赵俊武坐在亭子里冥思苦想半天,当下甩袖出了怡园,直奔家而去。
……
李氏听罢孙儿所求,心下便活动开了,只脸上的为难之色并未消去半分。
她踌躇道:“我的儿啊,你与公主两情相悦不假,只是你已是娶了妻的人,你媳妇虽说进门时间不长,却也是好人家出身,我看着倒还知书达礼。咱们赵家如何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赵俊武不知李氏心中所想,一听这话便急了,忙道:“祖母,那仇氏如何能跟公主比肩,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连公主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嫁到府里一年,连个孩子都怀不上,难不成祖母忍心看着我膝下无后?”
李氏不露声色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赵俊武咬了咬牙,忿忿道:“无子自当该休弃。”
李氏抬起手来朝着赵俊武就是一巴掌,恨道:“你这个孩子,哪有进门一年,就以无子的理由把人休弃的,若传出去,咱们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赵俊武抚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怒道:“祖母,倘若孙儿能把公主娶进门,哪还用得着看那野种的脸色。赵府的爵位自然而然落在孙儿头上,谁敢来抢?谁能来抢?当初父亲不也是把萧氏休了,娶了苏氏,仰仗着苏家才承的爵。”
李氏气得欲吐出几升血来,伸手一拂,炕几上的金丝勾云形的白玉盅应声而碎,指着孙子的脸怒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那萧氏进门几年都没孵出个蛋来,你父亲休得明正言顺,萧家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媳妇才进门多少日子。你怎么不动动你的脑子?”
赵俊武被骂得紫涨着脸,唇舌颤抖,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伸着脖子幽幽道:“那您说怎么办,好不容易公主看上了我,难不成到嘴的肥肉就这样生生扔了不成?”
李氏见他软了下来,阴着脸沉吟了片刻,突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双目炯炯有神道:“到嘴的肥肉,哪有再吐出去的道理。你给我听好了,此事需得这样办……”
……
当天夜里,那赵俊武既不饮酒,也不对月,哼着小曲得意的进了仇氏的房,一通柔情蜜语,伏低作小,只把那仇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夫妻俩早早的吹了灯,滚到了床里边。
一连数天,赵俊武白日,夜间只在仇氏处厮混,两人鸾凤和鸣,如胶似漆,倒比那新婚初时还恩爱三分。短短几日,仇氏就被滋润的肤白面红,眼角含春,好似一娇艳的玫瑰花美不胜收。
幸福的日子总是易逝,没过几日,赵家的老祖宗李氏不知何故染了风寒,熟悉的太医诊脉开药,吃过几贴后仍不见好转。
老祖宗生病,按理媳妇需日夜侍疾。偏那李氏只一个亲生儿子,旁的都是庶出,根本就指望不上。
苏氏一人苦熬了几个晚上,麻溜的犯了旧疾,哼哼叽叽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无奈何,只得孙子媳妇抡了膀子上阵。
赵正信四个庶子,年岁相差不大,除了赵俊武娶了媳妇外,旁的只堪堪十六七岁,都未曾娶妻。换而言之,孙子媳妇这一辈中,只一个仇氏得用。
那仇氏见李老太太素日里最宠爱自家男人,毫无怨言的命丫鬟抱了床被子便歇到老太太房里,端茶送药,抹脸擦身,处处细心照料,事事亲力亲为。
这日晚间,仇氏因昨夜被折腾了一夜未眠,正鸡啄米似的打着磕睡。丫鬟端了汤药进来,仇氏睲眸强睁,见药有些烫,令小丫鬟放在几上冷一会再喂老太太喝。
守夜的丫鬟们见老太太睡得正香,不也打扰,纷纷去外间守着,独留了仇氏在跟前。
仇氏等着药凉,尝尝了温度,冷热正好,便叫醒老太太喝药。
李氏嫌苦,将将喝了几口,便耍了性子再不肯喝。
仇氏刚哄了几句,那李氏突然哇的一声,吃下去的药吐了个干净,头一仰,人便往后倒。
仇氏吓得花容失色,外头的丫鬟们听得里头动静,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这头一闹,惊动了府里众人,各房各院涌入李氏院子。
不多时,太医匆匆而来,细细把了脉后,把赵侯爷叫到了一边,轻语了几句,侯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有那耳朵灵光的人依稀听得“中毒”两字。
这一夜,李氏房里灯火通明,仇氏苍白着一张脸,跪在老太太跟前,涕泪直下。
赵俊武则咬牙切齿的紧紧盯着地下跪着的女人,眼中的怒火似要把那青石地面灼烧出个洞来。
仇氏见几日前还与她柔情蜜意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言语表情中半分夫妻间的信任,维护都没有,不觉心灰意冷。
第二日,工部员外郎仇明威与妻石氏匆匆忙忙入了忠勇侯府,被人引着去了侯爷的外书房。
书房里赵正信,赵俊武父子早已沉着脸恭候多时。没有人知道近两个时辰里,书房的四人商议了些什么,只知道仇明威夫妇从书房出来时,石氏腿下一软,摔倒在地,最后由两个丫鬟搀扶出去。
三日后,仇家众亲友一脸怒气的纷纷涌入了侯府,三下五除二拿走了仇氏带入侯府的所有嫁妆,仇明威亲自搀扶女儿上了马车,朝侯府大门口狠狠的吐了几口浓痰,扬长而去。
没几日,赵家儿子与仇家女儿和离一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回 越活越聪明(三更)
蒋欣瑶把两个孩子平放在大床上,摸摸这个肉呼呼的小手,捏捏那个肥嘟嘟的脚丫子,心里柔软的似能挤出水来。
微云在一旁打趣道:“大奶奶,咱们府里的哥儿,姐儿虽然生下来比别家的孩子轻,可经老太爷手这么一调治,瞧瞧这才几个月,胖的跟什么似的。”
淡月也笑道:“奴婢想起当年昊哥儿刚生下来那会,也是这般白白胖胖,奴婢瞧着大哥儿眉眼有几分四爷的模样。”
蒋欣瑶一听儿子长相像元昊,喜得露出了标准的八颗大白牙,把儿子从床上抱在怀里,朝那肉肉的下巴轻轻蹭去。
小六两被他妈蹭得有些痒,咯咯的笑出了声。三两被冷落在一边,撇了几下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蒋欣瑶腾出手来,轻拍一下女儿的肥屁股,嗔笑道:“你个小人精,什么都要跟你哥哥抢。”
嘴上虽这样说,却把六两递给了身边的微云,把女儿抱在怀里,连连叫了几声:“心肝宝贝儿!”
三两如愿以偿的到了母亲的怀里,咂巴几下嘴,吐了个泡泡,嘴里咿呀咿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倒把那屋里一众丫鬟引得直笑。
玩笑间,老太爷房里来人传话,说哥儿姐儿泡药澡的时间到了。
两个奶娘不敢耽误,朝欣瑶行了礼,接过孩子,一手一个抱着出了院子。
蒋欣瑶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离了她视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遂忿忿道:“微云,今儿个呆了多长时间?”
微云捂着嘴直笑,朝淡月打了个眼神。
淡月朝墙上努努嘴。笑道:“回大奶奶,整整半个时辰,一分都不差!老太爷那头的时辰忒准!”
蒋欣瑶磨了磨后糟牙,捋了捋袖子,看情形像是要往东院理论去。
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倒在塌上。哀叹了两声。
微云见大奶奶回回只要孩子被抱出西院,总是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脸上笑意更盛。别看大奶奶平日里聪明伶俐。如今在老太爷手里连一招都过不了。
大奶奶因不是足月产子,心里对两个孩子总有愧疚,所以被老太爷拿捏住她的脉门。
不论大奶奶如何绞尽脑汁与老太爷斗智斗勇,想把两个孩子留在身边。老太爷只轻轻的一句:“三斤三两。连个猫都比不上,若不再经我手调理,日后可怎么办!”
大奶奶自知理亏,不出两秒,就换了一张笑脸,恭送老太爷及两个孩子回院。过后一个人在房里左一声叹气,右一声叹气的。
微云笑道:“老太爷如今心思只在哥儿姐儿身上,连府门都不出。大奶奶放一百二十个心!”
淡月忙道:“怪只怪哥儿,姐儿太讨人喜欢。白白胖胖的让人爱都爱不过人,前儿个姑奶奶抱了半天,都舍不得放下。”
蒋欣瑶重重的哀叹了两声,心道早产的孩子,伤不起啊伤不起!
蒋欣瑶这头正哀叹着,老太爷那头则笑开了花。
萧亭亲自动手,把两个孩子剥了个精光,往那热气腾腾的药桶里一放,接过下人递来的圆凳,一边喝茶,一边逗弄两个孩子,端得的怡然自得。
……
萧寒回府瞧见自家女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歪倒在塌上,见他回来,连个笑脸都没有,忙笑道:“今儿,祖父没让孩子多留一会?”
欣瑶幽怨的看了男人一眼,扁了扁嘴:“分毫不差。”
萧寒由丫鬟侍候着脱了外衫,接过轻絮递来的温毛巾,洗了把脸,又猛喝了几口温茶,才舒服的挤在欣瑶身边,一把搂过女子柔软的身子,摸摸这,摸摸那。
半晌他笑道:“你养了这几个月,将将把以前胎里亏损的都养了回来。孩子一日大似一日,皮实的紧,你只顾着自个就好了。旁的事,让祖父去操心。”
蒋欣瑶伸了伸拳头,抗议道:“我满腔的母爱,何处安放?”
萧寒抓住女人的小拳头,轻轻捏了捏,笑不可吱道:“我这头只有嫌少,不嫌多,你只管往我身上放,求你往我身上放。”
欣瑶被男人逗笑,在男人脸上比划了两下道:“这么大的人了,这般说话,也不嫌臊!”
“为什么要嫌臊,我跟我自个的女人说话,难道还得跟夫子一样,讲究个之乎者也不成!”
蒋欣瑶气笑着往外推了推男人,恨道:“你倒是跟我说个之乎者也来听听,也省得整天被老太爷朽木,朽木的骂。”
原来萧寒见老太爷总把两个孩子放在身边,有心替欣瑶争上一争,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只要他出马,保管把两个孩子带过来。哪知将将半盏茶的时间,那萧寒便落败而归。
欣瑶一问,才知道老太爷说他的两个重孙子,将来必定是神医,而萧寒是医学世家中难得的一根朽木,不能多亲近,防止恶性传染。
萧寒一听欣瑶把这茬给说了出来,得意的哈哈大笑:“我与祖父生活了这些年,头一回觉得他老人家越活越聪明,这点子,歪招是一出又一出的。”
蒋欣瑶大言不惭道:“如此这般看来,必是娶了房聪明的孙媳妇的缘故,斗智斗勇,我把萧家人的聪慧,都给激发出来了。”
萧寒捏了捏女人肉嘟嘟的脸,朗声大笑道:“往日,你总说我脸皮厚,如今,你瞧瞧自个?”
欣瑶抬了抬眉,朝萧寒扮了个鬼脸,半分羞愧感也无。
萧寒见了,只觉其可爱,一把搂过女人,窝在她颈脖子里又笑又咬。
欣瑶被弄得痒,忙换了话题道:“今儿可有什么喜事,大爷笑得这么高兴?”
萧寒低下头,凑近了往欣瑶耳边低语几句。
欣瑶挑眉道:“前脚刚和离,后脚就来找你,你这庶弟也真真是个人物。
……
今日萧寒刚出衙门,就被赵俊武堵住了。
那赵俊武吱吱唔唔了半天,才红着脸把公主与他两情相悦的事说了出来,求萧寒代为其牵线搭轿,让他与公主见上一面。
萧寒故作惊讶,想都未想就一口回绝,并义正言辞称宫规矩这么严,公主如何能与你私定了终身?不过是你的异想天开罢了。识相的,赶紧扎紧了嘴,一个字都不能吐露出去,若不然,亵渎公主的罪名,侯府可担当不起。
赵俊武如何能听得萧寒的话?当着面不敢反驳,心里却想你不就是怕我背后有了靠山,承爵梦碎吗,何必搬出大道理来压我。
萧寒对他肚子里打的腹稿一清二楚,面上越发苦口婆心的劝着。
赵俊武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唯唯诺诺的应承下来,待人走远,瞬间就变了脸色。
萧寒摸着女人细腻的手背,高深莫测道:“我这庶弟不说也罢,那李老太太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一出苦肉计使的,比着二十年前算计我母亲那些,可是长进了不少。听说连赵侯爷也被瞒在鼓里,当真以为媳妇在老太太汤药里动了手脚。”
欣瑶叹息道:“只可惜了仇家的姑娘,存了孝心给长辈侍弄汤药,却被诬陷成下毒,真真是六月飞雪,冤都冤死了。好在娘家还有几分真本事,护得住自己的女儿,不仅全身而退,嫁妆也没便宜了那家人,只是她日后想再嫁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萧寒摇头道:“瑶瑶不是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我那庶弟并非良配,这事即便没了咱们下鱼饵在先,日后他若再遇着个好的,难保不会如此行事。趁现在赵家尚未落魄,又无孩子牵绊,倒不如拿了嫁妆回娘家再作打算!”
“那也得看娘嫁兄嫂能不能容人才行。若不能容人,日子也难过。”
“就冲着仇明威敢把嫁妆一件不少的拿回来这点,便可看出这人也是个护短的。瑶瑶放心,她的日子必不会差。明日,我与天翔约了他喝酒,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仇家的姑娘才是受了大委屈的。”
欣瑶眼睛亮亮的,笑得一脸的狡黠:“再有些时日,便是那位的生辰,那府里人也来了,贴子也来了,大爷有何打算?”
男人含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去,当然要去,咱们夫妻俩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去。”
欣瑶听着男人揶揄的口气,讽刺道:“好是好,只是咱们跟那头非亲非故,该以什么身份去呢,万一被人以为是去侯府攀富攀贵的,岂不是丢了咱们老萧家的脸面!”
夫妻俩相视一笑,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讽刺。
女人身上的幽香似有若无的往萧寒鼻子里钻,他心头一动,偏过脸,轻咬她白腻的耳垂,轻道:“鱼儿都上勾了,咱们也该把话撂开了才是,省得到时候一府老小都赖上咱们。再者说,那日有一场大戏,咱们不去,那仇明威一人,如何唱得起来。”
男人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欣瑶躲闪着推开,奈何男人又高又沉的似坐山,哪里能推得动,气恼道:“作什么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
萧寒笑得一脸诡异道:“昨儿晚上,我要好好说话,你为什么不让?今儿个也该换了换了。”
蒋欣瑶吓得赶紧捂住了男人的嘴,嗔骂道:“作死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回 出事了
萧寒放开女人,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裳,才把欣瑶从塌上扶起来,笑道:“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瑶瑶霸道的好没道理。”
蒋欣瑶看着男人含笑的眼睛,翻了个白眼道:“你今日才知我霸道。”
萧寒轻抚欣瑶柔嫩的脸颊,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高耸上,砸嘴低声道:“霸道得让我喜欢!哪一处我都喜欢!”
蒋欣瑶见他越发说得离了谱,两个手指狠命一捏,萧寒疼得倒吸口凉气。
正欲说话,却听外头微云喊话:“大爷,大奶奶,老太爷那头叫饭了!”
欣瑶朝男人眨了眨眼睛,得意的扭了扭细腰,掀了帘子出去。
萧寒摸了摸被捏疼地方,嘴角微挑,随即跟着出了房。
……
秋夜微凉,桂花谢了满地,阵阵馨香。
萧寒夫妻俩陪老太爷用过饭,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逗弄了半天,方才出了西院。
一弯月牙在暗空中静静挂着,清冷的月光下,女子娇美的身躯依偎在健硕的男子身边,月光斜斜的拉长着两人的影子。
萧寒看了看身边默默不语的女人,笑道:“等孩子大些,看哪个有学医的天份,有天份的那个就留在祖父身边。朽木那个,咱们就养在自己身边,你看如何?”
欣瑶把半个身子的重力靠在男人身上,若有所思道:“万一两个都有天份,又万一两个都没有天份呢?”
萧寒轻笑道:“那。为夫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听天由命!
蒋欣瑶眸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萧寒知道女人的心结,柔声道:“便是两人都没有天份。又有什么关系,不还有天翔吗。祖父素来是看得开得人,岂会拘泥于谁承了萧家的祖业。”
“两个,是不是冷清了些?”
“哪里冷清,我觉着很是热闹,多了,反倒嫌吵。”
蒋欣瑶侧头。男人雕塑般的侧脸在弱弱的光线下,显得柔和,全然不似在外人面前般冷峻。
她心头微微一叹。道:“当初知道我身子不好,就不怕我一个都生不出?”
萧寒抚了抚女人的发,笑道:“哪里能想那么多,只想着如何把人娶到手。要不然。这么好的媳妇就是别家的了。再说,家里这么多名医,我担个什么心?”
浑身的毛孔舒张开来,欣瑶展颜笑道:“不后悔?”
“后悔?”
萧寒低头去瞧欣瑶的脸,笑道:“我萧寒活到现在,从来不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我只想把你的身子养好了,咱们长长久久的走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的,几十年呢?”
“你老了。我也老了,怕什么!到时候瑶瑶只别嫌弃为夫。勇猛不胜以往。”
“色胚!”
欣瑶娇嗔着瞪了萧寒一眼,心头再无半分不快。
她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低道:“咱们的孩子再过个几个月,就能满地爬了,你说,平王妃为什么嫁到王府这么些年,肚子竟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会子十六把话说开了,以后只怕也不会有了。”
萧寒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晦涩不明道:“十六说让她在施府里挑个孩子,过继到名下做嫡子教养。”
蒋欣瑶眼睛中淬出些火花:“那王妃……愿意?”
萧寒紧了紧怀抱,笑道:“这事,我如何知道?十六把事情都揽了过来,也算是对她有了个交待。”
“那施家?”
“施家自然是乐意的。”
蒋欣瑶眼中闪动八卦的光芒,笑道:“这会子他顶了这样一个名头,在皇室宗亲里走动,只怕背后嚼舌根子的人,不会少。”
“谁敢?且不说明面上,他这个病是为皇帝得的,就算不是,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上半句闲话。”
“为何?”
萧寒眼睛熠熠生辉,淡笑道:“你以为十六是那么好惹的?也就你敢在他面前哼哼,换了旁人,还未哼出声,就被他凌厉的气势给吓回去了。”
蒋欣瑶想着自己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多次戏弄燕十六,笑得有些厚颜无耻道:“所以我只敢在他面前哼哼,不敢在他面前哈哈!”
萧寒见女人笑得无赖又得意,不由的跟着笑道:“依为夫看,你不仅敢在他面前哼哼,更敢在他面前哈哈。”
“那不是有你在背后撑着吗?”
萧寒含笑低沉道:“瑶瑶头一回见十六,框了他五万两银子,那时可没我什么事。”
蒋欣瑶小小的马屁被男人说穿,气得抡起拳头就往男人身上招呼。
男人爽朗一笑,惊得院子里护院的狗儿一阵狂啸。
蒋欣瑶眼波流动,腐女的好奇心频起,凑过脸,低声道:“你有没有问问十六他,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问什么?怎么问?”
萧寒深看了蒋欣瑶一眼。
蒋欣瑶被看得有些心虚,忙道:“好奇,纯属好奇。”
萧寒思忖半晌,道:“有些事情,便是亲兄弟,也是问不出口的。我与他,打架可以,喝酒可以,唯独这个,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萧寒放柔了声音,欺身上前在欣瑶耳边轻语道:“据我所知,他跟阿远在一处时……相当的……”
“果真?”蒋欣瑶眼中光芒四射。
“不假!”
……
夫妻两悠闲自得的散着小步回西院,刚入院门口,只见管家萧重急匆匆的跑来,满头是汗道:“大爷,大奶奶,外头来了个自称轻风的丫鬟,满身是血。哭着喊着要见大奶奶,拦都拦不住。”
“浑身是血?”
蒋欣瑶心头一颤,顿时变了脸色。迅速道:“人在哪里?”
萧重忙道:“在院门口侯着呢。”
“快把人请进来!”
“是!”萧重一溜烟的跑开了。
欣瑶忙用眼睛去看萧寒:“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浑身是血?”
萧寒见女人神色有些慌张,不由的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瑶瑶别急,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言闭,萧寒轻啸一声。
片刻,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派人先去探一探。出了什么事?”
“是!”
……
似水如冰的牌匾做得极为精致,一汪湖水,几点残雪。乌木细雕,暗纹浮动,暗示着这似水如冰的主人,是个极为雅致的商客。
牌匾下方。八只半人大的红灯笼高高悬挂。下首处左右两处石狮威猛依旧。两个面色清秀的小厮一左一右。含笑静立。
杜天翔闲适的倚在二楼栏处,手持一杯美酒,身边如玉美人相依。
美人薄衣轻衫,长发如瀑,胸部饱满,腰肢纤细,堪称人间绝色。
玉手拈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含笑送到杜太医的嘴边。
杜太医一口咬下。汁水四溢。
“爷,甜吗?”
杜太医俊脸微微一笑。柔声道:“哪有我的宝贝儿甜?”
“爷就会哄小怜,爷算算,多久日子没到小怜屋里来坐坐了?”
杜太医无奈的摇摇了头,叹道:“我这不是忙吗?”
话及一半,却听得一声轻啸,杜太医脸色微变,冷冷道:“又有什么事,就看不得爷有片刻的安身?爷好不容易腾出时间陪陪小怜,你们……”
“爷!”
白芷在中庭花院中高昂着头,苦着脸道:“爷,出事了!”
……
“啪啪啪啪”
半夜的蒋府大门被人敲得呯呯直响,寂静的夜里,尤显得突兀。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黑影迅速从缝隙里挤了进来。
“快去唤醒你家老爷,太太,二小姐出事了……”
半盏茶后,蒋宏生夫妻神色紧张的上了府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
夜色暗沉。
京城一处院落里的正厅里,却灯火通明。四周围立着十几位手持刀剑的官兵,虎视眈眈的瞧着庭院中央。
而庭院路面,十几个丫鬟,婆婆挤缩在一处,神色惧是惊恐。有那胆子小的,已轻声抽泣。
身怀六甲的高三巧赫然在例。只见她披头散发的捧着肚子,倚靠在丫鬟身上,瑟瑟发抖,显然是受了惊吓。
……
屋子里,欣瑶含泪跌坐在椅子里,萧寒立在她身后,手抚在她轻轻抖动的肩上,无声安慰。
须臾,杜天翔从内屋里背手走出来,一脸凝重的走到萧寒夫妇跟前。
欣瑶抬起脸,急道:“如何了?”
杜天翔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共尚七刀,刀刀见血。旁的几刀倒也罢了,只要命的那一刀直入心脏,一分一毫都未偏差。”
“表弟?”蒋欣瑶惊呼一声。
“便是我来得再早,也是救不回的!”
蒋欣瑶默然。
杜天翔掏出怀中的帕子,不紧不慢的擦着手。
萧寒脸色一缓,高声道:“来人,去瞧瞧蒋府老爷,太太这会子到哪了?”
言闭,拍了拍天翔的肩膀,点点头道:“那两个小的如何了,可有伤着哪里?”
杜天翔把手里的帕子朝身后之人一扔,白芍稳稳的接住了,退了出去。
“那两个小的我仔细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伤痕,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所以才哭闹不止。刚刚我已给他们喂了些安神的汤药,这会子睡过去了。只是……”
杜天翔踌躇的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蒋欣瑶,没有再往下说。(未完待续……)
PS:感谢,曼曼,炎炎烈日的粉红票。
书友问:蒋四何时结束。
包子答:该结束的时候,就结束了。
后面的行文必须,也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