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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甲是假     女配重生之凰逆仙途txt下载     女配重生之凰逆仙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九章:伤魂(四)

    司瑾然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侧的老管家,开口道:“陈叔,依照行程看,我们应该已经过了玉华岭了,前面河道的境况如何?”

    “是的,大少爷。”陈叔恭敬地回道:“已经进入河泽地界的河道了。冻冰尚未融化,不过都堆积在了两岸,老奴已经嘱咐过他们,务必小心驶船,切不可碰到任何浮冰!待会儿老奴出去,会亲自盯着。”

    司瑾然点点头,陈叔办事一向妥帖,面面俱到。此次洎江冰封,千年难遇,浮冰的厉害,陈叔不可能不知晓。

    “哥哥,陈叔晓得的,你且宽心好了。”司芙霜将药碗端过来,递到他跟前,“先把药喝了,莫要凉了减了药效。”

    三人六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司瑾然内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一口饮尽。

    三人俱是松了口气。

    陈叔一脸放心,道:“大少爷,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司瑾然轻笑着点点头,将药碗递还给司芙霜的同时转向身侧的司剑,道:“将那几本账本拿过来。”

    “是。”司剑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正要朝案台走去。

    “等等!”司芙霜突然开口打断二人,秀眉深蹙,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司瑾然,“哥!你才刚把药喝完,该是好好躺着休息!”

    要说整个司家,司瑾然最怕的不是司家那些个心怀鬼胎的叔伯长辈,却是外柔内刚的母亲和这个古灵精怪的胞妹。因为他的身子骨素来差极,所以对待他,他们总是极为重视。就比如说此刻,他不过是想察看下几本账本,芙霜就已经喋喋地吐出一娄子话来了。

    “哥哥,你坚持今日一大早登船我本就不赞成。与那些商户约定的时日迫在眉睫又如何,想我司家在大西北立足多年,难道失了他们我司家便不成了?你为何一定要如此逞强?那几本账本改日再看又有什么打紧?你可有看看你自己的脸色?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念着娘,还有我和二弟啊!”说到最后,漂亮的眼眸中隐隐有水光浮动。

    司瑾然最怕的便是如此,他的身子骨他自然是最清楚的,可他们却总把他当成一碰就碎的陶偶,凡事都不让他逞能、放肆。

    他心里无奈,只能妥协。

    司瑾然苦笑着,连连妥协,“好好好,我不看了,司剑,莫要拿了。”见司芙霜还皱着眉,依旧不甚满意,连忙道:“我这便躺回……”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哒哒的略显错乱的脚步声在舱外响起,接着便是窸窸窣窣、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隐约传来。

    “……浮尸……死……”

    “女……冻僵……拉上来……”

    “……气息……”

    “……”

    因为司瑾然身子骨弱,所以居室周围素来都较为的安静,而船舱的隔音又不比司宅,所以,尽管外面的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仍有只言片语飘了进来。

    “司剑,你去看看,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司瑾然侧头吩咐道。

    “是!”司剑沉声应道,当即跨步朝舱门走去,笔直劲挺的腰杆仿似一棵青松。

    司芙霜的目光不知不觉就飘到了他宽阔的后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被室内暖炉熏得绯红的脸蛋竟越发的红润了,眸光闪烁着羞涩和甜蜜。

    不到几吸的功夫,司剑便推门走了进来,躬身朝司瑾然回禀道:“回大少爷,他们在江中发现了一名女子。”

    “女子?”司瑾然眸中划过一起狐疑,蹙眉吩咐司剑道:“你立马前去请顾神医到甲板上去,霜儿,我们一同去看看。”

    “是!”司剑领命,转身又匆匆出了舱门。

    “好!”司芙霜点点头,转过身从榻上取来一件灰色狐裘给他披上,而后推着他慢慢出了船舱。

    待二人到达前头甲板上的时候,一名满头白发的童颜老者正半蹲着身子察看着什么,正是司剑前去邀请的顾神医。他的周围站满了商船上的伙计,司剑也立在一旁,垂首看着地面。从众人腿脚的间隙,依稀看到有一道人影躺在甲板上,身着蓝白相间的袍子,袍子已经湿透,甲板上湿哒哒的淌了一滩的江水。

    “大少爷来了……”

    “是大少爷……”

    “……快让让……”

    “……”

    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司瑾然,围拢的人墙自觉地朝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来。

    司芙霜推着他继续往前,视线一路铺展,被顾神医挡住的人影也逐渐显现出全貌来,蓝白相间的袍子、纤细的腰肢、隆起的胸脯,白皙细腻的脖颈,如水草般纠缠的墨发,竟是一名女子!

    随着顾神医将覆盖在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一一拨开,女子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只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抽吸声。女子修长微斜的眉如雾中远岱,秀鼻似身后苍翠的玉华岭,轮廓高挺,唇瓣淡薄适宜,微微抿着,延伸至两侧,嘴角轻轻上敛,仿佛带着一丝笑意。

    她的肤质白皙细腻,脸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水珠,如此色泽、浑身尽湿的狼狈模样,给她添了几分柔弱,然而,那对修长的眉宇,以及即便阖着也显得狭长的眼形又给她增了几分英气,柔弱和英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放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怪异感,反而有种特别的气质。仿佛,她本就该是如此的。

    人墙之中,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司芙霜才讷讷地吐出一句话:“好美……”

    这句话,也成功唤回了所有人的理智。

    司瑾然敛去脸上的异样,看向正替女子察看的白发老者,问道:“神医,这女子如何?可还有救?”说着,目光在女子的脸上又仔仔细细地逡巡了一遍,眸中的狐疑越甚。照常理来说,溺水之人应该面色青紫,皮肤肿胀,表情狰狞,可此女子却是肤质细嫩,神色安详,皮肤竟还透着红润的色泽。不像是溺了水,反倒像是入了眠。

    在这茫茫洎江,又是寒冬腊月,如何能不让人起疑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伤魂(五)

    顾神医凝神闭目,右手中食二指虚搭在女子的皓腕上,指尖灵气丝丝缕缕地透过皮肤钻进女子体内,渗入到经络之中。同时,左手捻着辫须,垂眸静默。

    过了半晌,轻阖的眼皮倏地睁开,从里面射出灼然的精光,随即有掩不住的狂喜渗透出来。他站起身来,侧身对司剑道:“司剑,快将这女子抱进内舱中,快!”

    顾神医虽然被称为神医,却也是修道之人,只不过,他修的是医道,还是医从“医毒双绝”的归一谷。他原就是大西北司家人,是司家祖上收养的孩童,若按辈分来算,他还是司瑾然兄妹的堂叔祖了。

    司瑾然的腿,司家花了二十五年的岁月,为他寻找奇珍异宝,广聘能人医者,直到所有的法子都用尽了,依旧无计可施,司家才不得不传讯于归一谷,寻求这位早已修了道的叔祖辈庇佑司家。

    于是,司家就出现了这位顾神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连这位归一谷的长老都拿司瑾然的腿没有法子。如今,司瑾然所有灌进腹中的药汤,对于病疾的效用也只是微乎其微而已。

    但是,此刻令众人惊诧不已的是,既然顾神医身为修道之人,自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而一直以来他也是遇事从来面不改色,如今这般狂喜激动却是头一次。

    司瑾然不由得愣了愣,而一旁的司剑已经听命往前一步蹲下身将甲板上的女子拦腰抱起,大跨步往船舱而去。

    “神医?”司瑾然一脸不解。

    不待他说完,顾神医便开口打断他道:“瑾儿,你这腿有救了!”

    “什么?”仿佛一个馅饼当头砸下,司瑾然只觉得头脑一阵晕乎,竟又是一愣。

    “真的么?神医,你是说……?我哥哥他真的可以……站起来了……?”旁边,司芙霜已然惊喜地叫出声来。

    “不错!”顾神医笃定地点点头,“你们先回船舱,老夫稍后便来。”

    司芙霜原本还想再追问,见他如此说便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按耐了下去,和司瑾然、陈叔他们对视了几眼,才推着司瑾然复又转回了船舱。

    却见顾神医转过身面向江面,从空间中取出一枚传讯符,在上面龙飞蛇舞地写下一串话语,然后单手一扬,传讯符飞向半空,朝着东南方向,转眼就消失在了云层中。

    顾神医收回视线,毫不犹疑地转身钻进了船舱。

    等到他走进内舱的时候,女子已经被安置在了床榻上,司瑾然、司芙霜、司剑,以及老管家陈叔,四人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他。

    他也知道方才自己的一句话已经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便也不卖关子,张口道:“前几日,老夫回了一趟归一谷,请教谷中诸位长老,又翻遍了医典古籍,终于被老夫找到了医治瑾儿的法子。这个法子,其他的所有,老夫都有法子可以办到,唯有一样,也是最最关键之处,便是需要雷火双系法术从旁辅助。火,是祛除经络中的寒毒;雷,是激发经络的力量,使之不致于在医治过程中坏死。”

    “修真界,拥有雷系天灵根的屈指可数。不过,天也佑我司家,竟被我们碰到了拥有雷火双灵根的修士!”说到最好,神色越发的激动起来,连下颌的辫须都仿佛雀跃地不停抖动。

    其余四人一听他所言,均是喜不自禁。

    素来情绪少有波动、面色柔和的司瑾然眼底蕴出狂喜来。而司芙霜和陈叔二人,更是激动得眼眶中沁出泪水。

    司瑾然不仅是司宅的大少爷,更是司家的现任当家人!所以,这一消息,不仅对于司瑾然,对于在场众人,甚至于整个司家,都不啻于是个天大的喜事!

    “哥哥……”司芙霜蹲下身望向司瑾然。二人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微微打着颤。

    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瑾然紧抿发白的唇瓣缓缓松开。他看向床榻上宁静安详的女子,问顾神医道:“神医,如你所说,这女子便是拥有雷火双灵根的仙长?”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话纷纷转向床榻。

    司芙霜轻叹道:“竟然这般年轻……”听闻修士多俊朗貌美,且随着自身修为的不断提升,容貌也会越发的翩然出尘,仿似天上仙人。

    如是想着,司芙霜眼底隐隐流露出艳羡慕之色来。

    “不错!”顾神医点点头,“只待她醒过来……”

    他自然是清楚眼前这个女娃儿身份的。雷火双系天灵根,何等得天独厚的天赋!当年在天樨峰穹苍殿又如何的轰动!更何况,近年来,那一位一直在峊州大陆上寻找她的下落,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此时此刻,这女娃儿无端出现在洎江,又陷入昏迷之中,想必在她下落不明的近一年里定是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际遇!只是,以他的医术,竟也完全看不出她为何昏迷。明明她的脉相正常,体内的灵气也是自成规律地流转调和,甚至她的脸色都不是溺水之人的脸色,红润非常。

    他方才以灵气探入,不是泥牛入海,却比泥牛入海来得诡异,竟是被她体内的灵气给强悍地吞噬掉了!

    唯今,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能静待那人到来,亦或这女娃儿自行醒来……

    等锦凰识海中有意识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无边无际的黑暗肆无忌惮地铺展开来,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在其中。

    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这黑暗之中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似曾相识。这力量强横霸道、诡谲阴寒、暴戾扭曲!

    但是,尽管如此,这力量对她却没有丝毫的恶意,反而非常的熨帖,甚至于说,是在温养着她。

    换而言之,这力量之于锦凰,就如同水之于鱼兽,土地之于草木,天空之于飞鸟。

    不光如此,锦凰发现,她的体内竟也有一股相同的阴森力量在与之相感应。似乎是知道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其力量之劲,所以,这股力量在她体内流转地十分的缓慢小心,收敛了强横的牙爪,流过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最后一点点汇入到丹田之中积聚。

    怎会如此?她身处何处?这股诡异的力量又是源自于哪儿?为何,对于她来说是这力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仿佛,仿佛,她本就是生于长于这样的环境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伤魂(六)

    无数的疑问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锦凰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的东西,脑海中混沌一片,有许多模糊的画面飞快地在脑中闪现,转瞬又迅速隐没了下去,杂乱无章,没有头绪。

    一股撕裂般的钝痛毫无预兆地从脑中蓦地蔓延开来,像是要把脑袋四分五裂了一样,简直痛不欲生。

    她越是想要去探清那些画面,这股钝痛就越发的强烈。

    锦凰痛得无以复加,只能下意识地不再去想。如此一来,脑中的钝痛竟真的缓缓消了下去。

    当她慢慢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无穷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不知何时竟冒出无数幽蓝色的星火,几乎布满了整片虚无缥缈的黑暗。这些星火无风摇曳,璀璨嫣然,仿若是在夜幕上点缀了无数闪烁不定的星辉,美得让人迷醉。

    锦凰忍不住伸出右手去触碰那些星芒,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意念,一枚幽蓝色的火焰像是有灵性的雀儿,轻巧地落在她的指尖,欢快地摇曳。她甚至感知到了来自于这团火焰的亲近和欢喜。

    怪异的是,蕴藏在她丹田中兀自流转的力量,感应到这火焰,竟蠢蠢欲动了起来。不光如此,连带着在经络之中原本小心翼翼流窜的阴冷之息也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

    强烈的胀痛撕裂感疯狂袭来。

    锦凰手一抖,指尖的幽蓝色火焰被她狠狠捏碎,化作蓝色的粉末飘散在虚无之中,转眼就被湮没了去。

    然而,这一举动却仿佛是点燃了炸药的引信,漫天的幽蓝色火焰开始旋绕在她周围疯狂地蹿动,速度越来越快,最终融合成一条巨硕的蓝色火龙。狂暴的扭曲暴戾之息如同火龙的爪牙,肆无忌惮地向四周扩张侵占。

    这力量已经不复最初的温顺和服帖。摧枯拉朽的倾轧煞气从四面八方笼罩上来,锦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恐惧。

    面对如此压制性的力量悬殊,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龙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怒吼着迎着她的面俯冲而下。

    锦凰清透漆黑的珠目中倒映出火龙张大到极致的血盆大口,以及幽蓝色疯狂燃烧的火焰极速逼近。阴戾狂暴的气息流胡乱地刮擦在她脸上,犹如片片刀刃剔刮,几乎都让她睁不开眼来。

    “哗”地一声,火舌划破天幕,咆哮着怒吼着,锦凰只觉得一股强横的力道狠狠地冲击在她胸腹处,接着,便如破竹之势,灌入到她体内,贯通全身经络。

    痛!撕心裂肺的痛!如烈火焚灼,又似寒霜冰冻。

    阴戾之息所过之处,所有的经络都承受着难以言喻的胀爆之痛,以及冰火两重天的殊死煎熬。而更令锦凰心惊的是,腹中的碎片竟也似受到召唤一样,疯狂地跳动起来,几欲破腹而出。

    就在锦凰承受着非人痛苦之时,她的识海之外、现实之中也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她的身体从床榻之上飞浮起来,漂浮在半空中。明明船舱修得密密实实,但舱内却无端生出一股风/流来。这股风/流越来越大,越来越劲。渐渐地,风/流变成肉眼可见的苍白色,竟是混杂在空气之中的灵气。

    白色的灵气盘旋在锦凰的周身。随着风力的劲道不断增强,灵气团也越发的庞大,最后,竟凝实成一团强大的灵气风暴,白茫茫的灵气将她整个儿笼罩在里头。

    而负责照看锦凰的婢女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风/流刮的她的双环髻散落了下来,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就像是野鸡的草窝。直到接二连三的乒乒乓乓声传来,她才如梦初醒,一脸惊惶地跌跌撞撞冲向舱门,一把拉开,然后朝外跑了出去。

    跑到拐角处的时候,险些与蓦然出现的人影撞到一起,幸亏凭空生出了一股力将她歪倒的身子扶正,才得以幸免。

    “发生了何事?”

    婢女抬起头来,才发现是司瑾然还有司芙霜他们,问话的正是司瑾然。

    见到几人,婢女一下子有了底气,胆子也壮了起来。她喘了口气,忙回道:“回大少爷,是仙长,她……她……”

    “她怎么了?”一听是锦凰出了事,不光是司瑾然,司芙霜、司剑等人也是立马变了脸色。

    要知道,锦凰可是顾神医口中所说的能医好司瑾然腿疾的关键,他们如何能够淡然。

    也不等婢女回答,司芙霜已经心急地率先越过婢女朝船舱而去,司剑也不耽搁,推着司瑾然快步跟了上去。

    几人到的时候,船舱之内已经一片狼藉。

    所有摆放的小物,瓷器之类全部碎裂成了渣,铜摆挂饰等不易碎的物件均是东倒西歪,哪怕是稍重的案台、凳椅,也是早已不在了原来的位子上。

    司瑾然几人挡在门口处,只觉得迎面刮来的飓风堪比大西北寒冬腊月天里原野之上疯狂吹刮的暴风,不,甚至比之还要来得狂烈。他们根本睁不开眼来,只能凭借着眼帘下勉强分开的一条眼缝,依稀看到眼前茫茫的一团苍白。

    “全部退至舱外,快!”疯狂吹刮的飓风中,有人如此大吼道。不是别人,正是察觉出了异动、匆忙赶来的顾神医。

    司瑾然等人自然听出了来人,忙依言纷纷往外退。

    这时,顾神医又喊道:“快命伙计靠岸停船,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和见识,他们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还是与修真之人有关的怪异之事。于是,几乎是想也未想,匆匆赶来的三人又慌忙退到了门外。

    三人惊魂未定,就看到身侧的船舱被内里的飓风刮得砰砰作响,不停地抖动。接着,脚下的船板似乎也在不稳地左右晃动起来。

    司剑心中大惊,脑中立马想起方才顾神医说的话,连忙运起轻功冲向舱外。

    司芙霜跑到司瑾然身后扶住轮椅,两人脸上均是惊疑和恐惧之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伤魂(七)

    身侧的木质舱板震动得越发厉害,“砰砰砰”的响声就像是有榔锤不停地砸在上面一样。同时,亦有怨魂呜咽的飓风呼啸声不断从舱内传出。

    司瑾然兄妹立在走道中,听着周围嘈杂的动静,内心惊疑不已,暗暗猜测里面的状况。

    然而,还不待两人如何,脚下的船身突地左右剧烈摇晃起来,司芙霜一时不妨,猛地朝一侧栽去,所幸走道修得较窄,所以她只是肩膀撞到了舱板上并没有摔倒在地。却是司瑾然因为坐着轮椅,司芙霜惊慌之下下意识地松了双手,又因船身摇晃不定,所以轮椅自动地朝着低矮的地方滑去。

    司芙霜忍着痛抬起头来,就看到那轮椅先是向前滚动,接着又顺势向后滚去。司瑾然双手紧紧抓着两侧的扶手,只能被迫地随着轮椅向前又向后。

    恰在此时,船身不知何故,突地向一侧倾斜,司芙霜后跌的同时看到轮椅一时转变不了滚动的方向,竟向一侧歪倒。坐在里面的司瑾然眼看就要从轮椅中摔出,栽倒在地。

    正在此时,有人影从走道的入口飞掠而来,转眼就到了跟前,一手拉住即将摔倒的司芙霜,另一手使出巧劲,先是将司瑾然歪倒的身子扶正,再将轮椅稳固。不是去而复返的司剑,又是何人!

    “阿剑……!”司芙霜喘了口气,惊喜地看向来人,脸上犹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之色。

    “大小姐,大少爷,你们没事吧?”饶是平时冷漠的没有表情波动的司剑也变了脸色,暗藏在劲服之下的健硕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惊魂未定。

    司芙霜苍白着俏脸摇摇头,见司瑾然没有摔倒心头又是一松。

    脚下的船身依旧在不稳地摇晃,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外面发生了何事?”司瑾然气息不稳地道。

    “少爷小姐,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罢。”司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手紧抓着轮椅的后把手,一手虚落在司芙霜的后腰处,脚下暗自使力扎稳马步,护着二人缓缓走向舱外。

    方钻出船舱,三人还未站稳,就见眼前一道白影闪烁,却是一道数人高的水墙巨浪迎着船头打来。

    “小心!”慌忙躲避的陈叔眼角瞥见三人,忙疾声大喊道。

    司剑反应迅捷,一个旋身挡在司瑾然兄妹面前,背向江面。水墙巨浪迎头落下,冰凉刺骨的江水“哗哗哗”尽数落在了他的背上。

    “快!调转船头,尽快靠岸!快!”见家主平安无事,陈叔立马吩咐船上的伙计做事。

    先前在舱内还不觉得,此刻到了外面,司瑾然他们才发现,情况竟然远比他们想像中的要来得糟糕。从来风平浪静的洎江此刻竟像是遇上了海上强风暴,江面巨浪滔天,风起云涌。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司瑾然三人却一致的认为,此次洎江异变是由舱内那名女修而起。试想,洎江地处内陆,幅员有限,并不像东海那般地域辽阔,根本掀不起这样可怕的风暴。

    而据世人所载的有关洎江上千年的记载中,也从未发生过此类事情。可偏偏就是这般凑巧,那女修在舱内突生变故,而舱外的洎江紧跟着就巨浪滔天。

    世人皆知,修道之人有飞天遁地之能,所以,洎江异动,或许根本就是因那女修而起!

    根本容不得三人多想,浪涛不断地冲击拍打着船身,面对如此强悍的力量,他们的船只渺小的仿佛沧海一粟,只能随着浪涛翻滚摇晃,根本不能自已,倾覆只在片刻之间。

    更糟糕的是,因为气温不够,洎江还未彻底解封,为了不影响大西北的船运,朝廷动用了全部人力将江中冰块凿碎,然后堆积在了江边。此刻,变故突生,翻涌的浪流将这些冰块重新冲入了河道,随着浪涛翻涌。一旦船身撞上其中的任何一块,货船必定毁于一旦,而船上的众人也不能幸免!

    此刻,能够做的,便是尽快靠岸,保全所有人力。

    然而,江上的风暴越来越劲,浪涛也越来越大,船身更是摇晃不定。众人根本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扭转航船方向!所以,此时此刻,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扭转方向的问题了。

    所有坐过船的人都知道,船只主要靠船帆来调整方向和提供前进的动力。但是此刻,洎江上起的是回旋的风暴,如果再挂着船帆,船只只会倾覆的更快,所以,唯今之计只能是先将船帆降下,而船上的伙计也是这般打算的。

    然而,强大的劲风吹刮着船帆,绑定在船帆上连接着旗杆的麻绳被拉扯得紧绷到了极点,伙计根本对抗不了麻绳上风暴产生的力道,整个人反倒被迫挂在了麻绳上,在半空中被风暴刮得飘来荡去,看得下面的人心惊肉跳。

    突然,空气中蓦地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麻绳乍然绷紧,挂在空中的伙计再难支撑,被力道甩出,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砰”地一声狠狠摔在甲板上,顺势翻了好几个滚,最后一头撞在船舷上,再不见动弹。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过去。

    见此情景,众人均是惊惧不已。

    风暴的力量只增不减,船只摇晃得就好像驶在浪尖上,已经有不少的伙计被甩到了江中。

    “阿剑,别顾我们了,快用剑把那绳子砍断!”司瑾然狼狈地趴在地上,对司剑喊道。

    司剑看了眼他和司芙霜,面上仅犹豫了一瞬,便转过身猛地双脚蹬地,朝着船帆飞冲而起,手持利剑砍向在半空中不断晃荡的绳索。

    “呲啦!”绳索应声而断,巨大的船帆“哗哗哗”不断往下坠落,“啪”地一声砸在甲板上。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船只突地狠狠一震发出“哐当”的撞击声。接着,一道约莫三丈高、丈宽的浪涛自江面拔地而起,迎着船头极速逼近。众人来不及喘口气,甚至来不及躲避,就听到“砰”地一声爆炸声起,整个船身瞬间四分五裂了开来,众人只觉得身后一股强大的气浪袭来,自己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就飞了出去。

    而已经近在眼前的水墙高高直立,乌压压地笼罩在众人头顶,就仿佛一只巨手当头压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伤魂(八)

    “啊……!”

    “救命……!啊……!”

    “……”

    一瞬间,江面上响起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惊吼声。

    只见一团幽蓝色的巨硕气团风暴自船身中央破船而出,如一朵巨大的蓝色蘑菇云腾空而起。蓝色的气浪携着强悍恐怖的力量向四面八发倾轧而出,气吞山河,淹没一切。

    所有在船上的人尽数被气浪掀飞,原本排山倒海倾覆而下的巨浪在这股力量面前变得不堪一击,被轻而易举地推排开来,向四周疾速退开。

    众人惊惧混沌之中,只觉得自己被一股令人几欲窒息的阴森暴戾之息笼罩,脑海中竟看到血尸挣扎、百鬼狰狞、怨灵嘶吼的可怕景象,仿佛置身于十八层炼狱之中!

    正在这个时候,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啸声由远及近。

    被蓝色风暴高高抛起的顾神医看到从远处飞掠而来的身影,终于露出一抹释然而放心的笑。接着,便放任自己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就在众人即将坠入江中的前一刻,从远处白茫茫的云端蓦地飞出一道璀璨夺目的蓝影,速度之快疾如闪电,朝着风暴升起的方向飞掠而去。飞至半路之时,蓝影蓦地分化出二十四道一模一样的剑芒,方向未变、速度未变,宛若流星,华光四射。

    这二十四道蓝色剑芒冲入蓝色风暴之中,在一瞬间就分散开来。接着,就像是有自我灵性般纷纷接住被气浪抛起、从高处疾速坠落的众人。

    二十四道蓝影,恰恰好接住船上的二十四人。

    蓝影载着众人,不约而同地落在最近的岸边。而后,这二十四道蓝影又瞬间聚合成一柄闪烁着粲然光芒的宝剑,却是苻璃的坤吾!

    不远处的云端、金色阳光的尽头,有一道白影御风而来。大若云絮的白羽飞行法器上,苻璃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蓝色的蘑菇云缓缓向四周膨胀铺排开来。

    狂戾阴冷的气息在江面上一道儿一道儿地掀开。

    苻璃幽深的瞳仁下意识地一缩,眉峰高高蹙起,如此阴冷诡谲的气息,仿佛能透及人的躯体,将人体内的灵魂血淋林地剥离。这样的气息,他并不陌生,也曾接触过,便是在十数年前,他前往幽溟诡域之时。那里,每一方空间中都充斥着这样的气息,血腥、扭曲、暴戾、阴森。

    这是来自鬼府冥域的地狱之息,为何锦儿的灵气之中会携带这样的气息?而且,爆发出来的力量还如此的强横霸道?

    苻璃心下不解,右手随意在空中一挥,就见洎江岸边一道蓝色的透明结界凭空生出,宛如倒扣的大碗罩下,将那重伤昏迷的二十四人护在了里头。

    透明光幕上,蓝紫色的雷电游弋流窜,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光幕内,有稀薄如丝的苍白灵气在二十四人的头顶盘旋流转,缓缓渗透到他们体内,助他们缓和伤势、温养肺腑。

    苻璃收回手,驱使着白羽法器停驻在距离江心丈余远的半空上。

    此刻,幽蓝色的蘑菇云已经彻底膨胀了开来,蓝色的灵阴之气迅速被消融在了空旷的天地间,露出包裹在风暴中心的蓝紫色透明球体。球体的正中央,一袭沧阆派弟子袍的锦凰正盘腿端坐其中,蓝紫色的灵阴之气凭空自生,袅绕在她周身,渐渐地将她围拢包裹,直至再让人窥探不到分毫。

    “锦……儿……”苻璃的眸光一凝,下意识地就要往前踏出,然而,下一吸又生生顿住了步伐。因为他发现,锦凰她此刻正在晋级,冲击结印金丹!

    他心底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欣慰的是,锦儿不仅平安无事,反倒还得了一番机遇,不足二十岁的骨龄便能够结印金丹,这是何等得天独厚的天赋!但是,他心底更多的是担忧。那样诡谲强悍的气息,于他都觉得心惊,不知锦儿她能否顺利踏过这一关?

    不过,既然他在此地,就绝不容许任何事任何人干扰到她!

    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球体结界。

    结界悬浮在江中心,强大的气息波动形成疯狂的气流,将结界正下方的水向四周推排开。江心水位下降,形成宛如碗底的巨大半球弧面。水下生长的水草从水面冒出,方接触到那气流就被碾成了粉末,甚至是浮在水里的巨大冰块,也轻而易举地被绞成了冰沙。

    叱咤天下的狂肆、目空一切的乖戾,如此强悍凛冽的气息……苻璃冷沉的眼眸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他不会看错,这是神器释放出来的力量!

    锦儿她身上,携带了神器?

    狂肆的气浪胡乱吹刮,向四面八方蔓延铺展,扑向苻璃。然而,他的衣袍却没有丝毫被劲风吹拂的迹象,衣摆服帖垂顺,发丝分毫未乱。却见,他的身前一臂远的虚空中,有水波一样的物什轻轻荡开层层细浪,竟是一层透明的光幕结界。

    气浪越强,光幕波动的也越发厉害。

    苻璃却是恍若未闻。

    因为他看到那团蓝色球体结界上,有东西闪烁浮动。似字非字,似画非画,倒是与符文有些相似。但是,此种符文他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银色的光晕一闪一烁,嵌在巨大的光幕上,像是无数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光晕闪烁间,仿佛带着一种摄魂攫魄的诡异力量,让人一不设防就陷入到极致恐怖的暴戾血腥之中!

    苻璃辅修阵法,所以对符文颇有钻研,古梵文自不在话下,便是极为少见的伽罗文他也有所涉猎,已经失传了的愒(kai)语他也研究过,甚至婆娑沙海里半兽人所用的楔文他也略知一二,却是这种符文他当真前所未见。

    这些银色的符文组成一条条光带,绕着巨大的球体不断旋转浮动。

    这样的屏障,绝对不是锦凰所布,应该是她身上携带的神器所发,护她平安。有了这结界护卫,即便是他,只怕也得费上一番修为才能够破除。

    爱徒有此番际遇,作为师尊,苻璃也为她欣喜不已。他眼瞳中萦绕不散的浓重郁色像是被拨开的稠雾,渐渐散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伤魂(九)

    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锦凰都一无所知。此时此刻的她,正面临着修真之道上第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卡。

    她神识所沉寂的黑暗虚空,此刻一片猩红。漫无边际的业火放肆而旺盛,诡魅摇曳,仿佛汪洋。

    猩红的火舌不再温顺,变得仿若是拥有灵性的藤蔓,攀附着她的身体,不断往高处蹿动。转吸之间,锦凰整个人就被火舌包裹地密密实实,看不到一丝踪影。

    明明是最为炙烈的猩红色,却仿佛是世间至阴至寒之物。火舌释放出来的阴戾之息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薄薄的法袍,透及肌肤,渗入灵魂,将她的魂魄炼灼撕扯。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魂魄已经被硬生生地抽离了躯体。

    每一次晋级都犹如洗髓易筋,可这一次却仿佛来得更为的痛苦。磨人的煎熬,不亚于剜心割肺、断骨续筋。可锦凰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如果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住,日后更大更为艰难的险境她又怎么去淌?

    锦凰暗自咬牙,鼻息喉口间都是浓郁甜腻的血腥味儿。她甚至感觉到无数的冷汗从周身冒出,但是方触及到如蛆附髓的业火时,“哧……”一声便化作烟气,消融在了天地间。

    无穷无尽的痛楚让她渐生麻木,思绪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和哀嚎声。血池中不断上下挣扎翻腾的厉鬼,被鬼差用铁链钩住心肺的冤魂,刀山下被劈开血肉复又长出、如此循环往复不得善终的恶灵,置身于猩红业火中承受炼烤的血尸……

    原本猩红的天地仿佛蒙上了一层可怕到令人战栗的扭曲血腥之感,是来自地狱的暴戾和对死亡的恐惧绝望!

    深到灵魂都颤栗的痛楚已经让锦凰麻木了,重重的阴冷之息仿佛都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此刻的她,就像是凌驾于空间上方,俯瞰着百鬼挣扎、血尸哀嚎的鬼府万象。

    终于,仿佛是弹指一瞬,又仿佛是山河更迭,就在锦凰以为没有终结的时候,一道近似于雷电的物什猛地蹿进她体内,迅速蹿遍全身,接着,全身的经络就像是爆竹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瞬间暴胀了数倍,就像是要炸裂开了一样。

    “唔……”锦凰痛得下颌高高昂起,迷蒙的视线中倒映出一片猩红色的仿佛血沙一般的雾气。百鬼挣扎的万象消失,汪洋似的猩红业火化作漫天的灵阴之气,猩红的世界混沌一片。

    这些灵阴之气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之力,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体内,形成一处仿佛暴风眼一样的漩涡。漩涡再吸纳更多的灵阴之气,如此周而复始,盘绕成庞大的漩涡风暴。

    风暴急剧膨胀,然而中心的暴风眼却在逐渐地减小,直到收缩到拳头般大小,只听见一声“啵咚”的响声,犹如老蚌吐珠,风暴眼的正中心缓缓升起一枚圆形的丹丸。火红色的光芒流光溢彩,数根蓝紫色的雷电在其上游弋,自在而欢快。

    丹田之内,丹丸周围猩红的漩涡流转变幻,分化成无数条仿佛红色丝带一样的灵气带。这些灵气带中依稀有银色的诡秘符文若隐若现,旋绕着丹丸,像是缝衣服般,从侧边进入,贯穿球身,从另外一侧蹿出。如此往复,旋绕、补给、运转着中央的丹丸。

    丹丸下方,一枚破碎的黝黑碎片仿佛又被褪去了一层污垢。片身照应在丹丸紫红交错的炫丽光芒下,发出淡淡的暗色光辉。

    与先前撕心裂肺的剧痛截然相反的,是通体说不出的熨帖和舒适。

    全身经络被灵阴之气重新洗髓,被拓宽了数倍有余,竟比之前更加的强韧了。经络内充沛的灵阴之气如同源源不断的溃堤之洪,上罩一层结界般的紫红色光雾,流泻千里,无丝毫阻碍。

    锦凰欣喜不已,晋级成功,且结印金丹!

    然而,不等她放肆片刻,漫天红雾的虚无中,忽然地响起一阵振聋发聩的轰隆声,仿佛九天之上惊雷降下。接着,便有一道粗如麻绳的蓝紫色闪电噼里啪啦地落下,几乎要将整片虚空撕扯成两半。

    无边无际的红雾,顷刻间被乌云笼罩密布,漆黑一片。

    这是雷劫?

    锦凰心惊不已。她不过是晋级金丹期,何以会降下雷劫?

    然而,根本不容她缓和片刻,一道紫电携着巨雷轰隆隆砸下,锦凰只觉得一股非人力所能抵御的恐怖压力盖顶而下,如群山压顶,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碾成肉泥。

    但她哪里肯坐以待毙,经络之间灵阴之气流泻,周身迅速结出一层屏障,以期抵挡威势。其实以她的实力要抵挡住这雷劫根本就不可能,锦凰心里也清楚这一点。然而,紫电劈下的前一吸变异骤生,屏障光幕上蓦地凝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诡秘符文。这符文赫然就是旋绕在她金丹周围的符文。

    这些符文组成一层结界。紫雷落下,不偏不倚地就砸在结界上,长长的雷电击打在符文光幕上,瞬间,整个光幕便爬满了紫雷,噼里啪啦的电击声不断冲击着锦凰的耳膜。

    她只觉得视线尽数被电光笼罩,漫天的黑幕也随之变得模糊。

    锦凰方松一口气,远处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接着,“刺啦”一声又一道紫电袭来,再次砸在屏障结界上。这一击,屏障终于到了强弩之末,“砰”地一声炸响,整个符文结界轰然爆裂。紫电没有了障碍,毫不留情地打在下方的锦凰身上。

    “咔嗒!”锦凰感觉自己的骨骼像是被生生劈断了,断骨撕筋的痛楚蔓延开来。

    成功结印金丹的喜悦还没有抒发、紧绷的思绪还来不及释放,锦凰就感觉整个识海骤然间天翻地覆。她一下子被掀翻,然后便像是坠下无底深渊般直线下坠,直至被卷进仿似漩涡的黑洞中,然后一下子就昏死了过去,再无知觉。

    在锦凰识海之外的真实世界,苻璃目不转睛地看着蓝紫色的透明球体颜色逐渐加深,其上的暗银色诡秘符文变得越发醒目耀眼,心中明白锦凰晋级已经到了关键之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伤魂(十)

    不光如此,球体光幕之内,蓝紫色的雾气也变得越发深沉,直至变成浓重却异常纯净的紫色。但是,无论如何,苻璃他却始终无法看到爱徒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从东起升至当头,而后慢慢西斜。

    苻璃一直静立在半空中,脚下的白羽法器稳稳当当地托着他,一身法袍一丝不苟,长身玉立,背脊笔挺苍劲仿佛翠松。他双手背于身后,神情一如既往的清贵疏冷,吝于表情波动,然而一双眸子却是幽深似海,眉宇间微微蹙起,拢出一团暗影。

    夕阳的余晖从他右后方斜照而来,若不去看他的面色,倒是映得他半片脸颊红如粉面,隽雅美好得仿佛画卷。他脚下,大如云絮的白羽法器亦被染成了炫丽的火红色,身侧,坤吾则闪烁着蓝色耀眼的光华,剑刃直指球体结界,如临大敌。

    恰在此时,洎江岸边,在雷系结界罩下原本东倒西歪昏迷不醒的众人,在纯厚灵气的温养下先后缓缓苏醒过来。

    严格说来,船只炸裂之时,若不是顾神医在千钧一发之际撑起一道防御结界笼罩在锦凰的气浪之外,削弱了气浪外扩的力量。恐怕,船上的众人都将被炸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而锦凰的手上也将沾上无辜之人的杀孽。

    因为爆炸来得突然,所有人均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炸晕了过去,所以此刻醒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无知,不知今夕是何夕,自己又是身处何处。

    司剑因为习武的缘故,身体强健,故而最先苏醒过来。

    他一抬起头,首当其冲入眼的便是一团巨大的蓝得近乎发紫的光球。这光球悬浮在江面上,有白色的烟气盘旋袅绕在球体的外围。即便隔着头顶蓝色的光幕结界,从球底下深深凹陷的江面,依旧能够不费吹灰地感受出那风力的强劲。

    显然,眼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所知所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球体,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后,司剑将视线移向光球正前方、踏空而立的男子身上。那一身华贵内敛的袍子、通体难以言喻的仙灵之气,以及超出凡俗的清贵绝然的容貌,无一不在预示着此人的身份。

    司剑心中默默猜测,此人恐怕与顾神医一样,也是修道之人。或许,他还认识那名女子……

    “唔……”

    恰在此时,身侧传来一声娇柔虚弱的低吟,司剑忙转过身去,是司芙霜苏醒了过来。

    “大小姐……”见她撑着双臂似要起来,司剑单臂一伸揽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谁知,司芙霜却顺势往他怀中一靠,双臂仿佛带刺的藤蔓紧紧缠在他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哽咽道:“阿剑,我好怕……呜呜呜……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司剑浑身僵硬似铁,只觉得倒在怀中的女子柔软得仿佛三月洎江的江水,缠绵而柔美,缠得他的一颗心也像是浸在了水里,起起伏伏的。全身所有的血液更是仿佛着了魔,疯狂地往头顶涌蹿。整颗脑袋像是要烧着了一样,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

    “大,大小……姐……”一贯惜字如金的嘴皮子就更不听使唤了,哆哆嗦嗦好不容易冒出这几个字。

    可司芙霜哪里顾得上这些。她一个世家的大小姐,虽然偶尔跟着兄长走南闯北,可在外面哪次不是有司瑾然护着,身边还要跟着几个同司剑一样的护卫,哪里真受到什么苦楚。如此命悬一线的时刻,倒真真是第一次。

    此刻劫后余生,可那一瞬间直临死亡的恐惧和绝望,仿佛烙印,恐怕将今生今世都刻在她的脑子里!

    司剑一贯沉静的眸子里流露出明显的心疼,此种情愫深深盖过了内心原本的羞涩和扭捏。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软了下来,轻拍了拍司芙霜的肩膀,不自然地柔声道:“无事了……别……别怕……我……我……在……”

    听到他的回应,司芙霜越发不可收拾,拢在他腰间的双手越发收紧了。

    时间逐渐流逝,又有人呻/吟着辗转醒来,司剑恐被人看到两人的模样有损司芙霜的闺誉,于是手上暗用力道将她推开,借口道:“大小姐,大少爷像是要醒过来了……我们快看看大少爷……”

    一听关乎自己的兄长,司芙霜抹了抹泪,红着脸退出了他的怀抱看向一侧歪倒的司瑾然,见他虽则模样狼狈却似乎并未有外伤,心下松了口气。凑上去唤道:“哥哥!哥哥!哥……醒了!”

    司瑾然幽幽转醒,迷蒙的视线一点点聚拢,最后落在二人身上,迷迷瞪瞪地道:“霜儿?阿剑?”

    所幸船只爆炸之时,恰好有一名伙计挡在了他的身前,为他抵住了大半气浪的冲击,否则以司瑾然的身体,不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

    “哥哥,你醒了?太好了!”司芙霜红着眼欣喜道。

    旁边,司剑亦是一脸的喜意。

    “这……?”相较于二人的激动,司瑾然显然对自己平安无事淡然的多,反倒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硕大的紫色球体光幕,怔怔难言。

    “……”司芙霜和司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神色变得凝重,沉默着摇摇头。

    “是那……”司瑾然话音未落,却见眼前的紫色巨球乍然膨胀,竟比原先大了还要一倍不止。

    三人越发的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只听见“轰隆”地一声爆炸声,紫色的巨球瞬间炸开,一朵紫得纯粹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强大诡谲的力量,竟连苻璃布下的雷系结界竟也被震得抖了数抖,一道细微的裂纹仿佛游弋的藤枝在屏障上蔓延扩散开来。

    苻璃幽深的眼瞳中划过一丝惊诧,眸光变得越发的幽深。漆黑的瞳仁倒映出冲天而起的紫色风暴。

    那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膨胀开来,可怕的气浪扑将倾覆,不分敌我,湮灭一切。

    (马甲建了个群,4。8。2。8。0。7。0。3。7“马甲的后宫”,欢迎来sao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伤魂(十一)

    风暴中央,有紫色的火芒仿佛焰火般炸开,却明显要比焰火来得旺盛而肆意,倒是与他在天机峰时白嶶的卦象里面看到的景象有些相像。只是,卦象中显现的是火红灼热的赤焰,而眼前的却是纯粹剔透的紫火。然而,尽管颜色不同,两者迸射而出的模样却是异常的相仿,竟犹如盛放的莲瓣放肆而张扬。

    在球体光幕炸开的刹那,火芒迸散的同时,其内蓝色的蘑菇云风暴中卷起诡异阴冷的气浪,向外四散逃逸,发出“呜呜”的呼啸声,似鬼哭,似狼嚎,竟是乌压压疯狂逃窜的出闸猛鬼!

    然而,这些恶灵根本已无逃生的可能!

    只见紫色的火芒几欲接连天地,熊熊的烈火疯狂腾蹿,火舌犹如疯长的缎带轻易卷住恶灵,瞬间将其吞噬。只听见不绝于耳的不甘呜咽,转瞬的功夫,乌压压的恶魂便化作飞灰,消散了空气中。

    苻璃一贯冷持清俊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皲裂。如此狂戾阴森的气息、诡异恐怖的倾轧毁灭之力,险些将他身前的防御屏障都击碎!

    怎会如此?

    锦儿她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她的身上会携带幽冥鬼火?

    这诡谲阴戾的紫色奇火或许别人不识,他却是识得的,是峊州五大奇火中位列第四的幽冥鬼火!

    当年,他因为梁都云铧身涉幽溟诡域,曾亲眼见过这鬼域奇火,当真是至阴至戾,纵是你有高深的修为也难挡其诡戾阴森。若是修士道心不坚,极易陷入其诡谲的幻境之中,最后被幻境滋生出来的血腥扭曲生生折磨致死!

    当初他在幽溟诡域之时,就见过有人利用这鬼火将两名元婴初期修士以及三名金丹后期修士活生生炼化,将躯体和神魂血淋淋剥离,最后吞食其修为!要知道,当时那鬼火才蓝中带紫,远不如眼前这火的颜色这般纯粹。

    幽冥鬼火之所以能够在五大奇火中位列第四,仅次于紫薇天火之后,就在于其诡谲莫名的与众不同!

    鬼火的颜色并非一尘不变。

    最初的鬼火为幽蓝色,力量最为浅薄,气息也较为浑浊。但是,随着鬼火的颜色逐渐加深,气息渐趋纯净,其力量也在不断增强。眼前这鬼火,已经是最为纯正的紫色,又是如此的剔透纯粹,其力量……有什么比不远处那道布满皲裂纹的结界屏障更加明白!

    那道屏障,哪怕是元婴真人想要击毁也得费上一些修为……

    要知道,锦儿如今才结印金丹,这幽冥鬼火的力量就这般强横。若是她的修为再提升上去……

    苻璃幽深似海的眼眸仿佛有光,似波纹般一圈圈荡开……

    他心底的忧虑丝毫没有因为亲见爱徒而有所削弱,反倒越加的忧心。幽冥鬼火虽是峊州五大奇火之一,却是与至纯至阳的九阳真火截然相反的阴戾邪火!

    幽冥鬼火源于地府鬼域。属于鬼域的黑暗、血腥、暴戾、扭曲和怨毒,滋生出了只属于黑暗的诡戾奇火,幽冥鬼火。

    百鬼育鬼火,鬼火养百鬼。

    如此,鬼火中自然就带了只属于地狱的阴森和狂戾,至阴至邪!如此诡戾奇火,若是被修真界知道锦儿身携幽冥鬼火,倒也不是说他作为师尊护不住她,可她以后若要立足修真界,恐怕再无可能!

    心随意动,苻璃当下就双臂向外一展,自身侧缓缓向半空伸出,纯厚的蓝色灵气袅绕其上。同时,仿佛感应般,自爆炸为中心的丈余远外围,极快地撑起一层厚厚的雷系屏障结界,阻止火焰四射的同时亦隔绝了诡戾之气向外扩散蔓延。

    苻璃眼角的余光落在洎江东岸、被江心之景慑得目瞪口呆的众人,眸光骤然冷凝。先不论锦儿身上为何会携有幽冥鬼火,便是今日此景如此诡异震撼,不论在场众人何人宣扬了出去,于沧阆于锦儿,后果都不堪设想!

    若今日在场诸人,当真有人敢将此事宣之于口,他不介意剑走偏锋,以非常手段抹去他们的记忆!

    作为师尊,他有责任护卫弟子周全!众口铄金的事纵是在修真界也屡见不鲜,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儿招惹上莫须有的猜疑,毁于世人毫无根据的诋毁和污蔑!

    他苻璃的弟子,轮不到他人来指指点点!

    如此想着,苻璃的眼瞳变得越发深沉,连火焰崩射出来的火光都照不进半分。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数日之后,锦凰自昏迷中醒来后的反应,会让他那般猝不及防!

    自然,这些是后话了。此刻,只见他紫光莹莹的瞳球上,映照出鬼火有如肆意盛放的紫莲,张扬摇曳。一身蓝白法袍的锦凰亦被映照得浑身紫光莹莹,被摇曳的鬼火莲瓣高高托在半空中,仿佛被繁花簇拥着的花蕊,娇艳而夺目。

    但是,让苻璃隐隐心惊的不止于此。那狂肆邪戾、张扬霸道得不可一世的鬼火,此时此刻竟像是臣服于锦儿的奴仆一般,乖顺服帖地围拥着她!

    难道,这鬼火不仅仅是被锦儿携带这么简单,而是,已经被她所控?

    苻璃幽深的眼波晃了晃,似有一道暗芒一闪即逝。然而,根本不容他多想,乍然间,这鬼火却又突然收敛了气息,以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迅速削弱消退了下去,最终化作数缕紫色的烟幕轻纱,钻进了锦凰的腰腹之中。

    没有了鬼火的依托,锦凰如同失了翅膀的鸟兽自半空中急坠直下。苻璃俊眉一蹙,脚下白羽法器如一道疾风掠向锦凰,堪堪在半空中将人拦腰搂进了怀里。

    “锦儿?”苻璃沉声唤道,空出的左手搭上她的皓腕。指尖传来的跳动沉稳有力,她体内的灵气更是纯厚绵长,流转自有规律,再正常不过。然而,此刻的正常却恰恰是最最的不正常!

    方才几欲冲天的鬼火不是他的错觉,即便鬼火散去,没有道理她的体内会连一吸都没有残留,甚至于阴戾的气息他也丝毫探查不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伤魂(十二)

    苻璃虚搭的左手缓缓放了下来,眉心的褶皱暗影却越显深邃。他的视线划过她宁静沉睡的面庞,落在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上面半掌来宽的流云纹蓝白色腰带服帖平整,其上,似有银色的暗纹隐约浮现。

    他心底的疑窦越发深厚,视线不自觉就停顿得有些久了,谁知,他的脊背根部竟蔓延上来一股诡戾难控的极致阴森。虽然不是多么强烈,却也足够让苻璃心惊。

    不过,这也恰恰让他笃定了心里的猜测。锦凰的腰带果然有问题!

    方才鬼火消退之际,化作数缕紫烟盘附在锦儿腰腹周围,最后附落其中。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腹中即为丹田,所以,鬼气之息是透过腰腹渗入到丹田。

    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他道为何锦儿体内全无鬼戾之息,原来乾坤竟藏在腰带之中!

    苻璃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左手便要探向那方腰带,几乎要在触及之时,靠在他怀里的锦凰不知何故突然轻咛了一声。声线低婉似透着痛楚,却因为处于昏迷之中,那轻咛声又似夹杂着一股无意识的娇意。

    落在苻璃耳中,原本心无旁骛的思绪像是一下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些不明不白的复杂情绪硬生生挤了进来。他眸光一闪,心湖荡起圈圈微澜。俊美无暇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落在半空中的左手僵了僵,随即缓缓收了回去。

    他一时间竟忘了,锦儿早已不是那个趴在他膝头娇娇软软的一团了,如今的她已经长大,已然亭亭玉立。即便是他这个将她从小抚养长大的师尊,也该遵从男女大防。再不能她系歪了法袍,他亲手为她解了,再帮她理正系好,更何况还是腰腹这等私密之处。

    苻璃的心头又是莫名一动,涌起“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余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袭上心头,缭绕不去。

    锦凰紧贴着他胸膛的微蹙眉眼又缓缓舒展了开来,容貌清丽秀眉,绝艳倾城。

    他的视线不自觉停留了片刻,心底微微一叹,暗道,锦儿长大了,就像羽翼丰满的鹰兽,到了振翅高飞的时候了。她以如此稚龄成功结印金丹,前途可想而知。他作为师尊,该欢喜该欣慰才是。

    思绪如此转了转,苻璃心中积压的烦懑缓了些,只是仍是郁结在心口,仿佛压了团石块,总有些莫名的不顺畅。

    他轻吁了口气,视线再次落在锦凰的面庞上,停顿了几吸后心底仿佛泄气般一叹。即便是养了只灵兽都该有情感,更何况是亲手抚养长大的徒儿,是更该舍不得!

    他如此宽慰自己,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子郁结。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接着,便听到有人恭敬道:“见过尊者。”

    苻璃收敛思绪,微侧过身。来人正是顾勉。

    他掀起眼帘仔细看了眼,对面之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脚力虚浮,灵气迟缓,呼吸间气履沉重,显然是被力量重伤,伤了五脏六腑。

    苻璃的视线落在他襟门的纹路上,面色矜贵冷持,几不可察地颔了颔首道:“你是归一谷的弟子?”

    “是,弟子归一谷顾勉,师尊青桑子。”顾勉躬身拱手回道。

    顾勉虽然看着苍老,可骨龄却实实在在比苻璃小了好几百岁,就连他的师尊青桑子也是苻璃的后辈。

    在修真界,修士通常不以容貌来判断骨龄,更不要说辈份。

    苻璃点点头,摊开左手,掌心躺着一只精巧玲珑的翠碧色玉瓶,递给对方道:“先服下这枚丹药。”

    顾勉诧异抬头,随即一脸狂喜地接过玉瓶,语气克制道:“谢尊者。”说罢,小心翼翼地拨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郁灵气随即从瓶口溢出。他不自觉吸了口,灵气瞬间顺着气管汇入四肢百骸,熨帖抚慰重创的经络骨骼。竟是上品玄丹,天香玉露!

    这可是复经固灵的奇丹仙丸,他竟眼波也不动就给了自己?顾勉心中既惊且喜,他知道苻璃此举是在为他弟子弥补,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苻璃竟如此的大手笔。

    不过想来也是,纵然他苻璃是修真界至尊无上的尊者,但自己这一身伤全累他的弟子,这是事实有目共睹,他作为师尊是该有所作为才是。

    于是,他也不过多虚伪的推辞,当下又道了声谢,倒出一枚天香玉露塞进了嘴里。

    丹丸入口即化,瞬间化作数缕清流渗入到体内,修复重伤的经脉和五脏。沉重的闷郁和痛楚感随即消了大半,不愧是复经固灵的奇丹妙药。

    顾勉运起灵气在体内走了一圈,瞬间感觉躯体较之前轻松舒熨了数倍,若是等天香玉露的药效全数散尽,他的得益比他未伤完好之时只会多不会少。

    如此一来,这场无妄之灾或许亦可以称之为“因祸得福”?

    他心下大喜,又毕恭毕敬地冲苻璃躬了躬身,道:“多谢尊者。”

    苻璃虚抬左手拦了拦,声线一贯的清贵,“毋须多礼。”说着,衣袖随意在半空中一划,笼罩在司瑾然等人头顶的结界屏障蓦然消失。

    他复又取出另外一只莹白玉瓶,道:“这里有二十枚回升丸,他们每人一枚,不日便可痊愈。”

    因为有顾勉的防御屏障作了抵挡,所以,相较于顾勉,司瑾然等人只受了些轻伤,一枚回升丸足以让他们痊愈。

    苻璃说罢,手臂暗自使力将昏迷不醒的锦凰往怀中揽了揽,正要驱御白羽法器返回沧阆。

    顾勉见他意图,先于一步以身拦在他身前,躬身道:“尊者请留步。”

    他动作突兀,苻璃揽着锦凰后退了半步,眉宇下意识地蹙了蹙,“还有何事?”

    好不容易遇上这女娃儿,顾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就此离开。于是,也不顾苻璃如何设想,开口道:“尊者此去沧阆派路途遥远,若尊者不弃,不如随弟子前往西北司家稍作安顿,也好及时为贵徒疗伤。”

    可以说,顾勉深谙他的心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伤魂(十三)

    以苻璃对他徒儿的着紧,他急着赶回沧阆定是要将她尽快安顿,为她疗伤。

    苻璃也确实是如此设想,但是顾勉的话无疑更让他心动。虽然他脚力可观,但此地距离沧阆山确实太过遥远,倒是西北司家相去不过千里,片刻之间就能抵达。

    如今锦儿虽然已经成功结印金丹,但为何昏迷不醒他一时之间也瞧不出端倪,是否与暗藏在她腰带中的物什有关,亦或是有其他缘由还有待进一步探查,更何况今日鬼火之事,这么多人目睹,他也需为锦儿善后……

    所以,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去司家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便有了答案。

    苻璃清贵冷淡的脸庞上划过一丝意动,随即点点头道:“也好,锦儿昏迷不醒急需调息,不容片刻耽搁。司家,确是个好去处。”

    听闻此言,顾勉心中大喜,白眉白须愉悦地高高翘起,连连道:“尊者亲临,是司家之幸,西北之福!”

    苻璃见他如此模样,眉宇蹙了蹙,面色却是未动,口中淡淡道:“言重了。此次前往司家不过权宜之计,本座不愿有太多的人扰了锦儿调息。”

    他的意思顾勉如何能不明白。苻璃不希望自己与他弟子的身份,被除他以外的第二人知晓。

    修士行走于世,往往都会隐瞒自己修真之人的身份。一来,是为了自我历练;二来,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常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以苻璃仙者之尊。

    顾勉自然明白,于是忙点头应了“是”。

    苻璃掀起眼帘看向远处洎江与天际交连的地方,半轮红日已经沉入地下,橘色的落霞散发着最后的余热,数只孤鹜在半空中留下一长串嘶鸣,扇动羽翅,很快便没入在了迅速蔓延逼仄上来的黑暗和夜雾中。

    就在两人一来一往说话之际,夜色已经悄然降临。

    “既如此,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便启辰罢……”苻璃收回视线,提醒道。

    “是。”顾勉应道,而后驾着法器掠向洎江东岸,与众人简单说道一番后祭出了一艘舟状法器。

    待众人全部登上法器之后,他冲苻璃点头示意了下便驱使着法器率先而行,而苻璃则驾着白羽随在其后。

    “哥哥,你说,他们会是何人?”司芙霜微侧过身。舟畔强劲吹拂的风流迫得她眯起了双眼,恍惚缈远的视线投向斜后方。

    御风飞行的男子一身白色法袍,袍口、衣襟和袖口上绣了一圈银色祥云暗纹,华贵低敛。如墨般的缎发用一根翠碧色的竹枝玉簪服帖地固定在脑后,有几缕被风流卷起,在半空中俏皮流逸地飞舞。

    日头渐沉,沉沉的暮色自东头倾轧而上,染黑了大半片天幕。

    男子长身玉立,白色的袍摆随风鼓动,被欺身而上的夜雾袅绕,模糊了轮廓。然而,那男子却仿佛自带光辉,即便身嵌暮色之中也依旧华光缭绕,仿佛仙瑞拢身,贵不可言。

    看着他,非但不会因为他俊美不凡的容貌所惑,反而会生出一股油然的敬仰崇敬之感来。

    这便是“仙人之姿”么……司芙霜在心底低喃。

    她原以为,仙人都是顾神医那样的,鹤发童颜,除了发丝现出老态,其他看着和常人无异。却原来,这才是仙人,真正的月下仙人。

    翩然若仙,自有华光流转,乘风而来化风而去,面容俊眉无瑕,神色清淡矜贵,眸光沉静无澜,仿佛什么都没有瞧在眼里却又像是什么都收进了眼里。他们这些俗世之人落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芸芸众生而已。

    她的声线本就低婉,舟畔又有疯狂呼啸的劲风,“哗哗”的吹拂声掩盖了司芙霜的声音,那句话落在司瑾然耳中只剩下只言片语。但司瑾然了解他这个胞妹,知道她心中所想,而他自己其实亦是这般想着的。

    但他素来沉静,于是轻摇了摇头,道:“霜儿,莫要妄言。”

    他们是什么身份,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还不明了吗?而且,从顾神医的姿态也可见一二。

    顾勉师从的归一谷说来也是峊州大陆上排的上号的修真门派,而因为其所修乃是医毒之道,所以地位还要来得尊崇一些。以顾勉的资历,却还要对此人恭敬行礼,其地位可见一斑。

    他听闻修真之人虽然多除邪济世,却也有许多古怪的嗜癖。霜儿性子直爽,有时说话口无遮拦,遇上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倒是没什么,可那位仙长身份特殊,还是不要让她多言为好。

    司芙霜瞥了眼一脸肃然的兄长,抿了抿唇,随即闷闷地点点头,应了声“是”。

    转回头之前,她又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男子低头看向怀中女子。那一低头的温柔,仿佛微风吹皱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一下子像是沾了些许生气,不再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凛然不可攀。

    司芙霜心头蓦地一怔。

    因为苻璃的面色实在太多清淡冷持,所以,这一刻乍然散开的柔和才会让她这般惊诧。

    原来,仙人也不全是一副冷淡到高不可攀的姿态。她心头暗道,视线下意识地移向被他妥帖揽在怀中的女子身上。

    女子面向男子,大半张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依旧昏迷着没有醒过来。女子的身躯蜷着被男子揽在怀里,显得越发的娇小。漆黑如墨的长发垂在半空中,仿佛上等的锦缎,在薄弱的余晖下染上流动的薄光。

    明明,舟畔都是哗哗呼啸的劲风,连男子的衣袍也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可女子垂着的发丝却是平平静静,纹丝未动。

    司芙霜想起方才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那一道蓝色透明光幕,当江心的巨球轰然爆炸时,他们被笼罩在里头的人竟未感觉到一丝气浪拂面。所以,此刻,那女子也是被男子这般护着……?

    她想起那女子精致倾绝的容貌,心中不免猜测起二人的关系来。

    世俗的女子,又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而司芙霜又已经动了情丝,所以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免就带上了几分旖旎的心思。那样的气度、那样的容貌、又是那样柔和的眼神,他们是伴侣罢……

    听说,仙人也是可以成婚生子的……司芙霜心道,两人真是般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伤魂(十四)

    众人抵达木城的时候时辰刚过戌时,因为是腊月隆冬,所以人们很早就归家闭户了,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行人。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引起骚动,舟状法器就直接落在了司家的码头上。

    司府的人早就候在了那里,见到司家兄妹忙迎了上去,行事有条不紊,将二人妥帖地安置进了两顶软轿。而苻璃和锦凰,则早已在抵达之前,脚踏坤吾,化作一道蓝芒闪入了城中。

    坤吾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犹如刮起了一道怪风,一路扫向司宅。

    负责护卫的司宅家丁只觉得眼前一道光影一闪而过,茫茫然以为自己眼花,全然不知宅子里已经多了两名陌生之人。

    苻璃将锦凰放在床榻之上,左手凭空一挥,屋外,一道透明的蓝色光幕结界蓦然撑起,笼罩在整间屋子的外围。光幕停顿了几吸之后便隐没了下去。

    锦凰依旧昏迷不醒,面色倒是非常的红润,呼吸也很平缓,不见一丝痛苦之色。

    苻璃在床畔坐下,左手捏出一团灵气探上她的手腕,然而,那团灵气方渗入到锦凰的经脉后便犹如泥牛入海,瞬间消融于无形。他心念一动,眸光骤然转暗,只见修长的五指指尖灵气乍然涌现,苻璃竟不顾一切地将浑厚充裕的灵气不断导入到她体内。

    锦凰方经历金丹结印,气缕尚且不稳,根基不坚。以苻璃那样浑厚的灵气这般源源不断地导入,她的经络和躯体根本就难以承受。若他再不收手,不消片刻,锦凰就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苻璃他,难道竟是要杀了锦凰?!

    自然不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七窍流血的惨状并没有在锦凰身上发生,她甚至连一丝动静都不曾有,平静安宁地诡异。

    然而,她越是无所动静,苻璃就越发的不安。

    灵气灯盏的辉光自屋子中央的半空倾泻而下,所有幽暗的角落几乎无所遁形。苻璃完美的脸庞照映在白中泛黄的光辉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投向锦凰的眸光幽深似海,浓得仿佛化不开的稠墨。

    突然,他眼波一闪,搭在她皓腕上的中食二指仿佛挣脱般猛地松了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二指成钩倏地探向锦凰不盈一握的纤腰。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及之时,锦凰的腰带中猛地迸发处刺眼的紫芒,一股强横可怕的力量冲着他反击而来。

    同时,腰带之上,亦有银色的诡异暗纹乍然隐现,与先前在洎江江心所见如出一辙。

    因为顾及着锦凰,所以苻璃也是试探之意居多,却不想这藏在腰带之中的物什竟这般的强横,不容丝毫侵犯。

    反击之力中,逸散出来不容亵渎的凛冽,以及不可一世的狂肆,就像是惯于上位的傲气和不流于俗的乖张,竟是只属于神器的强悍和霸道!力量比之坤吾只劲不弱!

    苻璃缓缓收回手,中食二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刺眼的紫芒在一闪而现之后就湮没了下去,腰带上浮现出来的银色暗纹也已经歇隐于无形。然而,那股力量造成的毒辣犀利的灼痛感还留在指尖,甚至,随着灼痛一道儿的阴冷刺骨、暴戾和扭曲,顺着经络渗进了四肢百骸。

    苻璃面色未变,眸光却越发的暗沉,整颗瞳仁几乎黑到了极致,仿佛千尺深潭都不及它的分毫。

    他已经万分确定,锦凰的鬼火就是与这藏在她腰带之中的物什有关。这物什是法器之中品阶最高、力量最强的神器,且还是来自于地府冥域的鬼域神器!

    苻璃将目光投向依旧昏迷不醒的锦凰身上。

    他不知道在她失踪的近一年时间里,到底有何际遇?又是怎么得到了这神器?这神器于她,是幸?还是不幸?但是,这神器正在改变锦儿的体质却是不争的事实!

    方才,自他将灵气导入到她体内到他被神器之力反击,这短短的几吸功夫下发生的暗涌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测。

    灵气进入她的身体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泥牛入海”了。锦儿腹中的金丹就像是一鼎吸灵的巨大容器,灵气将将渗入就在经络中疯狂地涌蹿,最终被贪婪地吸入金丹之中。

    若不是他强行用灵力震开,恐怕自己再多的灵气也不够填补这个巨大的空洞。

    依照常理,丹田之中的灵气该由修为的提升而不断积聚,而灵气的积聚又进一步促使修为不断提升,二者可谓相互助长相互促进。而从另一方面来讲,若灵气积聚的速度加快,修为的增长速度也会随之提升。

    于众多修士而言,自然是越快提升修为为好。但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

    当灵气积聚的速度超出了某一极致,修为提升得过快,根基就会不稳。就如同被蚁穴掏空了的堤坝,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已经危机四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会轰然崩塌,最终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显而易见,锦儿此刻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这一极致。所以,看似逆天的气运,于她而言却是包裹着蜜糖的致命毒药!

    必须尽快将这神器从她身上剥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苻璃心底暗道。

    他却是并未想过或许可能的另外一种结果,即,锦凰能够镇服这神器,在迅速提升自身修为的同时亦能稳固根基。因为苻璃了解爱徒此刻是什么状况,她将将结印金丹,根本不具备收服神器的实力。而这神器又是来自至阴至邪的地府鬼域,若非拥有绝对强悍的实力,只怕收服不成反被其控,最终沦为杀人工具,堕入妖魔邪道,万劫不复!

    但是,想要剥离它也绝非易事。而今所见,这神器明显已经赖定了锦凰,若要成功剥离,恐怕又将耗费不小的周折。

    苻璃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起层层隐忧,上身前倾凑近锦凰,左手捏起粘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刮到耳边,表情疼惜且自责。人人都道他是“沧阆的尊者”,艳羡她是尊者唯一的弟子,却哪曾想他这个师尊根本就没能好好护着她。

    每每锦儿遭遇险境,他都不在她的身边。他这个师尊当得当真失职!别人的弟子在她这个年纪都是放在身边细心呵护、谆谆教导,而她却已经几经生死。

    苻璃看着她娇嫩的容颜,心下又是懊恼又是怜惜,手上无意识地来回抚弄着她鬓角的发丝,一丝一缕捋得规规矩矩。

    “锦儿,莫怕……”苻璃轻掀唇瓣,眼中的隐忧慢慢转为决然,“纵是散尽一身的修为,师尊也会护你周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陌路(一)

    “……过……芙蓉道……”

    “……禀……夫人……”

    “……安置……”

    “……”

    走动声、说话声,各种声音交织着不断从远处传来。

    突然响起的嘈杂声打断了苻璃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坐直上身,侧头看向屋外,同时灵力灌入双耳,耳力瞬间大张。

    这些声音从东南方向传来,正是司宅大门的方向。其中的说话声中还夹杂着“家主”“少爷”等字眼,是顾勉他们回到了司宅。

    嘈杂声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渐渐归于沉寂。

    苻璃所选的屋子位于司宅的西北角,是最为偏僻的角落。而他又用空间符篆创建出了一个新的空间,将整间屋子藏于现实空间的夹缝中,游离于现实之外,所以,除非用灵力灌于双耳增长耳力,除此外,倒是免受了其扰。

    时间在悄然间缓缓流逝。待到月上中梢,整间宅子彻底归于了沉寂。

    苻璃从空间中取出一只锦囊,将扎紧的口子松扯开,只听见细微的嗡嗡声,接着,一只通体漆黑的虫兽从袋口飞了出来。

    这只虫兽乍看上去与蜂兽长得极为相像,但是体型却只足一般蜂兽的三成。而最为不同的地方在于,虫兽那几乎占了体型一半的极为突兀的刺吸尖嘴。这是蜂兽类中较为特殊的一种虫兽,名为“梦蜂”。

    梦蜂绕着锦囊飞了一圈,待收到苻璃的指令之后,扇动着小小的翅膀,嗡嗡嗡地飞出了屋子。

    梦蜂不同于其他蜂兽,是以人的记忆为食。今日洎江江心发生的那一幕幕,他绝不会让他们有宣扬出去的可能!

    梦蜂个头微小,若不仔细去看,与蚊子一般无二。而此刻又是深夜,众人沉睡之际,采食记忆也不会引起怀疑,神不知鬼不觉。这也是梦蜂取名为“梦蜂”的缘由,意为睡梦之中取人记忆。

    苻璃将锦囊收回空间,理了理衣袂在榻旁的圆凳上坐下,左手支额,看着昏迷不醒的锦凰缓缓放空了神识。不知怎地,脑中却突兀地跳出了洎江上发生的一幕。

    当球体光幕炸开的一刹那,随着气浪疯狂四窜逃逸的猛鬼,顷刻间被狂妄阴戾的鬼火吞噬湮灭,丝毫气息不留。接着,下一幕,旺盛腾窜的鬼火将锦儿高高托起,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

    不,那姿态,与其说簇拥,不如说臣服来得更为贴切。

    苻璃心念一动。

    峊州大陆上关于幽冥鬼火的真实记载极为稀少,饶是天机峰这个号称“最丰富藏书”,有关鬼火的案卷也只是零星的一二本,且还是传闻异志多过真实记载。

    倒是鬼宗一门,他听闻因为其与众不同的修炼之法,有其密不可宣的秘密,似乎就是与这幽冥鬼火有关!

    虽然鬼宗行事古怪,但也是正正经经的修道之人,并非歪魔邪道。既然他们修炼之术涉及鬼火,那换而言之,幽冥鬼火也并非是邪祟。

    难道说,尽管百鬼育鬼火,鬼火养百鬼,但百鬼亦可毁百鬼?又或者说,幽冥鬼火其实亦邪亦可为正,只赖于操控它的是正,还是邪!

    但是,就他所见而言,幽冥鬼火强横霸道,轻易不能为人所驱使,除非拥有深厚的修为。又或者是,拥有鬼宗一门相传的秘法。然而,纵是修为深厚,但幽冥鬼火到底阴诡邪肆,集世间至阴至邪之气,若是人定力不够,恐怕极易被其反控,滋生出心魔,最终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锦儿这般,一非鬼宗中人,二非修为深厚。虽则他知道她心念纯善,但就是这种心性最不可控。要么,不论其邪肆与否,她都始终能不受其扰;要么就是反被鬼火所控,堕入魔道!

    苻璃微阖的眼皮下瞳仁动了动,清俊的眉宇微微蹙起。

    幽冥鬼火确实力量强悍,是千载难逢的异宝,世间难求。若能为锦儿所用,必定能如虎添翼。但是,到底有太多的东西不可掌控。其一,鬼火本身太过诡戾,亦正亦邪;其二,世间所载有关鬼火的卷宗太过稀少,如何操控鬼火还是个难题;其三,锦儿实力太过浅薄,能否镇服鬼火犹未可知。

    换而言之,成,则扶摇直上;败,则万劫不复!

    苻璃面上的郁色越发深重,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漆黑的瞳仁幽深若海,平静的表象下似有无数暗潮在涌动、蓄势,只待时机一到便会爆发,澎湃万丈。

    他目光移向锦凰,眸中的暗沉逐渐褪去,眼波微澜,复杂之色如同升起的浓雾蔓延上来。

    锦儿如今这样,有大半的责任赖于他这个不尽责的师尊。她是他唯一的嫡传弟子,将来将由她来掌管整座岺枢峰。他绝不会让任何不可控的风险出现在她身上!

    幽冥鬼火是峊州大陆五大奇火之一又如何!他苻璃,沧阆的尊者,能够给她的不会比鬼火带来的益处少!

    那藏于锦儿腰带之中的神器,必须得拔除!

    为今之计,便是要查明,那神器到底是何物!

    既然它来自地府鬼域……鬼宗,阗南活死人谷!

    既是鬼宗,与冤魂鬼尸为伍,那么门派之中必定有相关的密卷。只是,既然是密卷,必定会涉及到鬼宗的一些功法和修炼之道。

    一个门派能够独立于修真大陆,凭借的就是自己的功法。所以,门派往往对功法极为看重,极少外传。即便他是沧阆的尊者,也无权翻阅别派的功法密卷。

    如此,又当如何行事……

    苻璃在脑中搜索可行的办法,许多人和事有如云烟在眼前飞速掠过。突然,一道人影定格在了脑海之中,归一谷青桑子,顾勉的师尊。

    当年青桑子为鬼宗大长老医治本元之伤一事在修真界可算流传甚广。青桑子为此人耗费了三成修为,容貌一夕之间苍老了数十岁。听说,鬼宗大长老痊愈之后亲自登门拜谢,并赠与鬼宗鬼面青铜令一枚,许以一诺。青桑子只要出示这枚青铜令,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鬼宗都会履行承诺。

    青桑子在六年前陨落,鬼面青铜令的下落只有他的嫡传弟子最为清楚。

    顾勉……

    苻璃蹙起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顾勉今日行事那般热忱,特邀他前来司宅,恐怕不止是因为他的身份。他葫芦里卖的药不会藏太久,自己不去找他,只怕他也会来寻自己……

    倒是巧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陌路(二)

    如此有了对策,苻璃心下稍安,面上的郁色也如雨后初霁般散开。他倚着扶手换了处姿势,复又阖上了双眼,开始闭目打坐。

    一夜的光景转瞬即逝。

    清晨,晨曦未起,司宅内下人仆从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放缓的走动声、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唤醒了沉睡的宅子。待到旭日东升,暖阳普照,整座宅子彻底地热闹了起来。

    偏离司家正宅的紫荆回廊内,一行四人,顾勉当先走在最前,司剑推着司瑾然,司芙霜走在右侧,均一脸难掩激动地朝西北向缓步走去。

    今日大早天还未亮,司芙霜就按捺不住起了床,叫上司瑾然,连给母亲请安都省了直接去了顾勉的屋外候着。待人一起,就急吼吼地催促着去拜见苻璃。顾勉被她闹得没法子,不过因着昨日苻璃的话到底没肯妥协,硬生生压着几人等到天大亮了才动身。

    紫荆回廊的尽头过去再有一段路程,就是苻璃师徒二人所住之所。

    顾勉目光锁住前方的屋子,突然顿住了步伐,转过身来,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穆。跟在后面的三人不妨他停住险些撞了上去。司剑到底是习武之人,反应迅捷,及时收住的步伐。司芙霜却是因为心底急迫,根本就来不及收住步子,直直地朝前俯倾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顾勉右手凝聚灵气,在她身前的虚空中一拦,一股反向之力凭空生出,将司芙霜前倾的身子又反弹了回去。

    司芙霜的身子骨晃了晃,终于站定。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一张俏脸吓得半白。

    司瑾然见状,朝顾勉道:“多谢神医救了霜儿。”

    司芙霜闻言,也跟着道:“霜儿多谢神医出手相救。”

    顾勉点点头,却道:“霜儿,出门前老夫再三告诫过你不可莽撞,若你不能慎行,那也不必跟着去了,这便回去罢!”他一向慈眉善目、平易近人,这般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

    司芙霜面上顿时浮起委屈之色,但也明白那人身份非同一般,兄长的身子还得靠他,当下强压下心头的委屈,点点头道:“霜儿知道错了。老祖宗,您别赶霜儿走,霜儿保证不会再莽莽撞撞!我保证!”

    顾勉看着她眼底闪闪浮动的水光,顿时心感不忍,板正的脸也软了下来,叹道:“罢了罢了,你要跟着就跟着吧。但是,切不可胡乱说话,一切依老夫行事,可明白?”说到最后,语气再次转厉,同时目光移向司瑾然和司剑,显然这话也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瑾儿(司剑)省得!”司瑾然和司剑忙点头应道。

    他们二人的性子顾勉是知道的,且一贯都是沉稳的,比司芙霜不知强多少,当下也安下心来,点点头道:“走罢。”说罢,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三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四人来到屋子外。

    顾勉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袍,而后朝屋内躬身俯拜道:“弟子顾勉,拜见尊者!”

    屋内,苻璃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床榻,锦凰保持着昨夜他闭目前的模样,双手交叠放在腰腹处,气履平缓,仍旧没有醒来。

    他沉默了几吸,侧头看向身旁的案台,台面上梦蜂收着翅膀正蹲在上面酣睡,腹下的肚皮鼓得滚圆,显然昨夜饱餐了一顿。苻璃取出锦囊,将梦蜂收了进去。

    这时,屋子外,因为久不见回应的顾勉再次朗声道了声拜见,苻璃右手随意翻了翻,手中顿时多了张明黄色的符篆,布在屋子外的结界撤了去。他一面往外走,一面道:“进来罢。”

    屋外,四人闻声,脸上顿时闪过喜色。司瑾然三人规规矩矩地跟在顾勉之后,缓步走了进去。

    一见苻璃从帘后绕出,顾勉便躬身行礼道:“拜见尊者。”他身后的三人,自然也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请坐。”苻璃虚抬了抬右手,示意四人就座。

    虽则料定顾勉会主动来寻自己,但也不曾想到会这般早。不过,顾勉越是急迫,于锦儿就越有利。

    苻璃洁白的袍摆如流水般在方椅里泻开,上面,金银丝线交织的祥云暗纹在晨曦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股沉静而低敛的华贵从上面渗透出来。他的面色一贯的清俊冷持,没有什么波动,仿佛极少有事物能牵动他的情绪。

    昨日还是远观,看得不是很真切,今日近在眼前,司芙霜发现他的样貌还要来得俊美,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从门外遍撒而入的金光笼罩在他的周身,仿佛漂浮着的细碎的金粉,灼灼然,不容人窥视。

    司芙霜一时间看得有些怔怔,竟忘了收回视线。

    苻璃察觉到她的目光,微撇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为清淡,就像是无风的湖面,无波无澜。

    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半吸的功夫,状似看了司芙霜一眼。可她却知道,自己并没有入他的眼。不知怎地,她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日看到的那一幕。

    男子拦腰揽着女子,低头看着她,眉眼间尽是柔色,仿佛十里春风都及不上一丝。

    “昨夜回得匆忙,弟子也未事先准备,此地简陋,屈尊尊者了。不若,请尊者移驾弟子的院落‘仙逸居’?”

    恰在此时,顾勉突然开口道,打断了司芙霜漂浮的心思。她忙收敛思绪,垂眉静坐,默看顾勉如何请动男子为自己的兄长医治。

    “本座倒觉得此地甚好,虽然冷清却甚是幽静,适合锦儿修养。况且,修道之人并无此等讲究。”苻璃淡淡道,语气低缓,透着深入骨髓的清贵。

    顾勉脸上划过一丝失望,点点头,“既然尊者无碍,那弟子便也不勉强。不知,贵徒可好些了?”

    “锦儿尚在昏迷,还未醒来。”苻璃说着,眸光闪了闪,似有一丝忧虑极快地划过。

    闻言,顾勉忙从空间中取出一枚带有血色纹理的精致玉瓶,递了过去,道:“这是我归一谷的丹丸‘归元丹’,于益气调息颇有成效,还望尊者不要嫌弃。”

    他说得谦虚,可苻璃如何不知,这“归元丹”可是归一谷疗伤调息的圣药,药效可不止他口中所说的“颇有”这么简单。

    顾勉倒是出手大气,他越是如此,那他所求之事就越不会简单。(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陌路(三)

    苻璃面色未动,伸手接过道:“过谦了,本座代锦儿多谢赠药。”

    顾勉见他肯收那“归元丹”,心中底气足了些,再次拱手道:“不瞒尊者,此次我等登门拜见是有一事相求。”

    苻璃捏着血色玉甁的手顿了顿。他掀起眼帘道:“愿闻其详。”

    四人闻言,脸上不约而同地浮起欣喜之色,连顾勉也不例外。不过,他到底矜持,狂喜之色浮现了一吸后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又是一躬身,语气恭敬而恳切,“还望尊者救救我司家!”

    其余三人见状,纷纷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顾勉身后,扑通一声跪下,冲苻璃恳求道:“望尊者救救我司家!”

    苻璃的视线落在顾勉右后方不良于行的司瑾然身上,“你是想让本座救他?”

    “是!求尊者仁爱!”

    苻璃清淡的眸光渐渐染上精锐之色,威势立显。他的视线自上而下在司瑾然身上逡巡了一遍,眉宇下意识地蹙了起来。他道:“你过来。”

    顾勉见状,忙将双手搭在轮椅的后背,推着司瑾然走到他身侧。

    只见苻璃的手指动了动,一根极细却由多股丝线编织而成的彩色绳股从他宽大的袖口飞出,卷在司瑾然的腕间。绳股的另一端捏在他的手中,中食二指搭在绳股上,显然是在把脉。

    说来,这彩翎丝还是锦凰特地锻造了赠予他的。

    当初,苻璃因逗留幽溟诡域失踪多年,未能护卫锦凰周全,致使她险些命丧魔界右使南淭之手。他为了弥补,一下子赐了她诸多宝物,其中包括那团千年火蚕吐的丝。

    为此,锦凰特地搜集了十种奇花异兽,从这些东西上各取一物,或吐出的丝,或背上的羽翎,或脊中的妖筋,或茎中的汁液……而后,她就请炼器师锻造了这根彩翎丝。

    其实,这彩翎丝并不算品阶多么高级的法器,但这是锦凰花了心思特地锻造了赠予他的。在苻璃心中,品阶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爱徒的那份心意。所以,明明手里有可以替代那团火蚕丝的宝物,他却仍旧将它们搁置在空间中蒙尘,而选择了那股彩翎丝。一转眼,也沿用了许多年了。

    回归当下,司瑾然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腕间彩丝卷缚的地方渗入肌理,顺着肤下的血液和经络流遍全身,直至细枝末梢。

    过了片刻,那股暖流在他体内如烟云般散开,同时,腕间微弱的收缚力也乍然消失。

    司瑾然看着自己光洁无物的手腕,缓缓收了回去。他抬头看向对面俊美得仿若天神般的仙者,在心底默默压抑着几欲喷薄而出的焦躁,以及强烈的希冀。然而,在看到仙者微蹙的眉宇以及下颌处含着的阴影时,他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司瑾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收紧,半藏于袖中的十指因为过分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恰在此时,他听到一道清朗冷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元性寒且受损,骨骼经络羸弱,气血不足。双腿更是积了三种毒素,导致筋络坏死,血气凝滞,不良于行。”

    “不错!”苻璃言罢,顾勉连连点头。

    “这三种毒是母体受孕之时所中,一为冰岩寒毒,二为鬼魅阴毒,三为巫蛊之毒。三种剧毒相克相容,化作胎毒转移到了幼体。照理说,中此三毒活不过百日,不过所幸有人将此毒及时驱赶到了幼儿的双腿,但是,这腿却是彻底的废了。”

    随着苻璃的一字一句在空气中回荡开,在场的其余四人均是难以压抑的激动之色。也无怪乎他们会如此神情,苻璃所说的这些俱是实情且分毫不差。要知道,这毒是由母体转移至胎儿这等话,最初时顾勉也没瞧出来,他只号了号脉便探出了底。如此,四人如何能不激动震惊?

    “事实确如尊者所言。当年瑾儿出生,面色青紫气若游丝,恰逢弟子的师伯客居司家,后师伯将瑾儿体内的毒引至双腿,虽然保住了性命,可这一双腿却是再也用不了了!”顾勉说道,年轻的容颜上含着难掩的伤痛怜悯之色。

    数十年前的司家可谓多事之秋,瑾儿的父亲招惹回了不该招惹的人,又族内勾心斗角争夺家主之位,结果,到头来却全都害在了瑾儿身上。

    虽然毒素被锁在了瑾儿的双腿之中,但这三种毒在二十年间日日夜夜损害着他的身体,耗损他的本元。若再无保命的对策,不出年余,他依旧会命丧黄泉!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抓住这一次唯一的机会!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恳请尊者出手救救瑾儿!”顾勉再次躬身道。

    “求尊者救救我兄长/少爷!”司芙霜和司剑见状,忙跪下,也朝苻璃恳求道。

    苻璃眉间的褶皱越发深邃,浓重的阴影仿佛萦绕不去的郁气。

    他的目光从四人身上一一掠过,沉吟了片刻后才道:“若这三种毒并非由母体过渡到幼体的胎毒,本座就有办法去除,偏偏是根植于本元的胎毒……若是单单要驱除这毒素,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的精元被毒素日夜侵蚀,只怕在医治的过程中,他支撑不住会……”说着,他神色微憾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他这副模样在场众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尊者,弟子有一法子!”顾勉待他言罢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同时手掌一翻,从空间中取出一方折叠的整整齐齐地兽皮卷,“弟子遍读谷中藏卷,终于被弟子找到一法,或许可以一试!”

    苻璃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清冽,似有莫名的异光一闪而过。

    他伸手接过兽皮卷打开,目光快速地将上面的内容浏览完毕,而后点点头道:“确可以一试。”说着,目光落在顾勉身上,透着若有似无的威压,“你是想要锦儿……”

    原来,他的目的竟是在于锦儿!

    他怜悯世人,可这不代表世人可以因此而算计他!以及他的弟子!

    “望尊者仁慈,弟子和司家已是走投无路,这是最后的希望……”话到最后,声线中透露出来的悲切已经不能自已。

    而司芙霜听到这话,早已泣不成声。

    原本因为四人对自己与锦儿耍弄心思而升起的不愉,在见到此番情状之后逐渐烟消云散。苻璃默叹了口气,“你们起来罢。本座也非铁石心肠,我修道中人素有悯世之心,能救自然会救。只是如今锦儿还未醒来,你们只怕还需等些时日。不过,医治所需之药倒是可以趁着这些时日备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陌路(四)

    他这一番话,言下之意就是答应医治司瑾然了。

    四人闻言,均激动得不能自已。泪水在眼眶中莹莹泛动,彼此间对视了几眼都未能平复。几吸之后还是顾勉持重,后退了数步冲着苻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道礼,声线哽塞,“弟子替司家、替大西北多谢尊者的垂怜!”

    司芙霜等人亦跪拜叩谢,“多谢尊者!多谢尊者!”

    苻璃摆摆手,“勿需多礼。”说罢,目光移向顾勉道:“其实,若你不来,本座亦有事……”

    话还未说完,只见他脸色骤沉,一股可怕的沉郁之气从他面上扩散开来。他自木椅中飞起,快得几乎在一吸之间,重重幻影化作劲风,同时,一股恐怖到令人战栗的倾轧之力瞬间弥散整间屋子。

    顾勉几乎是下意识地撑起防御屏障挡在司瑾然等人身前,却也只能勉强支撑几吸。所幸,那股可怕的威势也只持续了片刻,转眼便又化去了。

    顾勉和另外三人就仿佛是被前浪冲刷上岸、停留了片刻后,又被后浪重新卷入大海中的鱼兽,狠狠地喘着息。那种令人绝望的可怕窒息感,仿佛下一吸就要被狠狠扼死!

    这便是化神期大能的绝对威压!

    顾勉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掀起眼帘,却看到昨日他们自江心救上来的女修正手持一柄赤红色的刺棘,架在苻璃的脖颈上。

    “尊者!”他顿时大惊。这女修不是他的弟子么,为何会如此作态?

    “你是谁?”顾勉惊呼的同时,女修亦开口说道。

    清越如山水溅石般的音质,话里的声线却仿佛月下的荆棘利刺,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森芒。

    “锦儿?”苻璃脸上的欣喜还未散开,就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砸中,竟失神了一瞬,惊措的神色合着未散的欣喜僵硬在了脸上,几吸后才又蹙眉试探性地低唤了一声,“锦儿?”

    然而,锦凰却是半分动容也无,反而杀气越发的凌厉,贴着苻璃脖颈处的火凌刺又往上逼近了几分,尖利锋锐的刀刃在他的衣领上方划出一道鲜红的血丝,语气森森仿佛冰碴,“我问你,你是何人!?这里是何处!?”

    苻璃一贯冷持的面容终于如碎冰般一寸寸皲裂,不敢置信在他幽深的眼瞳中如同可怕的风暴眼,不停地回旋。他想过许多种锦凰醒来后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竟然会是这样!

    锦儿她,失忆了!她,不识得他这个师尊了!

    当触及到锦凰冰冷陌生的目光时,他的心口就仿佛是被狠狠击了一掌。脖颈处尖锐的刺痛,远不如胸口的堵闷滞痛来得浓烈。

    怎会如此?失忆?为何会失忆?

    顾勉欲言又止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底既喜且忧。喜的是,这女修醒过来了;忧的是,人却失了忆!那为瑾儿医治双腿一事……

    他忧虑地看了眼司瑾然,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从他们懵懂不知的神情,显然还没有想到他担忧的那一层。

    恰在此时,苻璃低缓柔和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我是苻璃,是你的师尊,这里是大西北司家。”

    “师尊?”锦凰目光森冷地看着他,右嘴角凉凉地勾起,语气似嘲带讽,“诓骗我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我自小被纳入外门,一招一式均由自己摸索,何来师尊一说?”说着,火凌刺“轰”地窜起炽热的烈火,凛冽的杀气在空气中伴着热浪一圈圈向周围荡漾开来。

    “我这样的身份哪里有资格拜沧阆尊者为师?”这句话,锦凰讽刺的意味可谓明显至极,“说!你到底是何人?”她全身紧绷,对面的人实力远超过自己,她根本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她在这个异世大陆如履薄冰,一举一动都要谨慎行事。前两世的教训再清楚不过,一招行错,满盘皆输!她赌不起,更不想再重复前两世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和折磨!

    眼前的这群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见所未见,她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与江心月那群贱人有关,她不能冒险!

    司芙霜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惊得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外门?苻璃的眉心高高蹙起,她怎么会是被纳入了外门?不光如此,她竟对自己毫无印象,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了。可她又明明知道,“苻璃是沧阆尊者”一事。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紊乱?

    苻璃脑中一时转过了千头万绪,突地,眸中一道暗光闪过。锦凰只觉得浑身灵气一滞,绝对强势的威压从四面八方笼罩上来,浑身的灵力便再也不能施展开来。手臂更是像被泄去了力道,火凌刺从手心不由自己地脱落,朝地面坠下,在半空中被苻璃宽厚纤长的五指截住。

    同时,一截毫不起眼的绳索从他的掌心飞出,仿佛游蛇,攀上她的手臂束缚在她身体两侧,而后沿着她的腰腹一圈又一圈将她紧紧捆缚。最诡异的是,锦凰连一丝反抗的力都施展不出来,周身乃至体内的灵气也像被狠狠压制住了一样。

    锦凰的眼皮重重跳动了两下,竟然是缚灵锁!

    这便是强者的绝对压制。只是瞬息的功夫,情势就天翻地覆。修真的可怕就在于此。以修为高低,论实力强弱。

    锦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眼前的人若是要杀她,只需动动手指。

    她该如何脱身?

    正在锦凰脑中疯狂思索脱身之法的时候,苻璃再次开口,话却是对着顾勉几人说的,“今日事出突然,恐多有不便,本座就不留诸位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司瑾然等人看了一眼他,视线移向他身侧眸光凛冽、杀气四溢的被困女子身上。心知今日确实不宜再谈,留下也于事无补,于是看了眼顾勉,而后朝苻璃躬了躬身,转身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苻璃再次开口,“顾道友留步,本座有事相商。”

    “是,尊者。”顾勉给了三人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回到了屋内。

    几人之间的暗潮自然不落于苻璃的眼睛。他见三人离开屋子,右手一挥再次在屋外布下空间法阵。锦儿失忆一事异常严峻,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打搅!(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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