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窦建德之计
刘黑闼、窦建德和秦琼等三人,脸上带着焦急和不安,飞快奔到台边,七手八脚扶侍张金称下了擂台,扶到营账内让他躺下。
李栋悄悄尾随他们,最后一个赶到账内。
查看张金称所受的伤以后,李栋安慰道:“兄长请放心,安心养伤,余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几人,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张金称已然昏迷,对李栋所说的话,一概不知。兄弟几人听了,神情为之愤慨。
“来护儿压制我等兄弟!”李栋站起身,语气冷冷又愤然对他们三人说:“接下来的场次,难度就大多了。”
李栋改变面目以后,刘黑闼初次见到,还不认识他,问道:“这位兄台是……”
“他是……”窦建德神色凝重,缓缓道:“他就是李栋,模样变了,声音还没变,你应该听得出来吧。”
刘黑闼恍然大悟,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自我解嘲道:“怪不得呐,我说声音如此熟悉,面孔却从没见过……我太疏忽大意了……”
窦建德想了想说道:“来护儿设下规定,却又破坏规定,实在无耻至极!不过……我已想好对策,随后必须连拿六场,再击败费青奴,可直面来护儿,我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李栋向秦琼使个眼色,秦琼登时会意。
秦琼冲窦建德一抱拳,称道:“窦兄,依小弟的意思,这费青奴和来护儿,不如交给在下解决。”
“呃……我看就不必了!”生怕被秦琼抢走风头,窦建德连忙拒绝:“咱们兄弟几人,不论谁战败他,都大舒胸中之块垒!自家人就不要争个你先我后了。”
“那好吧,小弟就承全窦兄成就大威名!”秦琼心中一片了然,对李栋交待的话,越发笃信不疑。窦建德果然求功心切,想在来护儿面前显威风。恐怕他嘴上说直面来护儿,实际却在讨好来护儿。
这时账帘一掀,一名郎中走进来,来给张金称看伤。
兄弟几人借口离开大账。
擂台之上,比武进行得越来越激烈,被打下台的府兵,没有囫囵着下来的,身上几乎都带有浅伤。站在台上的人,也捞不到多大的好处,也是鼻清脸肿的。
越往后拖,对手功夫越深,连胜三场拿到火长之职,也越加困难。
窦建德看了一会儿,对李栋豪爽说道:“兄弟暂且观战,愚兄不才,这就要登场了。”
李栋抱拳说道:“窦兄好自为知,见好就收。不要步金称兄的后尘!”
窦建德也不回话,甩大步挤出人群,来到台下,一拧身,跳上擂台。
李栋和秦琼和刘黑闼打声招呼,隐到人群之中,免得被费青奴发现。
这时的台上,窦建德已经和一名大汉交上手,战在一处。二人拳来脚往的,没过几个回合,窦建德便将那人踢下擂台。随后四场,窦建德都没怎么费力气,轻松得胜。
来护儿一看,哟呵!李栋身边能人层出不穷哇!刚刚走了一个张金称,又来了一个窦建德,那刘黑闼和秦琼岂不是有更好的身手?这下就难办了!我得让周法尚去阻挡他!
秦琼见到窦建德连胜五场,再有一场就拿到校尉之职了。和李栋商量一下,便挤出人群。他还没有来到台下,就有人抢先登台了。
秦琼站在台下仔细打量台上的人,大吃一惊。
不止秦琼吃惊,就是李栋,来护儿,费青奴和周法尚也大吃一惊!
因为抢先登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窦建德交情厚密的刘黑闼!
刘黑闼和窦建德对擂,意味着什么?
刘黑闼和秦琼难道一样的心思,阻止他连胜六场的么?
众人一时闹不明白,他们兄弟二人,为何也要这样。
李栋心中却已经明白了。对窦建德这个计谋,既佩服又无奈。
刘黑闼和窦建德感情很好,他并不是来阻止窦建德的,而是助他一臂之力,送他连胜六场!
这也是窦建德看到张金称受费青奴压制以后,随机应变想到的对策。第六场刘黑闼送他一程,直达与费青奴对决的通道。
打擂是用武,李栋和来护儿分别施了不同的计谋,算计如何保持自己的势力。
窦建德当然也在开动脑筋,冲破了李栋和来护儿的算计,俨然自成一派。
来护儿一直没有闹明白,他们兄弟二人为何窝里斗。刘黑闼和窦建德过了二十余招后,发现刘黑闼实力很强,却假装节节败退。来护儿心中这才明白他们的深意。他的智力比李栋慢了半个时辰的节奏。
这时,来护儿错以为是李栋出的诡计,对李栋越发佩服起来。渐渐改变了以前的策略。不再压制他们,变压制为招抚!
有武的人可以压制,有智的人,也可以牵制,有武有智的人,早晚会有出头之日。想压也压不住!
正如一把锥子,放在口袋里。他不止要露头,还要扎伤人。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掏出来,亮出来,用在恰当的地方,磨钝他的锋芒!
也就是说,李栋窦建德等人,会被委以重伤,攻辽之时做先锋军,冲在最先,伤在最先,生命濒于危险边缘。
明明是重用,实际却暗中挫伤他们。人心之险恶,莫过于此了。
台上二人战了三十余回合,为了不过渡耗费窦建德的体力,刘黑闼假装不敌,败下台去。
刘黑闼刚一下擂台,就见到了挺立台下的秦琼。
身体一怔,刘黑闼奇怪问道:“秦兄在这里干什么?”
“救你们脱离火坑!”秦琼一边说,一边从擂台一侧的楼梯登上擂台。
秦琼一到擂台上面,台下就一片喝倒彩之声。
“嘘!”众人对秦琼表示十分不满
“快些下来吧,不要丢人现眼了!”
“让费将军登台!黄脸大汉赶快下来!”
所有比武的人,登擂台的时候,全是纵身跳上去的。唯独秦琼,单单他一个人,从擂台楼梯登上去。在台下数万府兵眼中,这证明一个问题:秦琼身法不行!肯定败了!
第117节:秦叔宝打擂
来护儿正要派费青奴二次登台,去打败窦建德,却被秦琼抢了先。
来护儿大感意外,他们几人今天怎么了?接二连三给我出难题!按规矩,接下来应由青奴对战窦建德啊!
他上去是何用意?难道又是李栋的诡计?
窦建德见到秦琼上台,也大感意外。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沉声问道:“秦琼贤弟什么意思?”
秦琼冲他一抱拳,淡然说道:“我和刘黑闼兄一样的心思,来助你一把,不过我和他不太一样,不是来帮助你取胜,是帮你取败,是要打败你,来救你身家性命!”
“哼哼!说得比唱得好听!”窦建德对秦琼所说十分不满,傲然说道:“既然这么自信,能战败于我,那就动手吧!”
从他脸色变化,秦琼知道窦建德一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歉然劝道:“世事如浮云苍狗,非人力所能定。窦兄,还希望日后你能理解小弟的一片深情厚意,得罪了!”
说完,秦琼上前三步,与窦建德面对面站立,左手护胸,伸出右臂。
窦建德也伸出一条胳膊,两人轻轻碰了碰,迅速后撤,拉开距离。
他们这个奇怪的招式,在懂行情的来护儿等人来看,是兄弟间切磋功夫的礼敬之举,并不是真要搏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在一些不懂江湖规矩的台下府兵看,就有些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不够爽快。
“打!”
“打啊!”
“快打!”
台下府兵一个劲给他们鼓劲喊打,不知是让谁打败谁。
李栋看到秦琼上台,心中十分欣慰。论智论武,秦琼都在窦建德之上。特别从登台方式看,秦琼并不像一般打擂人那样跳上去,而是稳步从楼梯登到台面。
秦琼临到打擂,内心也没丝毫惊慌和激动,内心越平静,便越容易发挥潜能。太极拳要的就是心平气和,用巧劲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秦琼可谓深得其中三味。
窦建德探臂袭来,直取秦琼胸口。
秦琼侧身一闪,躲开招式,左手倏然探出,施展“捋”字决,扯住袭来的胳膊,牵住顺势往左侧轻轻一带。
窦建德一招走空,身体前倾,再加上一带之力,收招不住,步伐踉跄,抢出去五步远,方刹住力道。
秦琼并不穷追猛打,只是站在原地,等窦建德再次攻来。
第一招,窦建德便吃了亏,心中十分愤怒。背朝秦琼,双腿在台上一点,纵身而起,旋转一百八十度,单腿直取秦琼面门。
头是六阳魁首,大脑神经俱密布其上。一旦被击中,必定头晕目眩,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接下来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秦琼和窦建德二人是兄弟,交情非凡。
窦建德使出这种狠辣的招式,可见他心中恼恨程度,已经达到顶峰。意欲早些战败秦琼,方便迎接下一场,也就是费青奴的挑战,好博得一身功名,扬名立万。
秦琼登台,就是要战败他,不使他和费青奴交手,阻止他被来护儿利用。
俩人友情虽在,矛盾却也横亘其中,避是避不开的。
那就只有从功夫上见高低,分上下,论胜败,得荣辱了。
秦琼见他来势凶猛,硬顶下来,自己纵使不受伤,窦建德也落不到好。
心中叹息一声,后撤两步,卸掉攻来的力道,再用肩自下而上扛住他的身体。
双肩向上一抖,把窦建德抛到空中。
窦建德身体凌空,腰身一拧,双脚落在台上,收势不住,蹬蹬蹬退出好几步,才刹住后退之势。
“好样的!”窦建德接连受挫,心中怒火更旺,猛虎下山一样,冲向秦琼。
窦建德鼓动双臂,呼呼生风,朝秦琼周身上下各个要害部位狠辣直袭。
他的攻势凶猛,来时如风吹,如雷鸣,如虎啸。
秦琼施展太极拳的“卸”字决,一一化解开来,使他的招式像打到棉花堆里,没有任何回应,像泥牛入海,了无踪迹,又像水滴荷叶,去来寂无声。
不管他用什么招式,都被秦琼顺手卸掉。不一会儿窦建德就累得满头大汗,额头青筋暴起,如发情的一条条蚯蚓,蜿蜒曲折,焦躁不宁。
二人打了四十余回合,不分胜败。
台下看热闹的府兵,却发现了一个大大的问题。
窦建德越战越勇,形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头受惊的狂牛,一只发怒的雄狮,整个擂台上面只见拳海掌山,烈风四起。
秦琼却一味只守不攻,左躲右闪,蝶藏蜂匿,风停雨收,从不还击哪怕一招一式。
这还没还手呢,秦琼就厉害如厮,要是还手呢?窦建德岂非甘败下风?俯首遭擒?
二人的功夫孰高孰底,众人心中已经有了谱。这些人不乏刚才秦琼从楼梯上去时,喝倒彩的外行人,此时心中深深羞愧:踏马滴,走眼喽!
李栋对秦琼满眼都是欣赏的味道。
这才几天时间,太极拳就被秦琼练到如此程度,假以时日,还不炉火纯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窦建德虽然求功心切,意欲夺冠,可招式也可圈可点,不脱窠臼。
来护儿对他们二人也是十分欣赏。欣赏窦建德之勇,之刚,之狠,招式前仆后继,不绝如织。欣赏秦琼镇定自若,把荣辱放两侧,友情摆中间的那份大义凛然和低调做人。
同时心中遗憾越来越强烈!
李栋何德何能,将这么一帮子好身手聚拢身边,我却连根毛也捞不到?
唉,君子不夺人之爱啊!不然就可以抢那么一两个到账前听命了。
我是大将军,哪是君子啊,为取辽东之胜,必需起用他们其中一人。不是窦建德便是秦琼,嗯嗯,最好是秦琼!此人功夫高强却不恃才傲物,待人真诚,有情有义,难得的是甘愿做默默无名的铁匠,视功名如粪土。就是他了!
来护儿俯在费青奴耳边低语几句,要他在二人擂台战之后,带秦琼到账前听话。
要是提及别人,费青奴肯定从中作梗,绝不会轻易点头同意。可是提到秦琼嘛,就另外一回事了。这人从没与自己做过对,是一个潜在的朋友,能拉拢则拉拢,不能拉拢也不要得罪。他那功夫好生奇怪,慢吞吞的跟蚂蚁搬家,却有这等凌厉的后招,我得请教请教其中的拳法秘决。
“将军,我想在秦琼取胜以后,会一会他的高招,还请将军恩准。”费青奴跃跃欲试,一幅猴急的样子,向来护儿请求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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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挫败窦建德
听到费青奴的请求,来护儿将军脸色变了变,语重心长地说:“青奴哇,张金称之战,你虽占上风,临末却落败迹。这秦琼在台上节节占上风,你有把握一定打赢?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不是他的敌手……”
费青奴脸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成了染房的小伙计,霎时变了好几种颜色,心中十分愧然。来护儿将军的言下之意是说,你已经败了一场,还想再上去丢人现丑?
他跟随来护儿大半生,从没听到他如此低的评价自己,却接连两次在李栋和秦琼面前,被来将军明确指出:你不是他的对手。
费青奴如果知道,秦琼的拳法也是李栋传授的,恐怕他会被气得吐血身亡了。
来护儿思考了好长时间,底气有些不足地缓缓说道:“依我之意,还是我登台会一会秦琼比较方便。”
费青奴一听大惊,忙劝道:“万万不可!来将军!不是卑职阻止你。秦琼的招式十分怪异,神出鬼没,亘古所未见。将军还是不要冒险了。依往常惯例,到最后和夺冠之人走上几招,切磋切磋就是。”
“我意已决,勿需再言!”来护儿突然大发威风,全身现出强大的气场。
费青奴只好将后半截的话咽回肚里,拱手称道:“诺!”
此时此刻,台上的秦琼和窦建德过了百余招,仍然没有分出高低胜负。
从两人举止和神色来看,窦建德越来越焦躁,招式渐渐迟缓,不似刚才迅猛和凌厉。秦琼却气定神闲,游刃有余,浑似儿戏一般,只是借力打力,并不还手。
照这个节奏下去,窦建德败在秦琼手中是早晚的事儿了。
窦建德突然跳开,气喘吁吁怒喝:“且慢,我有话要说!”
秦琼收招,双臂环抱在胸,问道:“窦兄有何指教?小弟洗耳恭听就是。”
“你为何看不起我窦某?”窦建德半是羞愧,半是发火问道。
“你我是兄弟,小弟不敢在窦兄面前显摆!”秦琼抱拳称道。
“是不是李栋贤弟要你这样做的?”窦建德指着台下大声说道:“我以兄长之尊命令你,不要再一味躲闪,快快将窦某打败,我……我不想呆在台上,继续丢人现眼了!”
“窦兄,小弟不敢!”秦琼称道。心中确实羞愧,自家兄弟在众人面前拼杀,被府兵当笑话。可不这样做,又怎能阻止一心想博功名的窦建德呢?面子事小,生命关天,也只好这样做了。
“怎么?你拿李栋当兄弟,愿意听他的安排,难道不当我当兄弟,不愿听我的吩咐?”窦建德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紧盯秦琼高声问道。
“这个……”秦琼一时语结,没料窦建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下面我要还手了!”
“这就对了!”窦建德话音未落,又抢先出拳。
化解他的招式,秦琼顺手一记“手挥琵琶”,从窦建德中档间隙袭去,避开胸口要害不打,用手背击打胸下三寸部位。
窦建德缩回双手,急忙向下格压,想接住他这一招。
哪知秦琼突然手腕翻转,手心向前,掌力暴吐,二人双手相接刹那,掌力已击落窦建德身上。
太极拳不是大开大合的大境界,而是在方寸之间抢先机。所用力量全是寸劲,初看平淡无奇,爆发力惊人,后劲源源不断,若长江大河,势不可挡。
窦建德的手臂刚沾到秦琼手腕,力量还没有贯通,上腹部已经挨上了。
因为这招属于突袭,他根本没有防备,一屁股跌坐台板上,滑出去好几丈远。
窦建德眼中精光乍射,使出就地十八滚,滚到秦琼身边,身体暴长,自下而上袭取他的腹部,意欲找回这个过场。
秦琼使出一记“野马分鬃”,拨开他的招式,顺手又是一记“上步七星”,从上而下,击取窦建德头部要害。
这时窦建德半蹲半起,萎身于台面,双手抱头,身体再次缩小,从秦琼胯下钻了过去。
秦琼上身不动,双膝叠加急转,身体带动左臂,急挥一记“闪通背”。
滚过去后,窦建德身体还没站起,秦琼拳力又袭到,他来不及提防,眼睛一闭,就等着硬挺一招了。
这时秦琼已经转了身体,看到窦建德闭目等揍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拳头刚沾到他身上,右手使出“揽雀尾”,扯住他的胳膊,向怀里一带。
窦建德挨了一记,正要向后跌倒,又被秦琼扯住胳膊,才没有摔落台下。
须臾之间,台下的人看不明白怎么回事,窦建德却深深知道,自己和秦琼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三招。
秦琼还手只有三招。
窦建德就败了两招。
再打下去也是丢人现眼。
窦建德脸红如布,怒声称道:“甘败下风!谢谢手下留情!”
说完一跃而下,气呼呼挤入人群之中。
台下府兵还没看明白到底谁胜谁败,就见到窦建德跳下台来。他面目扭曲变形,显然吃了暗亏,嘴上不方便说出来,只好在心里生闷气。
虽然他们一触即散,李栋在台下看得真真切切:窦建德败了,败得很惨。难怪他如此生气。不过为救他的性命,为了日后严格控制于他,用得顺手,只能让他眼前吃些亏了。不吃苦焉知甜?不吃亏焉知福?
刘黑闼迎住窦建德,好言劝说,要他看开些。窦建德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练“气功”。
秦琼见到窦建德怒火万丈跳下台去,知道他心中已经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了。心中十分无奈,摇头准备下去时,又跳上来一人。
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
秦琼当然识得,怔了一下,唬得赶忙施礼,慌然说道:“见过来将军!”
来护儿身材魁梧,形如半堵塔,爽朗一笑道:“不必如此多礼,你我玩上两手如何?”
秦琼大窘,笑容十分古怪,默了半晌才道:“来将军不必取笑,我怎能与来将军过招呢?这不是以小犯大,以下犯下嘛!”
“告辞了!”秦琼略一抱拳,闪身就走。
秦琼一走,台上只凉他一人,来护儿比秦琼更窘。
急忙从后背攻出一招,大声提醒道:“看招!”
秦琼根本不转身,看也不看一眼,只管走自己的路。
“噗”地一声,秦琼后背结实挨了一下。身体如蝶,跌飞而去。
“啊”台下数万府兵齐声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逆天了!来将军在背后偷袭!有失将军风范!
第119节:粪土万户候
来护儿本想用招式缠住秦琼,不让他下台。没料他根本不还手,也不躲避,挺背硬挺一记,跌倒台面。
来护儿大窘,脸色十分难看。
依他的身份,背后偷袭实在有辱身份,胜也不光荣,反给人落下口实话柄。
来护儿抢出数步,抱起秦琼,见他脸色腊黄,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豆大的汗滴布满面孔,显然疼痛至极,
变化太快了,李栋大惊失色,不管不顾跳上擂台,哪怕被来护儿识破真相也在所不惜。谁让他和秦琼是交情过命的好兄弟呢?
李栋赶忙给秦琼捋前胸,拍后背,推宫活血。
“嗬!”秦琼醒过来,见自己躺在来护儿怀中,旁边是李栋,挣扎坐起,艰难说道:“谢将军搭救之恩。”
窦建德见到秦琼受来将军一击,心中大喜,暗道:“这就是下场!”他还在被秦琼硬生生抢了头功而梗梗于怀,根本没料到几个月后被秦琼从死亡线上拽回来的事。
“来将军!”李栋焦急说道:“我要把他抱回账中,让行军郎中诊治,还请来将军承全!”
“好的,去吧!稍后我亲自去探望于他!”来护儿仍然十分歉然,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啊,秦琼干吗不还手?依他的身手,随便躲下也不至于受重伤啊!
李栋抱着秦琼下台后,立即涌上来一大堆兵器库的铁匠,神色严峻,七手八脚帮忙抬着秦琼,绕过擂台,朝大账飞奔而去。
来护儿挺身而立,面对台下数万府兵,沉声说道:“秦琼战败窦建德,理应授果毅都尉之职!窦建德授二百人长校尉,张金称亦授二百人长。”
“下面打擂继续!哪位愿意上来?”来护儿反声问道,雄浑的声音激昂在擂台周围。
“哗——”台下人声鼎沸,顿时爆了场。
打赢擂台,果然授以军职。果毅都尉分上中下三等,秦琼至少是从六品的军职了!这一巴掌挨得值!一步登天了!
“冯某来也!”话声甫落,一个身体瘦弱如病鬼的小郎跳将上来。冲来护儿将军一抱拳,称道:“冯少羽来也!”
来护儿点点头,心道,要是没人上台,我丢人丢大发了。打伤秦琼岂不是寒了台下众府兵的心。这下好了,冯少羽救了我一把。心里想着,便走下台去,给冯少羽让出位置。
“我——杞点冯少羽,一身寂寞开成海的男子,谁踏马滴不服,你上来打我啊,打我啊!把我也打成都尉就开心了!”冯少羽根本不了解来护儿将军为啥给秦琼授以高职,在台上大声叫嚣,让人上台打他!
台下府兵实在忍不住了,哄场大笑。
李栋和一群铁匠回到铁匠铺,把秦琼放在榻间。
有人端来一碗温水,李栋端着,亲自喂到秦琼嘴中。
“不碍事,我身强皮厚,就不要再麻烦了!”秦琼艰难坐起来,对李栋说道。
“脸都黄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李栋不满地责备道。心中十分惋惜。也就是秦琼,换成自己肯定要和来护儿比一场。规矩是他定的,不打又怎么能成?秦琼仗义啊!
“只是气血有些不畅,真没大问题。”秦琼说着,脸上又是一阵扭曲,明显在说假话,哄李栋开心。
一帮铁匠站在榻边不远的地方,看着秦琼有些难过。秦琼打胜窦建德,为铁匠们大挣脸面,他们刚刚得意不到一刻,心就又沉到底了。
可来护儿是大将军,对整个大营所有人都有生杀大权,他们人小言微,心里有微词也毫无办法,只是替秦琼难过不已。
正在想的时候,来护儿带着他的三个儿子来看望秦琼。
他刚一进账,所有铁匠立刻向他施礼问候。
来护儿大手一挥,让他们平身。来到秦琼榻间,半蹲身体,温声问道:“我下手太重了,当时只是想缠住你不下台。真没要打你的意思……”
秦琼见是来将军,坐在榻上想施礼,被他一把按住,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必拘束这等无关重要的礼节了。”
说着朝后面一摆手,其中一个儿子,拿出一些药来,递给秦琼。
来护儿歉意说道:“这事是我随身带着医治刀伤的良药,内外皆治,你服下,对你身体应该有益。”
“谢来将军厚意!”秦琼只好躺下,举了举手,权作施礼了。
“刚才我已经宣布了,等你身体康复,就不用打铁了,随我在账前,担任果毅都尉之职。日后立了军功,我再向圣上请旨,给你加封!”来护儿笑着说道:
“你暂时就只能先受些委屈了!”
“将军……”秦琼一听急了,弯曲着胳膊,拄着床榻折起身体,连连拒绝:“来将军千万使不得!我乃是一名铁匠,打铁修理兵器,我拿手。可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两军交阵,生死须臾之间,一不留神,就陷落万劫不复之境地。怎能让我带兵作战呢?”
“秦琼不敢听命,还请来将军收回成命!”
说到最后,语气十分坚决,虽然身体受有病伤,也是掷地有声啊!
来护儿听了不怒反喜,秦琼果然好样的,换成普通人还不得跪地谢恩。他倒好,直接拒绝了。不过这正是我喜欢他的地方。
“我当年不也是随军从小兵干起?只要有能耐,早晚会有你露头的时候。不过你现在就安心养伤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
“不用再等,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实在是无才无德,难当大任!还请来将军收回成命!”秦琼再三拒绝。
来护儿一笑,道:“再说吧,啊!”
当他看到李栋的时候,微有疑惑地问道:“这位小郎是?怎么如此面生?”
李栋本来对来护儿十分不满,可见到他屈尊亲自到榻间慰问,还带来他自己私人用的药,并封秦琼军职。心里也不那么生气了。
来护儿为人还不错,身居高位,能如此对待下属,也不是一个酒囊饭袋,是有些真本事的。心里对他的印象大有改变。
见他问自己,忙一抱拳,微一屈身,回道:“呃……我乃党雨钱,一个小铁匠而已,随在秦琼手下修理兵器。”
“你们几个要好生照顾秦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是问!都听好了?”来护儿拿出将军的威风,沉声问道。
“诺!谨尊大将军命令!”账内所有铁匠都赶忙施礼回道。
来将军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带着三个儿子走出账外。
“来整,攻下辽东郡后,将劫来的金银财宝等稀奇的玩意,送给秦琼一车!”来护儿仍然觉得,对不住秦琼,要大大赏给他一笔钱财。
来整答应一声,随着父亲离开了秦琼的大账。
账内,秦琼见他们都走了,也支开铁匠,然后问李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栋道:“接下来,大军开拔,向辽东进发。到时候,该是你我大显身手的时机了!”
第119节:粪土万户侯
来护儿本想用招式缠住秦琼,不让他下台。没料他根本不还手,也不躲避,挺背硬挺一记,跌倒台面。
来护儿大窘,脸色十分难看。
依他的身份,背后偷袭实在有辱身份,胜也不光荣,反给人落下口实话柄。
来护儿抢出数步,抱起秦琼,见他脸色腊黄,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豆大的汗滴布满面孔,显然疼痛至极,
变化太快了,李栋大惊失色,不管不顾跳上擂台,哪怕被来护儿识破真相也在所不惜。谁让他和秦琼是交情过命的好兄弟呢?
李栋赶忙给秦琼捋前胸,拍后背,推宫活血。
“嗬!”秦琼醒过来,见自己躺在来护儿怀中,旁边是李栋,挣扎坐起,艰难说道:“谢将军搭救之恩。”
窦建德见到秦琼受来将军一击,心中大喜,暗道:“这就是下场!”他还在被秦琼硬生生抢了头功而梗梗于怀,根本没料到几个月后被秦琼从死亡线上拽回来的事。
“来将军!”李栋焦急说道:“我要把他抱回账中,让行军郎中诊治,还请来将军承全!”
“好的,去吧!稍后我亲自去探望于他!”来护儿仍然十分歉然,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啊,秦琼干吗不还手?依他的身手,随便躲下也不至于受重伤啊!
李栋抱着秦琼下台后,立即涌上来一大堆兵器库的铁匠,神色严峻,七手八脚帮忙抬着秦琼,绕过擂台,朝大账飞奔而去。
来护儿挺身而立,面对台下数万府兵,沉声说道:“秦琼战败窦建德,理应授果毅都尉之职!窦建德授二百人长校尉,张金称亦授二百人长。”
“下面打擂继续!哪位愿意上来?”来护儿反声问道,雄浑的声音激昂在擂台周围。
“哗——”台下人声鼎沸,顿时爆了场。
打赢擂台,果然授以军职。果毅都尉分上中下三等,秦琼至少是从六品的军职了!这一巴掌挨得值!一步登天了!
“冯某来也!”话声甫落,一个身体瘦弱如病鬼的小郎跳将上来。冲来护儿将军一抱拳,称道:“冯少羽来也!”
来护儿点点头,心道,要是没人上台,我丢人丢大发了。打伤秦琼岂不是寒了台下众府兵的心。这下好了,冯少羽救了我一把。心里想着,便走下台去,给冯少羽让出位置。
“我——杞点冯少羽,一身寂寞开成海的男子,谁踏马滴不服,你上来打我啊,打我啊!把我也打成都尉就开心了!”冯少羽根本不了解来护儿将军为啥给秦琼授以高职,在台上大声叫嚣,让人上台打他!
台下府兵实在忍不住了,哄场大笑。
李栋和一群铁匠回到铁匠铺,把秦琼放在榻间。
有人端来一碗温水,李栋端着,亲自喂到秦琼嘴中。
“不碍事,我身强皮厚,就不要再麻烦了!”秦琼艰难坐起来,对李栋说道。
“脸都黄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李栋不满地责备道。心中十分惋惜。也就是秦琼,换成自己肯定要和来护儿比一场。规矩是他定的,不打又怎么能成?秦琼仗义啊!
“只是气血有些不畅,真没大问题。”秦琼说着,脸上又是一阵扭曲,明显在说假话,哄李栋开心。
一帮铁匠站在榻边不远的地方,看着秦琼有些难过。秦琼打胜窦建德,为铁匠们大挣脸面,他们刚刚得意不到一刻,心就又沉到底了。
可来护儿是大将军,对整个大营所有人都有生杀大权,他们人小言微,心里有微词也毫无办法,只是替秦琼难过不已。
正在想的时候,来护儿带着他的三个儿子来看望秦琼。
他刚一进账,所有铁匠立刻向他施礼问候。
来护儿大手一挥,让他们平身。来到秦琼榻间,半蹲身体,温声问道:“我下手太重了,当时只是想缠住你不下台。真没要打你的意思……”
秦琼见是来将军,坐在榻上想施礼,被他一把按住,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不必拘束这等无关重要的礼节了。”
说着朝后面一摆手,其中一个儿子,拿出一些药来,递给秦琼。
来护儿歉意说道:“这事是我随身带着医治刀伤的良药,内外皆治,你服下,对你身体应该有益。”
“谢来将军厚意!”秦琼只好躺下,举了举手,权作施礼了。
“刚才我已经宣布了,等你身体康复,就不用打铁了,随我在账前,担任果毅都尉之职。日后立了军功,我再向圣上请旨,给你加封!”来护儿笑着说道:
“你暂时就只能先受些委屈了!”
“将军……”秦琼一听急了,弯曲着胳膊,拄着床榻折起身体,连连拒绝:“来将军千万使不得!我乃是一名铁匠,打铁修理兵器,我拿手。可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两军交阵,生死须臾之间,一不留神,就陷落万劫不复之境地。怎能让我带兵作战呢?”
“秦琼不敢听命,还请来将军收回成命!”
说到最后,语气十分坚决,虽然身体受有病伤,也是掷地有声啊!
来护儿听了不怒反喜,秦琼果然好样的,换成普通人还不得跪地谢恩。他倒好,直接拒绝了。不过这正是我喜欢他的地方。
“我当年不也是随军从小兵干起?只要有能耐,早晚会有你露头的时候。不过你现在就安心养伤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
“不用再等,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实在是无才无德,难当大任!还请来将军收回成命!”秦琼再三拒绝。
来护儿一笑,道:“再说吧,啊!”
当他看到李栋的时候,微有疑惑地问道:“这位小郎是?怎么如此面生?”
李栋本来对来护儿十分不满,可见到他屈尊亲自到榻间慰问,还带来他自己私人用的药,并封秦琼军职。心里也不那么生气了。
来护儿为人还不错,身居高位,能如此对待下属,也不是一个酒囊饭袋,是有些真本事的。心里对他的印象大有改变。
见他问自己,忙一抱拳,微一屈身,回道:“呃……我乃党雨钱,一个小铁匠而已,随在秦琼手下修理兵器。”
“你们几个要好生照顾秦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是问!都听好了?”来护儿拿出将军的威风,沉声问道。
“诺!谨尊大将军命令!”账内所有铁匠都赶忙施礼回道。
来将军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带着三个儿子走出账外。
“来整,攻下辽东郡后,将劫来的金银财宝等稀奇的玩意,送给秦琼一车!”来护儿仍然觉得,对不住秦琼,要大大赏给他一笔钱财。
来整答应一声,随着父亲离开了秦琼的大账。
账内,秦琼见他们都走了,也支开铁匠,然后问李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栋道:“接下来,大军开拔,向辽东进发。到时候,该是你我大显身手的时机了!”
第120节:神秘的铜钱
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李栋仔细数出二十枚。铜钱正面印着“大业通宝”字样,背面是尊贵祥和的花纹。
李栋捏住两枚铜钱,花纹叠加在里,字体祼丶露在外,让秦琼看了看。
问:“叔宝兄,依你的技术,能否把铜钱浇铸一体?”
从李栋手中接过铜钱,秦琼拿到眼前仔细看,点头表示可以。不过,秦琼很快就又否定了。他说:“私造通宝,死罪呀!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李栋知道秦琼会有这样的说辞。
秦琼是一个十分守规矩的人,在规矩以内做任何事,他为朋友都愿意两肋插刀。越出雷池一步,他就会犯难。
大业律有规定:凡是私自铸造铜钱的人,统统处死,还要牵连家族。
秦家虽然不是大家族,只不过靠作坊生活的小家庭。秦琼对待父母至孝啊,因他闯了祸,给家庭带来灾祸,他万万不允许,也不会同意。
李栋忽地站起来,站在账中,以手指天,以近乎发誓的语气说道:“你我头磕到地上,是结拜的生死弟兄,你的阿耶就是我的父亲,你的娘亲就是我的母亲。我李栋绝不会给他们任何伤害。这点儿还请你相信我。”
秦琼对他一番话,深信不疑。若不是心中有大爱的人,怎能以屈屈三千兵马迎战十万知世郎大军,拯救章丘黎民百姓于水火?那可是拿身家性命赌明天。何况李栋还亲自出手,给娘亲诊治了多年未了的病痛!
想到这里,秦琼点头答应下来,不过对李栋要这样奇怪的铜钱,却搞不清楚有什么用处。便问:“为何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身家性命抵押上去,也要伪造这二十枚铜钱?你有何深意?还请坦白以告。”
账内只有他们二人,虽再没有任何人,李栋还是十分小心。走出账外,四处打量一番,见周围十数丈内空空荡荡的,远处的府兵都正在聚神会神观看打擂。
李栋回到账内,俯在秦琼耳边,谨慎地悄声告诉了他。
“哦——?”秦琼眼皮一撩,异光一闪,流露惊讶的表情,大加赞叹:“你怎么想到的?这招毒辣啊!”
秦琼大加赞赏,李栋反倒不好意思了,客气地说道:“这不在于我,在于民心!不过要是有一幅辽东郡的山川河岳地形图,那就妙上加妙了。”
“地形图?”秦琼如坠雾里,摸不着边际:“什么是地形图?”
“啊???”李栋知道说漏嘴了,赶忙改口道:“没什么,敌形图,就是敌军排军布阵的图谋!”
“哦,那是自然。”秦琼似乎明白了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李栋长舒一口气,心说总算巧妙糊弄过去了。
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卓越的军事家,首先是一名熟知天下地形趋势的地理家。习惯了穿越前地图上排兵布阵和了解敌情的李栋,现在不要说地图,就是纸张也很少见到。
东汉时期蔡伦虽已发明造纸术,可那时的造纸术十分粗陋,造出的纸张凹凸不平,许多粗纤维露在外面,用手一抚,就会脱落。
晋朝采用桔杆和竹、麻、破布等原料造纸,大有改进。可纸的造价高昂,一般人用不起。
造纸术传到隋时,纸的成本仍然很高。一般皇家遇到重要事,或重大的军情才用纸记载。不重要的事,传给下面的官文,一般用竹签。稍重要些的,用布用帛用绸,也比纸的造价低廉。
此时李栋身为一名冒名顶替的小府兵,哪有资格接触到那么高贵的纸张地图?
办法总是有的,只不过费些事情而已。
等大军开到齐郡,找到当地樵夫、猎人、采药人和老年人等熟悉地形的人,给他们一些钱财,便能套出一些十分有用的地形。甚至还能得到高丽本国人也不知道的隐蔽小便道,从那里行军过去,出其不意攻击敌军,起到意外的效果。
营中正在打擂,数万新兵打完擂,对取胜的府兵进行封赏提拔,大军便拔寨起军。
行军之前,来护儿严辞勒令,任何府兵不允许回家打探,免得骚扰军心。一路行军,对百姓秋毫无犯,胆有扰民者,杀无赦!
大军从齐郡出发,历时半月,抵达莱口。
这里有许多兵匠在修造战船,他们长年浸泡在水里,腰部以下都生了蛆虫,苦不堪言!不过船只造好,对圣人攻辽,大大的有利。
步兵在海边换乘船只,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扬帆出海。气势浩大,激动人心。
这些艨艟战船,约有数丈之高,分上中下三层。府兵手执弓箭等兵器,藏身其中,临阵之时,高层的射箭射弩,中层和底层的负责铺木板,跳到敌方船只,与敌军拼杀。
还有一只船只,不是战船,只是负责运送步兵。
海战取得胜利,步兵登陆,冲杀过去,攻城掠地,以最终占领敌方的城池为最终目的。
有些府兵从来没有涉足海上,到了海上,乘船以后,经不起海浪颠波,吐得一塌糊涂,最后吃的饭吐没了,开始吐淡黄色的胆汁,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起来十分凄厉。
李栋随着秦琼和一些铁匠,在补给兵船上。这里装有器械以及一些战马等物资。少有人来打探,他也不晕船,所以十分悠闲。
每天站在甲板上,打量海景,看看海鸟,再垂钓一些鱼烤着吃,生活得无忧无虑,优哉游哉。
用了近一个月的时候,秦琼才把铜钱小心翼翼地打制成,交给李栋。
李栋看了看,两枚铜钱合成一枚,厚薄与原铜钱几乎不差分毫,至少从表面看去,不会看出细微的破绽。正反两面全是“大业通宝”的字。经过特殊处理,铜钱边缘也看不到二合一之后的细缝。
秦琼的手艺果然非凡,真不是吹的!
李栋哈哈大笑,对秦琼赞扬道:“什么时候你要是缺钱花了,就用你这技术,一辈子也不愁吃喝呀!”
秦琼指着李栋,愧然笑道:“你啊,你啊!鬼点子太多喽!天下能工巧匠多如牛毛,都像你这般心思,岂不是天下大乱?”
李栋做个鬼脸,二人又是大笑。
从打擂结束,直到登船,窦建德和张金称刘黑闼等三人,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李栋心里知道,他们还在生自己的气。快啦,再经月余,抵达齐郡以后,你们就知道,我李某对你们的深情厚意了。
对这三个著名的历史人物,李栋不像对待秦琼一样那么赤诚交待,那是既打又拉,既用又防。准备让他们在辽东之战中,先吃一些苦头,包括那个来将军。
第121节:萨水城遇袭
莱口距离高丽一千多里,几百艘舢船鼓力前行,劈波斩浪行驶海上。
天空澄碧如洗,金霞万道。李栋站在船头,迎着潮湿的海风,衣袂猎猎作响。
极目望去,水面辽阔而缈远,远处海天一线,雾色茫茫。水鸟时飞,边飞边鸣,见闻这种异域之景,李栋心情大好。
这一日,远远地望到前方黑糊糊一片,似乎一大片矮山耸立。等船驶得近了,才发现原是约十数丈的青黛色城墙。
这时已是下午申时,来护儿传令各船稍事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准备登陆攻城。
经过询问,李栋知道停船所在地是(氵贝)水,又名萨水,是高丽的一处县城,离平壤还有六十余里。
对方城墙上面,旌旗飘扬,刀枪林立,盔甲鲜明,严阵以待。守城的将领显然带兵有方,约束部下纪律严明。萨水城外有山,虽然不高,也是森树林立,草木茂盛。
李栋揣摩,这里虽然只是一处弹丸小城,但距离都城平壤只有六十余里,衣襟带水,唇亡齿寒。
地理位置如此重要,所派阵守大将,绝不会泛泛之辈。应该能打硬仗,敢打硬仗,也能打巧仗的人。他在朝中地位,也应该名声显赫的人。
从莱口远行月余,隋军千里奔袭,身心疲乏。再加齐郡府兵不习水性,晕得七荤八素的,战斗力大大受损。
从双方实际情况分析,眼前情况对隋军大为不利。高丽战将又不是泛泛之辈,恐怕他会利用这个有利条件,今晚偷袭骚扰船只。
看来今晚难有好觉睡喽!李栋在心里感叹。不过他们也仅限于骚扰,并不会有大的危险。弹丸小城而已,兵力不足,犹如乳虎搏人,后劲不足。
来护儿身为一名大将,也是深谙此道。知道千里奔袭,府兵身乏,所以让船只停在水面而不靠岸。想以大海之天险阻挡敌军的骚扰。可他却没有预料到,敌军会在夜半偷袭。
为什么?
因为他有精兵数万,小小的县城会有多少人马?挥一挥马鞭,便能踏平萨水城。自保还来不及,还会冒险来袭?因此,他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做足防备。吃亏也就再所难免了。
北方的气候,与齐郡不同。虽是六月初夏天气,辽东的夜晚空气也很凉。
晚饭以后,李栋和秦琼守着打铁的火炉,没事唠闲嗑。
秦琼很奇怪。明天就要与敌军对擂了,李栋这么聪明,善于行军打仗的人,还有心情东拉西扯?一直有心想问问,都被李栋借口其他话题支开,几次张嘴都咽了下去。
戌时初刻,也就是晚上八点前后,秦琼哈欠连天,眼皮都睁不开了。
“海上颠波得厉害,我有些累了,你要没要紧的事,我……我想睡觉去了。”秦琼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睡?哈哈!”李栋大笑,仰头看看船顶,揣摩着时辰,笑道:“恐怕你还没有闭上眼睛,就又得起来了。”
“什么意思?”秦琼也是很聪明的,立刻明白一些道理。紧声问道:“难道来将军在夜间会偷袭萨水城?”
“说对了一半!”李栋笑说:“只不过偷袭的不是来将军,而是那里——”李栋用手指着船外萨水城的方向,笑吟吟地。
秦琼的脸腾一下子红了。说对一半,其实还是犯错。行军打仗,人命关天,一不留神就是血流成河,尸横满城。决策失之毫厘,战场上就是谬以千里。
秦琼奇怪的是,李栋连船都没有下,一直和他呆在一起,只不过站在船头打量了一阵子,如何就断定今晚敌军会有偷袭?
“贤弟,你这话说得可有点大了!军中无戏言啊!”秦琼提醒地说道。
“我们打赌吧?”李栋的调皮劲上来了。忽悠秦琼和他赌一把。
男人都好这口。一旦别人不相信自己的话,要么对天发誓,要么就和人打赌。赌资无论大小贵贱,只要能从对方那里赢回一点点小小的尊严和面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啊!赌就赌,谁怕谁啊!”秦琼也来劲了。
他们二人约好,萨水城今晚偷袭,李栋赢;秦琼要给李栋二十文钱。萨水城今晚不来偷袭,秦琼赢;李栋要付给秦琼二十文钱。
李栋把怀里那二十枚特制的,两面全是文字的大业通宝拿出来,笑道:“我要是输了,就把这钱给你!”
秦琼撇撇嘴,鄙夷说道:“才二十文而已。”
李栋大瞪两眼:“可不要小看这二十枚铜钱,它可是关系着这次辽东之战能否取胜的关键。”
“越说越离谱了!”秦琼又打一个哈欠,困倦地说:“还是我亲手打制的。那我岂不是成了这次大战的主拿了?”
李栋若有所悟,想了一会儿,不再那么嬉皮笑脸了,沉声说道:“如果机会合适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要看你我的造化和运气了。”
如果李栋不帮助来护儿将军,他犯了轻敌的大忌,肯定会遭受敌军的伏击。一旦战败,情况就大有改变。兴许秦琼和自己就有机会参战了。那时候,才是兄弟俩大显身手的机会。
不然,他们不败,何以显得我们兄弟二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呢?刘黑闼张金称和窦建德三人,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明天一早得找到他们,提醒一下才是。
“切!”秦琼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道:“我困了,不和你瞎掰了!我睡一会去!”
“那好,你去睡吧。也没有大事,我只是推测,他们应该快来了。”李栋又侧耳听听船外打更的声音。
秦琼已经不理他了。躺在榻间,闭上了眼睛。
蓦地,秦琼一跃而起,脖子伸得老长问道:“你确定萨水城今晚会偷袭?”
“嗯。”李栋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来将军提前做好防备?”秦琼大惊失色,躺下以后才醒悟,如果李栋打赌赢了的话,不是自己输给他二十文钱这么简单的事了,有可能遭受大败的结局收场。
话音刚落,就听到岸边忽然噪音大起,喊杀震天。秦琼和李栋赶忙走一船外,只见数百艘船上都闪起了灯光火把,府兵们慌然失措,有些人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上。
岸边到处是火把,漫延有一里多长。“冲啊,杀啊!”萨水城的兵勇们大声吼道。
第122节:战神初养成
李栋一笑,扯住秦琼胳膊道:“站在这儿没有一点用处,走吧,我们还是回船睡觉去。”
秦琼张口结舌,心道:李栋预测的太准了,萨水城果然来偷袭了。可是现在船上岸边乱烘烘一片,谁还有心思睡觉?便站着没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栋。
“疑兵之计而已,敌军骚扰我们是真,攻打却是假的,没有多大事。”李栋转身回到船内,冲还站在船外的秦琼喊道:“你不早困了嘛,怎么还不回来睡觉?”
秦琼稳步回到舱内,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问:“你既然早就推测出,今晚萨水城会来偷袭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个重要的情报,报给来将军知道?”
“我刚才不都告诉你了!敌军的疑兵之计,骚扰军心吧了,他们不敢登船来袭。”李栋脱掉外面衣服,扯过薄被褥盖在身上,只露一个头在外:“想享福,必受罪;胡思乱想,耽误瞌睡!睡吧,明天还有更精彩的好戏看呐!”
李栋战败知世郎时,秦琼远在齐郡,别人传闻他能力非凡,用兵如神。那时秦琼还是半信半疑的,觉得口口相传,多少会有虚构的成份,与实际情况恐怕有一定出入。
但从眼前情况来看,李栋出手不凡,果然料敌如神。
秦琼心想,李栋小我三岁,年龄虽没我大,心智却远远超过了我。我这个当兄长的,情何以堪?我得向他讨教一二,总不能一辈子作铁匠啊!
便把想法告诉了李栋,秦琼道:“还请贤弟不吝赐教!”
“你真的想学?”李栋听了心中小小激动一下,暗暗思忖:秦琼大哥心智开启了。这不正是我朝思暮想苦苦追求的结果嘛?这么多日子,我不离不弃随他身边,不就是想影响他,改变他,促使他早日成长起来,成为一代战神的嘛?
“嗯!”秦琼郑重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坚毅的神情。
“那好!你我兄弟情深,无话不谈,本来早就应该告诉于你。认识你这么久了,可你一心想打铁,做一名好铁匠,我也不敢私自灌输。”李栋十分激动,从榻间忽然坐起。
提醒他说:“这条路并非想象的这么容易,那般一帆风顺,而是充满艰难险阻。为将者,责任重大,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精通,时时刻刻,殚精竭虑,一不小心便人仰马翻,血横千里,生灵涂炭。你可要想好了,拉弓便没有回头箭!”
秦琼豪气说道:“胆小怕死,畏缩不前,乃小人所为。男儿大汉,生在天地之间,就当披坚执锐,勇敢直前。视马革裹尸,血横五步为身之荣光。”
李栋十分欢喜!
秦琼果然好样的!豪气干云,义冲天地,不愧是隋唐大英雄、大好汉。
“要成为一名卓越的将领,不是一朝一夕铸就的。必需经年累月,皓首穷经,再佐以浴血奋战,收拢归纳,总结前人经验和自身实情,才能有所小成。”
李栋问道:“这一点,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绝非一窜而蹴的事。”
秦琼点头答应,告诉李栋,他决心用三年甚至一生去拼搏。
李栋便把白天在船头所见的敌情分析给他听。他这一讲,秦琼就明白了,为什么断然预料萨水城会在半夜偷袭。
然后,李栋又把天时地形人和之间的关系,详加讲解给秦琼。
行军布阵有五大块:道、天、地、将、法。
道就是国事,两军交战前后,军民是否团结,上下是否一心,出师是否源自正义。是否取道于民,取道于官,取道于将。
天就是天时,行军布阵必需依据天气的阴晴、寒暑、节令的变化而变化,灵活多变而不能墨守一规。
地就是地理环境。地势的险易,广狭等情况,对自己有利还是对敌军有利。包括两军交战距离的远近,也必需考虑在内。
将就是领兵的将佐,待部下是否严明恩威,性格,经历,忌讳以及强项和弱项分别是什么,做到了然于胸,了如指掌,才能做出适当调整和安排。
这些是《孙子兵法》中的精华,李栋通过详细的战例讲解,使秦琼初步明白如何从大局着手。
最后补充道,战情瞬息万变,不一而足,但只要抓紧这五事,十有**便错不了。
秦琼暗暗用心记住,不明白的反复思考,直到理解消化为止。
二人越谈越有精神,彻夜没有睡觉。直到天色渐亮,二人连眼睛都没眨。
忽然,岸边传来低沉的隆隆声,犹如一记闷雷从远方滚动而来。连浮在水上船只也微微的有所震动。闷雷声响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嘎然而止,后来再没有任何动静。
李栋侧耳听到以后,脸色大变。忽然趴在船板上,耳朵贴在上面,紧锁眉头,仔细听了好半晌。
秦琼见他举止奇异,不解问道:“怎么,有敌情?“
李栋没有说话,站起来后,问道:“现在的情况,依刚才讲的五个方面,就无法推断了。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你仔细想想,从昨天我军抵达萨水城开始,直到这奇怪声音响起为止,你能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出来?”
秦琼在船内来来回回不停走动,脸色凝重,陷入长久的思考。
“昨天我军抵达,是劳累而至。他们并没有立即杀出城来,是对我军有所忌讳。也有不明我军军情,上令未达和兵力充血不充足的可能。他们晚上偷袭骚扰,是为今天大战做热身准备。试图进一步疲乏我军,他们在城内养精蓄锐,便可以逸待劳,坐收渔利。”
“从地理环境分析,都城平镶离萨水城只有六十里,骑有快马,一夜之间便奔个来回。我粗略估计,刚才的异响,应是敌军救兵赶到。他们人数众多,马匹多多,有可能是精锐之军。”
秦琼把心中想到的一口气全部说出来,望着李栋的眼睛,问道:“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啪啪啪!”李栋鼓掌大笑,为秦琼叫好。心想,什么是聪明人?这就是聪明!悟性高瞻,灵性天成,立竿见影啊!
“不过……”李栋又问:“你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这细节非常重要,重要到完全可让来将军全军覆没,血本无归!你再仔细想想?”
秦琼脸红如布,十分尴尬。本以为自己考虑得已经够周全了,没料到还有一个致命的纰漏。又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最终结果来,便不再努力去想,让李栋讲给他听。
李栋微微一笑,道:“敌军精锐大军赶到,应当立即掩杀过来。来将军准备不足,必然要吃亏。可是敌军并没有杀到,而是突然没有了动静,这又意味着什么?”
秦琼经李栋这么一句简单的提醒,茅塞顿开,兴奋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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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冷眼看胜败
秦琼脸带奇怪的表情,兴奋得手舞足蹈,笑着说道:“异声骤然而停,大军抵达而不攻,说明他们正在排兵布阵,企图设谋诱引大隋府兵钻圈套上当!我分析得对不对?”
李栋欣然点点头,表示非常赞同他的观点。秦琼是有大灵性的人啊,稍加点拨,便能醒悟其中的曲折。
李栋一笑,补充说道:“这样以来,敌军一定会先派一小股兵伍来战。而且一定会以战败收场,等来护儿将军派兵追击的时候,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该唱好戏了。”
“那我得赶快给来将军报信去,把实际情况告诉他,劝他不要穷追不舍,见好就收!”秦琼说着就快速朝船外走去。
“且慢!”李栋急忙制止他:“你我什么身份?铁匠啊!人小言微!来将军岂会因为一名铁匠的劝说便听信于你?”
“此言差矣!”秦琼不满反驳道:“我们都能看穿敌人的鬼域伎俩,他身为一名百战将军,岂有看不破的道理?我这就去!”
说着,秦琼就不管不顾的走出船外,搭一块木板,跳到其他船只,去找来将军报讯息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栋摇头叹息,知敌而不自知,秦琼还是孟浪了一些。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让他吃些苦头,惊动他的内心,激发他的斗志,起到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这时各船的府兵接到命令,开始着手攻城。你叫我应,我应他答,东西找不到了,兵刃要磨一磨了等等,一些只言片语传到李栋的船内。
水面顿时变得十分不平静。
约有一顿饭的功夫,船外响起了“咚”的声音,李栋知道,这是秦琼回来了,从其他船跳到这船的声音。
估计着时间,比李栋料想的要快一些,眉毛微微一挑,心道:“难道他真的劝服了来护儿将军?不会啊!这不可能!”
秦琼闪身走进船内,垂头丧气的,经历了重大挫折,一幅心灰意冷,万念俱灭的样子。
“好吧,你赢了。来将军果然不听我的劝告,还说只要我把铁打好,把兵器修理好就是了,要我不要操更多的心。”
“可是——”秦琼抬起头,眼神迷茫而疑惑,盯着李栋的眼睛问道:“你又是怎么推算出,他一定不会听从我的劝告的?”
“他没有打你?没有略施惩罚?”李栋没有回答秦琼的问题,相反还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又问:“说说吧,你是怎么劝他的,说些什么?”
走出船只以后,秦琼跳来跳去,来到来护儿所在的大船,船上人来人往,穿梭不止,人人神色严肃,如临大敌。
让府兵通告以后,来护儿破例见了他。
此时此刻,来护儿是最忙碌的人,各营各队的准备情况都迅速报来。来护儿指挥若定,派自己的两名儿子担任左右军先锋,费青奴为中军先锋,即将登陆与敌决战。
这时府兵来报,说秦琼求见。如果换成窦建德或其他任何人,来护儿都不会接见。
一个月之前,在擂台上,秦琼被来护儿打伤。事后他再也没有去看望秦琼,现在紧要关头,他来求见,应该有重要的事。
来护儿便抽空见一见他,看他伤是否彻底好了,是否康复如初。
秦琼见到来护儿,施礼以后,问道:“来将军,这人来人往的,是不是要开战了?”
“唔。”来护儿轻声回答,问道:“我看你气色不错,身体可好起来了?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的,我也没顾得上去看你。”
“回来将军的话。我皮糙肉厚,再经你赠药,很快好起来了,不碍事的。”秦琼答道。
这时周法尚来到船内,见到秦琼,瞟了一眼,问来将军:“他们都做了先锋,不知来将军对我有何吩咐?还请将军明示!”
“我带四万精兵,登陆与敌作战。你率领其余将士留守船上,严阵以待,万不可与我共同登陆。你可听好了?”来护儿严肃吩咐道。
“诺!”周法尚躬身施礼,退到船外。
来将军看了秦琼一眼,问道:“现在非常时刻,有什么话就说吧。稍后我就要登岸了。”
“我私下以为,我军初到萨水城,对环境还不太熟悉,应该持重而不能冒进。特别是敌军战败,万万不可轻率追击!”秦琼头也不敢抬,望着自己的脚尖,小心翼翼地劝道。
“唔,知道了。谢谢你替我操的这份心!”来护儿轻描淡写说道:“要没什么事儿,你还是回你船上去吧,免得一会被流箭击中,再伤了身体。把你的兵器修好,把铁打好,就是对这次战役做了大大的贡献,余下的事,由我来操办。”
秦琼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又来了一名将官禀告军务,来护儿把他凉到一旁,不顾不问起来。
呆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意思,还碍手碍脚的,秦琼便告辞回来了。
“来将军为何要惩罚于我?我又没犯错?”秦琼问李栋。
李栋无声地笑了。站起来,走了两步,看着船外茫然的水面,背对秦琼说道:“这是你的幸运,也是来将军的不幸。”
“你也不仔细想一想。数万大军,千里行驶,所为何来?岂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轻信?萨水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城,位置却十分重要,而守军很少。他为何不战?”
“可他也犯不着因为我劝说而打我啊!”秦琼明白了来将军为什么不听劝告的了。千里奔袭,劳兵伤财的,无论胜败,都要有一战。这确实非自己所能左右的。
“因为大战在限,而你却不识时务去劝战,扰乱军心,影响士气,不打你还打谁?幸运的是,他身边没有诸位将领。也许他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去得稍晚了一些。”
秦琼一下子明白了,彻底明白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深刻含义。
在李栋的指点下,自己明白了“敌”,却没有摸透“己”。难怪来将军不听劝告了。
战是必需的,无关胜败,在于士气军心。这比任何事都重要。数万精兵绕城而不攻,难免被人说三道四,一旦士气丧气,后果更可怕。
“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也不允许跨出船舱。”李栋忽然转过身,着着秦琼的脸,冷冷吩咐道。
“哦……”秦琼答应一声,末了又问:“难道我们坐视来将军战败而不顾吗?”
李栋沉默了,没有回答。在他的心里,何尝不想阻止这场惨烈的悲剧?可这样以来,就要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获胜的军功也会被来护儿独享,根本没有自己的份。
时机不成熟啊!最佳机会还没有来临!
第124节:小胜萨水城
来护儿率领精兵四万,分左中右三路,弃船登岸,兵锋直逼城下,架长梯准备攻城。
萨水城开出一支队伍,约有八千人左右,兵力集中构成一个大形方阵。
领兵大将骑一匹棕色的马匹,穿褐色盔甲,执一把长刀,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来护儿命费青奴与那人对战,费青奴领命出列,策马舞刀,奔向褐色盔甲。
“呔!”两人还隔十丈距离,费青奴一声大喝,中气十分充足,威风不亚于褐色盔甲:“报上名来!费某刀下不伤无名鼠贼!”
褐色盔甲的敌将哈哈一笑,脸现鄙夷之色,更响亮回敬道:“某乃高丽王朝镇边将军高建,你又是哪里的无名小辈!”
高丽就是现在的朝鲜,明朝初期他们才发明朝鲜语,是一个文采斐然的朝鲜世宗大王,在古代汉语基础上研制发明出来。
这个时期,朝鲜是隋朝的附属国,沿用隋时的古汉语。双方沟通交流,语言没有多大的隔阂和障碍,都能听明白。
费青奴一声冷笑:“大隋王朝左翊卫大将军账前武贲朗将费青奴是也!大隋版图辽阔,天威浩荡,高丽屈屈弹丸小城,只是我大隋近二百郡的一郡,萨水城只不过是我大隋千余县城的一县,竟然口出狂言,自诩镇边大将军,风大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是荒淫无道的隋炀帝手下淫丶贼!放着好好的长安洛阳你不呆,不辞千里之遥,奔袭我高丽要塞,居心叵测啊!哈哈哈!”高建听了不怒反笑,凛然说道:“大隋是王朝,我高丽也是王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坐井观天了不是!”
隋炀帝荒淫无道,让费青奴也落个淫丶贼的骂名。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
费青奴心中知道他说得不错,隋帝确实喜怒无常,让人猜测不到心思。可他挨了骂,心中万丈怒火勃丶发,舞刀拍马冲上去。
高建威风不减,也舞刀冲上来。
两马速度如风,席卷而过,相错之时,费青奴攥紧刀柄,顶在腹部,把刀刃朝着高建的腰间,试图借马匹的冲击力,将他一划两断。
高建根本不理会袭来的长刀,反从侧前方,直取费青奴头顶,力劈下来。他玩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你的刀砍中我?我的刀也会伤到你!咱们小偷遇到贼,谁也别说谁!
他们二人使的都是长刀,高建的刀呈月牙弯形,与百济突厥的弯刀相似,长度不及费青奴的,却也锋利无比。一旦被扫着,非同小可,势必流血当场,乌呼殒命。
费青奴恨得牙根直痒痒,也毫无办法,只得忍住怒火,撤回长刀,架在头顶,用力一格!
“呛啷!”一声巨响,两把长刀相撞,震得费青奴耳边嗡嗡作响。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两匹马便飞奔而过,这一个回合,费青奴和高建不分胜负高低。
二人转过马头,再次冲过来,战在一处,厮杀一团。
两匹马,八个马蹄踩踏地面,激起大片飞尘,渐渐遮挡了众人观敌瞭阵的视线。
只听烟尘中丁丁当当暴鸣不止,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显然是打斗到了激烈之处。
左右先锋来整来弘看得十分焦急,不知道谁战上风,谁占下风。万一费青奴战败,士气低落,将对这次攻城十分不利。心中就期盼他能取胜,将高建斩于马下。
烟尘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听得身上一哆嗦,大瞪两眼,想看个究竟。
一匹马冲破烟尘,风驰隋军阵前!
大隋府兵吓得心惊胆颤!
难道费青奴不敌贼将,已遭不测,被人斩落马下?
众人仔细一看,“嗬!”来人身上沾满鲜血,长刀刀尖挑着一个头颅,兀自鲜血淋漓,这人正是费青奴。
费青奴把首级抛到草地上,高喝一声:“呈给大将军!”
一名小府兵屁颠屁颠跑过来,用衣襟盛着带血的头颅,撒脚如飞报给来将军。
大隋府兵见到费青奴得胜,竟然还将对方镇边大将军斩了首级,兴奋莫名:
“威武!”
“威武!”
“威武!威武!……”
来护儿见费青奴取胜,虎颜笑展,把手中令旗朝空高举,大吼一声:“冲!”
来整来弘以及费青奴各率三路兵马,勇往直前,席卷敌阵。
高建殒命两军阵前,高丽大军群龙无首,没有了主心骨,战不是,退不是。
一个犹豫之间,大隋府兵杀到,如猛虎下山,狼入羊群,杀得那才叫痛快!
高丽士兵不抵大隋虎狼之师,且战且退。隋军趁胜追击,随在高丽军后,纵马杀入城内。
城上守兵这时也没人指挥了,慌忙失措,忘了拉起吊桥,拒隋兵于城外。这样虽然会损失残余的高丽兵,舍小利却护了大局,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他们的大将被斩死,没人指挥调度,人人慌乱自保,吊桥也没人管了。给隋军可趁之机。
高丽军不敌,忙撤出城外,向平壤方向溃败而去。
隋军入城,大开杀戒,镖掠百姓,人人抢了一些称心如意的金银,大胜而归。
隋军取得小胜,来护儿坐在萨水城官衙,踌躇得志,得意非凡。
“费青奴听赏!”来护儿霁颜大展,吩咐道:“此次得城,你功不可没,奖绵帛百缎,羊百只,银百两。”
“谢过大将军厚恩!末将以为,此次获胜,乃将军用兵有方,指挥得当而致。末将只不过是遵守你的命令吧了,愧不敢当这些重赏。”费青奴半是拍马屁,半是谦虚地称道。
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绝非眨眼就能得到的。得到也不方便拿啊!那么多东西,还要乘船回去,所以婉言谢绝。
来护儿哈哈一笑,吩咐道:“你随我大半生了,我还摸不透你那点小肚肠子?你可以吩咐下去,凡是剽掠金银的府兵,一半自己留着,一半上交。你的奖赏不就有了?!”
“末将再谢将军之恩!”费青奴这才高兴起来。
数万府兵,那会抢劫多少财宝?一半上交也是个大数目了。而且这事经自己手置办,私下里藏起来一些,也无人知道。谁知道他们抢来了多少?
来将军待我果然厚道,这是个大大的肥差!
衙内诸将听了无不神情兴奋,这意味着,众人都有份啊!岂非人生一件大乐事?
来护儿又道:“诸将听令,大军稍事休整,后晌未时,杀出萨水,直捣平壤城!生擒高元逆贼,上报圣上之隆恩!”
“诺!”一干子将领高声回道。
“且慢,末将有话要说!”窦建德出列,冷冷喝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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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少数的真理
来护儿见窦建德冷不丁站出列,唬脸不冷不热问道:“窦校尉有话要讲?”
对来护儿的态度,窦建德毫不为意,躬身施礼,说道:“我军初胜,士气正旺,按理应当趁胜追击,不给敌军喘息的机会。可是……”
朝两旁侍立的将官看了一眼,窦建德不无担心劝道:“可我军初涉高丽领土,对地形十分陌生。而敌军却十分熟悉地形,万一敌军诈败,在前方路上设下圈套,我军情形就万分危险了。还请来将军仔细斟酌!”
“轰!”
“哈哈!”
“嘎嘎!”
衙内诸将哄堂大笑起来,人人嘲笑窦建德不识时务。敌军城池都被占领了,离他们的都城平壤只有六十余里,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们还敢使诈?
来护儿也被众人笑乐了,脸一仰,看着房顶笑了,又沉下脸反问道:“依窦校尉的意思,那高建定在黄泉路上设的有伏,等着你呐!哈哈哈!”
窦建德脸一红,一声不吭退回自己的位置。来护儿讥笑的意思是说,敌军将领高建的身家性命都丢在两军阵前,真要有埋伏,他们才不愿付出之大的代价。假装失败,逃掉就是了,何苦再搭一条人命?他嫌命多?
窦建德受到众人的戏笑,刘黑闼与他交情很笃密,心中愤愤不平,从窦建德身后闪到堂前,高声说道:“敌军战败是真,设伏也不是没有这可能。任何人都不愿一直打败仗,他们肯定会重振旗鼓,再与我军血战。我们不能不提防啊!”
来护儿还没有说话,费青奴蹭跳出来,乜斜着眼睛喝道:“搬屁股亲嘴——不识香臭好歹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退了回去!”
来护儿一摆手,息事宁人劝道:“同在账前任职,哎呀……青奴算了,话不要说得这么生份。他们刚上任,对行军作战还十分陌生,给他们留个面子吧。”
费青奴冷哼一声,退回自己的位置。
刘黑闼仍然站在原地,气呼呼骂道:“府兵乃大隋的府兵,不是费青奴你私人的队伍,人人都有建言的份。不似某些人,素位尸餐,占茅坑不拉屎,臭不可闻!”
费青奴脑袋上青筋毕现,显然被刘黑闼的话激怒了。
来护儿黑着一张脸,也不乐意了。虽然他心中也知道,刘黑闼骂的是费青奴,面子上也挂不住。费青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若是素位尸餐的人,那最高将官又是什么样的人?
至少也是识人不贤,被猪油蒙了眼睛的人。
来护儿急忙伸手制止费青奴再次跳出来,冷冷说道:“你——刘黑闼,是秦琼和李栋的朋友,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我想告诉你的是,先拿出真本事,像青奴一样,先立下赫赫军功,再说这些大话才会有效果。”
“这事儿到此为止!谁也不许继续纠缠。后晌未时,准时出发,不得有误!”
“诺!”衙内众将搭手齐声答应下来。
张金称冷眼旁观,一直不劝,不言,也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衙内出来以后,窦建德和刘黑闼张金称三人并肩齐行。刘黑闼还为刚才的事气愤着。窦建德反而能看得开,一再劝他不要生气。
张金称道:“他们不就是看我等刚入军营,身无寸功而歧视我们嘛?下一阵,我们兄弟三人,一定也要杀敌立功!让那些得瑟的人睁开狗眼看一看!”
“唉!再说吧!”窦建德忧心忡忡:“可惜……”
窦建德可惜的是,李栋派秦琼压制他,不让他夺冠。要不是就可以让他随军来这里,当面听听他的意见就好多了。他口才好,能言善辩,尤其可贵的是他鬼点子多,指挥作战神出鬼没,有不世之才。
眼前不止大队人马有危险,窦建德觉得他们三人都会遇到不测的危险。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上苍眷顾,能留一条活命下来。
那边,费青奴出了衙门以后,英气勃发,雄纠纠地到各营去向府兵讨要劫掠来的钱财。每快就收获了十几大车,看着黄澄澄和白花花的金银,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正开心不已,飘飘然不知所以的时候,营内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他一皱眉头,赶忙过去察看。
原来,接到费青奴的命令后,一名队正让所有府兵都上交钱财。堵新振的是一个新兵蛋子,说银子是他舍命换来的,死活不肯上交。队正惩罚他,他愤而不平,竟然和队正打了起来。
其他府兵得到的钱被收了一半,心中也是愤愤不平,暗中帮助堵新振收拾那名狗仗人势的队正。
“都给我住手!”费青奴喝道:“以下犯上,以小犯大,你嫌活得时间太长了?”
“这不公平!”堵新振怒道。
“交银子是大将军吩咐的,所有府兵全交了,你特殊,你三头六臂?”费青奴开始摆官架子了,气势凌人的喝道。
“大将军也得讲道理吧?”堵新振胆子是够大的了,面对权威毫不害怕毫不屈服,宁折不弯。
“道理???”费青奴看着堵新振像看怪物一样,心道:这些新兵蛋蛋太不懂规矩了。不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就不知道我是武贲郎将!
“来人啊!将堵新振拖出去,砍喽!”费青奴似笑非笑:“这就是道理!”
“为啥要砍我!我又没犯大业律令!”堵新振仍然犟着,不服不愤的问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费青奴一挥手,就有五六名随身府兵虎狼一样冲上去,拖起堵新振到账后,一声惨叫传来,一条人命就这样交待了。
他没死在两军阵前,倒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众府兵见状吓破了胆,萎缩着退后,把所有钱纷纷全交了,以求保一条小命。
费青奴这才开心起来:“阵亡名单添上堵新振的名字吧,他好歹孝敬本将了一份礼物,让他的家人得到一份抚恤吧!”
“我是不是很仁义啊!”费青奴笑眯眯望着抖成一团的府兵问道。
“费虎贲仁义冲天,我等十分佩服!”府兵们嘴上应承,心里却开始骂娘了。
第126节:兮祸不单行
后晌未时,来护儿率大军准时离开萨水城,向东偏南迤逦而行。
马嘶鸣,车滚滚,步伐如一,气壮山河。
李栋呆在船内,听到异响,快步走到船外。见到岸边近水的地方,被强悍的步伐声,震得泛起细密的鱼尾纹,四下漫延荡漾在水面。仔细听一听声音,李栋知道,这是大隋府兵向平壤出发了。
把秦琼叫到船甲板上,李栋眼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告诉秦琼,要准备好兵刃,傍晚酉时前后,迎接一场恶战。
秦琼瞟了李栋一眼,疑惑问道:“你不是说,我不能离开这船半步嘛?怎么又要迎战敌军了?你有多大的把握?”
“这个……”李栋沉思一会儿,试探着说道:“那就看来将军败到哪种程度。他败得越惨,被追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大。战场主动权丧掉以后,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敌军,我们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大。”
秦琼对李栋的话深信不疑。天亮时分,那阵异响,贼人伏军说明已布置妥当,只等来护儿主动去钻,眼下他果然出击,焉有不败之理?
此时此刻,虽然只是一名铁匠,身份微小,秦琼胸中拳拳报国之心却十分赤诚。他就想再把军情报给水军副将周法尚。
把心中的想法讲给李栋以后,这次李栋没有阻拦,反催促他快些。
李栋担心地说道:“准备得越是充足,危险也就越小。时不我待,你快些去!”
秦琼答应一声,搭木板跳到其他船上,一会消失在船丛中。
约有半顿饭的功夫,秦琼还没有返回,命令就传了下来。船上留守的府兵,纷纷涌上甲板,列成整齐的队伍,手拿弓箭,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不一会儿,秦琼满面春风返回船上,喜滋滋对李栋说道:“那副将周法尚是个好相与的人,我一提醒他就同意了。不像来将军那么冷冰冰的。”
“嗯。”李栋轻轻答应了一声,喜道:“那是因为周将军与我们想到一块了,你只是起了一个催化的作用。费青奴有勇无谋,周将军老成持重。而来将军却只信任费青奴,冷落周法尚,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败也是注定的了。”
“嗡”的一声,李栋抽出随身携带的勋铁宝剑,剑身黑里透着火红,在阳光之下,泛起阵阵针贬肌肤的寒光。
轻轻抚摸着剑身,李栋叹道:“此剑制成时日已久,一直没能派上用场。没曾想在这北国异乡,它要大开杀戒,饱饮鲜血了!”
秦琼到船内,也拿出他的双锏,豪迈万丈称道:“你我兄弟并肩作战,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不!”李栋反驳道:“这次只许胜不许败!不仅你,包括窦建德、刘黑闼、张金称等一个也不能死,必需全部活下来!”
“他们难道会有生命危险么?”秦琼惊声问道。
李栋重重一叹:“平壤是高丽的都城!正如长安之于大隋,乃京畿要地。怎可不派精锐重兵严守?不止他们,就是这船上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
“确实,那我们只有拼命了!”秦琼说道。
李栋沉默了,秦琼也闭口不言,二人都陷了沉思。
船里船外都静悄悄的,其他船只也极少有动静。
大家都在等,死待一场鏖战,等待刀光剑影,等待血雨腥风,等待死神光临。当然也在等待鸿运高照,反戈一击,转败为胜,奇迹出现。
天,很蓝;海,很大;风,很急,船,很静;人却焦灼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船上将士人人自危,死生就在刹那,生命有时很脆弱的,不堪一击。
数个时辰过去,天色将暗,海面升腾起淡淡的水雾,雾笼四周,神秘莫测。
船上数万将士,始终严阵以待,紧壁四野,任何人都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不安。
蓦地,远方响起惊天动地的声音,滚雷阵阵,犹如大雨将至,狂风骤起。既而杀声四起,马蹄嗒嗒,腥风扑面。
一处扯地连天的巨大黑影,迅速掩杀过来。
天色,更加阴暗了。
黑夜如铁幕,劈头盖脸,毫无提防地硬生生砸下来!
来将军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来弘来整和费青奴三人,紧紧守护他的身边,几乎成半包围之势,把他夹在中间。
身后万马攒动,人人惊恐万状,丢了命的往前逃。
这是大隋府兵,这是来护儿唯一的几千名骑兵,舍生忘死地逃窜而归。
步兵两条腿,速度怎么也快不过马匹,他们无一活命,全部阵亡。
敌军紧咬不松口,追在府兵身后,相差只隔二三百米。最前面的敌将,身上沾满暗红的血迹,面目狰狞,凶如恶鬼!
大隋府兵骑着战马,偶遇稍稍的羁阻,便被后军追上,一刀结果卿卿性命。
惨叫声不绝入耳,声彻云霄。
眨眼之间,双方拉近了距离,死神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放!”
“放!”
“放箭!”
船上一声声命令渐次传来,万箭齐发,影天蔽日,异响顿生。
一支支疾如闪电的利箭,夹带冷风,夹带着愤怒和复仇,乌云压顶一般,朝高丽大军猛扑而去!
利箭如蛇,噬咬敌兵,钻入敌身,取人性命。
追在最前面的大部分敌军便倒了血霉,几乎被乱箭射成了大号的刺猬,挣扎都没来得及,便闷声栽倒地面,被后继的马蹄踩成人肉包子馅!
敌军紧急刹住马匹,停步不敢向前哪怕半步。
敌军很狡猾,退到箭支射程之外,左右团团转,就是不再往前走。
从阵势来看,敌军也有数万,像一只大铁桶,把海面包围起来。
海面上,府兵船头朝外,船尾朝里,密密麻麻列成一排。船上将士手握硬弓,箭在弦上,只要敌人敢越雷池半步,便再次万箭齐发,绝不留情。
敌军也感知了死亡的气息,徘徊一阵,渐渐退去,隐入彻底黑将下来的夜色之中,不复再见。
李栋和秦琼身上惊出一身的臭汗。见到敌人退兵,长舒一口气,天助我也!若不是夜色掩映,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止敌军没有准备照亮的火把,船上也没有准备,在夜色之中交战,谁也担保不了,会自伤误杀。
这便是天时之利!
周法尚擦擦额头冷汗,惊魂甫定,心有余悸。赶忙让船只靠岸,让来护儿等人跳上船头。
“将军受惊了!”周法尚半跪一条腿,恭迎上去,大声安慰道。
“起来吧,我这不是好好的,还没死嘛?”来护儿胸口急剧起伏,显然也为刚才死里逃生庆幸不已。
费青奴上船以后,四下寻视一周,喝道:“来人啊!把扰窦建德和刘黑闼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押上船来!”
李栋和秦琼刚刚放松一口气,听到这个声音,心又提到嗓子眼了:他们犯了什么军法死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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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大义摆中间
几名随身府兵,如狼似虎闯上去,绑了窦建德和刘黑闼,拉拉扯扯带到船上,按跪来护儿面前。
来护儿一句话也没有讲,怜悯地看着他们。心说也只好拿你们二人作挡箭牌了。要不然,四万精锐只逃回来数千骑兵,一生从没打过这样的大败仗,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让你们受委屈了!秦琼和李栋也救不了你们了!
来护儿强忍着,一拧头,转身过去,摆了摆手,让府兵带他们下船行刑。
窦建德和刘黑闼岂会甘心遭戳?左右挣扎,浑身是刺,几名府兵都摁不住。
“来将军!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将我砍头?你让末将死个明明白白!”刘黑闼大声吼叫,各种不服不愤儿!
“来将军!这次大败,不能归咎于我们!”窦建德也是左右折腾,试图摆脱府兵的束缚:“临行前,我可是提醒过将军您的。”
“啊哈哈哈……”费青奴仰天长笑,神情之间说不出的得意:“好!我就让你俩死个明白,死个甘心!”
费青奴绕着二人来回走动,看着二人身上的粗粗绳索,冷冷说道:“我大隋四万精兵,为何败得血本无归?全是因为你——还有你——”说着把手指到刘黑闼和窦建德二人的鼻子尖上。
“就是临行前,你俩说什么敌人有伏兵,蛊惑军心,骚扰大将军既定安排,这才误入敌军圈套!怎么?现在不敢认账了?”
费青奴不愧是长年随在来护儿身边的得力战将,把来护儿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这次败仗之所以这么惨烈,全因为他们冒功突进,不听劝告才酿造而成。
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将军却是不会更换的。败了扯过来两名替死鬼,便可以推脱一些责任。这招叫舍车保帅。来护儿经常这么做,费青奴在一旁为虎作伥,当然明白败战以后,要如何去做了。
“你你你你……”刘黑闼气得眼睛血红,张口结舌,抖擞半天才说出来话:“你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这是歪曲事实!”
此时,窦建德反倒稍冷静,揣摩到了他们的心思。他们如此厚颜无耻,不是一天半天了。没有来将军的命令,费青奴怎敢越俎代庖,私下命令,将自己与刘黑闼逮起来?来将军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来这次难逃一死了!
唉,到现在为止,我才彻底明白,李栋和秦琼为何阻止我夺取军职了!这个军职根本就不能要,送也不能要!
可是……可是……李栋既已提前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为何不彻底阻止我?偏要在半路,在我取胜数场,拿到军职以后才阻止于我?奇怪的是,他现在干吗?为何不来救我于水火?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立地三尺有神灵,苍天会为我们作证,我们死得冤枉,死得憋屈。纵生厉鬼,也决不饶你!”窦建德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不求生,唯求报复费青奴翻脸无情了。
费青奴听了狞笑不止:“想害我的人多着!你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是最后的一个!你能拿我怎么着?这么多年,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照样耀武扬威的武贲郎将?口口声声索我命的牛鬼蛇神,现在倒是已成黄土一捧,枯骨一具,瞑目吧!安心上路吧!”
话声刚落,府兵便一把揪住他们的后背,连拉带拖,拖到岸边。
刀斧手把斧子在二人脖子上左右比划,看在脖子哪个部位下手,比较方便一斧子砍断他们的脑袋。刀斧手经历的事多了,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替死鬼吧了,一斧子下去,让他们死个干冷利索,毫无感觉,也就心安了。
“且慢行刑!”一声大吼,震得船上船下所有人,身心都是一震。
来将军听声音,知道是秦琼来了,身体动了一动,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硬了心肠要拿下他们的脑袋。
费青奴见来将军无动于衷,便讥笑说道:“怎么,秦琼!你还有话要讲?”
李栋干吗不来?秦琼为什么来了?秦琼就是听了李栋的吩咐才来的。
临来的时候,李栋已经把如何劝动来将军的话,告诉了他。
李栋现在乔装打扮成党雨钱,怕被他们识破身份。在齐郡的时候,他给他们添了不少的乱子。特别是费青奴,两次败在他手中,对李栋恨之如骨!恨不得挫骨扬灰才能以销心头之恨。
现在这种救人命的事儿,他不方便出面,只能让秦琼出面,他一旦出面,反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李栋也自信,他教给秦琼的话,能够成功劝说来护儿放了他们。至少不会当场杀死。
秦琼单腿触地,行了大大的礼,高声回道:“不错!秦琼有话要讲!还请来将军三思而后行!”
来将军仍然没有动。
费青奴见了,心知肚明,吩咐岸边刀斧手道:“行刑!”
刀斧手高高举起大斧子,眼见二人就要引颈就戮,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让他说!”来护儿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住手!”费青奴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制止刀斧手停止行刑。
好悬啊!秦琼心里暗叹一声。
“你说!”来将军发话了,费青奴再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诺!”秦琼响亮回道:“现在强敌压境,我军危在旦夕,岂能自己斩杀自己的爱将?应该留他们一条狗命!使他们待罪立功。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激来将军的大恩大德,奋不顾身,英勇杀敌,以报效来将军的恩情!还请将军三思!”
“那……秦琼……”来将军终于说话了:“你告诉我,他们算不算爱将?”
听到来将军发话,秦琼心中一喜,暗道:李栋交待的话果然神奇!来将军只要肯说话,就有松动的迹象!
“萨水城之战,只是他们加入将军队伍之首战。经验不足,有待继续打磨。还请来将军赏他们一线生机。要知道,现在船上这数万府兵,可都在齐郡招来的啊!一旦杀了窦建德,同乡府兵谁不心寒?人人自危自保,那可真就乱了士气,再不敢轻易上阵杀敌!危险岂非不请自来!还万望将军三思!”
不得不承认,李栋在带军队方面炉火纯青。深刻洞明关键时刻说什么话,才能改变来护儿的心思。
这些话,句句如锤,敲打在同为带兵多年的来将军心间。秦琼每一句话都使他胆颤心惊。又如一枚坚硬的铁钉,直插心扉。
如果来护儿执意斩杀窦建德和刘黑闼,那就意味着,有可能产生兵乱。
来护儿自身也难保证安全。可就凭秦琼三言两语就放了,收回刚刚发出去的话,改变带兵多年的习惯。将来圣上杨广怪罪下来,由谁来承担责任?
第128节:扣弦待箭发
秦琼一番话,说中了来护儿将军的心事。他如果执意将窦建德两人斩首谢罪,从齐郡招来的同乡府兵,人人心寒自危,后果将不堪设想。
来护儿心中的七寸,被秦琼掐得透透的。他又惊又喜,惊的是秦琼所说确实不假,喜的是他一名铁匠竟有这般高瞻的见识。这等眼光和胸怀,绝不能轻易放过,要收在身边,为我所用。这样以来,也可以减弱李栋的实力。哼哼!
来护儿慢慢转过身,掩饰心中的惊喜,冷声喝道:“既然如此,看在秦琼面子上,他们的死罪饶了,活罪不饶,先打上一百军棍,以施惩戒。”
军棍长有五尺,鹅卵粗细。费青奴只挨十棍,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一百军棍岂不是要夺人性命?来护儿还在梗梗于怀,看来必需拿出杀手锏了。
想到这里,秦琼再度请求道:“将军!一百军棍,足以打得他们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在下以为,不如保全他们的贱命,以待罪之身,呈送圣上。让圣人对他们的罪行进行裁决。如果把他们打个三长两短,将来圣人怪罪下来,恐怕就大大的不妙了!”
前面的话,秦琼采取保守的态度,尽量疏通来护儿的心结。现在这一番话,变守为攻,就是软刀子诛心了。
窦建德被打死了,谁来替你背黑锅?不为他们的小命着想,你得为自己的地位考虑考虑吧?
来护儿被说得身体一晃,心中一痛,急忙转身掩饰,朝身后挥一挥手道:“既然如此,就先留他们一条狗命。”
停顿一下,又说:“明日大军出发,绕道辽水,以待圣上大军。”
岸边刀斧手也长出了一口气,好玄啊!差点就砍了。急忙收斧,把他们二人拖到船上,关押起来。
秦琼暗叫幸运,擦一擦额角冷汗,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关起来。
窦建德被带上船时,向秦琼投去感激的目光。他虽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神中却包括了一切。这代表兄弟几人尽弃前嫌,重归于好了。
李栋站在兵械库铁匠船上,因黑夜降临,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得到来护儿将他们放了的话声,担忧的心这才放下来。
第二天,数百艘船依次排开,浩浩荡荡,向辽东行去。船队先沿原路返回一半路程,然后沿渤海湾折向西北。
辽东的辽水,冬天结了厚厚的冰层,就是春季也难融化。但今年很特殊,冰层融化得早,江水汹涌,恰好能让船队渡过。似乎天意如此,注定了要让李栋大显身手,改变历史一样。
隋帝杨广将率领一百多万,连同役夫号称二百万大军,先在涿郡集结,然后也开到辽东之城,也就是与高句丽边界接壤的地方,与来护儿汇军相聚,共商讨敌之计。
这一百万大军,分左右十二道出发,分别是: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出扶余道,左候卫大将军文振出南苏道,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出朝鲜道,右诩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右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大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侯将军赵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昇出增地道……
一天发一军,前军开出四十里以后,后营才出发,依次相连,连续用了四十多天,连同役夫辎重后勤等才全部发完。
大军相接而行,军鼓号角齐响,旌旗扯地连天,绵延九百六十余里!
又合御营千牛十一卫、三台、五省、九寺,分隶内、外、前、后、左、右六军,随后出发,大军总计一千零四十里!
从有军队开始,直到杨广征辽为止,这么大的阵势!亘古未有!*
这一天,来护儿的船队靠近辽水,大军下船,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人来人往,纷纷攘攘,热闹异常。
窦建德等二个人被从船里提出来,众人纷乱之际,李栋看看四下无人注意,扯着秦琼悄悄靠近窦建德等人。不一会,张金称也凑了过来。
兄弟五人,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眼眼相望,无语泪千行!
窦建德蓦地下跪,哽咽道:“叔宝,贤弟,在下蠢笨得很,错怪你们了!请求你们原谅愚兄犯下的过错!”
李栋的现在的假身份是党雨钱,当着看押府兵的面,窦建德不方便直说,便不提他的名字,只提秦琼的名字了。
李栋秦琼赶忙扶起他。
李栋悄声说道:“都是自家兄弟,窦兄不必如此过谦。这些日子,让你们受苦了。不过请你们一万个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一定将你们救离水火,还你们清白和自由身。”
“我们还有希望?”刘黑闼不信,疑惑问道:“那费青奴岂会轻易放过我们?放了我们他岂不是要受到重重的责罚了?”
“唯今之计,必先接近圣上,取信于圣上。把你们的实际情况讲明,相信圣人自有定夺。不会无辜重罚你们的。倒是那个素位尸餐的人,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我们的小命,就全靠贤弟周全了。只要我窦某能活命下来,以后唯贤弟的马首是瞻,终生不悔!”窦建德赶忙表明心迹,信誓旦旦向李栋表示,一辈子要跟随他,鞍前马后,扶持终生。
刘黑闼已经是窦建德的小弟了,窦建德都跟随李栋了,他当然也成为李栋的小弟的小弟弟。
认识于醉香楼,到大闹宴春阁,再经军营大比武,以及萨水城之败;从一开始,李栋就在暗中影响和改变窦建德的命运和人生轨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完成了对窦建德的收复过程。其中艰辛,不能不说十分曲折惊险。
李栋心中暗喜,肯定地说道:“兄长请放心……”
后半句,硬生生咽到肚子里了。
因为,他看到了大对头,大仇家,死敌费青奴正在朝这边走来。
李栋向窦建德使个眼色,急忙低头,躲过费青奴的视线,扯住秦琼转身走人。
“前面的小兵,给我站住!”费青奴离得远远的,就大吼起来。
李栋一言不发,低头只管走自己的路。
“再不站住,以逃兵之罪处罚!”费青奴怒声喝道,大步流星赶到窦建德等人面前。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震惊。要是被费青奴认出李栋,以他们二人以前结下的梁子,肯定落不到好。
李栋出了不测之事,救窦建德刘黑闼二人脱离水火,完全纸上谈兵了。
这费青奴也忒踏马多事。李栋暗中咒骂一声,只得站住身体,慢慢转过身,面朝费青奴,抬起头来。
李栋一直躲在大军之中,费青奴是知道的,府兵打擂时一直寻找他,却没有找到。
现在,宴春阁的五人一个不少全在这里,其他四人全部认识,低头那个一定是李栋。他肯定是在商量着怎么救窦建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
见李栋停住脚步,费青奴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李栋面前。
一看长相,根本不是李栋!
顿时呆若木鸡,他傻眼了。
……
*注:隋征高句丽二十四道大军,引自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年1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资治通鉴》,第四本第一百八十一卷,炀帝皇上之上,第1915页倒数第二段。
第129节:忍辱和负重
绕着他前后转了几圈,费青奴也没认出就是李栋。但他心中疑虑越来越浓,这身高,这身材,和李栋非常相似,为什么面貌却变化这么大?
“呔!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费青奴眼中精光四射,冷声喝问。
几次三番给众兄弟使绊子,李栋见了费青奴就心火怒发,表面却假装得若无其事。担心被识出真相,李栋捏着腔调回道:“在下是齐郡人氏,姓党名雨钱。请问费武贲有何吩咐?在下照办就是了……”
“挡雨钱?”这名字好生奇怪!费青奴更加疑惑了。还有姓党的人,看来是我少见多怪了。
“哈哈,你一辈子都是个穷酸命!钱多得像下雨,你还要挡一挡!哈哈,哈哈!”费青奴没心没肺嘲笑,笑李栋的假名糟糕。
“哈哈!”
“哈哈哈!”
秦琼,张金称,窦建德和刘黑闼,为帮李栋进一步掩饰,不被看出蛛丝蚂迹,都随声附和着嘲笑“党雨钱”这个名字。
费青奴眼中异光一闪,心想,都是被李栋折腾怕了,见到与他身材差不多的,也疑神疑鬼的。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海了去了,难道是我太多心了?
党雨芊是李栋穿越前的女友,和他十分恩爱,为救他甚至付出了生命。李栋对她的一切都倍加呵护。现听费青奴污辱女友的名字,心中怒火万丈!恨不得当即窜上去,朝费青奴眼上来几拳,打瞎他的狗眼,撕烂他的狗嘴。
可仔细想一想,为救下窦建德,眼前只能强按心中怒火。忍一时风平浪静,很快就会过去。日后他再落到手中,绝不能饶过他!必需狠辣十倍还给他!
李栋就站在原地没动,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
这时,一名府兵牵来一匹马,费青奴准备去办事。一只脚伸在马镫中,一只脚站在地上,准备翻身上马时,心中蓦然一动,心道:面貌可以改变,禀性却不会改变。
我再试他一试。
“那谁谁,对了,党雨钱,你过来!蹲下,为本将作上马石!”费青奴冷声喝道,紧盯李栋看有什么异常的反映。
上马石就是石墩,人踩在石墩上,方便一下子跨上马背。
他要李栋做上马石,就是踩住李栋的后背上马!
李栋必需跪在地面,低下高傲的头,用手撑住身体,贡献自己后背,他踩上去再上马。
李栋心知肚明,这方法是用来试探自己真实身份的。却根本没有料到,费青奴会想出这样毒辣的计策算计自己。
抬头女子低头汉,男人最高傲的部位就是头,充满思想智慧以及仁义忠信。而男人最值钱的部位是膝盖,膝下有黄金嘛!不到万不得一,求生无门,走投无路,任何人不愿意向别人低头和下跪。
满清时期不就是有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宁愿站着死,不肯跪着生么!
秦琼和窦建德等人一下子惊呆了,大出意料之外!李栋不能啊!不能跪!
他们都为李栋担心!心中又怒又气,还在暗暗焦急。
费青奴作为一名骁将,果然出手不凡,这招够狠!
“怎么?不乐意是不?”见李栋站那稳丝不动,费青奴似乎明白了一些。除非他是李栋,否则一定会给自己跪下。
“作本将上马石,这是看得起你!多少人想作,本将还看不上!磨磨济济所为哪般?”费青奴说着,拎着马鞭,朝李栋走来。
这时,一大堆府兵听到这里大呼小叫,声音不同寻常,凑过来看热闹。一会围了一大堆,约上百人。
“上啊!”
“快上!”
“磨济!”
“唉!人各有志,何必这样强迫人呐!”
费青奴听到议论声,猛地扭头朝人群望去。
众府兵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再也没人敢吱一声了。
李栋知道,自己若是不跪下作上马石,就会被猜测出真面目。除了秦琼,眼前这一帮兄弟谁也落不了好,肯定下场凄凉。因为费青奴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为了保护众兄弟,只能忍了!打碎牙往肚里咽!
李栋双腿沉如泰山,沉重无比的向马匹迈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嘘——”
众府兵不敢说话,却轻声喝倒彩!意思是说,还以为这个小郎脖子多硬,多么有血性,原来也是脓包一个。费青奴一威胁,他就屈服了!
费青奴笑了!开心地笑了。小人得志了嘛,干嘛不笑?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李栋,只要他愿意跪下来,让自己踩他的背上马,就证明他不是。如果他是李栋,前面的仇也得报了。他给自己低头了嘛!跪下了都!
秦琼和窦建德等人的心都跳出来了!
李栋怎能做这样低三下四的事?
难道你不知道,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要是跪下了,一切全完了!
此时此刻,窦建德悔恨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为救自己,李栋连续几次与费青奴为敌,断送被叶继善推荐的大好前程,随自己赶赴辽东。哎!都怪自己一时糊涂!给他惹出这大的祸事!
秦琼突然跑过去,后发先至,“噗通”跪在马前,毫不犹豫说道:“费武贲,我来了!”
费青奴大睁两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还真有人愿意抢着给自己下跪,给自己作上马石!
人至贱,则无敌,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费青奴虽然对党雨钱没给自己下跪稍有不满,但有要事去办,也没有过分纠缠。想肯定自己看走眼了,这人不是李栋。
踩着秦琼的后背,费青奴登上马背。鞭子一挥,啪啪作响。
为了保护李栋不受辱,秦琼垂下了他那颗男人高傲而神圣的头颅。
李栋和窦建德刘黑闼张金称几人不忍再看,别过脸去,满眼都是泪水!愤怒之泪和仇恨之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改变!必需改变!改变这种人小言微的地位,只有改变了地位,才能改变这杂碎的眼光,才能出人头地,才能挽回今日之恨,今日之愤,今日之怒,今日之辱!
窦建德、张金称、刘黑闼把眼光看向李栋,在求救,在无声的呐喊!绝不能轻易放过这个臭小子!
秦琼的心也在泣血!默默念叨,李栋,要有机会,你一定要给找回这个脸面。
李栋钢牙咬碎,心血涌上脑门!此仇不报,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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