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见苏婳(3)
事实上,从一开始,苏鲁并不知自己妹妹苏婳已经悄然潜入夏邑,与侍女蛮柔来了一个“李代桃僵”。说起来事情也很简单,孔晟突袭睢阳渠,数千奚人落入官军俘虏,处在叛军大军中的苏婳得知消息,就伪装混进了夏邑的奚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与侍女蛮柔互换身份,自己以蛮柔的身份面目留在夏邑潜伏下来,而蛮柔则连夜返回济阴郡,蒙着面纱暂时替代苏婳,避免引起高承义等人的怀疑。
因为两女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非常熟稔,而身材声音极其相似,再加上还有人皮面具的存在,所以蛮柔伪装苏婳一时间也没有露出破绽。
后来,见苏鲁意图归顺李唐官军,与孔晟这个官军中的后起之秀走得很近,苏婳心里不以为然,却无法当面阻拦。于是她就露出真实身份来跟苏鲁密议,假意附和苏鲁的建议,然后提出了自己潜入孔晟身边暂时不露出身份、暗中观察孔晟为人品性的建议。
苏鲁本就有让苏婳和孔晟联姻的念头,如此更是一拍即合。
而不消说,这一趟的济阴郡城之行,也是苏婳在背后的大力怂恿所致。
所以,从一开始苏鲁确实并无包藏祸心,真心归顺官军,只是妹妹苏婳的提议和计谋,正好迎合了他心底深处的最后一抹担心——要借此看一看孔晟究竟是否真正靠得住。毕竟,这关系着十多万西奚族人未来的前途命运。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妹妹苏婳来济阴郡城之后就变了脸。极力反对归顺李唐朝廷。别看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背后苏鲁已经与苏婳争论过多次。差点因此而翻脸。
孔晟眸光一转,冷冷道:“苏鲁,任你巧舌如簧,孔某都不再相信于你。况且,所谓西奚举族归顺朝廷,顶多算是你的一厢情愿,而你这个西奚王子,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决定西奚的前途归属。也罢。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分道扬镳,从今往后,西奚人的死活,与孔某无关!而他日两军对垒,你们西奚人既然一意孤行与朝廷对抗,休怪孔某再不手下留情!”
孔晟拍案而起,扫了穆长风一眼,“穆大哥,我们走!”
苏鲁难堪地赶紧起身拦住孔晟的去路。再次鞠躬施礼诚恳道:“还请大人不要动怒。西奚举族愿意归顺朝廷,愿意在大人麾下效命……”
孔晟淡然道:“苏鲁。你说了算吗?你能代表西奚全族吗?”
苏鲁面色一呆,却还是毅然道:“请大人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小妹……”
孔晟晒然一笑,挥了挥手:“苏鲁,让开,此事再也休提。”
苏婳突然轻轻道:“孔公子还请留步。”
孔晟霍然转身,目光沉凝:“苏婳公主还有何指教?”
苏婳轻笑一声:“孔公子也无需这么反应过激。我们西奚人从来不会背叛朋友。虽然我们无意归顺官军,却不会加害孔公子,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否则的话,孔公子还能在济阴郡城如此逍遥快活吗?”
孔晟神色不变:“有话就说吧,孔某洗耳恭听。”
“苏婳从无加害公子之心,相反,对公子过去善待在夏邑的西奚族人,苏婳心里还是感激的。但是,你们汉人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我们各为其主,还请公子放还我的族人,至于公子,苏婳可你的平安无事。”
孔晟冷笑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了。看来,我这一趟被你们兄妹欺诳过来,你早就打好了挟持孔某的准备了。”
“苏婳,你当真以为孔某是那种很好欺瞒、并甘心承受要挟的人吗?你以为,你们兄妹这点不着调、不入流的奸计,真的会将孔某蒙在鼓里?”孔晟突然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来:“要跟孔某斗,你们……还差一点。若是没有一点准备,孔晟焉能孤身犯险?”
孔晟面上神光湛然,他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气势凛然紧盯着苏婳:“不要跟孔某讲条件,否则,后果自负!”
孔晟身上发散出的深沉的杀机,让苏婳心头咯噔一声。孔晟的话,她半信半疑。对于孔晟,她这些日子以来慢慢有了些许的了解,但孔晟身上似乎蒙着一层神秘的外衣,让她竭尽所能都看不穿看不透,感觉无法捉摸。比如她现在都弄不明白,孔晟到底是凭借什么获取了高夫人母子的信任。
苏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无比:“公子,苏婳实在对你并无半点恶意。前番欺瞒,无非是想要将苏鲁兄长带回济阴郡城来,至于公子所说的要挟,其实也算是一种请求吧。在苏婳看来,公子是心胸开阔之人,当知我们西奚人举族投靠安氏不过是为了自保。既然如此,公子何不手下留情,放我等族人北上,我可以答应公子,今后西奚人绝不与公子为敌!”
孔晟撇了撇嘴:“看起来,苏婳公主不但通晓带兵和权术之道,还擅长演戏。你以为,孔某还会相信你吗?”
苏婳轻叹一声:“公子这是执意要跟苏婳为敌吗?”
孔晟闻言冷笑:“不是孔某执意与公主为敌,而是你们西奚人如此顽固透顶执迷不悟,将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苏婳柳眉一挑,声音也冷漠了下来:“既然公子不同意苏婳的提议,那么,苏婳就只能委屈公子暂时留在苏婳这里了。”
孔晟丝毫不惧:“你敢!”
苏婳神色一冷:“我为什么不敢?你和穆长风虽然武功不凡,但在苏婳这里,就是一只蚊蝇都逃不出去!况且,一旦让高承义或者宋亭知晓你的身份,你的小命必定不保。”
苏婳拍了拍手,顿时门外传来奔跑呼啸之声,以及刀兵碰撞轰鸣。不用看,肯定有大量奚兵将这间书房团团包围住,孔晟两人根本不可能脱出重围去。
穆长风脸色骤变,他当即宝剑出鞘,就要先下手为强,要先制住苏婳或者苏鲁再说。
苏婳身后的蛮柔也是俏脸生霜,一晃弯刀就挡在了苏婳和苏鲁身前。苏鲁搓着手,脸色极为难看,他欲言又止,根本无力阻拦。
孔晟一把抓住了穆长风的胳膊,淡淡道:“穆大哥,稍安勿躁,不需要动武。”
孔晟轻轻笑了起来,他环视苏婳和苏鲁以及严阵以待的侍女蛮柔,道:“苏婳,你只知道汉人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知道汉人还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见苏婳(4)
“你认为,孔某是怕死之人吗?我要是怕死,就不会千里迢迢放弃江南安逸的生活来河南赴任抗击叛贼;我要是怕死,就不会率军拿下雍丘城、奔袭睢阳渠,让安氏叛贼闻风丧胆!”孔晟神色慷慨:“我要是怕死,就不到济阴郡来了!连杨朝宗、令狐潮、尹子琦等数十名叛将都是孔某的刀下之鬼,何况是你们西奚这点乌合之众!”
“从来到河南的第一天开始,孔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你真的是太不了解孔某的为人了,孔某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要挟,也绝对不会苟且偷生!不过,你若敢动孔某半根汗毛,那就对不住了,夏邑城中数千西奚人,必将被屠杀殆尽,一个不留!”
“既然西奚人出尔反尔,甘心从贼,既然如此,孔某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苏婳脸色骤变:“孔公子竟然如此歹毒,拿数千西奚族人的性命来威胁苏婳!纵然苏婳兄弟得罪了公子,但我的族人何其无辜?”
“我离开夏邑的时候,下过严命。若是我两月之内不能回返夏邑,那么,所有西奚降卒全部就地斩杀,片甲不留!”孔晟冷森森地道:“不要再跟孔某说什么西奚人无辜,你们奚兵从贼叛逆,攻城略地,助纣为虐,不知道犯下多少累累杀孽罪恶,你还有脸在孔某面前说无辜这两个字?!”
“而且,孔某既然有手段获得高家人的信任,也有的是法子将你们兄妹推上高承义的断头台。只要你们兄妹沦为叛贼的阶下囚。西奚人必会内讧大乱。四分五裂,彻底沦为安氏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灭族指日可待!”
苏婳脸色阴沉下去。
她实在是摸不准孔晟的全部底细,不知孔晟所言是早有准备还是虚言恫吓。但她深知孔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说得出做得到,他是真有可能将在夏邑的数千奚人就地斩杀泄愤的。
至于孔晟与高家的复杂关系,其实苏婳也没有摸清。不过她隐隐意识到,孔晟这番话应该不是无中生有。像他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又怎么可能孤身犯险没有一点后招?
苏婳迟疑起来。
她自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掌控权力多时,自有权谋手段。但她却不敢拿西奚族人的性命安危冒险,尤其是面对孔晟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苏鲁在一旁苦笑起来:“小妹,你还是听兄长一句劝,安氏绝不会成事,率军归顺朝廷才是光明正道。”
苏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婳怒声打断:“兄长。你休要再说这种话!安氏不能成事,但唐朝皇帝昏庸无道。官府欺压百姓,更不可信任。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没有安氏还会有旁人起来造反,你不能因为你的一点私心就冒这么大的险,给我们西奚人带来灭族之祸!”
孔晟冷冷笑道:“安禄山已死,他的儿子安庆绪根本无力掌控所属兵马,如今新皇在灵武登基,号召天下兵马勤王。郭子仪率军从东线,李光弼从西线进攻关洛,两路大军夹击之下,安氏伪燕******覆灭的时间指日可待。一旦叛乱结束,你们西奚人从贼叛逆的罪名不轻,将来何处立足?”
苏婳精致的嘴角一挑,“完全是一派胡言。根据苏婳得到的军报,早就在两个月前,史思明、蔡希德就已经发兵十万进攻太原了,由北道夺取灵武。太原尹李光弼手中只有一万人,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扛不住十万大军的进攻。”
“没准在这个时候,史思明已经拿下太原,你们的皇帝还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孔公子还如此这般在苏婳面前大放厥词,莫非真以为苏婳是女流之辈好欺瞒的吗?”
孔晟嘴角一晒:“说你是女流之辈,见识短浅,你还不服气。孔某且来问你,若是史思明拿下太原,那么,前段时间,安庆绪又为什么要从河南河北河东抽调二十万兵马西进协防长安和洛阳?你有没有脑子?啊?”
“你所谓的河南河北河东完全沦于贼手,固然是实情,但实际上,此刻安庆绪调兵遣将,大部分兵力都被牵制在关洛一线,后方早就兵力空虚。单就河南而言,其实真正具有威胁的也不过是高承义和宋亭手下这些人马,盘踞在济阴郡城苟延残喘。”
“叛军连番大败,士气低迷。若是江北的虢王大军、睢阳的张巡军以及孔某所属的夏邑军合兵一处,北上进攻济阴郡,你以为忙于内讧争权的高承义和宋亭能守得住?”
苏婳俏脸生霜,心里却是沉了下去。
孔晟的话给她拓宽了新的视野和思路,虽然她有些不以为然,但孔晟对于天下大势的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加上前段叛军兵马的大幅移动也不是虚言,这让苏婳突然意识到,她对局势的把握判断或许有了一些偏差。
孔晟扫了苏婳一眼,冷笑又道:“算了,孔某也懒得跟你争辩什么。各人选择的路自己走,既然西奚人要跟叛贼一条道走到黑,那就请便吧。”
苏婳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孔晟低低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的独木桥,孔晟,苏婳可以放你离开,但你要发誓不会坑害我的族人,否则,我们西奚人与你势不两立!”
孔晟撇了撇嘴,冷漠道:“孔某不会再给你任何承诺,官贼不两立,还有什么话说?!”
苏婳怒道:“你到底要怎样?孔晟,你不要得寸进尺!”
孔晟横眉怒目昂然道:“孔某要的很简单,西奚人举族归顺朝廷,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此外,你是孔某身边的侍女,经过洞房花烛,早已是孔某的女人,孔某可以不要你,但你若胆敢背叛孔某,后果自负!”
“你休想!你无耻!”苏婳气得浑身抖颤,脸色羞愤不堪。
她扬手指着孔晟要发作却终归还是没有发作起来。孔晟挥了挥手,冷漠道:“穆大哥,我们走!”
孔晟昂首挺胸大步走去,穆长风手握宝剑紧随其后。因为没有主人的命令,守卫在门口的数十名杀气腾腾的奚兵也只好恶狠狠眼睁睁地看着孔晟和穆长风扬长离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火中取栗(1)
孔晟和穆长风大摇大摆地离开。
苏鲁神色复杂地紧盯着苏婳,阴沉道:“妹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安氏没有好下场,单凭你心里那点偏见,就放弃这样归顺朝廷的大好机会,你凭什么这么做?”
苏婳冷笑道:“安氏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唐朝皇帝更反复无常,兄长,你怎么知道唐朝皇帝不会跟我们秋后算账?若是日后他们卸磨杀驴,我们奚人就有灭族之祸!”
苏鲁争辩道:“所以我才要投靠孔晟!此人文武双全,天降奇才,深不可测,将来发展不可限量。若是有的庇护,至少我们西奚人能有一块容身之地。”
苏婳摇摇头:“兄长,我承认孔晟是不可多见的当世奇才,但,他毕竟太年轻了,在唐朝朝廷里又没有根基,将来又靠什么来庇护我们西奚人?再者说了,将全族人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一个少年郎的身上,兄长你不认为很可笑吗?若是他日后翻脸不认人,我们又该如何?”
苏鲁皱眉道:“所以,我才让你跟他联姻!而你们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夫妻,他将来怎么可能不顾念你的情面?”
苏婳的俏脸骤然变得涨红起来,她霍然转身扭头,低低道:“兄长,我与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苏鲁烦躁地跺了跺脚:“你主动潜入他的身边当贴身侍女,又跟他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岂是你想要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小妹。你一意孤行。真的让我很失望!”
苏鲁愤愤离开。
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苏婳眸光闪烁,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终归还是发出一声幽幽的轻叹。
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尽管不是普通女孩,也同样怀春。在孔晟身边这么久,朝夕相处,又经过了一番兴师动众的洞房花烛,尤其是那一夜两人同处一榻虽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却终归还是在女孩心里刻下了深刻的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印记。
但苏婳是一个无比理性的女子。她信不过李唐朝廷,至少在目前叛军势大而官军式微的前提下,她不可能同意以全族的命运前途去冒险。对孔晟的好感,无法取代和消减她对西奚举族根深蒂固的责任感。
离开苏婳府邸,穆长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弟,我们能平安脱身已属不易,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再三触怒苏婳?这女人冷酷无情,万一她真的翻脸动手,我们很难逃出去。”
孔晟脚步不停:“穆大哥。我料她不敢冒险。数千奚人留在夏邑当人质,这是我们最大的底牌。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苏鲁搞鬼。”
穆长风闻言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三弟,你当真给南宫望下令,若是我们两月不回返,就将所有奚人全部斩杀?”
孔晟轻轻一笑:“没有。”
穆长风苦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是虚晃一枪,好在他们没有怀疑,信了你的话。”
孔晟摇摇头:“不,穆大哥,苏鲁或许会信,但苏婳一定不会信。”
穆长风愕然:“那她为何不向我们下手,任由我们离去?”
“她要保护的是苏鲁,而不是我们。穆大哥,你想想看,苏鲁与我们同来济阴郡,若是我们出事,高承义也好宋亭也罢,他们能不怀疑苏鲁?况且苏鲁投降我军,早已成为叛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暴露我们就是暴露苏鲁,苏婳怎么敢轻举妄动?”
穆长风挠了挠头:“原来如此。三弟料事如神,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这样,我就放心了。”
孔晟叹了口气:“穆大哥,我也不是神仙,掐指一算都在掌握。实事求是地讲,这一次我的确是失算了,我虽然对蛮柔的来历有所怀疑,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苏婳的伪装!”
“所以这一次能脱身,也是侥幸。”
穆长风脸色一变:“三弟,那还迟疑什么?我们马上潜出城去,快马加鞭回返夏邑!”
孔晟摇头,声音飘渺坚定起来:“不,穆大哥,我们不能走,现在不仅仅是奚人盯着我们,还有高家的人在暗中监视,若是我们逃走,怕是逃不远。与其这样,倒不如火中取栗,好好跟他们斗上一斗!”
……
午后时分。
高府三公子高亮一身便服,带着豪华的车马和鲜亮的仆从,一路兴师动众出府来到苏婳府门前。
高亮挽着孔晟的手下了马车,大刺刺地向守卫府门的奚人士卒大声道:“马上去通报苏婳公主,就说高亮求见。”
高亮是高承义的三公子,在济阴郡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官二代,奚人守卫不敢怠慢,赶紧进内通报。苏婳正在与苏鲁在书房交谈,突然闻听高亮来了,不由皱了皱柳眉。
奚人军马随叛军主力进驻济阴郡城之后,自打高承义的儿子高亮见了她的真容一面,便惊为天人,开始公开追逐她的美色,因为苏婳背后还有奚人军马的存在,所以高亮对苏婳的追求也得到了其父高承义的暗中推波助澜。
一个高亮就让苏婳烦恼了,后来又多了一个宋亭的儿子宋安。两个性格不同的官二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试图将苏婳娶进门。苏婳化装潜入夏邑,也未尝没有躲避这种疯狂追求的心思。
苏鲁对此有所耳闻,便扫了苏婳一眼,沉声道:“让蛮柔出面替你见高亮吧,这厮对你心怀不轨!”
苏婳点点头,回头望着侍立在自己身后的侍女蛮柔笑了笑道:“蛮柔,你替我见高亮一面,记住,少说话,不要让高家的人看出破绽。”
蛮柔伪装苏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少不了蒙着面纱跟高亮宋安这些人打交道,虽然对苏婳突然蒙着面纱见人有些不解,但两人也没有多想,因为蛮柔的身材、声音实在是太像了。
蛮柔应声而去。
苏婳略一犹豫,突然起身向密室行去,不多时,她再次出门来就换了一身奚人侍女的装束,同时换了一张更平淡无奇的少女面孔。
她的武功和神奇的易容术传自一位江湖奇人,其实连她都不清楚自己师傅的真实姓名以及来历背景,只知她僧尼打扮,来自西域。教授了她五年之后,就飘然而去不知所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火中取栗(2)
伪装成苏婳的蛮柔蒙着面纱缓缓走进花厅,她伪装日久,言行举止都越来越像,加上两人身材声音都差不多,除非是像苏鲁这种亲属兄长,就算是身边的侍卫扈从都辨认不出,何况是高亮这种外人了。
见到“苏婳”进门,高亮赶紧满脸笑容地起身来抱拳道:“苏婳公主,高亮有礼了。”
“苏婳”微微一笑回礼道:“苏婳见过高将军!不知高将军所为何来?”
高亮哈哈一笑,转头瞥了一直站立在自己身后的孔晟一眼,目光又从跟随“苏婳”进门的那名瘦弱侍女身上扫过,道:“苏婳公主,高某此来是奉家母之命,有些许小事,其实不足挂齿。”
孔晟深邃的目光从“苏婳”身上掠过,他也辨认不出,但凭直觉,他判定眼前此女并非是真正的苏婳,而还是苏婳那名叫蛮柔的替身。而苏婳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替身,谁也不知道。恐怕,就是她的兄长苏鲁,也未必搞得清楚。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苏婳已经化身为另外面目的侍女,如今正侍立在侧。而苏婳此刻也正在暗暗打量着孔晟,心头狐疑,心道他陪高亮登门究竟意欲何为。
“苏婳”笑了笑:“高将军有事请讲,既然是高夫人的吩咐,苏婳无有不从。”
高亮笑着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来,孔家贤侄,你先见过苏婳公主再说!”
孔晟神色平静,转过来向着假苏婳躬身下去:“孔生见过苏婳公主!”
假苏婳故作不识孔晟,迟疑道:“高将军。这位公子是……?”
高亮赶紧介绍:“这是孔家贤侄。从江南来投亲。是家母故人之后,也算是我们高家的晚辈。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假苏婳哦了一声,凝视着孔晟淡然道:“孔公子来见苏婳,有什么事吗?”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但他却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高亮。
高亮搓了搓手,陪笑道:“苏婳公主。孔家贤侄说,他的新婚娇妻蛮柔,据说昨日被公主看中收为侍女留在了府中?蛮柔姑娘与孔家贤侄情投意合,她虽然出身西奚,但如今却是他的新婚妻子,刚刚在我们府上由家母主婚办了婚事,希望公主不要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他们,就看在家母和高某的面上,放还了他的妻子吧!”
假苏婳愕然。站在她身后的真苏婳也目瞪口呆。
苏婳万万没有想到,孔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肆无忌惮大摇大摆还通过高亮,公开来府上索妻!
他明知道所谓的娇妻蛮柔就是西奚公主,昨日的窗户纸统统被捅破,可他还是要这么做,明摆着是故意挑衅来了!
苏婳咬了咬牙,暗道一声:“无耻!”
苏婳眸光中露出几丝羞愤之色,望向孔晟的目光虽然一闪而逝,却也暗藏锋锐。
孔晟心头一动,这才注意到了这名面目平淡无奇的西奚侍女。
他的目光在易容的苏婳身上转了一圈,一点破绽都没有看出。苏婳也意识到孔晟打量的眼神投射过来,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忍着羞怒垂下头去。
假苏婳蛮柔当即失去了主意。她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而要承认又如何应对,否认又该如何答复。
见她迟疑不语,高亮就又笑道:“公主,如果公主身边缺侍女,高某这就从府上挑选几个手脚勤快机灵的过来伺候,至于孔家贤侄的小娇妻,还烦请公主开恩,放还了吧!我临来之时,家母再三嘱咐,孔家贤侄自幼孤苦无依,如今好不容易成家立业,我们万万不能当拆散人家夫妻的恶人!家母说了,只要公主同意,她改日会亲自登门拜谢!”
高亮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假苏婳无法不回应。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苏婳,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缺乏随机应变能力,她略一迟疑,还是勉强笑道:“竟然有这种事?高将军先等一会,待苏婳问问看看怎么回事?”
假苏婳蛮柔赶紧起身出厅,苏婳易容改扮的侍女自然紧随其后。
片刻后,蛮柔和苏婳回返,蛮柔微微一笑道:“高将军,原来,你这位孔家贤侄的妻子蛮柔,战乱起时流落中原,是我身边侍女的亲妹妹,昨日正好在街上偶遇,所以就将她带了回来。她本来就要返回,既然高将军亲自登门,那就让她们夫妻团聚吧。”
“蛮柔,你先回去,有时间可以来府上探视你的姐姐。”蛮柔向早已改回“蛮柔”面孔的苏婳柔声点头,苏婳躬身一礼,盈盈向孔晟走来。
高亮大喜:“多谢公主给面子!多谢了!”
苏婳走向孔晟,冷不防被孔晟探手一把抓住了小手,措手不及,面色羞红一片,她咬了咬牙,张了张嘴,抬头望着孔晟眸光中闪过一丝愤然。
孔晟牵着苏婳的手,向伪装苏婳的侍女蛮柔躬身施礼:“多谢公主开恩,孔生这就与娘子向公主告退了!”
蛮柔目光一凝,突然沉声道:“孔公子,希望你善待蛮柔,你要胆敢欺负她,本公主绝对饶不了你!”
孔晟微微一笑:“请公主放心,在下与娘子新婚燕尔,情投意合,一刻都不舍得分离,哪里会欺负她。”
蛮柔嘴角一抽,无奈地摇了摇头。
孔晟牵着苏婳的手,大摇大摆地跟在高亮的屁股后面出了苏婳府。高亮上车离去,他这一趟来,是孔晟央求高夫人出面的结果,既然问题解决了,高亮自然不会逗留。
苏婳站在府门前,使劲挣脱着自己的小手,却不料被孔晟抓得越紧。
苏婳有些羞恼地跺了跺脚,压低声音道:“无耻之极!孔晟,没想到你这么无赖!”
苏婳没想到孔晟会来这么一招。
高家在济阴郡不是寻常人家,高夫人的面子,苏婳不能不给。苏婳心里很明白,既然孔晟是有备而来,如果自己安排蛮柔过去肯定会被他识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端来。所以,苏婳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出马。
孔晟笑了:“我索要自己的新婚妻子,怎么能叫无赖?难道,你还能否认,你曾经与孔某拜过堂入过洞房?”
“那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要混淆视听!”苏婳羞怒道:“赶紧放开我,否则,本公主会戳穿你的伪装!”
孔晟耸耸肩:“你随便,我绝不阻拦。但是,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我的身份泄露,苏鲁也难逃高承义的屠刀。而且,还有在夏邑的数千西奚子民,你当真不顾忌他们的死活吗?”
“无耻!”苏婳银牙暗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苏婳,不要忘记了,是你们西奚人先招惹我的。若不是你和苏鲁设计将我诳到济阴郡来,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孔晟冷冷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苏婳一字一顿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火中取栗(3)
孔晟笑了:“苏婳,你们现在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孔晟硬是牵着苏婳的手,往前缓步行去,边走边低低道:“率领一万西奚兵马随我返回夏邑,归顺朝廷,我保你们西奚举族功名,而且将来会上奏朝廷,放你们返回故里安居乐业。”
苏婳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你是休想!”
孔晟不管不顾,继续走着道:“既然你们西奚人不愿意归顺朝廷,就想一条道走到黑,自寻死路,那么孔某也不强求。但是,你是孔某的女人,除非孔某不要你,否则,你就跟我返回夏邑。”
苏婳怒极反笑:“孔晟,听闻你有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还是所谓的天子门生、朝廷命官,竟然是这般无耻的嘴脸!放开我,不要逼我跟你动武!”
苏婳停下脚步,俏脸生霜,如果孔晟再不放手,她就要强行使用武功挣脱开去了。
孔晟松开苏婳的手,淡然一笑,声音飘柔但坚定冷漠:“苏婳,你也不要逼我,若是你不跟我回去,后果自负!”
苏婳冷冷一笑,扭头就往回走。
孔晟站在那里,昂然而立,淡淡道:“用不了多久,高承义或者宋亭就会知道,西奚公主苏婳化装成侍女蛮柔,以及西奚王子苏鲁,与我同时北上混进济阴郡城,企图策反西奚兵马归顺朝廷的消息。而一旦孔某脱身返回夏邑,立即就会率军进攻济阴郡城,而充当孔某先锋的必然是苏鲁麾下的数千奚兵!”
苏婳肩头一颤,停下脚步来,愤怒地回头望着孔晟:“就凭你那不足万人的兵马,敢进攻济阴郡。就是死路一条!孔晟,你以为你这样威胁本公主,我就会如你的意吗?休想!”
“你大概忘了,我这个河南督军使和游骑将军,是虢王代朝廷册封的。虢王在江北拥兵十万,江北、睢阳、夏邑三路兵马合兵进攻。小小的一个济阴郡又何足道哉?”孔晟似笑非笑,声音冷漠:“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只要在夏邑军中树起苏鲁王子的奚兵大旗,就足够了。”
苏婳脸色骤变,她是满腹心机之人,自然知道孔晟不是什么虚言恫吓。苏鲁率数千西奚兵马被官军俘虏不是什么秘密,苏婳给高承义和宋亭的答案是苏鲁已经阵亡死在官军手里,若是孔晟命人在夏邑打起奚兵归顺和王子苏鲁的大旗,高承义或者宋亭肯定会猜忌西奚人。没准会向她这个掌握兵权的西奚公主下手。
苏婳愤怒之极,她长到这么大,学成骑射武功后掌握西奚兵权,至今已有两年之久,一直高高在上,还从未有人当面对她如此极尽要挟和羞辱。
苏婳探手拔出藏匿在腰间的匕首,纵身弹射过来,冰冷的锋刃就递在了孔晟的脖颈之下。冷然道:“孔晟,你好放肆!”
锋利的匕首带着寒气渗透着孔晟的肌肤。他面色不变,神色淡漠:“苏婳,你要谋杀亲夫吗?”
“你!无耻!”苏婳气极,俏脸青红不定,而就在这时,孔晟猛然身形后仰。然后躬身一个前冲,就将苏婳娇柔的身子拦腰扛起。苏婳不及防备,仓促间,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地,而她整个娇柔的身子都被孔晟铁箍一般的双手圈住扛在肩上。大步走向苏府门前的通巷。
“放开我!无耻!你疯了!”苏婳羞恼地奋力用双手攥拳捶打着孔晟的后背。她虽然有一身武功,但毕竟是女子,力量有限,而孔晟又是神力惊人,论技巧论搏击,孔晟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但要论力气,十个苏婳也不敌孔晟一人。
“你再嚷嚷,我就剥掉你的衣裙,把你扔在当街!”孔晟大笑一声,快步狂奔而去。
好在苏府门前的这条通巷寂静无人,也没有人看到这近乎疯狂的一幕。一个少年书生扛着一个娇柔的女孩,一路动作别扭纠缠,奔跑过去。
到了人多的地方,孔晟就将苏婳放了下来,到了此刻,苏婳似乎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都难以逃脱孔晟的魔爪,实际上也是忌惮孔晟真的会铤而走险,宁可玉碎不予瓦全,宁肯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使手段将兄长苏鲁送到高承义的屠刀下,苏婳心里很清楚,孔晟这人心性刚硬手段果决,他说得出做得到,若是真的触怒了他,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玉石俱焚。
苏婳黑着脸跟孔晟进了孔晟临时的寓所,也就是高夫人送给孔晟小两口的新居。
见苏婳进门,穆长风有些目瞪口呆。心道三弟还真有本事,竟然……竟然靠这种法子,就能把高傲的西奚公主苏婳给带回来。既然西奚公主落在自己等人手上,那么,将来就不愁西奚兵马不能归唐——看起来,三弟这还是不死心啊!
苏婳一脸怒气地走进卧房,关紧了门。
孔晟站在院中,神色平静。
穆长风远远地向孔晟翘了翘大拇指,孔晟笑了:“穆大哥,苏鲁若是回来,你就说我跟娘子安歇了,没有时间见他,让他耐心等候就是。”
穆长风呆了呆。
孔晟大步走向卧房的门,抬腿一脚就将门给踹开。他素来都是温文尔雅,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粗鲁野蛮,看得穆长风更是愕然。
孔晟大步走进去,将门掩起来。
苏婳趺坐在床上,面色冷淡地望着孔晟:“你要干什么?”
孔晟冷笑着走近:“自然是要跟你圆房!”
苏婳呸了一声:“无耻之徒,真是让我看轻了你!孔晟,没想到你是这般的不堪!真亏我兄长还对你百般推崇!”
苏婳丝毫不惧,她不是普通女孩,一身武功惊人,如果孔晟要动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孔晟是何等之人,要玩这种手段,苏婳哪里是他的对手。孔晟淡然冷笑,继续一步步走近:“苏鲁已经来了,你难道要让我将苏鲁抓起来送给高承义吗?”
苏婳陡然一惊,身子立即窜下床榻来,怒气冲天:“孔晟,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孔晟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上:“来来来,娘子,过来给为夫宽衣解带!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安歇了!”
苏婳从未像今日这般暴怒且失去理智,她沉稳的心性已经被孔晟以各种挑衅和近乎流氓无赖般的言辞给“挑逗”得几乎处在了爆炸的边缘,她霍然再次拔出防身的匕首,面露杀机。
……
苏鲁的确是不放心苏婳,带着几个仆从返回了这间宅院。苏鲁倒是没有太担心自己的处境会不会暴露,而是担心苏婳跟孔晟彻底闹崩,那么,西奚人就彻底失去了弃暗投明的机会。
而且,在潜意识里,苏鲁并不认为,孔晟会对他不利。
孔晟和苏婳在房中“针尖对麦芒”的时候,穆长风正与苏鲁在花厅用茶叙谈。苏鲁听闻孔晟此刻“与娘子正在安歇”,忍不住苦笑起来。
孔晟自然不会真的要对苏婳动强,只不过是正在用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试图驯服苏婳这匹来自西奚草原上的野马。
但孔晟很快就意识到,纵然自己占有了苏婳的身子,将苏鲁作为人质留在身边,却也很难将她的心给征服,此女对李唐朝廷和李唐皇帝的厌恶根深蒂固,而又对形势产生误判,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同意率军归唐,几乎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火中取栗(4)
夜幕降临。花厅灯火通明,苏鲁烦躁不安地在花厅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向孔晟的卧房投过焦虑的一瞥。
卧房中没有掌灯,一片黑暗和沉寂,没有一丝声响。
此刻已经是五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和煦的风吹拂过整个宅院,月明星稀,夜空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苏鲁猛然抬头望过去,之间孔晟披着青衫缓步走出房来,而他的妹妹苏婳则紧随其后,苏婳的身份一如既往的沉静平淡,而见她衣裙整齐,苏鲁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殷切希望自己妹妹苏婳能跟孔晟联姻,因为在他看来,再也没有比联姻更好的结盟方式了。尤其是当苏鲁日渐意识到孔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苏婳真的变成孔晟身边的女人,将来无论怎么着,孔晟都会对西奚人高看一眼。
只是苏婳化名蛮柔留在孔晟身边么久都没有成其好事,这反而让苏鲁隐觉不安。所以,此番他担心其实不是妹妹苏婳被孔晟夺去了女儿家的清白,而是他深知妹妹的个性刚强,若是孔晟对苏婳用强,双方绝对会极其惨烈地撕破脸皮。无法收场。
苏鲁快步走过去,面向孔晟勉强笑道:“见过公子!”
孔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后的苏婳就抢先站出来沉声道:“兄长,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府!”
在很多时候,苏婳都觉得自己这位兄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不能帮她分担保全西奚的重任。还会成为她的负累。比如说这一次。如果不是苏鲁被官军俘虏,她就不会冒险易容潜入夏邑,那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一切,更不会此时此刻被孔晟拿捏住“把柄”,极尽威胁之能事。
在比如说今天吧,如果不是苏鲁跟着过来,她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孔晟的要挟,更不必顾忌苏鲁的安危。
苏鲁当然明白妹妹苏婳话里隐藏的深意。但却不以为然。他与孔晟交往日久,深知孔晟的为人,即便孔晟无法如愿获得西奚兵马,顶多是一拍两散,不会迁怒于己身。
苏鲁没有理会苏婳的暗示,继续向孔晟躬身一礼。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却一闪而逝。他挥了挥手淡淡道:“苏鲁,你们兄妹串通一气,设套将孔某诳到济阴郡来,竟敢还在孔某面前出现。难道你真的认为孔某已经成为你们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苏鲁苦笑解释:“公子,苏鲁绝无坑害公子的意思。苏鲁可以对天盟誓。若是有半分对公子不利的心思,让苏鲁不得好死!”
苏鲁当即赌咒发誓。
孔晟冷冷一笑:“那么,你们兄妹将我诳到这里来,居心何在?”
苏鲁搓了搓手,诚恳道:“公子,苏鲁是真心诚意想要率全体族人归顺朝廷,在公子麾下效命。只是……”
孔晟撇了撇嘴:“只是你这个西奚王子,恐怕只是一个摆设,你的话对于西奚人来说,可能就是一阵风,吹过去就散了。好了,既然你做不了主,孔某也不怪你,更不会勉强你们西奚人。”
“但有一点,西奚人如何休要再提,只是苏婳已经嫁给孔某,那就是孔某的女人,这永远不会改变。除非我不要她,否则她就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娘子,你说是不是?”孔晟的后半段话骤然变得有些调笑起来。
苏婳俏脸生霜,冷斥道:“你休想!”
孔晟霍然转过身去,一字一顿道:“你们西奚人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即便是从贼叛逆,那也无人可以干涉。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孔某不会勉强。但是,既然你我已经成婚,如果你胆敢背叛孔某,公开挑衅孔某的尊严,那么,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孔某都将与你们西奚人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孔晟的话铿锵有力,杀气凛然。
苏鲁听了心头咯噔一声,知道孔晟动了真怒。或者正如孔晟所言,西奚人不愿意投向官军,那是路线选择问题。可苏婳在成婚后背离孔晟,传扬开去,确实直接触犯孔晟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而因为苏婳的身份不同,苏婳的背叛,对于孔晟来说,其实就是整个西奚族群的敌对。
苏婳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紧咬牙关,跺了跺脚,低低道:“孔晟,你不要欺人太甚!”
孔晟面色阴沉:“是我欺人太甚吗?你们西奚人欺瞒在前,侮辱我在后,竟然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苏婳,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老老实实跟随我返回夏邑,至于西奚人继续留在叛军中效力,孔某一概不加干涉,你们欺瞒我的事儿一概既往不咎;第二,你我分道扬镳,他日我整军来战,若不将你们西奚人斩杀殆尽,孔某誓不为人!”
孔晟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孔晟愤然而去的背影,苏鲁尴尬地皱着眉头,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婳柳眉一挑,刚要举步离开,突然耳边回荡起孔晟近乎发狠般的“誓言”,又担心孔晟会使出危及西奚人全族的森然手段,一时间,左右为难,心神大乱。
苏鲁皱眉沉声道:“苏婳,父王临终之际,将西奚族务悉数托付给我,西奚人如何,不能任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苏婳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些麻烦还不是你惹来的?若不是因为你的安危,若不是因为担心在夏邑的数千族人,她又至于会被孔晟话语拿捏住,一个劲地受他羞辱而无法反抗?
“兄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带族人跳进火坑去。安氏或许不成气候,但唐朝皇帝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天下大乱,我们西奚人丁单薄,兵马稀少,一个不小心,就会有灭族之祸!”苏婳耐着性子低低道,“事实证明,这孔晟就是一个无耻败类,与唐朝那些贪官污吏没有半点分别,你把十多万族人的性命全盘交付给他,真的是傻了不成?!”
“再者,我们在河东故地还有数万族人,若是你我率军归唐,河东十万铁骑携怒报复,我们又该怎么办?”
苏鲁不满地辩解道:“安氏叛乱,已经穷途末路,安氏大军都被调往关洛守卫,朝廷大军清剿,他们还能顾得上我们西奚?”
“妹子,听为兄一句话吧,不要再如此执拗!孔晟文武双全,少年英雄,他在河南力挽狂澜,连立战功,将来的前途可想而知。我们西奚是小族,依附当朝权贵,将来也好为全族人谋一条生路!否则,一旦等官军剿灭安氏叛军,我们就会被视同叛逆,一并诛杀,早晚也是灭族!”
苏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试图让苏婳改变主意。
苏婳冷笑起来:“这种人根本毫无信誉可言,将族人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他的身上,真的是太可笑了。若是他将来言而无信,兄长,你又能如何?”
苏鲁也有些发急和发怒了:“他已经与你成婚,与我西奚联姻,就是西奚的女婿,就算是他不顾念我们今天的弃暗投明,将来也总会念几分夫妻情分吧?”
苏婳俏脸涨红,怒道:“所谓的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骗人的把戏,兄长,你难道昏了头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火中取栗(5)
孔晟就呆在房内,透过窗户凝望着在院中对面而站、低低争辩理论的苏鲁兄妹,嘴角渐渐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发怒也好、争辩也罢,亦或者是各种“威胁”,其实都不过是孔晟的手段,他的怒气发作其实带有很大的表演成分。
他是何等城府之人,他早就看透了苏婳的个性和为人,她对李唐的偏见很深,个性又很刚强宁折不弯且很有个人主见,要想说服她归唐,难如登天。但孔晟又不想放弃对西奚一万多兵马的收服,因此就准备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你看他刚才的那番话,没有再提收服西奚兵马的半个字,但却牢牢套住了苏婳。
苏婳是西奚兵马统帅,又是西奚公主,当今西奚硕果仅存的王族之一,若是将苏婳牢牢“栓”在身边,其实跟取得了西奚兵马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苏鲁与苏婳在院中低低争论了许久,谁也没有说服谁。而苏鲁赌气之下,径自留在了这间宅子里,根本没有听苏婳的话返回她的府邸。
苏婳心情烦闷,独自一人在院中沉默了很久。直到月上柳梢头,才进了原先属于自己的侍女仆妇居住的那间卧房准备歇息。然而,这间房子早就被两名厨娘占据,而“蛮柔”如今的身份不同,是孔晟的新婚夫人,厨娘怎么敢跟她同居一室?
迫于无奈,苏婳只得去孔晟的卧房。她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见孔晟早已躺在床榻上酣睡入眠。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就随意扯了一床铺盖,和衣躺在了孔晟床榻前的地毯上。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苏婳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自然不甘心受孔晟胁迫,放弃自己的西奚兵马统帅和公主身份留在孔晟身边做“娇妻美妾”,但如今这个局面和情势,若是跟孔晟撕破脸皮,又必将会产生更大的后患,对于西奚人来说,何尝不是一件祸事。
孔晟眼角的余光从床榻下的苏婳身上掠过。嘴角浮起一丝冷漠的笑容,尔后又缓缓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夜半时分。苏婳缓缓坐起身来,凝望着床榻上沉睡不起的孔晟,眼眸中掠过一抹杀机。但这抹杀机旋即被更浓烈的复杂光彩所取代,她幽幽轻叹一声。又缓缓躺下。望着雕梁画柱的屋内穹顶,心里漫卷着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滋味儿。
一夜无语。
清晨的鸟鸣声叽叽喳喳作响,金黄色的晨光投射进屋,苏婳猛然清醒过来。她刚刚睁开双眸,就看到孔晟趺坐在自己身侧,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春睡迟迟醒的面庞,心头一惊,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了枕头下面。却摸了一个空。
苏婳俏脸一变。
孔晟淡淡道,伸出手去:“你要找这柄匕首吗?你在孔某身边。随时随身藏匿着凶器,到底意欲何为?”
苏婳咬着牙低低道:“还给我!”
孔晟面色一冷,手势一扬,只听嗖地一声,那枚匕首带着刀鞘弹射而出,噗嗤一声没入房顶的屋梁上。且不说准头,单是这份力道,都足以让人吃惊了。
苏婳猛地起身来,怒视着孔晟。
孔晟神色不变,拍了拍手,长身而起,朗声大笑,出房而去。
苏婳羞怒地跺了跺脚,抬头望着没入屋梁上只能看到些许刀柄的防身匕首,眸光闪烁,犹豫良久,还是放弃取下。
两名奚人女兵一大早就敲门进府,说是有要事禀报。她们先进了苏鲁,尔后才在苏鲁的带领下来见苏婳。当然,苏婳在这里,还是被称之为新夫人蛮柔的。
孔晟出屋,苏鲁就陪着笑脸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宋亭派人送请柬来,要请苏婳晚间过府赴宴,还送了不少礼物!”
孔晟哦了一声:“宋亭?是安庆绪最新册封的那位曹州太守宋亭吗?”
苏鲁点点头:“是的,就是他。”
孔晟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那就让苏婳去赴宴吧,这有什么,该去就去!”
苏鲁尴尬地搓了搓手:“公子,宋亭老奸巨猾,若是让蛮柔代替苏婳赴宴,肯定会暴露出马脚来。而且,这老贼突兀地宴请苏婳,一定不坏好心,如果苏鲁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是为其子宋安向苏婳求亲。甚至,会当面逼婚。”
孔晟眉梢一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很正常。不过,苏婳已经是孔某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再嫁宋安。这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要么你们以蛮柔替代,要么……”
孔晟眸光中寒光一闪。
苏鲁沉默了下去,垂着头,不敢正视孔晟那凛然中带有杀气的眼眸。
突然,孔晟轻柔低沉的声音传进苏鲁的耳朵:“苏鲁,若是苏婳不在,你可能代替她调动西奚兵马?”
苏鲁愕然,片刻后缓缓点头:“当然也可以。”
孔晟眸光闪烁,抬头望向了旭日初升的天际云端。
良久。孔晟目光清澈深邃地望向了苏鲁,一字一顿道:“苏鲁,你可信得过孔某?”
苏鲁深吸一口气:“苏鲁自然信得过公子,苏鲁对公子的敬慕之心,天日可表。从始至终,苏鲁都怀有率族人归顺朝廷的一颗诚心,绝无半点私心杂念。”
孔晟缓缓点头,他扭头扫了依旧是紧闭的房门一眼,估计苏婳还在房中生闷气,没有出来。
他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大步走过去,苏鲁略一迟疑,紧随了过去。
“苏鲁,西奚能否弃暗投明,就在此一举了!”孔晟凝沉的声音传进苏鲁的耳中,苏鲁呆了呆:“公子的话,苏鲁听不明白。”
“晚间,我与穆大哥陪苏婳去宋府赴宴。至于你,我需要你立即赶赴城外的奚营,代替苏婳暗中掌控住所属兵马。上午率奚兵按照惯例赴三十里外的朱家寨操练。尔后……”
孔晟附耳而谈,苏鲁越听越是心惊动摇,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孔晟的计划已经不能用胆大来形容了,堪称疯狂。事成还好,若是事败,西奚人就彻底玩完。
苏鲁迟疑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孔晟轻笑一声:“苏鲁,你可是怕了?”
苏鲁嘴唇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公子,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若是事情败露,宋亭和高承义举大军来追,我们西奚这一万多兵马将死无葬身之地呀。”
“这不是铤而走险,而是破釜沉舟。苏鲁,你无需过多担心,宋亭和高承义本就面和心不合,各怀鬼胎,只要你能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内向江北方向急行军50里,等城中的高宋两人得到消息,也已经晚了。我敢肯定,只要奚兵入得江北地界,叛军绝不会追。无论是高承义还是宋亭,都不会为了区区一万多西奚兵马去冒险。因为一旦与江北大军开战,他们哪一方力量被削弱,就必将被另外一方取而代之。”
孔晟眼眸中的光彩越来越亮:“所以,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加有成功的希望。只要你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奚兵,半日的光景,向江北急速行军,我们就大事可成矣。”
苏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公子,你们与苏婳留在城中……”
孔晟霍然摆手:“你的行动顺利,我们这边的安全就没有问题。苏鲁,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孔某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平安带苏婳逃离济阴郡城。”(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血溅鸳鸯楼(1)
苏鲁长叹一声:“公子,不是苏鲁不听你的号令,而是……我们是不是该从长计较再慎重考虑一下?苏鲁认为,这样做还是太冒险,更重要的是拿公子的性命安危来冒险,苏鲁觉得不值得。”
孔晟一把抓住苏鲁的手:“苏鲁,我们来济阴郡城,在叛军的老巢里谋划行动,本来就是天大的冒险。如果连这点胆魄都没有,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要说孔某有周详的计划逃离济阴郡城,就算是我等数人牺牲在此,只要你能率西奚兵马成功归顺朝廷,孔某认为也是非常值得的!苏鲁,记住孔某的话,若是我们落在叛贼的手上,那你就即刻率西奚兵马进入江北,投向虢王府凤阳郡主李萱。”
孔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玉佩来递给了苏鲁:“这是凤阳郡主李萱的信物,你持这枚玉佩过去,她一定会妥善安置西奚人马。有虢王的关照,西奚人万事无忧了。”
孔晟缓缓起身,仰首望天:“孔某以个人的性命来作为保证,你还有什么好疑虑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你们拼死一战,且战且退,只要能退入江北地界,就是成功了大半!如果你们西奚人连搏一把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权当孔某什么都没说!”
苏鲁叹了口气,起身来向孔晟躬身下去:“苏鲁受教!苏鲁这就去安排。”
孔晟缓缓点了点头:“苏鲁,凡事小心谨慎,切记不要轻易露出真实身份。其实……”
孔晟探手过去。轻轻拍了拍苏鲁的肩膀。向他投过暗示的一瞥。
孔晟心道。有现成的伪装得极像的假苏婳蛮柔在,其实只要苏鲁能控制住蛮柔,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西奚兵马****例行操练,在三十里外。而高承义或者宋亭做梦也想不到,西奚人会突然倒戈,骤然向江北撤离。这一来一去,等消息传到高承义和宋亭那里,若是顺利的话。西奚兵马早就接近江北地界了。
孔晟让苏鲁率军往江北而不是往河南,这就是要借虢王江北大军的大旗来震慑叛军。
当然,即便如此,若不是济阴郡城目前特殊的权力和军事格局,西奚这一万多人要想逃走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叛军数量十倍于西奚,哪怕是叛军后起直追,也能将西奚兵马包围全歼。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无论是宋亭还是高承义,两人都不会轻易率己方的军队去追,去轻易发动战争消耗己身力量。两人这么暗藏鬼胎。互相忌惮,反而让西奚兵马更安全。
只要时间上拖延过一日光景。叛军就是想追都来不及了。
所以,对于孔晟此次冒险一搏的谋划行动来说,真正的难点不在于苏鲁和西奚兵马的撤离,而在于孔晟和苏婳如何从济阴郡城平安脱身。
苏鲁暗中调兵的时候,苏婳显然要留在城中赴宴,否则肯定会引起宋亭或者高承义的怀疑。
苏鲁心领神会,颔首离去。
望着苏鲁离去的背影,孔晟眼眸中掠过一抹毅然和坚定。其实,对于如何脱身,他目前还没有周全之计,一切都要随机应变。他是一个从来就不缺冒险精神的人,宋亭突然要宴请苏婳,这让孔晟灵机一动果断决定要破釜沉舟破而后立。
指望苏婳改变心意是不可能的,只有通过说服苏鲁出面,背着苏婳先把事儿做了再说。等苏婳清醒过来,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后悔也来不及了。
至于危险系数,显然是很高的。但他们来济阴郡城的行动本来就是冒险,如果长期在叛贼老巢里这么耗下去,停留的时间越长,丧失的良机也就越多,而自己暴露的可能也就越大。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婳梳妆整齐,出了门,站在回廊处望着孔晟。
孔晟笑吟吟地向她扬了扬手道:“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苏婳俏脸一红,哼了一声,羞恼地背过头去,不再理会孔晟。
孔晟哈哈大笑,他突然觉得,深处贼人老巢之中,面对危机重重,偶尔调戏一下这位骄傲的奚人公主,倒也成了一种小小的乐趣。
日落斜阳。宋亭府上来接苏婳赴宴的仪仗车马赶到苏府门前。宋府大管家宋老三亲自带着十几个家奴护卫前来,足见宋家对此的重视。
苏婳依旧是蒙着面纱,身着西奚民族性的素雅衣裙,挽着游牧民族更加自由放任的发髻,有别于唐朝贵族千金小姐的端庄和华丽。
苏婳缓步而出,身后跟随着两人奚女侍婢和两个面容普通的青年护卫,这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均腰间挎着宝剑,并不起眼,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婳,寸步不离。
宋老三在台阶下躬身唱礼:“恭迎苏婳公主!”
苏婳神色淡漠地扫了宋老三一眼,然后径自进了宋家来接的豪华马车。这驾马车应该是宋家用来接待贵宾的专用车,车内极尽奢华,一应用度俱全,而外观也是极其的雕梁画柱精美异常,就连车辕,都被金丝线缠绕包裹,而马车夫所用的马鞭都是为这辆车专门设计和制造的。
这个年月的贵族排场其实用语言很难完全描绘形容。在如今的物质条件下,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只有更大没有最大。而切换到如此语境中,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诗句反讽,绝对不是一种夸张。
孔晟假扮为苏婳的侍卫,他瞥了一眼同样假扮为侍卫的穆长风一眼,示意不要掉队。
孔晟藏匿在********后面的面孔没有一丝的不适,此刻,他对于这种神奇的人皮面具感觉非常震惊和好奇,在他看来,这压根是一种无法用现代科技理论解释的“新鲜事物”,应该不会是真的用人皮制成。可具体用什么材料,孔晟问及苏婳,苏婳自己也是莫名所以然,因为这些人皮面具是她师傅所传,她只是使用而已并不知来路。
一张面具贴上,严丝合缝,转瞬之间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无论孔晟怎么对着铜镜打量,连自己都很难看出什么破绽来。
由此,孔晟更加断定,在数千年的历史文明发展进程中,有不少神奇的技艺其实遗失在了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现代人对于古人的智慧,其实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
对于孔晟和穆长风扮作贴身侍卫紧随自己去高府赴宴,苏婳不置可否。她原本要安排侍女代替自己,可孔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宋家这次兴师动众,极有可能是当面求婚或者叫逼婚,若是苏婳派替身赴会,很容易暴露。一旦让宋家知悉,绝对会触怒宋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血溅鸳鸯楼(2)
于苏婳而言,目前是一个令人烦恼的困局。
从本心里说,她非常厌恶宋安这种纨绔公子,不要说嫁了,就是单独相处,她都很不适应。然而,西奚寄人篱下,若是直接得罪宋亭,将来西奚在济阴郡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有灭族的惨祸。这是苏婳迟迟没有正面回绝宋安的追逐,而是一直与他保持若即若离的关键因素。
将来如何,苏婳没有想那么多。而如今就是想,也很难梳理出一个头绪来。目前的情况是,她已经被孔晟圈定为“禁脔”,即便她想为了族人而牺牲自己,嫁给宋安或者高亮都不成了,因为孔晟不答应。
而在苏婳心里,孔晟与宋家、高家一样是足以对西奚人构成致命威胁的大麻烦。
苏婳心烦意乱地坐在马车里,神色变幻,眸光闪烁。她掀起车帘望向一直紧随马车前进的身材清瘦些的那名贴身侍卫,眼眸中掠过一丝羞恼。
她不知道孔晟坚持要混进宋府去究竟意欲何为,但她心里明白,这位来自官军阵营中的镇守夏邑一方渐成气候的少年将军心机深沉,他此番的目的绝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他不惜冒险进宋家,恐怕……
苏婳不敢朝深处想,一想就浑身冰冷,后背汗津津的。她有一种隐隐的错觉,觉得孔晟此次会搅闹出惊天动地的风波来。
而且,她觉得孔晟的胆子真是太大了,胆大包天这个词都很难形容他。要是换个人在孔晟的处境,早就找个机会溜之大吉了。怎么敢在济阴郡城大摇大摆地逗留下去?因为每过一刻。他暴露的危险都在增加一分。若是让高家或者宋家得到线报,夏邑主帅孔晟混进了济阴郡城,那后果不堪设想。估摸着宋高两人宁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吧。
苏婳轻叹一口气,又缓缓放下了车帘。
箭到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有办法再阻止孔晟。
宋府与苏府相距不是太远,大约盏茶的功夫,高家的仪仗队就穿街过市。将苏婳迎回了宋府。宋家三公子宋安亲自在府门前迎接,他眼见苏婳娇媚款款地从马车上下来,媚笑着就迎了上去:“苏婳,家父特意让宋某来迎接公主!公主驾临宋家,宋家上下蓬荜生辉哟!”
苏婳淡淡道:“有劳宋公子了,宋太守如此礼遇,苏婳愧不敢当。”
没有人注意,两名侍卫已经取两名婢女而代之,紧随在苏婳身后。西奚人尚武,又是游牧民族出身。苏婳作为统帅西奚兵马的西奚公主,身边有贴身护卫也属于正常。宋安没有多想。也没有半分怀疑。
宋家就是龙潭虎穴,单凭苏婳这两个不起眼的护卫还能怎么样?既然这苏婳今日来了咱家,那就是咱案板上的肉了……宋安想起苏婳的千娇百媚和异域风情以及统帅军队的英姿勃发,目光投射在她袅袅婷婷婀娜摇摆的腰肢上,顿时变得无比的火热,那一丝垂涎之色其实都不曾刻意掩饰。
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觊觎,苏婳隐藏在面纱背后的脸上浮起一抹憎恶和不适。
孔晟与穆长风并肩行走,垂首不语,心头却是暗暗思量,猜测今日宋府设宴必然是宴无好宴,八成是逼婚宴,务必要苏婳给一个答复。
孔晟嘴角掠起一丝冷笑。
宋安引领着苏婳一行直奔宋府的会客厅,出于对苏婳西奚公主身份的尊重,宋亭出现在厅口迎接,以示看重和礼遇。
孔晟远远打量着宋亭,这位在史书上没有多少记载的叛军将领倒也器宇不凡,身材高大,四四方方的面孔,两条卧蚕浓眉,一张虎口,颌下三缕长须,昂然站在那里,威风凛凛。
孔晟没有多看,很快就垂下头去,生怕被宋亭看出破绽。
宋亭朗声笑着:“老夫欢迎苏婳公主,公主,请!”
苏婳深深一礼:“苏婳拜见宋太守!”
两人见礼完毕,进了花厅,分宾主坐下。见没有人阻拦,孔晟和穆长风就悄然而入,站在了苏婳身后,默然垂首不语。
宋亭扫了苏婳脸上的面纱一眼,突然淡淡道:“苏婳公主与老夫相见,何必蒙着面纱,在老夫府上,没有人敢对公主无礼,还是取了面纱吧,你我说话方便。”
宋亭目光如炬,他的儿子宋安则坐在他的下首,更是闻言火热地紧盯着苏婳的面庞。
苏婳心头一惊,知道宋亭这老狐狸有所怀疑,这是要当面验证真伪了。她同时也明白,此刻自己不能有半分迟疑,否则就会引起宋亭的猜忌。
苏婳立即笑了笑,顺手摘下了面纱,露出她那张薄施脂粉眉眼如画高鼻小嘴眼窝略陷蓝眸流波的精致面孔来,这是苏婳的真实面孔,也是济阴郡城中很多权贵都具有深刻印象的面孔。
而让宋安和高亮神魂失守的,就是这张既有汉人传统国色天香又有西奚异域风情的独一无二的面孔。
苏婳微微一笑:“苏婳失礼了,还请宋太守见谅!”
宋亭望着苏婳,颔首微笑:“不妨事。公主美貌惊人,满城人趋之若鹜,为了避免麻烦,戴面纱也是权宜之计,老夫心里理解。”
苏婳心里冷笑,嘴上却恭谨道:“苏婳何德何能,敢烦劳宋太守亲自设宴相请?”
宋亭朗声一笑:“公主客气!老夫今日设宴,一则是为了叙叙与西奚和公主的情谊,二则呢,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公主不怪罪,老夫就直言相告了。”
苏婳目光一紧,知道这老东西其实架子蛮大,懒得跟自己虚与委蛇,此刻竟然要直接奔主题了。
宋安心头暗喜,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面露喜色。
他的心思终于得到了自家老头子的重视,此番宋亭亲自出面,抢先一步,当面逼婚,他就不信苏婳敢回绝高家。
只要苏婳顾忌西奚举族的安危,那就会答应婚事。否则,得罪了宋家,西奚人不过是占据弹丸之地的小小蛮族,怎么能与位高权重掌控五六万兵马的宋家相提并论?
苏婳也不是普通女子,此刻也不慌乱,她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请宋太守直言吧,苏婳洗耳恭听。”
宋亭颔首缓缓道:“老夫自归大燕以来,蒙圣上器重,委以重任,掌握大军为大燕镇守河南、河北和河东三镇要塞。”
说到此处,宋亭顿了顿,目光威严地望着苏婳。
苏婳淡淡一笑:“宋太守是大燕的肱骨之臣,举足轻重,素为朝廷倚重,这一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亭哈哈一笑:“公主过奖了。犬子宋安,文武双全,与公主年貌相当,你我两家门当户对,如果能结成秦晋之好,岂不美哉?”
苏婳心里呸了一声,心道就凭这宋安还敢号称文武双全?这厮文不能吟诗作对,武不敢上阵杀敌,算哪门子文武双全?彻头彻尾的纨绔子而已!
但苏婳不可能直接表现出真正的思想情绪来,她故作震惊,却不疾不徐道:“宋太守,苏婳容貌粗陋,实在难以匹配宋公子……”
苏婳婉言谢绝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就被宋亭目光深沉地挥挥手打断了:“苏婳公主,西奚与老夫同为大燕效命之臣,若是公主能与犬子成婚,你我两家便是通婚姻亲,对于西奚发展壮大,老夫自当不遗余力!”
“这是老夫与西奚交好的一点拳拳心意,还请公主莫要拒绝的好!”宋亭目光凛然,缓缓端起了案几上的茶杯,慢慢小啜了一口。
他的眸光半是杀机半是威胁之色。
苏婳心头羞怒,面色渐变。她没想到宋亭的逼婚竟然是这么的赤果果和不加遮掩,连点虚伪的外衣都不曾披,除了说明宋亭本人的傲慢和刚愎自用之外,只能说明宋亭并不曾真正把西奚人放在眼里了。
苏婳心头一沉,面露淡淡的怒色,却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她舒缓着自己愤怒的心绪,斟酌着自己的言辞,正准备开口反击宋亭的时候,突然有下人匆匆来报:“禀大人,高太守携子求见!”
高承义?他来干什么?!
宋亭眉头一皱,感觉太突然了。
两人虽然明争暗斗,但表面上,高承义也是济阴郡城的最高统治者之一,他不能不出厅迎接。苏婳暗暗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转头望了身后假扮侍卫的孔晟一眼,见孔晟双手肃立,似笑非笑地也望过来,两人目光交汇,苏婳陡然一动,心说这高承义父子突然来搅局,不会孔晟搞的鬼吧?
孔晟不着痕迹地轻笑着,然后就垂下了头,继续当他那个低眉垂眼老实巴交的贴身侍卫。
苏婳深吸了一口气,听着高承义和宋亭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也就起身相迎。
高承义见到苏婳面带温和的微笑:“苏婳侄女,多日不见,一向可好?老夫忙于公务,对侄女和西奚人缺乏关照,真是惭愧。”
高承义这一声“苏婳侄女”悄然拉近了高家和苏婳的关系。这倒也不是高承义完全虚构,而是从苏婳自打驻济阴郡城以来,高承义的夫人就对她百般礼遇,一向以子侄晚辈看待,还提出要收苏婳为义女。
苏婳也是心思玲珑之辈,她闻言焉能听不出高承义的暗示来,赶紧笑着躬身见礼:“侄女苏婳见过高伯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血溅鸳鸯楼(3)
这时,在高承义身后的高亮这才施施然出来笑道:“高亮见过苏婳妹妹!”
这高亮着实也是一个妙人儿,他听父亲和苏婳一唱一和,马上就顺势往上爬,喊起了“苏婳妹妹”。
苏婳忍着自己的不适,微笑着还礼:“拜见三哥!”
高亮在高家排行第三,苏婳这一声“三哥”也算是妙极了。
在苏婳身后望着苏婳和高家父子一唱一和演了一场戏,孔晟忍不住想要笑,暗道这样才热闹才真正有好戏看了。他眼眸中掠过一丝锋锐,继续垂头肃立。
高家父子来宋家搅局,自然是孔晟的暗中安排。其实他只不过是提前去了高府一趟,故作无意中跟高夫人提及到苏婳被宋亭亲自出面宴请的消息,还隐隐透露出,宋家此番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当面向西奚公主苏婳求婚。
高家父子得知,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不要说苏婳是高亮看中的心上人,就是考虑到政治利益和军事利益,高承义也断然不会允许让宋亭如愿以偿。若是让宋家吞并了西奚兵马,原本处在微妙平衡状态的宋高博弈出现天平倾斜,宋家实力上涨,肯定要对高家构成致命的威胁啊。
宋亭脸色微有阴沉,他还能按捺得住,做到基本不失态。可他那夯货儿子宋安眼见高家父子来搅局,活生生搅和了他的好事,心头就气不打一处来,自然对高家父子没有什么好脸色。
见高亮嬉皮笑脸地称呼苏婳为“苏婳妹妹”,他更是妒火熊熊。忍不住冷哼一声。“高亮。你这厮好生无耻,敢妄称公主为妹,又好生无礼!”
高亮和宋安本就是竞争对手和情敌,为了苏婳敌对多时,纵然现在是宋府,高亮也不会怕了宋安,更不可能示弱。他闻言冷笑起来:“宋安,宋兄!苏婳拜我家娘亲为至亲长辈。我与苏婳以兄妹相称,有何不可?”
“苏婳妹妹,你说是不是?”高亮转头向苏婳笑道。
苏婳微微一笑:“没错,高夫人慈祥宽厚,苏婳与老夫人一见如故,视她为母。”
苏婳说的也是实话。
不过,在这种语境下,这就相当于是苏婳和高亮联手对付宋安了。宋安脸色涨红,气得嘴角都哆嗦起来。
咳咳!宋亭见儿子被高亮三两句话给呛得掩口无言,不由烦躁。却耐着性子插话道:“好了,宋安。你先退下。老夫和高太守说话,哪有你们这些晚辈插话的余地?退下!”
宋安面色青红不定,咬着牙退下。
高亮则轻轻笑着好整以暇地退在了一旁,就站在了高承义身后,向对面的苏婳投去热切关心的一瞥。
宋亭定了定神,向高承义抱拳道:“高太守,今日登门,所来何事?”
高承义目光锋利一闪:“宋兄,高某父子本来今日出门是去苏婳公主府上,向苏婳公主求亲来着,不料走到半路上听到公主来了宋府,高某这就带着犬子改道过来,如果宋太守不介意的话,反正大家都不是外人,高某这就当着大家的面,问苏婳侄女一句——”
宋亭脸色骤变。
可高承义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继续大声道:“苏婳侄女,犬子高亮仰慕你多时了,这一点满城皆知,你们年貌相当,我们两家门当户对,若是你不嫌弃,西奚与高家便结为亲家!”
如果在平时,高承义的此番冒昧替子求婚对苏婳来说绝对是一场棘手的麻烦和唐突,但在此刻,对于苏婳而言,却不亚于是救命稻草。
她心头大喜,面上却故作为难道:“高伯父,不是侄女矫情……而是就在刚才,宋太守也替宋公子向苏婳求亲……宋公子和高家三哥都是出类拔萃的青年俊彦,苏婳一时间难以取舍,且容我考虑考虑如何?”
苏婳谁都没有拒绝,但谁都没有答应,这本身就是脱身之计。
高承义根本无所谓,反正他今天的目的是搅局破坏,只要搅黄了苏婳和宋安的联姻,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苏婳答应还是不答应,那以后再说。
但宋亭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高承义父子出现,他有百分百的把握逼迫苏婳就范。若是苏婳敢不就范,他也不会心慈手软。可如今苏婳有高家撑腰就不一样了,若是他再开口逼迫,无疑是将西奚人彻底推向高家一边,为了自保,苏婳不得不与高家融为一体,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宋亭是一方枭雄,自然不会当面发作。可宋安哪里有这种器度和肚量,见高承义父子彻底将自己的好事破坏,恼羞成怒冷笑道:“高亮,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向苏婳公主求亲,你们后来插一杠子,真是欺人太甚了!”
高承义暗暗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扫了宋安一眼。对于宋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一向看不起,懒得搭理,就向高亮使了一个眼色。
高亮冷笑回应:“宋安,男女婚配,可不是沿街购物,可以讲究先后顺序,你要娶苏婳妹妹,也要先问问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宋安呸了一声:“若是苏婳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不成?”
高亮手里的折扇霍然打开,摇了摇,风度翩翩地道:“如果苏婳妹妹连我都看不上,那就更看不上你了。”
“高某文能吟诗作对,武能领军打仗,品德更是满城皆知,你靠什么来跟我比?”高亮傲然道,目光凛然地逼视着宋安:“若是你不服气,我们可来当面赌斗一番,分个输赢!无论文武两道,只要你有一条胜过高某,高某就彻底退出,再不与你争!”
“怎么样?宋兄,你可敢跟我比试一番?”
高亮嘲讽的话传进宋安的耳朵,宋安的脸色铁青下去。他的确不敢跟高亮比,因为他哪一方面都比高亮差得太远。他虽然从小读书,却不学无术腹中没有学到多少墨水,至于武艺,虽然是家学渊源,却也只是学到了一点舞枪弄棒的花架子,上不得真战场的。而高亮则不然,他就在遵父命在军中任职了,也有几分真本事。
可宋安嘴上岂能认输,硬着头皮道:“比就比,宋某难道还怕了你高亮不成?”
“好了!”宋亭猛然一拍桌案,沉声道:“你们两个晚辈当着长辈的面唧唧歪歪,成何体统?”
“苏婳公主,既然我们宋高两家都有意与你结亲,你一时间难以取舍也在情理之中。也罢,婚事就暂时不提。不过,我夫人早就有意与公主亲近亲近,天色已晚,还请公主在府上安歇一晚,明日一早,我夫人还会亲自设宴相陪,请公主给个面子吧。”
宋亭声音凛然,望向苏婳的目光锋利如刀,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若是苏婳不给面子,他未尝不会当场翻脸。(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血溅鸳鸯楼(4)
苏婳要趁机拒绝脱身,但她刚要开口,却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柳眉一簇,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着道:“宋太守盛情厚意,苏婳岂敢不从命,只是如此太过叨扰宋太守和夫人了!”
宋亭长出了一口气:“来人,引苏婳公主一行去鸳鸯楼安歇!”
送走了苏婳一行,宋亭那句“送客”的逐客令还没有来得及出口,高承义就朗声笑道:“宋兄,你我份属同僚,又同在此地镇守,但往日里你我各自忙于公务,疏于相会,今日既然适逢其会,不如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可好?”
苏婳被宋亭强行留宿,高承义哪里肯善罢甘休,他反正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宋亭的好事破坏到底,只要苏婳不离开宋府,他就绝对不会走。
宋亭勉强一笑:“既然高兄有如此雅兴,宋某敢不相陪?来人,速速摆酒设宴,我与高太守尽情畅饮,不醉不归!”
高亮也笑吟吟地向脸色铁青的宋安拱手抱拳道:“宋兄,方才言语间多有得罪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宋安冷哼一声,草草抱拳还礼:“高将军威风赫赫,宋某岂敢怪罪?”
且不说高家父子与宋家父子在厅中饮宴,单说离开花厅在宋府家仆引领向后院鸳鸯楼安歇的苏婳一行,路上,苏婳忍不住低低扭头向孔晟怒道:“你让我留宿宋府,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是火上浇油还是唯恐不起浪?”
孔晟轻笑一声:“你难道看不出你要是拒绝,宋亭这老东西就要当场翻脸了吗?即便有高家父子在场,但这可是在宋府。一旦翻脸成仇。我们能平安出府吗?”
“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吧。”孔晟说着,就继续低下头慢下了脚步,不再理会苏婳。
苏婳无奈,只得继续前行。
不多时,宋府的家仆就将苏婳一行引领到了后院一栋雕梁画柱的小楼阁前,此楼相邻宋府的后花园,周围景致优美环境清幽,看样子是宋府内眷招待贵客的所在。
苏婳带着两名西奚侍女上了楼。孔晟站在楼下凝望着那块写着“鸳鸯楼”三个金色大字的牌匾,眸光中闪烁着某种奇光。
“三弟,你看什么?”穆长风在侧轻轻道:“三弟,今晚,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吗?”
孔晟抬头指了指“鸳鸯楼”的金字牌匾,刚要笑着说几句,突然见苏婳的一个奚女侍婢从二楼的回廊上探出头来,招呼道:“斥录,公主命你上去,有话吩咐你!”
孔晟顿了顿。拍了拍穆长风的肩膀,声音轻不可闻:“穆大哥。不要管我这边,按计划行动!”
说完,孔晟就大踏步上楼。
鸳鸯楼内的装修之精美奢华,看得孔晟暗暗咂舌,心道这些叛军之将真***会享受,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拐过回廊和屏风,孔晟轻轻走了进去。
苏婳趺坐在厅中的软榻上,一个奚女侍立在侧。苏婳冷着脸摆了摆手,示意侍婢退下。奚女立即躬身一礼,走出了厅去,与另外一个侍女紧紧守住了门口。
苏婳俏脸阴沉似水,怒声道:“孔晟,现在左右无人,你到底要干什么,可以跟我说了!”
孔晟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打算干,无非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才说动穆大哥一起来当你的护卫,一番好心,你难道一点都不领情吗?”
苏婳冷笑着:“孔晟,你少来这一套!我可是要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啊,你做了孽可以一走了之,却坑了我们西奚一族!”
“要让我什么都不做也很简单,你马上跟我走,离开济阴郡城!只要你老老实实当孔某的小娘子,孔某可以答应你,不会做任何殃及西奚人的事。”孔晟轻笑。
苏婳轻啐了一口:“你真是痴心妄想!我苏婳本是西奚公主,岂能留在你身边当侍妾?你这小厮比宋安和高亮更加无耻可恶!”
“西奚公主又能如何?若是孔某看不上的人,不要说你一个区区西奚公主,就是大唐公主,孔某也弃若敝履。”孔晟嘴角一挑:“你已经跟孔某拜过堂成过亲,这一点你是否认不了的。孔某对自己的女人,不会放弃不管的。”
苏婳羞恼起来:“你……无耻!”
“你口口声声说是担心全族人的安危,其实是放不下手里的兵权吧。”孔晟淡淡道:“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现在你们西奚人这点兵马已经成了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无论是宋亭还是高承义,都不会放过,你还以为你们西奚日后能保持独立自主的地位吗?”
苏婳柳眉一瞪:“这与你无关!孔晟,我们西奚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跟我们西奚人过不去?听苏婳好言相劝,你抓紧离开本城,我可以派人送你离开,关于你的事,苏婳绝不会泄露半句。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犯,如何?”
孔晟拍手笑道:“我走没问题哟,不瞒你说,我本来就打谱今夜离开。只是孔某实在放心不下我家小娘子一人留在贼人的老巢,所以才冒险陪你走这一趟呢。”
苏婳脸色骤变:“孔晟,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晟哈哈一笑:“我要做什么,你迟早会知道的,不过,此刻时间尚早,娘子,我有一个血溅鸳鸯楼的故事,你可愿意听一听?”
苏婳霍然起身,扬手斥责道:“孔晟,出去!本公主懒得跟你废话,反正我有言在先,就算是你使劲手段,只要有苏婳在,你就休想如愿!”
苏婳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你以为你暗中撺掇我家兄长的事儿,我会不知道吗?任你阴险狡诈如狐,却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没有我苏婳的命令,西奚兵马不会妄动半步!纵然是苏鲁出面,他也调不动西奚一兵一卒,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孔晟哦了一声:“我其实早就知道,苏鲁王子不过是一个傀儡,掌握西奚人大权的是你。苏鲁出面或许调不动西奚兵马,但……若是你苏婳出面就不一样了。”
苏婳身形陡然一震,身形飞跃过来,目露杀机地逼视着孔晟:“孔晟,你……”
“啊……你这混账!”苏婳马上就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如土,肩头颤抖着,探手抽出自己防身的匕首,刺向孔晟的咽喉。
寒光闪过,孔晟凛然不惧,面色平静,动也不动一下,任凭苏婳手里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要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血溅鸳鸯楼(5)
匕首的锋芒已经触及孔晟白皙的肌肤。
苏婳的手势一顿,冷冷道:“你竟然不躲避,孔晟,你真的不怕死吗?”
“我怕什么?我死了,还有十几万西奚人与我陪葬,我又何惧之有?”孔晟淡淡道。
苏婳面若寒霜,心神激动愤怒,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但她无论怎么暴走,却始终无法真正对孔晟下得了手,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种让她很难形容也无法洞察的情绪。
“你到底……要做什么?”苏婳强自忍住勃发的怒气,手里的匕首都在隐隐的颤抖起来:“你当真要坑害我西奚人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在孔某看来,这是弃暗投明,这是浴火重生,怎么能叫万劫不复?总而言之,孔某此刻也懒得跟你废话,用不了几个月,你就会明白,孔某的良苦用心。到那时,你就会庆幸和感谢孔某今日的所作所为。”
孔晟无视了苏婳匕首的胁迫威逼,缓缓起身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名侍女慌乱的声音:“宋公子,你不能进去,我家公主已经安歇了!”
苏婳脸色一变,孔晟则眉梢一挑,却神色不变地立即避入了阁楼花厅中一扇屏风的后面。宋安的到来,这与他预想和设计中的虽然不太一样,算是一种变数,但无论如何,随机应变是必须的了。
宋安哈哈狂笑着,带着一身酒气冲了进来。两个侍女根本拦不住他,任由他闯进来。
苏婳柳眉倒竖怒斥道:“宋公子。擅闯我的寝室。你好生无礼。赶紧退下去!”
宋安呸了一声,色迷迷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婳:“少在老子面前装清高!苏婳,老子今晚就要霸王强上弓,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宋安大笑着扑了过来,苏婳闪身避去,怒斥连声:“宋安,你疯了!你赶紧退下去。否则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
宋安狂笑:“你喊吧,喊透了天也没有人敢管!老子今晚算是豁出去了,如果老子得不到你,那么,就毁了你!现在可是在老子的地盘上,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宋安一半是酒意催动的色迷心窍,一半也是豁出去铤而走险,如果今晚不是高家父子来搅局,他或许还不会这么做。
可高家父子凭空出现,今晚还打着饮宴酒醉的旗号。借故留宿宋府不走,这让宋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煞费苦心要得到苏婳的行动恐怕要落空,既然不能明媒正娶,那先占有她的身体再说!
至于后果什么的,统统不去管了!
所以,宋安完全是有备而来。他命人封锁了这座独院,几十名宋府恶奴早就等候在楼下,宋安一声令下,任何恶行都有可能发生。
宋安三把两把就扯去了自己的青色外衫,随意仍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后穿着内衣捏着腰间的佩剑恶狠狠道:“你是准备让老子招呼一群家奴上来逮住你剥光了衣衫,还是老老实实投怀送抱让我宠幸?”
苏婳愤怒地横起防身匕首,她的两名侍女飞奔过来,护卫在了她的身前。
宋安狂笑着,挥舞着宝剑又扑了过来。他是酒醉人不醉,他知道苏婳有一身出众的武功,但他料定苏婳不敢向他下死手,况且他还有一群打手待命在楼下。
宋安本就没有什么精妙的剑术可言,再加上带着酒意,所以宝剑乱舞,慌乱中,就刺中了其中一个奚女的胸膛,奚女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身形缓缓倒在了血泊中。
楼下的宋府家奴听到动静,立即猛冲上来,见宋安手舞带血的宝剑安然无恙,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自家这位少主子疯狂了要来强暴西奚公主,这些家奴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敢怒不敢言,只能保护好他。
宋安疯狂得冷笑着挥手:“你们滚下去,不要干扰老子的好事!老子不叫你们,不要上来!”
一群家奴狼狈一哄而下。
阁楼上,苏婳面带哀色趺坐在地上抱着被刺伤生死未卜的奚女,口中急急呼喊,浑然不觉宋安已经恶狠狠得再次扑了过来。
苏婳愤怒之极,一把将垂死的侍女身体摆在一旁,身形一纵,避过了宋安乱舞过来的一剑,然后一个转身,手里的匕首就横在了宋安的咽喉之下,声音都在打颤:“宋安,你真以为本公主不敢杀你吗?”
宋安面露狰狞之色,但他的狠话还没有出口,他的身形就猛往前冲,斜斜撞在了苏婳的锋利的匕首刀口上。措不及防之间,苏婳俏脸惨变,一股殷红的鲜血已经喷射而出,溅了她一身。
宋安的惨叫被骤然出现的孔晟手捂住嘴而生生掩饰了过去。
他身形经过瞬间的抽搐挣扎,被割断咽喉,渐渐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苏婳的匕首下。
苏婳握住带血的匕首,她的脸颊、身子被宋安的血溅密布,或星星点点,或成团印染,场面惨烈恐怖之极。
苏婳面色诡异惨淡,她扬手指着孔晟,口中却是无声的呜咽。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她虽然因为侍女被宋安误杀而生出杀机,但却没有真正要杀死宋安的心思,这么被突兀出现的孔晟“推波助澜”,直接导致她没有了任何退路!
这个时候,她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今夜的一切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孔晟的导演和设计,她同时也心里明镜儿一般,不管是什么原因,从现在开始,她终归就变成了宋家的生死仇敌和杀人凶手,在济阴郡城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如果不想死,就赶紧来帮我!”孔晟低低怒斥一声,弯腰迅速抱起宋安的尸首,急急走向阁楼内间的卧房,将宋安的尸首藏匿在了床榻之下。
苏婳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孔晟急匆匆冲出来,一边飞快地套上宋安遗留在外间案几上的外衫衣帽,一边向另外一名神色复杂的奚女侍婢柔声道:“雪柔,面具!”
那名叫雪柔的侍女有些畏惧地扫了苏婳一眼,但还是依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精美的面具,俯身下去为惨死当场的侍女易容。苏婳震惊的目光投射过去,眼见已经惨死的侍女瞬间变成了自己的摸样,她心里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真成了傻子。
孔晟俯身下去从地板上用手沾血,随意在自己脸上抹了几把,顿时他的面色就被血光掩饰,只能依稀看见面孔的轮廓。他的身高身材本就与宋安仿佛相似,如今在夜色中,又有血光的伪装,一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识破。
几乎是与此同时。宋府深宅大院中四处泛起火光,有些地方甚至火势冲天,映红了沉沉的夜幕。宋府中人顿时从沉睡中被惊起四处救火,而关于有刺客的高声呼喊声也不绝于耳,府中乱成了一锅粥。
高承义手捂胸口,血迹丝丝渗透出来。方才,一名黑衣刺客趁他饮酒后不备潜入行刺,好在他躲避及时,只被在胸口非要害处刺了一个小口子,只为皮外伤。
竟然有人在宋府行刺父亲高承义!高亮面色震怒,紧随其后,父子俩被十几名高家家仆护卫在其中,随着慌乱的人流冲向了鸳鸯楼所在的方向。
宋亭脸色铁青,带着一群军卒从另外的方向奔行过来,但在半路上,就见自家儿子宋安一脸血迹地带着一群家奴从鸳鸯楼那边冲过来,只见宋安慌乱中只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就带着家奴狼狈逃去,宋亭眉头紧皱起来,猜测是自己儿子捅了大篓子,也没阻拦,任由宋安带人逃遁。
数十火把让深夜变得亮如白昼。
宋亭带人奔过去,只见鸳鸯楼楼下一名奚女怀抱着一女的尸体,口中哭喊不止,而她的身后,一名奚人护卫面带哀色和愤怒之色。
宋亭脸色大变。他目光如炬,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西奚公主苏婳,此女胸前被捅了一个大口子,血染整个衣裙。
高承义父子此时也匆忙赶至,高亮眼见苏婳被刺生死不知,脸色苍白急躁不堪,便呼喊着要冲过去,却被高家的仆从给死死拦住。目前状况不明,万一自家少主子冲过去惹祸上身就不美了。
宋亭深吸一口气,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名叫雪柔的奚女无视了宋亭的喝问,却是抱着苏婳的尸身向高承义父子方向拜了下去:“高太守,还请为我家公主伸冤做主啊!”
高承义捂住伤口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且从实讲来,本官一定为你们做主!”
雪柔悲哀地泣不成声道:“高太守,我们公主被宋太守留宿鸳鸯楼,半夜时分,宋府公子宋安突然带人仗剑闯进楼去,试图强暴我家公主。我家公主抗拒不从,就被宋公子一剑刺死……高太守,我家公主死得好冤枉啊!”
高亮听闻苏婳竟然被宋安刺死,当场差点晕厥过去,他带着哭腔厉声高呼:“宋安小贼,高某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苏婳公主报仇雪恨!”
高承义早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西奚公主苏婳突然在宋府被杀,所谓的杀人凶手宋安不知所踪,这肯定与宋亭离不开关系。同时,自己遇刺,也或者正是宋亭的安排。
高承义脸色大变,这让他意识到了重重危机。
宋亭高声斥责道:“完全是一派胡言!犬子早已安歇在房中,怎么可能半夜去鸳鸯楼行刺苏婳公主!一定是另有刺客栽赃陷害,来人,封锁鸳鸯楼,封住府门,不允许放过一个可疑人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瞒天过海连环套(1)
高承义冷笑一声:“宋兄!高某夜半时分在贵府遇刺,是不是也是另有刺客行刺?高某就是感觉奇怪了,在这济阴郡城中,除了个别人之外,谁敢对高某下手?”
宋亭尴尬地搓了搓手陪笑道:“高兄,宋某实在是汗颜,高兄遇刺,宋某责无旁贷,请高兄放心,宋某一定彻查真相,将凶手缉拿归案,给高兄一个交代!”
高承义面色阴沉:“高某在宋府遇刺,西奚公主苏婳在贵府被……被人刺死,宋兄必须要有个交代了。否则,不要说高某,就是西奚人,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来人,我们回府!你们,也随本官出府去吧!”高承义不愿意继续在宋府跟宋亭掰扯,他预感到了危机的降临,对宋亭起了很大的疑心,着急离去。
高承义急匆匆带着自己的人马连同苏婳的仅存的侍女护卫一并带出了宋府。宋亭有心阻拦,却还是欲言又止。高承义不是普通人,万一触怒了高家,真正激起两家兵变,宋家也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苏婳被刺死,他心中其实是隐隐相信了侍女雪柔的话。方才见到儿子宋安狼狈逃离的一幕,加上对儿子好色本性的了解,他前后串联起来,就脑补出了血案发生的大概经过和前因后果。
他当然要为儿子对苏婳的遇害百般掩饰开脱。可西奚苏婳公主夜半死在宋府之中,他也难辞其咎。加上高承义遇刺,这样的问题。一个处置不当。肯定会闹大。西奚人和高承义都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高承义,肯定要借题发挥。
一念及此,宋亭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挥挥手斥责道:“封锁鸳鸯楼,任何人不准靠近半步!速速去将宋安给老夫找来!”
片刻后,一名军卒神色古怪地奔跑过来低低报道:“回禀太守,公子方才带人持大人的令牌让士卒打开城门,连夜逃向了城外。”
“混账东西!”宋亭闻言顿时以手扶面。烦躁无语。这个不成器的畜生啊,让他满腹的火气都无处发泄。
……
夜色深沉。
济阴郡城空寂无声,高承义一行十余人急匆匆穿过长街返回高府,高承义着急要回府调兵遣将应对宋亭有可能发动的“政变”,浑然不觉苏婳的侍女和侍卫在半路上就带着苏婳的尸身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高家的几个家仆其实也察觉到了西奚人的离开,只是他们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加上也没有多想,西奚人的公主突兀被杀,发生这种惨烈的变故,他们肯定要回去处置应对。作为高家人又何必多管这些闲事?
至于高亮,早就因为苏婳的死讯悲恸过度晕厥在家仆的怀中昏睡不醒。
惊魂未定的高承义回到府中。这才陡然意识到重要的一点:宋家的人刺死苏婳,无论是意外发生的好色惨剧,还是宋亭背后谋划所为,这都意味着突然失去统领的西奚兵马有失控或者被宋亭纳为己有的可能。
高承义脸色大变,立即将自己长子高奎给唤了来。
高奎半夜被父亲唤醒议事,刚刚从家仆口中得知了事情发生的一个大概,脸色也有些沉凝。
“父亲,您的伤势如何?”
高承义摇摇头:“只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高奎,你马上带人出城,直奔西奚营地,持为父的令牌,先把西奚兵马控制起来再说!必要的时候,可以调动城外西大营的军队,若是西奚人有人敢抗命,杀无赦!”
“老夫担心的是,宋家的人已经行动了。苏婳死在宋家,这八成是宋亭背后的阴谋。如果老夫所猜不错的话,这个时候,宋家的人马已经出动了。事不宜迟,你马上带亲卫军一百人速速出城,一定要赶在宋家人的前头!”
高奎应诺而去。
然而,等高奎披挂整齐带着高家的甲兵百余人冲到东城门去的时候,却被另外一支高举着火把的兵马给死死拦在了街口。
高奎望过去,借着火把的光亮,见果然是宋家的人马,领头的正是宋亭长子****。****率宋亭麾下的百余军卒全副武装拦在通往城门口的道路上,与高家的人马对峙着,互不相让。
高奎怒冲冲地打马过去,高声斥责道:“****,你好放肆,你们宋家的人为什么拦住高某的去路?”
****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却丝毫不惧道:“夜半时分,高将军突然带人出城,究竟意欲何为?”
高奎冷笑一声:“奉我父之命,出城公干,赶紧让开,否则休怪高某翻脸!”
****呸了一声:“半夜出城,一定是图谋不轨。宋府发生行刺事件,宋某奉家父之命封锁全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城!否则,要是放跑了刺客,谁来承担责任?”
****心里却是暗暗抱怨自己弟弟宋安不仅混账还非常愚蠢,你说你犯了事躲避在府中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带人逃出城去?这事儿要是让高家的人知道,岂不是成了畏惧潜逃?
在****看来,宋安一定是连夜逃亡宋家在城外的东大营在军中藏匿起来。所以,宋安奉命带人在此专门封堵高家的人,为的就是给宋安争取藏匿的时间。
另一方面,高承义能想到的,宋亭也能意识到。西奚王子苏鲁死于睢阳渠一战,而此番西奚公主苏婳也被杀,西奚人马顿时群龙无首,这个时候,谁先下手为强就能掌握这支足以颠覆济阴郡城军事格局和利益分配格局的军事力量。
这关乎着宋家的根本,宋亭岂能小觑。因此,宋亭在高承义派出高奎的同时,严命长子****调集人马务必要将高家的人给堵住,一切等他查明真相再说。
实际上,高承义怀疑宋亭要铤而走险闹政变,宋亭又何尝不怀疑这一切完全是高承义的幕后操控。毕竟,高家父子来得真是太巧了,而高承义在宋府的遇刺更是荒诞不经,明摆着蹊跷。
宋家和高家的人马对峙着,虽然没有发生真正的冲突,但剑拔弩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酿成流血事件。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到了拂晓时分,这时从宋府的方向传来密集急骤的马蹄声。
高奎扭头望去,只见宋亭一身甲胄面带愤怒杀气腾腾地率数十名骑兵奔驰而至。高奎心头暗惊,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自家的方向,心道父亲啊父亲你怎么还不到?若是宋亭当面,对方人多势众,我可是扛不住他的压力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瞒天过海连环套(2)
黎明的曙光越来越亮。
通往江北方向的官道上,一行四骑奔驰而过,扬起漫天的烟尘。清晨凉爽的风吹拂着苏婳娇媚疲倦的面孔,她向身侧与她并辔而驰的孔晟投过复杂惊怒的一瞥,却是暗暗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她的侍女雪柔与穆长风打马随后。
没有人能理解和体会苏婳此刻的无比复杂的心绪。直到孔晟大摇大摆地赚开了济阴郡的东城门,带着她们呼啸而出,苏婳才真正清醒过来,如今的一切的一切,都出自孔晟精心设计瞒天过海的连环套。
首先,孔晟背后说动苏鲁,利用苏婳的替身蛮柔以苏婳的身份暗中提前出城,借着西奚兵马例行的操练为名,调动奚兵悄然向江北飞速移动。
这是第一层的瞒天过海。将苏婳这个当事人给蒙在鼓里,操控于股掌之中而不自觉。
其次,在宋府,他向高家通传信息,推动高承义父子夜访宋府,煽动宋家父子与高家父子的当面相争。宋亭父子和高承义父子无意中都沦为孔晟操控的棋子。
这是第二层的瞒天过海。
再其次,孔晟授意穆长风伪装刺客假意行刺高承义,同时在宋府四处纵火,引发宋府内乱和高宋两人的互相猜忌。这是第三层的瞒天过海。
还有,宋安闯入鸳鸯楼试图强暴苏婳,这看似偶然突发的状况其实也落入了孔晟的算计。孔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果断向行凶的宋安下手,让宋安死于苏婳的刀下。而当时在那种紧急的状况下。无论是孔晟伪装成宋安的摸样。还是让雪柔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具将被宋安刺死的侍女伪装成苏婳。如果说不是谋而后动,苏婳如何能信?
而接下来,孔晟利用宋安的身份瞒过宋亭,趁乱赚开城门,又带苏婳等人逃离,这显然又是第四层的瞒天过海了。
而孔晟料定高家和宋家的人必然因为要争夺对奚兵的掌控权而争斗起来,这就给他们的逃离争取了大量的时间。半夜的时间,四人连夜奔驰。早已逃离济阴郡城近百里,宋家或者高家的人此时就是反应过来,追也是来不及了。
如此一环扣一环的连环套和层出不穷的瞒天过海,苏婳越想越觉得震撼和可怕。
苏婳的脸色渐渐又变得愤怒起来,因为在她看来,孔晟心肠太过歹毒了,他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将自己和自己的侍女乃至宋安这些人统统设计在其中,以至于侍女小兰无辜惨死,甚至连尸首都被匆匆掩埋在城外的官道一侧。
此外。自己的侍女雪柔竟然也不知何时被孔晟拉拢,成为甘心被孔晟操控的棋子。这让苏婳尤其震怒。
红日初升。
苏婳率先打住马,沉着脸跳下马来,从马鞍上抓过水袋,仰首喝了一小口。孔晟三人也纷纷止住马,准备略事休息。疾驰了这么久,若是再不打尖,不要说人了,就是马匹也承受不住。
雪柔乖巧地取过一袋干粮默默走过去递给了苏婳,苏婳冷冷扫了她一眼,低低斥责道:“滚开!”
雪柔清秀的脸蛋上顿时涨红,她红着脸肩头轻颤跪伏在地。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苏婳眼里近乎背叛,恐怕很难得到主子的原谅了。
穆长风向孔晟投过一眼,皱了皱眉,走过去,一把将雪柔扶起来,安慰道:“雪柔姑娘,无需自责,你做得没错。”
雪柔被穆长风拉着默默起身,嘴唇哆嗦着,垂下头去。
孔晟大步走过去,望着苏婳微微一笑:“苏婳,你不要怪罪雪柔,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苏婳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孔晟,你真是了不起,不仅说服我的兄长为你所用,还让我的贴身侍女背叛了我……我真是很奇怪,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雪柔也是我的替身之一……”
“苏婳,其实在此之前,雪柔并不知道去宋府的是你的真身,她还以为是你的另外一个替身蛮柔,认为你的真身去了城外的兵营练兵去了。”孔晟笑了起来:“所以,严格说起来,雪柔谈不上是对你的背叛,而顶多是被我操控罢了。”
苏婳眉梢一挑,沉默了下去。
良久,她才冷冷道:“孔晟,你好狠的心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不惜算计了我们所有人,宋安死了算是死有余辜,但小兰呢?她是多么的无辜,竟然也死在你的算计之下!”
“这是一次意外,不在我的算计之中。”孔晟轻叹一声:“苏婳,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当然,我不会否认,必要的时候,不管是任何人破坏这一次的行动,我都不会心慈手软!因此,你要说我心狠手辣,我也认了!”
孔晟长身而立,面上浮荡起某种杀气和威势。他的整个身形沐浴在金黄色的晨光中,给近在咫尺的苏婳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一种名叫畏惧的隐晦情绪因子在苏婳心底渐渐滋生起来,回想起孔晟这一连串的连环套和将所有人操控于股掌之中的从容不迫和果决狠辣,苏婳忍不住心寒。
她转过身去,望向了江北方向地平线的远处。此时此刻,西奚人的一万多兵马肯定正在苏鲁的统率下绕行江北向夏邑方向急行军,而到了这个份上,西奚人已经在事实上与叛军势不两立,无论是苏婳还是西奚人,都很难再回头。
苏婳甚至能想象得出此刻在济阴郡城中,高承义和宋亭那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样子。
自己的族人不得不投靠官军,而依附在孔晟这样一个可怕的人麾下,真的会是西奚人的幸运吗?
苏婳忍不住幽幽一叹。
她虚无缥缈的叹息声回荡在旷野上,孔晟回头望向了济阴郡城的方向,心头暗暗掠过一丝愧疚。对于济阴郡城的记忆和经历,要说他还对什么人怀有一份牵挂的话,那就是高承义的夫人了。
至少从始至终,高夫人母子对他除了拳拳盛情之外,没有半分恶意。
但孔晟做事一向只求恪守本心,但求无愧于心。他算计高承义和宋亭这些叛贼将领,没有一点的心理压力。
其实孔晟还是手下留情了。按照孔晟本来的设计,在这一连串的套路中,高承义是要死的。只有高承义死了,济阴郡城才会真正内讧大乱,而宋亭为了争夺大权,在最短的时间内插手高家旗下兵马,才没有精力和时间南下追击逃走的西奚兵马。
孔晟终归还是念及高夫人,更改了计划。毕竟他不是杀手或者机器人,不可能做到完全冷漠无情,每当想起高夫人那慈眉善目的样子,他就无法做到古井无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草桥会虢王世子
孔晟翻身上马,挥了挥手:“我们走!”
穆长风上了马,向雪柔伸出了手。因为雪柔的坐骑体质较弱,经过连续几个时辰的高强度奔驰已经奄奄一息,所以,她只能与穆长风同乘一匹马。
雪柔有些犹豫。
她望着不远处孤独站在那里凝望天际的苏婳,欲言又止。但她旋即羞涩地一笑,抓住了穆长风的手,任由穆长风将她带上了马。
孔晟率先驰去,没有理会苏婳。
奔驰中,穆长风迎风大声道:“三弟,不等等苏婳吗?”
孔晟淡淡道:“穆大哥,不用管她。她一定会跟上来的,除了跟我们走,她没有别的选择。”
穆长风哦了一声,再无多言。
果然。盏茶的功夫过后,苏婳就纵马扬鞭没好气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她的马鞭在半空中炸响,她夹紧马腹,加快速度,从孔晟身边冲了过去,扬了孔晟一身尘土。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在奔驰中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际,心情变得非常舒畅。此去济阴郡,不管中间有多少波折和变故,也不管采取了什么手段,总之达到了目的,有了西奚一万多兵马的支撑,他就真正拥有了在河南道立足并与叛贼抗争的本钱。
因为要躲避高承义或者宋亭大军的追击,苏鲁率军走的是绕行江北的曲折路线。虽然由此路程增加了数百里,但安全系数却是大大提高。
两日后。
江北境内一个名叫草桥的小镇,孔晟一行四人终于与苏鲁率领的西奚兵马汇合。此地距离虢王李巨所在的彭城郡城。不过区区两三百里。而距离夏邑大抵也差不多同等路程。
草桥镇往西就是夏邑。而往东就是彭城。
穆长风望着一脸兴奋进了奚兵大营的苏婳,忍不住扭头向孔晟压低声音担心道:“三弟,你难道不担心苏婳和西奚人汇合之后会变卦?若是她重新掌控军马,与我们翻脸成仇,我们该如何是好……”
孔晟笑了笑,摇摇头:“穆大哥,担心也没有用。不过,我料西奚人已经没有回头路。苏婳虽然恨我使了手段。但她比谁都清楚,现在叛军那边对背叛的西奚人恨之入骨,她要是率军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正说话间,孔晟突然脸色一变,纵马向镇上的高地驰去。而东侧的官道上,烟尘漫卷旌旗招展,不多时就能清晰地听见雷鸣般的马蹄声渐行渐近,显然是一支人数不低于百余人的骑兵队。
穆长风急急道:“三弟,是虢王的人吗?”
孔晟神色阴沉,点了点头。扬手指去:“显然是虢王的人马,你看他们打着的是江北大旗。”
苏鲁和苏婳带着百余奚兵纵马驰来。神色也有些凝重。
虢王这支骑兵队的移动速度很快,也就是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出现在孔晟等人的视野中,那几面迎风招展的猎猎军旗清晰可辨。孔晟甚至看到了领头的是虢王世子李川和虢王麾下江北大军中的实权人物宣威将军杜平,都算是老熟人,只不过对孔晟来说,算是不太友好的熟人。
李川傲慢的嘴角挑着,他缓缓打马过来,杜平紧随其后。而李川所属的护卫骑兵队则远远等候在高地之下,不过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样子。
李川轻蔑地望向了孔晟,扬起了马鞭。对于孔晟,他一直不怎么瞧得上,不仅因为前番的矛盾和冲突,还因为孔晟在睢阳成功站住了脚且累立战功,成为了纵然是虢王李巨都不能小觑的一支地方军事力量的首脑。
但李川傲慢的目光落在了苏婳美貌英挺的面孔上,顿时为之凝结。作为李唐宗室,虢王世子,他见过的美女车载斗量,但像苏婳这样既符合汉人传统审美又充满异域风情的异族女子,他还是生平仅见,这第一面就为之惊艳不已。
但李川毕竟是宗室贵族,自诩天潢贵胄,不可能当场失态。他定了定神,继续扬起马鞭向孔晟大声道:“孔晟,见了本世子,还不来拜见?”
孔晟嘴角一晒,他本来没有把跟李川那点烂事放在心上,但不成想李川如此轻薄傲慢,一见面就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孔晟怎么可能吃这一套,要对付李川这种贵族子弟,他有的是手段。
孔晟故作不识或者没有看清李川,昂然在马上于高地之上居高临下地高呼道:“来者什么人?本官是朝廷昭命河南督军使、游骑将军,你竟敢让本官下马拜见?”
李川没料到孔晟竟装作不识,不由勃然大怒:“孔晟,你好放肆!某是虢王世子,你一介五品小官,我父王麾下微不足道的偏将一员,竟敢对本世子无礼?”
苏婳在马上认真打量着李川和杜平以及他们身后的这支杀气腾腾的虎狼骑兵,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而这丝狡黠的笑容在投射在孔晟背影上的时候,瞬间敛去。
苏鲁则有些吃惊。他想不到来的竟然是虢王世子,更想不到孔晟作为虢王派系的骨干力量,竟然公开对虢王世子不买账。当然,这李川骄矜狂妄,给苏鲁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宣威将军杜平也在马上厉声斥责道:“孔督军,见了世子,还不下马来见?”
孔晟哈哈大笑起来,纵马冲了下去,苏婳等人紧随其后。
“原来是世子当面。请恕孔晟眼拙,竟然没认得出来,我就说了嘛,是谁这么颐指气使,原来是虢王世子!”孔晟的笑声中充斥着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的各种嘲讽。
李川怒形于色,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就听孔晟又轻描淡写地冷冷道:“世子虽然出身宗室,贵为虢王世子,但却无官无职无朝廷昭命,一个无职王子竟敢驱驰朝廷命官下马拜见,请问将大唐律法置于何地?”
李川满腹的怒气都被孔晟这几句冷漠的话给噎了回去,脸色青红不定,羞恼不堪。
杜平呆了呆,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意识到,眼前面对的是一个不太容易对付的年轻人,以孔晟如今的功勋、品阶和地位以及掌握军权,目前又是战争之时,依律自有权威尊严,哪怕是虢王都不能轻易触犯,何况是虢王的儿子,一个尚没有承继王位的儿子。而且,虢王还是极其边缘化的宗室,非嫡系亲王。
苏婳在后眼珠子一转,心说看起来孔晟跟虢王一系的关系也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好,都说孔晟是虢王的心腹,看来这需要打一个问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