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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卫风     食味生香txt下载     食味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二 垂钓

    阿青再一次探头往外看。

    那位女客正抬起了手,把帽帷的纱向两旁揭开。

    她的眉描成浅青灰色,眉梢斜飞入鬓,唇上擦着浅玫红色的口脂,一点都不象张伯一辈的人,看起来显的很年轻,很动人。

    真是一位美人,不但生的美,而且看起来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柔媚。

    单这样看,判断不出她的年纪。不过贵妇人都很会保养,就象阿青曾经见过的文安公主、乐安公主,还有杨夫人,她们的年纪都与吴婶差不多大,文安公主可能比吴婶还要大,但是看起来都非常年轻。

    “你这会儿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张伯的态度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有事的话就在这儿说吧。”

    那女子左右看看,显得有些为难。

    “在这儿不太方便……我几次打发人来请你,可你都没有去……”

    小石头已经伸了半天手了,阿青只顾往外看没顾上理他,这让小石头不乐意了。平时身边的人个个对他有求必应,这样忽视他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他不满意的“啊啊”叫出声来。

    店里很安静,小石头的声音在这里听起来特别的响亮清楚。

    张伯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小石头的声音,转过头朝这边看。

    这下藏不住了,阿青撩起帘子,吴婶抱着孩子大大方方走出来。微笑着问:“我们来接大妞一起回家,这一位怎么称呼?一起去家里坐坐吧?”

    “啊……”那个女人有些错愕的看着从内堂出来的人。今天吴婶要出门做客,穿戴衣饰都十分考究,看起来十华雍荣华贵,手里抱着个乱扭乱动的大胖娃娃。

    她的脸色一变再变,目光从吴婶的脸上又移到张伯的脸上,慌乱的摇头:“不,不了……我还有事情……”

    她看起来有些仓皇的转身快步走到门口,停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眼波盈盈的仿佛有无数委屈要倾诉。可是毕竟还是一句话没有说。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大妞往外追了两步,看那个女人扶着个仆妇的手上了一辆青绸布篷车,用力的哼了一声,刻意提高嗓门儿喊:“扬威、振武。快出来把门前扫干净。该关门了。”

    阿青在屋里把帷帽戴上才出来。想着那个女人走时的模样——她该不会误会了吴婶、小石头和张伯之间的关系吧?

    好吧……吴婶从内堂出来,和张伯之间的态度又显得那么熟稔,一点儿不见外。本来嘛。他们两人家人是不分彼此,就跟亲人是一样的,不知情的外人一见面会误会,也不奇怪啊。

    吴婶上下打量张伯——唔,张伯进了京之后,可不象在乡下一样邋遢。那时候他常常头上插根荆草,脚上穿双粗布鞋,背着个草筐就进山采药了。现在他是坐堂的郎中,名声渐渐也传出去了,总得注意形象。一件半旧的姜黄色宽袖细麻布袍,腰间系着根本色三指宽的束带,脚下是一双方口青布鞋,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看起来就是位坦荡君子。

    小石头可不懂得大人们之间打什么哑谜,看见张伯他也挺高兴的,啊啊的伸出手让人抱。张伯伸手把他接了过来。

    “刚才那位是谁啊?你怎么也不说给引见一下?多失礼啊。”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张伯漫不经心的说:“不用多理会她,不要回去吗?那就走吧。”

    哎哟……这听起来好象和她们想象的不一样。

    吴婶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张伯,可现在这时间地方都不合适。杨威和振武两个干活麻利,一个洒水一个扫地,收拾好东西,再把铺板一块一块的码上,吴婶带了大妞和阿青坐车先走,张伯领着扬威和振武一起慢慢的踱步回家。

    大妞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两回,直到车子转了弯,再也看不见后头那三个人,才老实坐下来。

    吴婶问她:“之前总过来的就是她吗?”

    “就是她。”

    吴婶是过来人,比大妞这黄毛丫头当然强出不是一星半点。她一眼就能看出张伯和那位女客之间肯定有段过往。但是现在看起来,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不要和你爹赌气了,你没看出来你爹对她很冷淡吗?”吴婶耐心劝她:“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她又是女流之辈,你爹就算不想搭理她,总不能把她往外轰吧?也就是说几句客套话,你别平白生冤枉气,别人不疼不痒的,你们父女情份反而坏了。”

    阿青抱着小石头,小石头难得出一次门坐一次车,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就安生不下来。

    其实她倒觉得不能怪大妞生气。那个女人看起来彬彬有礼,可是全不把大妞放在眼里,她就是有意撩拨大妞生气的。这种见过世面的成熟女人要对付大妞这样单纯直率的小姑娘,手段可多的很,又何必非得口出恶言呢?

    就凭这一点,阿青就对她喜欢不起来。甭管她以前和张伯有什么渊源,两人是情人也好,知己也好,可大妞是张伯的唯一的女儿。她在张伯面前表现的楚楚可怜,对着大妞却不阴不阳,全无善意。这样表里不一善于作戏的女人,长的再美也让人不想亲近。张伯就算想再娶妻,也绝不能娶个这样的女人,不然这家里以后一定过不太平。

    看张伯的样子,确实对她没有什么意思。

    她们到家的时候,吴叔已经到家了,这倒是难得。

    “你们娘几个一起回来了?”吴叔到门口迎她们,先把吴婶扶下去。阿青把小石头递给吴叔。也跟着下了车。

    “爹你今天回来的早啊。”阿青笑着问:“晚上还出去吗?”

    “不去了,明儿还能在家里歇一天。”

    “也该好好歇歇了,人家休沐的时候都能窝在家里好好儿的待一天,就您忙的很,这几个月都没得闲。”

    吴叔把儿子举高了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小石头一点儿都不怕,特别兴奋的又叫又笑:“难得一天空,你们明天想不想出门?想去上香吗?还是想去别的地方逛逛,明儿我可以陪你们去。”

    吴婶捶了捶腰:“不去了,今天出门一天都够累的。明天我可不想再出去了。你也别出门了。在家好好歇歇不好吗?问问张伯明儿有没有要紧事,没有的话你们俩可以一起在屋后桥头钓钓鱼,喝点酒,不比出去乱跑乱逛的强?”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吴叔和张伯是常常凑到一块儿的。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两人就能消磨一下午。尤其是三伏天,热的地上象下了火。躲在树荫下喝口酒,钓个鱼,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如果让吴婶来说,她更喜欢以前在乡下的生活,现在虽然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可是反倒没有过去那样自在惬意。那会儿她可以无拘无束和货郎讨价还价,扯着嗓门儿抱怨吴叔喝的醉醺醺的。

    现在不能那样了,人好象被捆住了一样,走路都迈不开大步,说话更不能高声,一天到晚的待在屋子里……

    都说人往高处走,可吴婶却想着,等将来孩子们都有着落了,她还想和吴叔一起回乡下去,种两亩地,过那种太平自在的日子。

    难得能有一天闲,张伯也腾出空来,两人一人戴着一顶斗笠,拿着鱼竿和篓子,出了后门沿着河岸漫步散心,逛了一圈之后,在离桥头不远的地方找了处树荫下饵垂竿。垂柳婆娑,有树叶落下来,飘浮在河面上。知了藏在树间,有一阵没一阵的叫,微热的风吹在脸上,让人醺醺欲睡。

    “小山妈昨天跟我说,有人都堵着药铺的门找你了,可真够执着的。你要是也有那个意思,就痛快的把这事儿办了,反正现在也没谁能管着你,要娶妻要纳妾都成。要是没有意思呢,就别多纠缠了,时间一长旁人都生了误会,到时候这种事情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我和她是早就没有什么情分了。其实她要另寻出路我不怪她,谁愿意待在一艘马上要沉的船上?能有机会上岸的都会抓住机会的。可是她不但悔了婚另嫁他人,还同他人串通一气想谋取我家的药方医札……我没对她家还以颜色,已经是看在两家过去几十年交情的份上,看在她过世的祖父、伯父的面上。”

    “她现在过的怎样?”

    “我不关心。”

    “你要是想讨回公道,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就没有再说下去。

    河边这条路很窄,没有什么人走,来的也不是别人,阿青和大妞两人提着篮子打着伞沿着河岸走了过来。

    她们还没到跟前,张伯已经闻到了酒香。

    “要说还是养闺女好,瞧瞧,这可真是贴心。”

    “你俩别下来了,这儿滑。”

    “没事儿,不算滑。”阿青挽着裙子,踩着石头垒的垫脚一步步小心的走下来。篮子里有四碟小菜,一个小酒壶。壶不大,也就能装约摸四两酒。把杯筷放下之后,篮子底下还有几张饼,用白色的笼布包着。

    “这是你娘亲手烙的吧?”吴叔也闻出来了。做菜这种事是一个人一个味儿,吴婶烙的饼他不用看,只要一闻味儿就能分辨出来。过去他要出门的时候,吴婶就会提前给他把饼烙好,晾凉了再包起来,给他带着在路上吃。

    阿青笑着说:“我娘刚才洗了手进了厨房,和面和擀饼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我就在旁边打打下手。”

    张伯探头看看:“弟妹的手艺啊,可有好一阵没吃着了。”

    吴叔和张伯一人拿起一张饼,把小菜夹了往饼里一卷,美美的吃起来。

    阿青也不管衣裳了,裙子系起来,就和他们一样席地而坐,替他们两人把酒斟上,又示意大妞也过来。

    大妞别别扭扭的过来,端起酒双手捧给张伯,声音小的象蚊子哼哼:“爹,我这几天不懂事儿,总和你顶嘴,你不要生我的气。”

    张伯瞅她一眼:“你也会认错啊?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大妞本来就很勉强,吴叔又这么不给面子,连个下台的梯子都不给她搭。

    吴叔推了他一把:“你这说的什么话,还能跟孩子认真生气?给你端酒你就接着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张伯这才把酒接过去喝了,喝完把空杯一递,大妞赶紧接过来。

    “别愣着,再满上啊。”

    “哦……”大妞这才回过神,拿起酒壶斟酒。

    这对别扭的父女俩真让人头疼,好好的话偏不能好好的话,总把对方当仇人似的,好在现在也算解开误会了。

    阿青扯扯大妞,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回去,让吴叔和张伯两人能好好的说会儿话。

    吴叔这半天也就钓起一条鱼来,只有三寸长。他把鱼从钩上取下又抛回河中,又串上饵再接着钓。

    “你回京的事也没张扬,她怎么知道你回来了?是不是那时候你帮我打听于夫人的事情找了过去的旧识,才让她得了消息的?”

    “应该是从白家得的消息,你也知道,他们两家还是有亲的。”

    “她现在找你,是想和你重叙旧情?还是为了你手里的东西?”

    “旧情?哪来的什么旧情。”张伯说:“头一次她找来,什么话不说,进了屋先哭了一通,把从前的事情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恶事都是旁人做的,她只是万般无奈受人胁迫的,还说她从来没把丈夫放在心里过。”

    “她丈夫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也懒得管。”

    “你别这么不上心,旁人可没想放过你。这事儿没完,不管她是想图你这个人,还是想图你手里的东西,不达目的我看她不会轻易罢休的……她如果在你这儿讨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把主意打到大妞的身上。”

    张伯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平时总是懒洋洋的万事都不在乎,可现在看起来却让人感到悚然而惊。(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三 羊肉

    两人喝的微醺,拎着空渔篓搭着肩摇摇晃晃的往回走。河岸边栽的树高低错落,浓荫遮道,绿草遍野。

    两人到了家,吴婶先让人把渔篓拿过来看,里面别说鱼了,连根草都没有。

    “幸好你俩不是打鱼为生的,不然就这一去一天空手回来,咱们全家不得都跟着饿死啊。”

    吴叔笑着说:“钓鱼嘛,开心的是个钓字,鱼不鱼的不要紧。”

    张伯连声说:“对对,说得对。”

    看这两人脸都红红的,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太阳晒的。不过吴叔好些天没这么说笑过了,看来今天钓的不亏,没有鱼起码钓着了开怀。

    “想给你们做点酸辣醒酒汤的,既然没有鱼,那这汤也不用做了。”

    张伯笑着说:“就一人二两酒还用得着醒酒?倒是晚上给做道好菜吧?来个热热的有汤的,吃完了好生出出汗,再泡个澡上床睡觉,多惬意啊。”

    “你只要不怕热,我让厨房给做羊肉汤,多多的放辣油,包你汗出的痛快。”

    张伯坐下来灌了一气茶:“我是说正经的,暑天里吃点羊肉喝点汤才能驱身子里的寒气。”

    阿青站在门边正好听见,笑着应了一声:“好,那我去厨房看看,跟赵妈妈说一声。还想吃点别的吗?”

    “上次做的那个什么豆腐皮鸡肉卷吧,好象也不错。再来个溜丸子什么的,你看着做吧。别敷衍了事啊。”

    吴婶白他一眼:“给你做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

    阿青进了厨房,两个小丫头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乘凉,手里也没闲着,围着个小盆儿正在捻豌豆皮。

    赵妈妈正在看材料打算准备晚饭,阿青推门进来,赵妈妈笑着招呼:“这么热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爹和张伯今儿高兴,我来帮手做几个菜。”

    夏天里只有高脊、阔深,透风的屋子才凉快,灶房和上面三种特点都扯不上。它矮。窄。里面东西放的满满当当,别说不透风了,灶一烧起来,简直能把人都当饼子一样烤熟了。吴婶体贴女儿。夏天很少放她进厨房去。赵妈妈更不敢让她来帮手。

    不过今天既然是老爷在家里。当然是特例。

    “那老爷想吃点儿什么?”

    阿青和她一起去看晚饭的材料。现在天气热了,除了米面粮油和干货能多存放些时日,菜蔬瓜果鱼肉这些东西都得现买现做。一般买来也不能放在这屋里,闷热的地方东西变质快,一般都放在靠后院地方,有时候还用井水镇着。

    材料倒是非常齐全。

    五花肉剁碎拌匀做丸子,豆腐皮在热水里氽过取出一张张铺开晾着,鸡煮熟了肉拆开,汤也留着有用。羊肉带骨斩成大块在锅里炖着,汤已经炖得滚开,骨碌骨碌的翻着泡,一股浓浓的香气直飘出去。

    菜倒是都不费事,可是灶房里这会儿热的象个大蒸笼,阿青也是汗透湿衣,没被布帕包住的发丝散下来,贴在汗涔涔的脸上。

    “姑娘快去歇一会儿吧,剩下的我带着人就能做了。”

    “我把豆腐卷儿做好就出去。”

    这个比较费功夫,鸡肉撕好了,水芹菜、萝卜、香菇都要一起切成丝,把豆腐皮摊平,切好丝的材料放进去卷起来包好,再用鸡汤煨。

    从厨房一出来,外头的微风吹在身上,从里到外都凉爽透了,简直比吃了个冰镇的西瓜还舒服。屋里有多闷热,外头就有多凉快。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家家户户这会儿都在烧晚饭,炊烟袅袅飘散。

    这一身儿无论如何是不能穿了,桃叶已经让人打好了热水,满满当当的的一桶,阿青连头发也洗了,不洗不行,一是汗出的太多,二是身上头上都染上了油烟气味儿。痛快的洗了个澡出来,桃叶和珊瑚两个拿着大布巾,替她把头发上的水吸干再梳顺。阿青也没把头发挽起来,用发绳松松的扎着,就去吃饭了。

    一桌子菜特别丰盛,两家人除了小山,都围坐在桌子边了。因为这些日子不是吴叔太忙,就是张伯在忙,能这么齐全的坐下来吃顿饭很不容易。小石头是个人来疯的性子,人越多他越兴奋,吴婶抱着他坐着,他哪里肯老实,不停的乱动,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先是抓着了桌巾,吴婶给他拿开了,他又想往桌上扑。实在没有办法,吴婶给了他一个调羹,小石头握着调羹当鼓槌,砰砰砰的敲起了桌子。

    大妞握着筷子等吴叔发话——他们不先动筷,其他人也不好开动啊。

    吴叔笑着说:“今天晚上预备的还真是丰盛,又没外人,来来,我先尝尝这羊肉。”

    一桌人的筷子不约而同都向羊肉伸了过去。大块的带骨的羊肉被焖的酥烂,羊肉到了嘴里感觉都不用怎么嚼,抿抿嘴就能咽下去了。大妞不光吃的香,还把汤汁都浇在米饭上一拌,吃的别提多带劲儿了。

    豆腐皮的鸡肉卷儿相当受欢迎,夹一个,沾上阿青事先已经调好的蘸料,微酸中透出一点辛辣,豆腐皮儿吸饱了鸡汤,里面卷的鸡肉和菜丝也都格外美叶。小石头不能吃肉,但是吴婶喂了他一点丸子,他吃的特别起劲儿,吴婶把一个丸子夹碎全喂给他了,他还意犹未尽的张着嘴啊啊叫。

    一大盆儿羊肉连肉带汤全吃了个精光,**辣的,人人都吃得满头大汗。吴婶不敢给小石头吃太多肉丸子,把特意给他做的豌豆泥端过来喂他。一开始给他做豌豆泥的时候用牛乳、雪糖、蜂蜜这些给他拌过,后来用了肉汤和鸡汁。吴婶发现这孩子不太爱吃甜的,但是对咸鲜味儿很喜欢。

    这一点也象他哥哥,小山虽然不挑嘴,但是明显也更爱吃咸口儿的,甜的也吃,但是吃不多。比如以前阿青做夹馅儿的烙饼时,夹果子酱的和夹粉条肉馅儿的两种,他就把那肉馅儿的挑出来先吃光了,然后才开始吃果子酱馅儿的。

    吴叔把剩的那一瓶子葡萄酒也拿来了,放了冰之后。桌上的人都至少喝了一杯。连小石头都跟着解了馋,吴叔又故技重施,用筷子尖儿沾了酒喂他。一瓶子酒被喝光了,今晚每个人都吃的不少。连阿青在内。小孩子不知道饥饱。吃的开心了就一个劲儿要。吴婶可不敢再给他喂了——小肚皮吃得滚尖溜圆的,不知道会不会给撑坏了。

    张伯笑着把小石头抱过去看看,摸摸肚子又还给吴婶儿:“没事儿。撑不坏的。不过晚上别让他早睡,多玩一会儿,消化消化再睡。”

    “好。”

    “男孩子嘛,又不是姑娘家,多吃才能快长啊,对不对?”

    小石头啊啊的附合他爹的夸奖。

    阿青也吃的有点儿多了,因为高兴,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一碗饭。而且她也往饭里浇了焖羊肉的汤汁,溜丸子和拌菜她也没少吃。

    撤了饭桌,一圈人摸着肚皮坐着,喝茶消食。

    “姐,咱们去散散步吧?葡萄这两天都长得好大了,可惜还生,现在不能吃。”

    葡萄也分早晚,吴家栽的葡萄现在还都青着,要熟到能摘下来吃,起码得到八月中秋的时候。几株葡萄爬满了架子,一嘟噜一嘟噜的垂下来,看着特别喜人。

    阿青和大妞也没拿灯笼,月光照的地上白亮亮的,根本用不着打灯笼。

    “明年这时候,姐姐你就不在家里了。”大妞说起来也有些惆怅:“我也吃不着你亲手做的好菜了。”

    “说的好象咱们再也见不着面了似的,我还在京里头,你也在京里头,从咱家去光禄坊也不远,你要想我了,就去看我呗。”

    “人家是郡王府嘛。”大妞现在也懂点事了,就算不是郡王府,谁家的姑娘出嫁了,也没有娘家妹妹天天找上门去蹭吃蹭喝的啊。

    “那你也学一学,起码把自己喜欢喜欢吃的菜做法学会了,想要吃的时候,自己动手做吧。”

    “我手笨嘛,总学不会做不好的。”大妞嘟着嘴:“就说那个炒饭吧,姐姐炒的饭就松松软软的,特别香,特别好吃。我炒的饭要么糊了,要么咸了,米有时候还都黏成一团。”有的时候还会从里面吃出鸡蛋壳,冷不丁扎一下硌一下的,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其实……”大妞小声说:“我想学一学我爹喜欢吃的菜怎么做的,姐姐你要有空的时候,就教教我吧。”

    “好啊。”阿青笑着说:“张伯吃东西不挑剔,喜欢吃的菜也不难做。”

    张伯最喜欢吃……豆腐。不管是煎豆腐、炖豆腐、豆腐干、豆腐皮……反正他都爱吃。煎豆腐炖豆腐都特别好做,相信大妞就算手笨点,练个几次也能学会。

    “小山要是中秋不回家,也吃不着家里的葡萄了。到时候要不咱们托人给他送点儿去?装篓子里,多垫几层,应该能捎去吧?”

    “应该能行的。”到时候小山要是回不来,家里要送的东西多着呢,月饼肯定要送的,瓜果肉食什么的也要送一些。

    小山来信很规律,就是有时候写的长些,有时候写的短一些,每封信都要问起小石头,还时不时的从山上捎东西回来。有他自己拿木头刻的小马,还有在山上的溪里捡着的圆石头。那些石头不知道在山溪里躺了多少年,被水流冲的又圆又白,各种大小都有。还有野鸟的翎毛,色泽亮丽,不管是给小石头扎玩具还是插在瓶子里做装饰都很好看。

    大妞今天心情特别好,确定了张伯没打算和和那个狐狸精扯上关系,又借着阿青姐帮忙,给张伯端了杯酒,父女间化解了误会,也算冰释前嫌。还有,晚饭吃的也特别好。一般人夏天都想吃凉的,大妞也是。她怕热,经常就是水泡饭、凉面、或者干脆吃半个西瓜当饭,茶也都是凉茶。可是这些东西吃的时候是很痛快,常这么吃喝,却总觉得有点不爽利。这突然吃了一顿热热的连汤带水的,感觉整个人都好象泡在热水里洗了一遍似的,身上暖洋洋的,每个毛孔好象都舒展开了,别提多舒服了。

    “对了,小山脚是不是又长了?上次的鞋样儿不能用了吧?”大妞苦恼的说:“又得再打鞋样,他的鞋怎么老是不够穿啊。”

    “天天满山乱跑呗。”

    阿青穿的单薄,一件松松的宽罩衫,下面是条齐胸襦裙,这样穿着又凉快又自在。大妞却比她要怕热,外衫已经脱了,里面就是件半臂短襦,下头裙子也撩了起来,裙角系在腰上,小腿小臂都露在外头,就这样还热的不停扇风。

    不知不觉间,大妞也长大了,比阿青还要高约摸半寸。胸脯鼓鼓的,腰肢细细的,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象从前那样直声高嗓的,有了属于女孩子的柔亮。

    热风一天接着一天的吹拂,立秋之前有几天特别的热,大妞索性从屋里把席子拉出来,象以前在乡下那样,把席子铺在后院里的树下,就这么露天席地的睡了一夜。睡在屋外倒是凉快一些了,可是早上被吴婶揪着辫子狠训了一通。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大姑娘家的哪能睡在外头?这也太不象话了。大妞委屈的说:“实在太热了,一丝风都没有,闷的都喘不过气来了。”

    “那也不行。

    大妞也不是小姑娘了,穿着小衣在竹榻上乘凉已经让吴婶难以忍受了,更不要说她还跑到外头过夜。这要是个半大小子,哪怕跑房顶上去睡呢,吴婶也不会多管的。可姑娘家不成啊,大妞这一年大二年小的,嫁了阿青之后,也得给她寻婆家了,她这么野性难驯,到了婆家一定要吃苦的,婆家人可不会这样体谅包容她。

    一想到要嫁女儿,吴婶心里就难受。在自己家有多自在啊,可是一嫁出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自己养大的掌上明珠要去辛苦伺候婆家人,好饭不能先吃,好衣裳可能也穿不上……吴婶也琢磨着,张伯就大妞一个闺女,还真不如让她在家招女婿算了。(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四 中秋

    大妞不敢跟吴婶硬顶——跟她亲爹她可有胆气了,一到吴婶跟前,那嗓门儿比小美人那哼哼唧唧的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婶儿,这在屋里是热的睡不着嘛……”她偷偷看了一眼吴婶:“再说后院儿又没别人。”

    吴婶眯着眼瞅她,大妞脖子一缩,下头的话全咽下去了。

    出了屋她才敢跟阿青嘀咕:“婶儿是把我和你一样管教了。可你是官家小姐,我是郎中的闺女,她哪能拿你那套规矩往我身上一样套啊。”

    阿青笑着站在门口:“你觉得你有理了啊?那你刚才在屋里怎么不敢大声说啊?”

    “婶儿她管的太严了……”

    “你要再象昨晚似的随便两回,我娘没准儿药铺都不让你去了,天天让你待家里陪我绣嫁妆学规矩。”

    “不会吧?”大妞眼睁的滴溜圆:“天天待家?那不憋死人了。”

    “那你信不信?”

    大妞倒抽口气:“我信!”

    虽然刚才挨了一顿训,还训勒令以后不能在院子里乘凉过夜,可是阿青的威胁在大妞这儿百试百灵,让她大门都出不去天天关在家里,吴婶准能干得出来。

    晚上热一点就热一点吧,要是为这个再跟吴婶顶撞下去,吴婶狠下心来真把她天天关家里,她非闷疯了不可。

    现在一天不闻铺子里的药味儿,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今天干活儿很顺利,能帮得上张伯的忙。那晚上睡觉都能做个好梦。药铺这样的地方又不象做旁的买卖的人,大张旗鼓的给自己宣扬名声,基本都是靠客人口口相传。让大妞最高兴的是,她居然也小有名声了。有生病的妇人不敢找男郎中,就到他们家药铺来了。虽然大妞把脉不怎么行,可是有很多男郎中不方便向女病人探问的事情,可以由大妞来问,也方便带人进内堂去脱了衣裳检查,出来再由她把情况转述给张伯,这样虽然费了一次事。但是总比那些郎中和病人面面相觑靠猜谜一样来判断病况要强多了。大妞现在特别想多学点本事。再让她无所事事待在家里,她一天都待不了。

    药铺没有多雇人,就现在四个人也可以忙得过来了。早上到了先下了铺板,开门开窗。扫了地擦净桌椅几柜。杨威和振武两个特别勤快麻利。没有客人来的时候。他们俩一般上半天处理药材,下半天按照张伯的要求背药方,抄医书。大妞也没闲着。只要店里没来人。她也在后头跟扬威振武一起学习,有病人来的时候,她们几个跟在旁边学,看张伯如何诊病,如何开方。开过方子之后,变成他们三个动手,抓药称药包药,张伯在旁边监督看他们做的合不合格。有的时候病人自家不方便熬药或者是不会熬,药铺后面的天井里也有小炉子,他们可以帮着熬好,病人就在店里喝了药再走。熬药的活计一般是他们三个轮流做。

    药铺开了一年多,跟这条街上的人也都熟悉起来了。比如对面茶楼的老板,张伯中午的时候经常过去喝壶茶,和人下两盘棋,有时候下到一半,有病人来了,振武就跑去把张伯喊回来。老板会把下了一半的棋盘收好,等张伯忙完了再过去,两人再接着下。天热,中午张伯他们也不用家里送午饭过去,在街上吃碗面什么的也就对付过去了。听说这个月索性在街上一家饭铺包了饭,月初的时候饭铺子的老板过来一趟,先把菜价定下来,然后每天送四菜一汤一桶饭过来,月底再结账。大妞抱怨说他们家饭做的不好吃,尤其是前天送的汤很奇怪,用肉丝儿和苦瓜烧的,苦瓜这东西有人喜欢,有人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大妞就不爱吃苦瓜,哪怕背了医书知道苦瓜有种种的好处,可是苦成那样真是吃不了啊。她一抱怨,张伯却说那汤是他特别嘱咐人家做的,隔几天就要送一回,清火明目的。

    吴家刚进京的时候,买菜买米的都要自己上街去买,现在吴叔官儿越做越大了,自家也已经在月桥巷算是扎下根了,象米面粮油菜蔬这些东西都有固定的铺子送上门来,也是按月或是按季结账。

    阿青帮着吴婶看账本。家里现在又添了人口,一天下来光是吃米吃油就是过去的几倍,应酬来往也多了。小石头出了百日,家里有客人常来,吴婶也三五不时的出门拜访。

    这些事情都是当家主母推卸不掉的差事,郡王府人口只会比这更多,事情也更繁杂,吴婶有意把事情都交到阿青手里头,让她熟悉这些。

    快到中秋了,事情就更多起来。要来往走动的人家阿青列出一张表来,按照关系远近将要送的东西一一填进去,表格的最下面一栏是汇总,一共要备多少斤月饼瓜果和其他礼物,这些先统计出个大概数字来心中有数,当然实际情况一定会有些出入,因为总有些想不到的意外。

    比如,文安公主就打发人送了一盒内造月饼,两匹锦缎和一篓进贡的蜜瓜来。这样一来,当然也得给公主府预备一份儿回礼。

    还有就是逸郡王府也打发人送节礼来了,这不用说,肯定是李思静还惦记她,所以才有这份儿节礼。来送礼的管事媳妇特别解释说,那盒子里的两个如意结是送给阿青的。

    如意结用了很粗的丝绳,上面还串缀了红红的珊瑚珠子,

    吴家的月饼很有名气,最受欢迎的有两种,一是豆沙馅儿、一种是火腿咸肉馅儿。以前阿青逢节领着人做月饼的时候,比较注重的是味道,卖相嘛,过得去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既然送的人不同了,不得不在外观上多多下功夫。她提前画了图样。找人定做了一批盒子,就为了送礼的时候好看,月饼上当然不能忘了打上自家的戳记。

    今年和去年相比,还多了一门亲家。送与安郡王府的节礼是吴婶亲手预备的,一点没有马虎,不能让人在这上头挑理儿。安郡王府送来的节礼倒是规规矩矩按着旧例来的,算得上很体面。不过除了这些,李思谌又单差人给阿青送了一回东西。其中两匹捆扎的严严实实的料子,拆开来看的时候,一匹是粉底的锦缎。那质料摸上去柔滑温厚。就象春日里盛开的繁花的花瓣。上面有着浅浅的银灰的纹路,如果做成衣裳、裙子穿在身上,想必一定既素雅又雍容。另一匹则是薄如蝉翼的轻容纱,一抖开来这纱薄的象一层雾气。

    “这个做什么用啊?”大妞小心翼翼的扯着那纱。阿青看她那样子就忍不住笑。

    “不用这么小心。扯不坏的。”

    “真的?”大妞还当真手上用力扯了扯。阿青没说错,这纱看着薄,可是却不是想象中那样一扯就破:“这个做什么衣裳穿啊?”

    大妞看看手里的纱。这要做成衣裳,根本什么也遮不住啊。

    阿青很一本正经的说:“做帐子啊,裁起来也不费力,上头也不用绣什么花,单在四角用水银色的长缨络穗子一系就行了。”

    “对啊,这个做帐子真合适。真挂起来,肯定又透气又亮堂,正适合夏天用。”

    阿青成功的把话题转开了,看着这匹透的惊人的纱,她决定就拿这个做顶帐子了。至于送纱的人是什么目的,她也不想去追根究底。

    中秋那天天公做美,白天万里无云,到了黄昏时分太阳落下去了,圆盘似的一轮月则升了起来。后院儿里设了香案,吴婶领着两个姑娘,还有家里的一众仆妇丫鬟祭拜祈福。但愿全家平安团圆有如明月,儿子能够蟾宫折桂前程似锦,女儿则能姻缘和顺,美满一生。

    自家后院的葡萄已经陆续成熟,大妞不用旁人帮手,自己踩着小凳子抬手去剪,用刚打上来的冰凉的井水镇着,要吃的时候才端上桌。葡萄又大又甜,又是自家后院里结的果子,吃起来当然感觉更香甜。

    大妞把葡萄籽吐出来,看着天上银盘似的一轮圆月,有些感慨的说:“小山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咱们这会儿一同赏月,就少他一个。”

    “他大概也在山上赏月吧。听说山上赏月,月亮显的更大更圆。”

    “那咱们捎的瓜果月饼他收着了吧?”

    “算时间,该收着了。”

    大妞拿了一块月饼掰开,先咬了一口左手的,又咬了一口右手的。去年中秋的时候全家人都在,一个不少。可是今年小山不在,显的格外冷清。小石头今天睡的特别早,要是有他在,还能热闹一点儿。

    等明年这时候,小山可能会在家里过中秋了,可阿青姐明年这时候又不在家里了,她已经嫁到郡王府去了,当然要在郡王府过节。

    一家人围着圆桌团团坐着,张伯笑着说:“这么坐着没意思,咱们要不要来行令?”

    在乡下过年的时候,他们也会找些乐子打发时辰。阿青记的最清楚的是有一年他们一起赌骰子,赌注就是桌上的那些零嘴。瓜子花生红枣和炸的糖条儿,最后的大赢家就是张伯,差不多所有的零嘴儿都让他给赢去了。现在他一说要再行令玩,阿青顿时就警惕起来。

    吴叔挺感兴趣的问:“要怎么赌?赌酒吗?”

    “他们娘几个哪能跟我们赌酒,咱们猜数儿玩,猜错最厉害的那个讲一个笑话或是故事,怎么样?”

    大妞首先响应:“好好,那就玩这个。”她眼珠一转,又说:“我先来,我抓几颗豆,大家一起来猜。”

    阿青笑着给她帮忙,把玉玲拿来的豆粒装进小盖碗里,大妞垂下手,袖子把盖碗和她的手一起盖住了。她抓好了数,笑着抬起手来,握着拳在席上转了一圈:“好啦好啦,都来猜吧。”

    阿青问:“得限一个数吧?”

    要是一把抓了十几枚豆,那这范围太大了,怎么猜得准呢?

    大妞也不耍赖:“限七。”

    也就是说豆子最多也只有七颗。

    大家兴致勃勃纷纷伸手比划。

    吴婶先猜了个比较中间的:“四。”

    吴叔笑着说:“你猜双数,那我猜个单数吧,五。”

    张伯想了想,猜了个比较偏的小:“一。”

    最后是阿青,她也猜了个五。

    因为今天是八月十五嘛,阿青觉得第一把抓五颗的可能性比较大。

    大妞笑着张开手掌:“哈哈哈,我爹偏的最远。”

    她手心里圆溜溜的几颗豆,一二三四五,阿青果然没猜错,就是五颗。

    这下吴叔和阿青都猜中了,吴婶猜错了一颗,可是张伯错的最离谱,他只猜了一颗。

    “来来来,爹你是说笑话呢,还是讲个故事呢?”

    张伯看着兴灾乐祸的女儿,端起杯来抿了口酒:“我说个故事吧。”

    “好好,快说快说。”

    吴叔也说:“讲个精彩的提神的,可别太长了。”

    张伯微笑着说:“嗯,我讲一件真人真事儿吧。说是有那么户人家,有一年抓了两只猪仔回来养,为了让猪仔长膘,还特意买了麦糠、薯藤、豆饼这些来拌料。那豆饼是好东西,荒年的时候人都吃不上,一股豆子香,细嚼的话还有点儿发甜……”

    话说到这儿大妞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了,总觉得这个故事继续下去不太妙。可是她还来不及拦,张伯就继续说下去了:“买了半口袋豆饼,本来觉得可以掺着喂几个月的猪呢。没想到一个月没过完,再去拿料的时候发现袋子空了。这家人就奇怪啊,要说是有老鼠偷吃吧,那袋子也没咬破啊。家里人全问过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是有个馋丫头,偷着把豆饼当点心吃了……”

    “哎呀哎呀爹你说什么哪!”大妞脸蛋爆红,羞的都想钻桌底下去了!这都是小时候的黑历史了,张伯太不讲究,居然把这事儿给掀出来了!

    张伯慢悠悠的说:“你看看你,我只是说个故事,你急什么哪。我还没说完呢,这豆饼哪不能多吃,吃多了不消化,肚子还胀气,一晚上就听着炕那头扑扑扑的响个不停,早起一看,这炕都要让她的屁给崩成麻坑了。”

    “啊啊啊!”大妞扑上去想捂她爹的嘴,阿青和吴婶赶紧一左一右的拦着她,又哄又劝的。

    “你看看你,多大人了还为老不尊,”吴婶其实也笑的肚子疼,可是又不能明着大笑,怕大妞更恼了:“你说故事就说故事,讲这些干什么,孩子都大了也要面子啊。”

    张伯还是一本正经的说:“这不是猜豆子嘛,我就捎带着想起豆饼来了。”

    大妞气呼呼把手里的豆子往桌上一拍,看起来象是把这些豆子当成了洪水猛兽一样:“我不猜了。”(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五 心曲

    小石头在一边,虽然他不懂别人在笑什么,可是不影响他也跟着凑热闹,咧开小嘴咯咯的笑。

    吴婶笑着哄她:“好啦,下次决不说豆饼了好不?今天过节,要是认真生气可就没意思了。来来,这把我来抓豆,你们来猜。”

    吴婶儿抓好了豆,把拳头亮出来,也给了一个限数是八。

    阿青琢磨着吴婶平时的习惯,猜了个双数:“六。”

    大妞还气不顺,有意往高了猜:“八。”

    一般抓豆不会就可着上限的数儿来抓的,这个八可能就象刚才吴叔猜的那样,离着准数太远了。

    吴叔猜了个四,张伯猜了个五。

    都猜过了,吴婶张开了手。

    她手掌里端端正正的是四颗豆。这回吴叔又猜对了,张伯偏了一个数,阿青偏了两个,就数大妞偏的最厉害。

    咳,那这回轮着大妞了。

    不过就算她想报一箭之仇,张伯可没有什么吃豆饼的糗事可供大家娱乐啊。

    “我来讲个笑话吧。”

    大妞其实没什么讲笑话的天赋,盖因为……

    “从前吧……哈哈哈哈哈……有个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人长的特别黑……”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等大妞终于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哈哈”完最后几声,问他们:“好笑不好笑?”

    一桌人齐声说:“太好笑了。”

    阿青清清嗓子,吴婶之后轮着她来抓豆了。把小盖碗拿起来摇了摇。豆粒在瓷碗里头哗啦哗啦的响。

    “来来来,抓好了,限数四,来猜吧。”

    大家猜了一轮,吴婶猜的三,吴叔也跟妻子保持一致,同样猜的三。大妞猜的二,张伯笑着看了大妞一眼,说:“我就猜个一。”

    结果阿青张开手,里面果然只抓了一粒豆。

    这回吴叔吴婶两个人齐齐猜偏。大妞敲着筷子起哄:“这回逮着俩。你们是要说故事啊还是要说笑话啊?不然的话唱个曲儿吧。唱一个唱一个。”

    小石头也抓着根筷子使劲儿的敲桌。大妞敲的啪啪响,他抱的靠后敲不着桌子了,逮着吴叔的胳膊使劲儿的抡。

    吴叔大大方方的说:“唱个就唱个呗。小山他娘,咱们唱个什么。你说吧?”

    吴婶笑着用袖子挡着脸:“净胡说。你也不怕出丑。”

    “这有什么丑好出的。又没有外人。”

    “哎呀不行。”

    张伯在旁边笑着劝:“唱一个唱一个,我记得咱们还没盖房,在山里的时候。你俩在山坡上唱过曲儿的,唱的可好了。就捡那时候唱的那些随便来一段儿吧。”

    躲在山里的那段记忆阿青都已经记的模糊了,唱没唱曲的她不清楚,就记得当时吴婶背着她在半山坡上晒太阳,张伯揪了一大把野果子用衣裳兜着过来,他们坐在一块儿吃果子来着。阿青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吴叔瞅空给她嘴里也塞了一点儿,结果酸得她哇哇大叫。

    果然她本质上就是个吃货吗?和吃有关的记忆才特别清楚,别的因为过去很多年,都变的模糊了。

    吴叔也回想起了过去的岁月。虽然那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口袋里一粒存粮都没有,可是毕竟逃到了远离战乱的地方,凭本事打猎吃饭,身边有个可心的女人,还有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结束了漂泊离乱,心情特别的轻松。

    “那会儿我们唱了好些呢。”不过现在能记得的就是一起唱的采桑,那时候他们算是正式定情了,还有一首薄情郎,是吴婶唱他应答,并非是现在人常的那种谴责男子薄幸的曲儿,而是吴婶在问他会否薄幸寡义,而他在回答中表明心迹,向她保证海枯石烂也不变心。

    大家都说要唱,吴婶儿也不扭捏了,想了想说:“词儿可都忘的差不多了。”

    张伯说:“没事儿没事儿,忘了词就哼过去呗。”

    吴叔看着妻子,先起了个头儿:“长安城东路,桃李生路旁。”

    吴婶跟着接:“花花正相对,叶叶自相当。”

    两个人都不年轻了,吴叔的声音有点沙哑,在安静的夜晚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吴婶的声音有点抖,多少年没哼过曲了,现在最多也就是哄着小石头睡觉的时候给他唱两句“乖宝宝睡觉觉”之类的。情歌……那是许久不唱了。

    起先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可是唱了几句之后,吴婶看着丈夫,很自然的就想起了当初的时光。她没坐花轿,没有红嫁衣,他也没有吹吹打打的迎亲,没有粉饰一新的新房。可是两个人的情意却不因此有分毫的变改。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两人几次经历危难,相互都不离不弃,又何需那些俗礼才能证明恩爱不移呢?

    中间一段词其实两人都忘了,可是他们互相注视着彼此,月光下象是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吴婶看着丈夫,觉得他与当年初遇跳进她的窗子时并无两样,而吴叔看着妻子,想起的是两人成亲那一晚,吴婶的脸庞在烛光下,象是会发光的明珠一样。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年华不再,儿女成行,她在他的眼中,还和那时候一样的娇美。

    张伯冲阿青和大妞使个眼色,拎起小石头,几个人悄悄退了场,把那花前月下的好时光,留给了吴叔吴婶夫妻两人。

    月光照在园中,婆娑的花树的影子象是被水墨浅浅绘在地下。

    那一对夫妻着哼着采桑,两个人影逐渐越挨越近。

    走的远了,还能隐约听见他们又哼起了另一曲,多半就是薄情郎。

    “姐。你想什么呢?”

    “想起……在公主府的时候,有位姑娘画的墨荷。当时觉得那水墨的花不及彩色的好看,可是现在想想,那画如果说是月下的荷塘,应该很贴切。”

    现在的公主府的荷塘里,大概就是这样静谧苍茫。叶是墨色的,花是深浅层叠的灰影。白天的时候天气还炎热,但晚间湖上的风一定很凉,雾漫烟波,

    小石头已经玩累了。靠在乳娘的怀里沉沉的睡了。阿青看着他睡下了。也就回了屋。从窗子望出去,圆月皎皎,一年之中,月亮此时最圆。所以中秋节才又名团圆节。

    吴叔和吴婶患难之时没有抛弃她这个大累赘。辛苦将她抚养长大。可是明年的此时。她就不能待在家中过节了。

    她和李思谌,比旁的夫妻要好,起码不是那种到了新婚夜挑盖头才能知道对方长的是圆是扁。他对她很用心。她对他也……

    可是阿青没有多少信心。

    他现在是世子了,将来他会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日子吗?

    会不会将来有一天,她需要跟别人分享丈夫?

    她多希望,他和她能象吴叔和吴婶这样,患难与共,富贵相同,一辈子都这样恩恩爱爱的。

    桃叶轻声问:“姑娘,安歇吧?”

    看阿青点了头,几个丫鬟各司其职。桃叶帮着阿青拆头发卸妆,把寝衣捧过来服侍她换上。桃核打了水来服侍阿青洗漱,珊瑚和琥珀两个把屋里简单收拾过,再把今天换下的衣裳拿去准备浆洗。

    屋里熄了灯,阿青看着透过窗纱照在地下的月光,忽然想起一句“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窗子上还糊着纱,秋意悄无声息随夜风一点点浸进来。

    阿青睡的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件什么事情,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

    清扬的笛声象是从梦的另一端传来,似真似幻。

    阿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不是幻觉,确实有笛声。

    她坐起身来披衣下床,推开了一扇窗子。

    那笛声更加清晰了。

    清润,宛转,有如潺潺流淌的溪水。

    这曲子正是吴叔和吴婶刚才对唱的那首。

    《采桑》。

    春风东北起,花叶正低昂。不知谁家子,提笼行采桑。

    阿青跟着这曲调在心里默默念诵着那词句。曲子吹到了低徊处,正是“高秋**月,白露变为霜”的时节,人别离,曲入愁肠。

    不复一开始的轻快,这时候曲调应该会变得低落下去。可是笛曲委婉,虽然调子沉了下去,却越发显得缠绵不尽,让人魂驰神移。

    纵使盛年去,欢爱不相忘。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多半听到了吴叔和吴婶哼唱这曲子了吧?

    阿青靠在窗边,痴痴的听着笛音。

    她好象能从曲子里听出他的心绪。

    爱慕,相思,忠贞,欢乐。

    一曲停歇,过了片刻,又吹起了一曲。

    这曲是薄情郎。

    阿青现在能确定了,他应该是早就来了,大概就在墙那边的园子里,听着他们这边的欢声笑语。

    女子忐忑的不安的问,春来秋复去,我的容颜也会变改,青丝会变成白发,那个时候你还会如今日一般的爱我吗?薄情的爱郎,到时候你会不会变了心?

    男子回答她,时光纵去,我心不改。你在我的眼中,永远如初见之时。

    脸颊上微微的凉,阿青抬手抹了一把。

    笛音一时轻快,一时幽怨,将这一男一女间的问答和情意都倾诉了出来。

    虽然阿青和吹笛人之间隔着一道墙,可是她的心思,他竟然都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薄情郎吹完之后,他又吹了一首短曲。

    这一首更加熟悉,是上邪。

    阿青闭起眼,听着他把这首短曲反复的吹奏,笛音随着风一起飘荡,软软的缭绕在她身周。

    这一晚她在梦中梦见了他。

    他们一起在公主府的湖上泛舟。荷花高高低低的,花瓣拂在衣上和发上,淡淡的清远的荷叶气息把梦染得迷离清香。

    梦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两个。

    阿青第二天起的比平时晚了些,洗脸的时候大妞已经要出门了,她正坐在镜前,大妞从窗外唤她:“阿青姐。”

    “要走了?”

    “是啊。”大妞手里拿着一小枝折下来的金桂,伸长了手臂,替阿青把花朵簪在鬓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昨天晚上我都睡下了,还听见有人吹笛子呢,吹的真好听啊。青姐你听见了没有?哎呀真是的,他就在外头吹曲,也不怕咱们都睡熟了,他可不是白辛苦了吗?”

    阿青微微一笑:“我也听到了……大概是在梦里听到的。”

    大妞朝她挤挤眼,没有拆穿她。

    来京城第一年的中秋时节,她们俩就见到了有人在船头吹笛子。这笛声大妞可没有忘记。

    昨天那笛声响起时,她还迷迷糊糊的没有睡实,听到笛音,还起身来仔细听了一会儿,一直听到笛音袅袅远去才重又睡下。

    这位世子姐夫还真是……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定了情的男女会相约出去,也有的在山间遥遥对歌,互诉心曲。可是到了京城里,规矩那么大,把人牢牢的都捆住了,两人连面都见不着,想要传情,也只能靠着这曲声。

    大妞没觉得他这么做轻浮,反而觉得这人更亲切了。原来就算是王府的世子公子,也会象乡下的少年郎一样,偷偷跑到意中人家的墙外面去唱歌吹曲,指望着她能听见,明白他的心意。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家的时候帮你买回来。”

    “也没什么想吃的。”阿青想了想:“上次吹的那芝麻酥,你帮我买一盒回来吧。”

    “好,芝麻酥是吧?还要不要别的?”

    阿青笑着摇头。

    她还没有换衣裳,披着一件浅色的棉绫外衫,绿鬓如云,眼眸里水汪汪的象是盈满着雾气,微笑的样子就象一朵缓缓绽开的花,明艳柔媚。

    大妞回过神来,朝她摆摆手,提着沉甸甸的布囊快步跑远了。

    吴婶也起晚了,阿青过去的时候,她也刚刚梳完妆,没有擦胭脂的脸上带着自然的晕红,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眼睛闪亮,嘴唇红润,哪里象是一个已经到中年的妇人呢?那眼睛里的光彩,跟年轻的女子一般模样。

    阿青走进屋,吴婶有点不好意思,顺手从妆盒里拿出枝钗子:“你看我今天戴这个怎么样?”

    “挺好的。”阿青接过钗子,要替她簪上。吴婶却又不好意思了:“换支吧。”(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六 出城

    刚才吴婶顺手拿出来的簪子是一只合欢花钗,平时戴这个也没觉得什么,今天看着这个就心虚了。

    阿青若无其事的把那只钗放下,另挑了一枝替吴婶簪上。

    节也过完了,阿青那张表格被吴婶留下了,认为非常有用,留着这个底子,明年可以接着派上用场。这种过节的事,其实办过一次就明白的差不多,以后都可以依葫芦画瓢,这就是人们俗称的“旧例”。什么事都是第一次最难办,只要办过一次,以后就都有例可循了。家大业大人也多,账本也渐渐多起来了。米账,菜账,布账,人情来往的礼账。再往下细分,连入了冬每月烧的柴炭,蜡烛,灯油都要一一的记录上。这个月用了多少,下个月又用了多少,如果某项超支了,那应该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些事情看起来很琐碎,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可一个精明能干的主妇,就必须对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心中有数。办事的人总会揩些油水,但是不能过分,当家人不能被这些管事给蒙骗住。吴婶在外面又瞧中了一个铺面,已经买了下来,不过还照旧赁给原来租户做着买卖。吴婶不喜欢把钱都存在手里,这钱白放着又不会下崽,买地、买铺子才顶用。只要是太平年景,这买卖肯定亏不了本。吴婶不象旁的贵妇人那样喜欢华服和首饰,这可能跟她的出身和经历有关系。

    因为过中秋的原因,张尚宫也在和阿青说起宫中和宗室如何过节。李思谌已经册了世子。那么阿青明年的中秋,肯定要同他一起进宫领宴过节了。阿青听到进宫二字就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是一种殊荣,可是阿青觉得那种应酬一定特别费力气费脑子,穿戴得整齐严实,跟一些不熟悉的人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没准儿还得防备别人的暗箭算计。

    说来昨天阿青也邀张尚宫和他们家一起过节,张尚宫婉言谢绝了。不过都住的不远,张尚宫昨天听见后院里有人唱曲,后来还听见有人吹笛子。那曲子唱的情致缠绵。笛子也吹的回肠荡气。

    那样好的月色。那样好听的曲子,让张尚宫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她挺羡慕吴夫人的。听说吴夫人当年也只是个丫头,和吴大人是患难之交。现在吴大人富贵显达了,却仍然对妻子一心一意。宅子里不是没有年轻漂亮的丫鬟想刻意在吴大人面前表现一二。可是吴大人看她们就跟看一件木头、看什么摆设一样。目光从来没有在她们身上停驻过。

    一个女人。能象吴夫人这样,可算得上有福气了。

    “进宫领宴确实不轻松,世子夫人的全套披挂加起来份量也颇为可观。所以虽然是进宫赴宴。基本上没人真的在席上吃喝,怕弄污了衣裳,沾上气味,也怕不好去更衣方便。尤其是厅里人多的时候,又很气闷,还有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在里头憋晕过去被抬出宫的。那样的场合,宁可少说话,千万记得祸从口出。”

    “是,多谢您提点。”

    张尚宫一笑转了话题,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小山从山上捎信捎东西回来了,每次收到信,全家人都乐得象过节一样。虽然他的信总是写的不长,但是吴婶会让人给多念几遍,阿青念过,大妞念过,等吴叔回来了夫妻俩一起再念一遍。

    小山说了他们在山上过节的事儿,山上也蒸了月饼,但那根本不能叫月饼,只能叫包了馅儿的面饼,用饼模子印出来,大家就拿着这个当一般的饼子就着菜吃。还吃的很香,蒸的几屉饼子全吃光了。有个同窗说有月无酒不尽兴,可是山上管的又确实很严,连米酒也没有一滴,于是大家拿大碗倒了茶,真正是以茶代酒的欢饮了一通。小山说真是奇怪,明明喝的是茶,到后来他居然还喝的有些头晕,走路的时候觉得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大妞念信念到这里的时候笑着说:“这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说完了她自己觉得这个比方哪里不大对头,可是又想不出来哪里出了岔子,想了一想就抛开了,接着往下念。

    小山他们屋里那个人缘不好的同窗,上个月已经回家去了。他实在吃不了山上的这份儿苦。这种事情在他们书院里并不少见,经常有人雄心万丈的上了山,几天苦头一吃,劲头就打消了一半。再待些时日,山上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就让他们更加失望,有很多人来了,但是最后留下来的一半都不到。小山说虽然那人在的时候老闯祸,可是他这么一走,原来铺在那张床的被褥也都卷走了,光剩了一张空床,天天进进出出看着,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吴婶点头说:“养只小猫小狗的,突然没了也会想得慌,一个大活人,天天说话见面的,突然走了,这搁着谁也要习惯一阵子。”

    小山还说,送上山的月饼和葡萄他自己都没吃着,全让一帮子同窗给抢没了。虽然大多人都收到了家里送来的包裹,可是吴家的东西好吃这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以前给他送去的酱菜肉干糕点,养出了一大帮馋虫,这回月饼一送到,小山连封都没拆,整个包袱全让人拿去了。吃了他东西的人倒也不白吃他的,拿了自家送来的跟他换。小山在信里头气鼓鼓的表示,那些人家做的月饼要么腻的不象话,要么就是在捎带的时候压变了形。为了一口吃的,又不能跟他们翻脸不来往。可是忍下这口气呢,又觉得实在憋得慌。

    大妞一面笑一面说:“真是可怜。装了两大盒月饼呢,竟然自己一口都没吃着。”

    “半大小子都能吃着呢。山上的饭菜又太素,他们肚里都没油水。”

    小山把全家人都问候到了,尤其挂念小石头,给他做了一个弹弓。男孩子没玩过弹弓的很少,小山这个弹弓做的很小巧,外表打磨的非常光滑,一点儿木刺节疤也没有,不会划着小孩子的手。上面拴的那不知道是什么兽筋,拉起来还挺有劲儿的。

    吴婶笑着说:“这孩子真胡闹,小石头才多大啊。哪是玩这东西的年纪。”

    “先让他拿着玩儿呗。”大妞把弹弓拿过去。使劲儿拉了两下:“我以前也玩过,就是老没有准头儿。”

    她可不光是没准头儿,有一次滑了手,还打了自己的眼。那眼肿了好些天。吓得大妞哭个不停。说自己是不是会瞎,张伯实在是让她烦的受不了,吓唬她说要是她再哭。那眼可就真要瞎了,吓得大妞果然不敢再哭了。

    阿青这一点比她强多了,她以前也玩过弹弓,还玩过吴叔给她做的弓箭,虽然说小孩子手上没多少力气,但是她的准头儿还是不错的。

    炎热的长夏终于过去了,秋高气爽的天气正适合出游。孙颖打发人送信给阿青,说他们家要去庄子上小住,问阿青和大妞去不去。大妞犹豫了一下,她是想出出城散散心,但是又放下药铺里的事情。吴婶劝她:“你们一块儿去吧,去庄子上住住,玩两天再回来。”看大妞还是在犹豫,吴婶看阿青不在跟前,轻声说:“你阿青姐姐……明年春天就嫁了,以后你就是想和她一块儿出去散心,那也不能够了。”

    虽然说嫁了人还是同在京里,可是,一嫁出去就是旁人家的人了,连回趟娘家都不自在,更不要说其他了。

    大妞原来没想到这一节,现在一听吴婶这么说,她顿时就傻了。

    她不是不知道阿青姐要快要出嫁了,过了年,一开春,她就要嫁到郡王府去了。

    可是……可是她总觉得那还要很长时间,在很久很久之后呢。突然被吴婶一提醒,她才突然想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明年春天可已经不远了。

    “嫁了人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没有做姑娘的时候这么快活了。”吴婶说:“上面有公公婆婆,下面有小叔子小姑子,宗室的规矩又大。现在和孙姑娘她们要好,可是能一起散心的机会,只怕也就这一回了。”

    “我去。”大妞眼圈都红了,拼命点头:“我去!”

    孙夫人打发了车来接她们,会合了一块儿上路。阿青和大妞各带了一个丫头,主要是出去小住,得带不少东西。到了外头没有自己的贴身丫鬟,会有很多不便。

    阿青本来想带桃叶,可是桃叶不巧伤风了,于是跟着她出来的是珊瑚,大妞带着的是桃花。她和桃花的感情处的很不错,虽然两个人的性格差异有点大,可是桃花温柔细心,把大妞屋里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两个人倒很合得来。这次有个机会能出去散散,大妞就把桃花带上了,想让她也出来走走看看。

    吴婶对两个丫头嘱咐了半天,尤其是嘱咐桃花,一定把大妞看住了,别让她乱跑乱窜。

    孙夫人带着孙颖她们姐弟三个,见了阿青问她:“带了厚衣裳没有?城外不比城里头,早晚和夜里都要冷得多。”

    阿青笑着说:“您别担心我俩,我们可是乡下长大的。”

    孙夫人笑了:“说的对,我倒忘了。”

    孙佩惦记着小石头,一开始就想鼓动着孙夫人,请吴婶一家同去,重要的就是把小石头那个胖宝宝带上。孙夫人说她简直是异想天开,吴夫人现在的事儿可多得不得了,家里有个要出嫁的女儿,哪里有余暇出去散心?孙夫人眼见着也轻松不起来了,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也得开始商议筹备。女儿们除了婚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算是小打小闹,儿子更让孙夫人担心,这次出来散心,主要还是为了他。

    孙哲夏天里病了一场,之后虽然也请人开方调养,可是精神一直不好,连孙重延都觉得儿子这样下去不成。他给书院里请了假,并且把儿子的书房门扣了起来,让他放宽心好好休养,但是成效不大,看不到明显的起色。

    孙夫人想带着孩子出城去,到庄子上去,换个地方,也换个心境。孩子生病的时候,孙夫人忧心如焚。之前她一直盼着儿子有出息,知上进,可现在她只盼着儿子好端端的,书读的是不是优异她不在乎了,只要人品端正,身子康健就好,儿子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小小的孩子,把自己弄的象小老头儿似的。

    阿青和大妞和孙家姐弟相见,孙佩可是有好久没见大妞了,拉着她就不松手,两个人叽叽咕咕有说不完的话,坐车的时候还要求坐到一起。孙佩可不想和母亲同车,要是那样的话,那么长的路,一路上憋也憋死了。

    最后孙佩、大妞和孙哲坐了一起,阿青和孙颖陪着孙夫人。虽然没坐一起,可是他们在前面也能听见后头车里时不时传来的笑语。

    孙夫人侧耳听听,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对孙颖说:“你弟弟和妹妹的性子要是能匀一匀就好了,一个就太不老实,一个又老实过头了,我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把他俩给生颠倒了。”

    孙颖笑着说:“听人家说这出生的月份跟性子也有关系。妹妹是夏天生的,那性子就跟火似的。弟弟是初春的时候生的,就要安静的多。”

    中途停下来歇息了一次,天快黑的时候才到了孙家的那个庄子上。路口有一座小小的石桥,夕阳余晖将天际映成了一片鸭蛋黄似的颜色,庄门前栽着一排杨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直响。

    车子停下来,庄子上的人忙着给搬脚凳、孙颖和阿青扶着孙夫人下了车,后面车上的人却一时下不来了。

    孙夫人让人问是怎么了,孙佩扯着哭腔喊:“我的腿麻了!”

    “这孩子。”孙夫人好气又好笑,不过知道没出大事儿,倒是不用担心了。大妞已经下了车,挺豪爽的说:“那我背你进去吧,保证稳当,我力气可大着呢。”(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七 干活

    到底也没有让大妞来背,丫鬟和仆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下了车,活动活动往里走。

    孙夫人说:“坐了大半天车都累了,别凑一块儿吃饭了,没的再换衣裳折腾,把饭送各人屋里就在屋里吃吧。屋子已经打扫过,热水也烧上了,晚上别淘气了都早些睡觉,明儿也不要起的太早了,不是在城里,不讲究那么些个规矩。”

    因为都不是外人,孙佩马上嚷着:“我们要睡西院儿,西院儿宽敞。”

    就是想出来散心,想让孩子们高兴的,孙夫人也没在这时候端起架子来训孩子,点头说:“随便你们吧,晚上不要淘气啊,想说话后头那么些天够你们说的。”

    孙佩怕母亲反悔,马上应了一声:“好。”

    等进了西院儿,阿青和大妞才明白为什么孙佩说这儿宽敞。果然宽敞,一间大屋,里面沿墙是一溜大炕,孙佩一手拽着阿青一手拽着大妞:“咱们晚上一屋睡!”

    看她兴奋的那个样子,仿佛要做的是世上前无古人的壮举一样。对她来说,这应该是非常新奇的一件事了,可是大妞和阿青是乡下姑娘,原来在七家镇的时候,冬天为了省柴,大妞总是来跟阿青挤的。张伯时常带着儿子进山,吴婶就带着两个姑娘睡,说着话听着外面刮风下雪的动静,睡的可香了。倒是孙佩,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当然不曾享受过这种一家人挤在大炕上说夜话的感觉。

    不过她这么兴致勃勃。阿青当然也不会扫兴,笑着说:“好啊。”

    几人先洗脸换衣裳,饭菜已经送来了,她们几个就在一处吃。孙颖挂念孙夫人,怕她坐了一天车身上不舒坦,从孙夫人那儿出来又去了孙哲那儿,瞧见他一个人吃完了饭就又想找纸笔写字,索性把他给叫过来一起说话。

    孙哲现在年纪也不算大,还不用避忌什么男女之防。孙佩让人拿出一副升官图来大家玩,正好孙颖和孙哲来了。于是就加进来一起玩。孙哲起先有点拘束。等他掷了个大点子,从从容容“入阁”的时候,终于还是露出了笑容。而大妞手气就不行了,她先是被“诬告”坐了一回牢。又因为“丢印”再被打回十步。大家全在大踏步的迈进。就她一人遥遥在后。她自己倒是不急,一看走瞎了棋,还咯咯直笑。

    最后大输家当然是她。孙颖说:“输家得挨罚,笑了半天嘴都干了,去给我们端茶。”

    大妞笑呵呵的爬下炕:“我给你们倒滚水喝,把你们嘴都烫严实了,看你们还笑不。”

    说是说,当然不能倒滚水来。孙佩端过来茶来先灌了一大口,就数她的话最多,那当然嘴也是最干的一个。

    “咦,这是什么茶?”

    “就是这庄子上的野茶。”孙颖比她懂:“年前庄子往府里送年货,也有这茶。好象就是庄子后面,长着几株野茶树,庄子上有个新娶来的媳妇会制茶,咱们才能饱口福。”

    “喝着还有点甜丝丝的。”

    “那是庄子上的水好,城里的水就是不行,喝着总发咸。”一般讲究的人家就会买水喝,那些卖水的,有的是城外运来的水,有的是城里寥寥几口甜水井的水。

    喝过节茶又玩了一轮,这回孙哲也比刚才放得开了,掷到好点子了也会笑,遇到险事儿也会皱眉。孙颖意不在玩,就是想让弟弟开心。

    和她们一起玩,毕竟还是拘束。可是偏偏吴家的小山不在家里,弟弟和他在一起玩的时候倒是显得很活泼,可惜他这念书一去一两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远水解不了近渴。

    时候不早了,玩了两三局,孙哲就得回屋歇息去了,阿青她们也都躺了下来。现在还不到烧炕的时候,可是这种大家头并头睡一起的经历对于孙佩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虽然早上起了个大早,白天赶路又折腾一天,她还是没有睡意。一会儿看看左边,是自己姐姐,再看看右边,则是阿青,大妞跟她还隔了个人。

    “你就别乱动了。”孙颖轻声说:“你说说你左右都是人,你想打滚的话就自己去炕那头睡。”

    “我这不是高兴嘛。”

    大妞明白她是兴奋的睡不着:“你这是有福不会享。我们老家,那有钱人家的都各睡各的屋,乡下人家里穷,没有多余的钱烧柴炭,才会全家人都挤一张炕上,要是谁放个屁啊……”

    说到放屁她有些心虚,一下子就想起中秋节时候的事儿来了,脸一红,就住嘴不说了。不过她虽然不说,孙佩却能想象得出她要说什么。想一想也是,大家头都睡一处,要是谁真没憋住放了不雅之气,那可不一屋子人都得跟着闻味儿了?

    一想到那情形,孙佩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挺那个的。

    她把被子拉高,蒙着头小声偷笑。

    “别笑了,快睡吧。”

    孙佩哪里睡得着:“姐,我听刘早的媳妇说,庄子上有好些果树,这会儿果子都熟了,明天咱们去摘果子去吧?自己亲手摘多有意思啊。”

    “嗯,行。这会儿正是果子成熟的时候,苹果啊,梨啊,枣子啊,不少呢。”孙颖也翻了个身,喜悦这种情绪蔓延的很快,孙佩这么高兴,她们也跟着起了兴致。

    “你们没干过才觉得新鲜哪。”大妞可是乡下姑娘出身,春耕种,秋收获,虽然他们家没种几亩地,忙时还会请短工,可是大妞也下过田,累的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也有,干农活儿对她来说可没什么吸引力。进城这么两年,倒是没有再干过田间地里的活儿。想起春天果树开花时候的情形,还有秋天果实累累挂满枝头的景象,也确实觉得挺想念的。

    “要是真想去摘果子啊,明天就不能穿的太累赘了,头发也是。”大妞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连说带比划:“挽太高是不行的,肯定会被树枝刮到,不够添乱的。辫起来就可以,或者包个布帕。另外袖子不能太大,裙摆也不能这么肥阔。”

    “幸好我们有个懂行的,可巧我这回出来带了两身儿方便活动的衣裳。”孙佩打个呵欠:“明天把我弟弟也拉去。他得多晒晒太阳。”

    大妞对这一点也是赞同的:“不错。你看看他。比我还白净呢,象个大姑娘似的,一看就是在屋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这人跟庄稼其实是一样的,那向阳处的庄稼就是长的壮实。结果也多也甜。那背阴处的庄稼。就算下一样的功夫。也长的稀稀拉拉的,想要好收成可就难了。”

    虽然例子是有点粗,但是话粗理不粗。孙颖姐妹都深以为然。

    第二天她们醒的倒是挺早的,庄子上养了不少鸡,刚过四更天就有鸡叫了,起先只有一声,后来远远近近的鸡都叫了,这会儿窗上也才刚刚泛白。

    庄子上确实很冷,清早尤甚,跟在城里全不一样。这会儿城里早起不过能看见晨露,但是乡下却已经能看见结霜了,檐角、碎瓦、草叶上头,都罩上了一层莹白,呵的气都能看见白雾了。

    孙佩头一次领教到这种温差,被冻的搓了两下手又去搓脸,赶紧回屋又把夹衣穿上。

    早上一起用的早饭,都是庄子上的新鲜东西,刚从鸡窝里捡出来鸡蛋煎的黄澄澄油汪汪的,脆脆的拌菜心,香喷喷的烙饼,喧腾的包子,甜蜜蜜的炸糖糕,还有熬的稠稠的米粥,这些吃食和城里头比是粗糙了很多,可是却显得特别香,大家胃口也都特别好,孙夫人敏感的发现儿子的胃口也比在家里强了。

    人多一起吃饭,本来气氛好就容易多吃一点。如果一起吃东西的人胃口好,那自己也会受感染。孙家平时吃饭都很斯文,饭量也不大。可是阿青的饭量就不错,吃东西也显香。大妞就更不用说了,那真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看她吃东西那个样子,连孙夫人自己都比平时吃的多了。

    “娘,我们今天想去摘果子。”孙佩趁着饭没吃完就提了要求:“听刘嫂子说庄子上有果树,现在都熟了,我们想亲手去摘。”

    “行啊,那你们去吧,不过可要小心,别崴了脚,也别割了手。”

    “知道了。”

    孙颖也对孙哲说:“你也陪我们一道去吧,去的时候还好说,回来的时候篮子一定很重,你看看我们几个,可都是弱女子啊。”

    孙哲梗都没打就应下来了。

    就是大妞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自己——好吧,孙颖她们是大家小姐,阿青姐看起来也是窈窕纤纤,就自己一个人有点儿出格。虽然说长的不是五大三粗吧,可是弱女子三个字,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当不起啊。

    不过她们肯定会带着人服侍,回来时就算篮子太沉,也有仆妇和庄子上的人给拎着,就孙哲这个风吹就倒的小模样,能指望他帮着拎东西吗?

    八成是想让他多走走路,多晒晒太阳吧。

    大妞没白学医,而且还在自家铺子里见过孙哲。她爹说过这孩子是思虑过度,长久下来肾虚脾弱,气结于胸。看孙哲也确实和她爹说的一样,不思饮食,郁郁寡欢,听说晚上也睡不好。人白天吃五谷蔬果,夜间能一枕安眠,这样身体才能康健。孙哲吧,白天不好好吃,晚上不好好睡,还净干读书写字这种费心血的事儿。这样长年累月,就算没伤性命,也必定损了身子的根基。

    听说他之前还病过一场了?

    张伯说过他这病其实根子不在吃药、进补上头,主要是心病。

    象小山似的,天天吃的香,睡的实,一点儿心事没有,身子壮的象牛犊子一样,可不会害这种读书人的弱病。

    他们一群平时运动不多的少爷小姐,穿戴好提着篮子就去干农活儿了。大妞当然不在乎,阿青也没觉得累,可是孙家三姐弟才将将走到地方,就都开始气喘了。孙颖额头见汗,孙佩好一些,脸也红了。孙哲看起来最惨,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

    孙颖有些担心,怕弟弟身子还弱,病刚好经不起这样劳累。可是想了一想,还是把让他先回去的话给咽回去了。

    “我们来比一比吧。”孙颖提议:“看谁摘的苹果又大又红……唔,小弟,你帮我们数着数吧。”

    这样一来,可以让孙哲待在原地歇一歇了,又给他找了事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待在这儿晒晒太阳,总比窝在屋里好啊。

    “行,那我数多少?”

    “一炷香功夫就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可以。”

    大妞嘿嘿笑着:“你们肯定是输家,干活儿你们都不是我对手。我得先想想你们输了,我要罚你们什么。”

    她这话不是白说的,孙颖和孙佩可从来没干过这种摘果子的事儿,还以为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这摘果子,总得抬手吧?没摘几下,两个人的胳膊都酸了。还得看着脚下,留心别踩着凹坑什么的。更恐怖的是,孙佩发现树上还有虫子。虽然是个别的,但还是把她给吓的不轻。

    殊不知,那些跟着伺候的人都比她们更费劲,看她们那个折腾,又怕她们被刮着脸,又怕她们踩滑了,真恨不得亲身上阵替小姐们把活儿干了才好,这样看人干活儿一点都不轻松,比自己干活儿还累哪,更担心的是这些娇贵的少爷小姐们失手伤着他们自个儿了,回头夫人肯定轻饶不了他们。

    孙哲也没闲着,一边默默数数,一边打量四周。他没怎么来过乡下,上次来已经是几年前了,也就在庄子前后玩玩,这种场面是从来没经历过。

    原来苹果树是这个样子的啊。

    苹果当然常见,可是苹果树是头一次见,树上挂着这么多的果实,不亲眼看到,确实想象不到书上所说的丰收是一种什么心情。

    农人辛苦一年,为的就是这个时候。春种秋收,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得靠着土地的产出糊口生存。(未完待续。。)

一百九十八 动手

    摘苹果的赢家毫无疑问是大妞。她本来体格就好,天天在药铺里各种活计都做,那体力不是另外三个天天窝在屋里的姑娘比得上的。孙哲看看红光满面拎着一大篮苹果的大妞,再看看花容失色的另外三位姐姐……

    当然了,孙哲也没想笑话她们。他就是在想,自己如果刚才跟着一起去摘苹果,说不定还不如她们哪,起码她们每个人篮子里还装了不少苹果,三个人里头,阿青姐的最多,大姐的装了一约摸一半,二姐的苹果最少,可即使这样,她还拎的很吃力,一见到孙哲就毫不客气的把篮子交给他来拎了。

    “还行吧?”孙佩挺不放心的,怕这半篮苹果把弟弟给压垮了。

    “还成。”

    其实有时候书袋也很沉的,进了书院之后怕碰上严厉的先生,僮儿不能跟进去,书袋也得自己提。

    这一篮苹果还不至于把孙哲压趴下,不过他走的也确实不大稳当,身后的一个中年仆妇紧赶上一步:“姑娘,少爷,还是让我们提吧,这篮子编的粗,硌手着哪。”

    孙哲也没硬逞强,看到庄子的后门了,他也把篮子递了出去。

    这会儿天都冷了,他还走的汗流浃背。

    中午饭当然也都是庄子上的出产,蒸的喷香的稻米饭,鸡丝面筋汤,炒瓜丝,糖醋鱼,蒜苗炒腊肉,还有水晶豆腐。

    孙佩特别喜欢那面筋汤,洗出面筋之后余下的面水可能浪费掉。烧汤的时候再把面水倒进去,这汤口感又稠又香,一上午爬高上低的,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早消化光了,这顿午饭又超了大家平时的食量,看得孙夫人是又心酸又欣慰。

    来城外果然是来对了。

    “你们下午想做什么去?”

    “我们想用今天摘的苹果做点心。”孙佩咽下一口豆腐:“回头做好了,请娘也尝尝。”

    自家闺女的厨艺水平孙夫人深知,平常可不爱进灶房,说是要进去做点心,不如说是想捣鼓一通玩玩。孙夫人也不揭穿她。问孙哲:“你也给姐姐打下手吗?”

    孙哲含着饭点点头。

    孙佩的话就是比旁人多:“娘。庄子上的饭菜好象比城里还好吃。”

    “那是你们今天活动了半天,饿时吃什么都好吃。不过乡下的水土确实好,我也觉得这饭是比平时要香。”

    吃过午饭大家回屋歇息一会儿,他们亲手采回来的苹果还放在篮子里头原样未动。伺候的人怕姑娘、少爷们玩的不尽兴。当然不敢先把这些苹果处置了。

    “阿青姐。这些苹果可以做什么菜?”

    “你觉得可以怎么吃呢?”

    孙佩以往吃苹果,要么就是吃鲜的,要么就是吃果脯。哦对,还在别人家的席上吃过一道拔丝苹果,不过孙佩觉得苹果那样做完之后变酸了,外面的糖汁又甜的有点过腻,她自己并不是太喜欢吃那道菜。

    阿青这么一问,还真把她问住了。

    阿青笑着把围裙系上:“咱们今天各做各的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说不定这世上从今日开始就多了一道苹果的新做法呢。煎炒烹炸大家都可以试试,就是得当心别切了手,也别把油溅在自己身上。”

    大妞笑着说:“这主意好,我想想,要不我就做一道油炸的?”

    孙哲是最茫然的一个,他可从来没沾过厨房的边儿,看着案板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家什器物他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孙颖忍着笑,把弟弟带到案板边:“我们做个苹果饼吧。”

    明火热油的太危险了,头一次动手还是让弟弟玩面吧,一般人家要让女孩儿学做活,上来也不会让动刀动火的,还不是从剥葱、捏面这些开始。

    孙佩想了想:“那我做个苹果汤?”她记得以前在家里咳嗽时会喝秋梨汤,这梨子既然能煮汤,想必苹果也能。而且在孙佩想,做汤也简单的吧?把苹果切切丢锅里煮呗,再放点冰糖什么的,多简单啊。

    “阿青姐你做什么呢?”

    阿青想了想:“我还没拿定主意呢,你们先做吧。”

    大妞的厨艺虽然不算太好,但是比孙家的三个是强多了。孙颖带着孙哲一起,要做的是最复杂的苹果饼了。先把苹果去了皮切成小块儿,用蜜糖拌了放在笼上蒸,然后还得和面。孙颖知道怎么和面,但是她也是生手,加水之前还先问阿青:“这个……用凉水好还是热水好?”

    “用凉水吧。”阿青指点她:“一点一点倒进去,别一次倒太多了。”

    一面倒水一面搅,孙哲虽然天天都能吃着面食,可还是头一次见着怎么和面的。看着那些散扑着的面粉沾了水沾结成团,最后被和成一块面团,这过程他都没怎么舍得眨眼,完全看呆了。

    对大妞来说和面当然没有什么新奇的,孙哲这副头次见世面的表情真把她给逗笑了。

    大妞把自己面前的苹果切成薄片,裹上了一层薄薄的蛋清面糊,直接就用温油炸起来了。炸至外头的面糊金黄时就捞上来,放在笤篱里头沥油,用时是最短的一个,而且这炸过的苹果吃起来味道虽然说……苹果确实发酸,但别有风味,还是能吃下去的。

    这会儿孙佩的汤也开了,可尝着那水还是水的味儿,没变成汤,她也不着急,继续煮着吧。

    倒是孙颖和孙哲那边儿忙活着。孙哲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白白的面粉,看起来好不滑稽,可是他自己却是完全顾不上了。

    这厨活儿确实挺有意思的。把面揪成一个个小团儿,压平。再用擀面杖来擀成片,把从笼里取出来的蒸好的苹果馅儿包在里面,再把面皮捏起来,重新压成饼状。

    原来平时吃的饺子、包子、馅饼,就是这么做的!

    这孩子两眼放光,干的可起劲儿哪!就是他是新手,各种状况层出不穷。

    一开始擀面的时候,没先沾点干粉再擀,面团都沾在擀面杖上了,费劲儿的往下揪扯。还是大妞教他:“沾点干面。一搓就下来了。”

    有了这一回教训。孙哲再擀下一个的时候,就多多的撒了一把面,这下是不会沾了,可是干粉沾的太多。包上馅儿之后。这口无论如何也捏不严实了。因为面不沾了啊。

    还有就是……他不知道怎么均匀使劲儿,面皮擀的那叫一个千奇百怪啊,长的、横的。一边薄一边厚的有,中间薄边缘厚的也有,后来他自己也想擀的尽量圆一些规则一些,可偏偏事与愿违,居然让他擀出了个一个多边形。

    等孙佩要抢擀皮的工作,孙哲就去和孙颖一起干包馅儿的工作了。这包馅儿也不简单,头一回他把馅儿放多了,皮不够大包不起来,只好再把馅儿去掉一半。包了馅儿要捏边的时候,他也不会捏,一手攥着左边,结果右边儿就光荣的漏馅儿了。

    厨房里又是灶又是火,又不够通风,忙活这一会儿,几个人都出汗了。

    孙佩中间揭开锅盖几次看,她的那些苹果当然已经煮软了,可是汤还是没什么苹果味儿。往里放了糖,当然喝起来是甜丝丝的,可这也是糖水儿,不算是汤啊。

    孙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阿青,阿青抿嘴一笑,大妞在一旁快人快语:“你水放太多了!”

    乡下的锅比较大,属于那种烧一锅够一家十几口人喝粥的锅,这么大锅,装了**成的水,上面浮着一层细碎的苹果块儿……这能煮成稠稠的汤才叫有鬼了呢。

    孙佩赶紧把水舀去一半,接着再煮。她有信心这次一定可以煮好。准保不比大妞做的炸苹果要差多少。

    孙颖和孙哲做好的苹果饼可以烙,也可以蒸。烙的硬一些香一些,蒸的软一些。孙颖考虑过要烙饼,可是再一想烙饼要在火边不太安全,再说自家这技术也不过关,保险起见,还是蒸吧。

    厨房的婆子本来想让他们出去等,这灶房里实在热的很,可是几位少爷姑娘没一个要出去的,眼巴巴盯着锅台看。

    大妞拽拽阿青:“姐,你打算做什么呢?”

    阿青也没打算跟他们抢风头。自己本来就喜欢下厨,跟第一次进厨房的新手比,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我就做一道炒菜吧。”

    看她真的把苹果切了丝炒,大妞才相信她是真没打算做出什么出奇出新的菜肴了。不过这道菜当然不能放盐什么的,要是那样做出来,味道肯定够新奇的。阿青放了糖与醋,还用了一些厨房原来就有的腌果子酱。这是庄子上的人自己腌的酱,口感是比较酸的,所以阿青没有多放。最后盛出来的菜一股果子的香,色泽也非常诱人。不等端上桌,一屋人齐齐下筷子尝了。

    “青姐你做什么都好吃。”

    阿青只是笑笑。

    不久苹果饼也蒸熟了,孙哲和孙佩一声欢呼,都想伸手,阿青把这一对儿赶紧拦住。小孩子不常进厨房不知道,这被蒸气烫一下,比被水烫一下要厉害多了,可不敢让他俩往前凑。

    揭笼的活当然由一旁的厨房包揽了,她也怕少爷小姐把自己烫着了,被这笼边的热气喷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蒸出来的饼一个个……咳,形状不怎么规则。有的大,有的小,反正都不怎么圆,但怎么看也是个饼的形状,并没有跑题太远。

    新手的成果,第一次这样已经不错了。

    阿青不吝啬的把他俩都狠狠夸了一番,夸的孙哲的小脸儿红扑扑的都不好意思了。

    饼可烫着,大妞抓了一个,一边使劲儿往上吹气,一边不停的左手右手的倒换。她把饼子掰成两半,不怕烫的先咬了一口。

    “啊啊啊……”

    孙哲急着问:“好吃吗?还是很难吃?”

    “好……好……”这关键时刻大妞居然结巴上了。

    “你倒说呀。”

    “好烫!”

    大妞这说的是实话,实在挺烫的,味儿嘛,基本没尝出来。

    其他几个人也都吹着气开始品尝。

    味道还不错——虽然面和的有缺陷,馅的味也调的不够好,可是这样热烫烫的吃起来,味道真是不错呢。

    苹果做的馅儿酸酸甜甜的,那股鲜苹果的香就足以征服大家了。

    “咱们拿去请娘也品尝一下吧?”

    趁着热乎,是该请孙夫人来尝尝他们的劳动成果。

    孙夫人这边儿也没闲着,不停的有人给她一趟一趟的报信儿呢,所以她对几个孩子的进程还是挺了解的。来人的消息很详细,张姑娘炸苹果啦,咱家大姑娘带着少爷和面呢,咱家二姑娘要烧汤呢,吴姑娘听说是炒了个糖醋苹果,闻着就挺香的……

    等孩子们把成果一端上来,孙夫人也十分期待,拿了筷子,先尝了一口炸苹果。

    “不错不错,炸的火候正合适。”

    不焦不生,苹果也炸透了,炸东西这种活计新手把握不好。

    大妞不太好意思的笑:“味儿不太行。”

    孙夫人又尝了一口阿青做的炒苹果丝,大为惊艳:“这菜真是好,不油不腻,吃着很爽口。”

    阿青实话实说:“我经常下厨的,当然做的比他们得强。要是和他们不分上下,那我可丢了大人了。”

    孙夫人笑着说:“你别谦虚,你厨艺就是好,你娘也见天儿的夸你,说最喜欢你做的菜。”

    接下来吃的就是苹果馅饼了。这是孙颖特意挑出来的孙哲做的一个,皮是厚了些,馅儿少了些,面和的不太好,蒸完的饼上面并不平滑,有些坑坑洼洼的。但是孙夫人吃的特别仔细认真,细细的嚼了咽了,才说:“做的好……真是哲儿你做的?”

    “馅儿是姐姐带着我蒸的,面也是姐姐和的……我就干了擀面儿和包馅儿。”

    “已经不错了。”孙夫人是真的很欣慰。

    平时儿子哪会有这么多话的呢?总是问一句说一句。现在看他虽然脸上又是面又是灰的,可是精神和情绪却非常好。

    这就足够了。

    孙佩急着喊:“娘,你快尝尝我的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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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 枣子

    孙夫人尝了尝,没有说话。孙佩着急的盯着她的脸,孙夫人在她殷切的注视下又尝了一口:“这汤的苹果味儿不大浓啊。”

    孙夫人就算也不必亲自下厨,可是做为主母,这尝菜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孙佩没想到孙夫人如此敏锐,明明她为了弥补汤味儿太淡还多放了糖呢。

    “一开始水放多了……”

    孙夫人笑了:“也不错了,头一次煮手里没分寸,下次肯定就知道了。”

    晚上不用问,各人肚里都塞进了不少苹果,除了苹果饼和苹果汤,其他的都吃得精光。吃完这么一顿,阿青觉得自己这一年都不想再吃苹果了。

    晚上没顾上说几句话,卧谈会没开起来,孙佩是头一个睡着的,今天一天又是摘果子又是下厨,体力消耗太大了,几乎是头一沾枕头,立刻就去会周公了。孙佩也累的不轻,阿青和大妞倒还好,大妞平时一天做多少事啊,这点儿活根本不算什么,阿青也不不象孙氏姐妹这么不中用,出了不少汗,沐浴之后倒是觉得浑身都松缓舒展了。

    果然生命在于运动嘛。

    “青姐,咱们要在这儿玩几天?”

    大妞虽然也喜欢这样出来玩,场院儿大,尤其到了田间地头的时候,她有一种回到了老家乡下的感觉,天地宽广,没有那么稠密的人烟,这一切都让大妞觉得熟悉和舒坦。

    可是同时她也惦记她爹。她已经出来两天啦,不知道那老头儿在家是不是又喝酒了。也不知道诊金和药费他们能不能算对,有没有女子来求医?她不在的话,人家该多不方便啊。这京城虽然大,可是要找懂医理的女医可不大容易。真耽误了人家的病怎么办啊?

    大妞觉得她出来两天就已经很久了。虽然很想在这儿多玩几天,可她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回去。这里一起玩儿的人不缺她一个,可是药铺里没了她就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了。

    “我想……明天或是后天就回去,我怕药铺里事情多。”

    “这样啊,”阿青想了想,她也看得出来大妞的心思,原本大妞来这儿就是为了陪她。可两个人天天在家里也能见面说话:“你要想回去。明天我问问孙夫人吧,不然就让人套车先送你回去。”

    “还麻烦人家单跑一趟能行吗?太麻烦了吧?”

    “有什么麻烦的?我猜孙夫人也得派人回城去办事吧?孙大人可还在城里呢,说不准家里有什么事夫妻俩得商量一下。你看咱们今天摘的苹果这么多,也没用完。说不准孙夫人还想打发人送苹果回去呢。你跟着他们的车一起回去呗。”

    “行。这样好。”大妞以前赶集的时候也搭过人家的便车。让人特意送她一趟她过意不去,如果是搭便车的话她就觉得自然多了。

    结果第二天,孙佩和孙颖两个差点儿爬不起来了。另一边的屋里,孙哲也是一样。浑身那个酸痛啊,就跟让人狠揍了一顿一样。

    “哎哟我的胳膊……哎哟,我的腿……好酸……”

    平时他们都是不常活动的,突然这么折腾了一回,昨天有兴奋劲儿撑着不觉得,睡了一觉,各种反应全出来了。孙哲走路姿势显的很奇怪,而孙佩根本就不大能自己走了,身身上下就没个地方不酸的,梳头洗脸的时候腰都弯不下去,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不大握得住了,一张小脸儿紧紧皱在一起,吃一口饭就差点儿哎哟一声。孙颖比她好点——不是说状况比她好,而是她更会忍耐,难受也要硬忍住。

    孙夫人在一旁看着三个儿女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看看你们,真是弱不禁风,这还没让你们干什么重活儿,一个两个就累成这样。回头让胡妈妈安排人,给你们好好按一按,明天就会好些了。”

    “我觉得我浑身都象散了架。”孙佩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就半个包子还只咬了几口,实在没劲儿嚼,干脆把放下包子专心的喝粥。这个不用嚼,而且热烫烫的喝下去,感觉肚子变的舒服多了。

    阿青替大妞问孙夫人:“这两天不知道庄子上有没有人进城去?”

    “有啊,今天就要打发人进城去送些东西。”孙夫人问:“是不是要往家捎口信?尽管交给他们捎去。”

    阿青微笑说:“不是捎东西,是要捎个人。大妞放心不下药铺的事情,想先回去了。”

    “哎哟,这会儿怕赶不上了。”孙夫人说:“看看他们车套好了没有,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了带走的?让胡妈妈同他们说一声,等一等你。”

    孙佩抬起头来:“你要走了?这才来了一天。”

    孙佩来了庄子上就象小鸟出笼,压根儿没有想回去的意思。她还有好多想玩儿的。听府里的丫鬟说,在乡下逮麻雀,挖山芋,用蒲草编东西,净是好玩的事情,她才刚刚试过一个自己摘苹果,怎么舍得现在走?不但她自己不舍得走,也不舍得让大妞走。

    “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而且能象这样出来玩的机会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得上,你就这么走了,一点儿都不想着我们?”

    大妞也有点为难。她和孙佩也挺对脾气的,可是城里的事情她又实在挂心。

    孙颖虽然也有些舍不得,可是她比妹妹明白事理:“她家里头有药铺子,整天打理事情,不象我们这么得闲。你看咱们出来两天,她不定耽误了多少正经事情呢。你要想她,过年的时候她药铺子总得歇业,到时候咱们邀她来家里多玩几天。”

    家里和庄子上能一样吗?多少双眼睛看着,妈妈、丫头们一点儿不敢放松。“姑娘这个不行”“姑娘注意分寸”,烦都能把人烦死。

    可是大妞去意已定,她没带多少东西来,两个小包袱一打,带上桃花,直接就上了孙夫人安排的车子。

    大妞嘱咐她路上别贪玩,千万别惹事。跟车的婆子笑着说:“吴姑娘只管放心,我们一定把张姑娘送到月桥巷,准保不会出错。吴姑娘还有什么话想捎回家的,只管对我说。我一定带到。”

    “也没有什么嘱咐的。要是见了我娘,就说我在这儿一切都好,吃的也香,睡的也踏实。让她不要挂心我。过几天我就同孙夫人一起回去了。”

    车子驶出了庄门。孙佩嘟着嘴,望着远去的马车摇起的尘烟,恨恨的说:“她最不义气了。”

    “听听你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啊。”孙颖不赞同的看着她:“都得依着你。陪着你,除了玩儿旁的事情都一概不顾了才叫好吗?人家家里有正经事情,要是她在这儿两天,真耽误了药铺的正事,有人因此病重不治,你就高兴了?”

    “那……药铺里不是还有别人吗?再说这么大京城,难道就她家一家药铺不成?”孙佩难得的跟孙颖顶撞起来:“才来了一天就走,真让人扫兴。”

    看孙颖还要再说,阿青连忙打圆场:“好啦,大妞这个人就是这样,她能出来玩这么两天,药铺里确实会积下不少事情,她天天都从早忙到晚的,很多算账、盘库这样的事情,张伯又不做,两个伙计又做不了,没她不行的。”

    孙佩好奇的问:“她要做这么些事情啊?她还会算账?会盘库?”

    “是啊。”

    算账这本事,一大半是阿青教给她的。其实药铺的账并不难记,进货是一本账,出库是一本账,平时店里一些零碎散钱这些分开单记。这些琐碎事情、钱啊账啊的,张伯都没耐心,扬威和振武两个确实做不了,大妞虽然心不够细,但是她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磨,确实慢慢上了手。她在药铺里这一年多的时间可不是瞎混的。除了跟张伯学医,药铺的事情她里里外外的都一把抓。

    “原来大妞这么厉害了。”孙佩已经忘了生气这回事儿了,对大妞很是佩服:“她这个人看起来性子又急,平时好象还有些粗心,管账这活儿她能做得来吗?”

    孙佩也曾经看见过家里的账本的,那一行行一列列的,看得头晕眼花,她可不喜欢麻烦的东西。

    “她有时候是会出错,不过钱错了倒不怕,药没错就行。”阿青说起一件事:“她刚开始到药铺里也出过错。那会儿给人包好了药,人家拿了药就走了,她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想起忘了跟人要钱。多半那人看她年轻是个小姑娘,有意想赖这一笔。”

    “还有人这么坏啊?那钱多吗?还能找着那个人吗?”

    “那人当然不会再露面了,钱也不多,也就是三五百钱的样子。不过这事儿挺憋气,她回家来就说自己蠢,白亏了诊金和药费。当时她心里也疑疑惑惑的,看着那人出门还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忘了收钱,要是心里觉得不对马上把人叫住就好了。”

    “这人居然骗药吃,良心太坏了。要我说,他就算吃了药,病也不会好!”

    “后来还有别的岔子呢,有次两三个人一起在那儿等药,差点就把药给拿错了。”

    孙颖听着也是怪后怕的:“这钱错了还是小事呢,药要是错了,人家吃出大毛病来可就糟了。”

    “这回幸好是早早就发现了。”阿青说:“她现在已经比以前沉稳多了,凡是接钱、给药,都要再三核过才行,有时候还会喊过张伯来再问一遍。”

    不象妹妹想的简单,孙颖更心细。三人停在庄子前院的枣树下,孙颖轻声问:“她是真的想将来做个女医,把自家药铺一直开下去?”

    这一问,连孙佩都支起耳朵来听了。

    “是,她学的很用心。我也问过她,她已经拿定主意了,将来要继承父业。”

    孙佩嘴快的问:“那她不嫁人了?可是女医……”

    女医并不怎么受人尊重,盖因为专业技能水平普通偏低,,有些干脆是连蒙带骗,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当起了产婆,那属于下九流的行当。

    “张伯并没有旁的儿女,大妞说大不了她招个上门女婿一起侍奉父亲,养老送终。”

    这倒也是,孙颖想,独生女确实是没有办法,出了嫁把老父一个撇在家里,换了她是大妞,也会放心不下的。

    “咦,这枣子也熟了吧?”孙佩眼尖的看见了头顶树上结的枣子:“不知道甜不甜?”红红的大枣沉甸甸的垂着,树枝都被坠的弯了下来。

    “应该挺甜的。”阿青说:“庄子上的水土好,昨天喝的茶,烧的饭都不错,苹果都那样甜脆,这枣子肯定也错不了。”

    “那咱们摘枣子吃!”孙佩跃跃欲试,可是这枣树不比昨天的苹果树,这树很高,她就算伸长了手、跳起来也够不着。

    孙颖拉着她不让她乱动——她可真怕妹妹在这儿撒野,会想要爬树。

    “这树不能爬。”阿青忍着笑说:“这树上是长刺的,得用杆子打下来或者是用长镰来摘才行。庄子上既然有枣树,肯定也少不了这些东西,让他们来打吧,你现在胳膊腿难道不酸了?”

    孙佩苦着脸:“还酸着呢,连脖子都酸。”

    “所以啊,你还是老实点吧。”孙颖说:“别旧伤没去又添新伤,有这功夫你想一想,枣子打下来咱们怎么吃它。”

    “还要做菜?”孙佩摇头:“我可不做了。昨天把苹果翻着花样儿的吃了个够,难道今天再把枣子折腾半天?我就想尝尝它甜不甜。”

    跟着伺候的人不等她们吩咐,已经去取长杆了,枣子被打下来,连着叶子落了一地,孙佩想上去捡,被阿青拉住了:“小心有虫。”

    孙佩昨天就让虫子吓了,一听有虫,说什么也不敢往前去了,等人把枣子捡起都装在筐里捧过来,她还吓得想往后躲。

    “你这一向胆子挺大的,居然还怕虫子啊?”

    “不是怕,”孙佩皱着脸说:“是怪恶心的……软了巴叽的,想想要是爬到身上,那多痒,多瘆人啊。”

    “你小时候被虫子爬过?”

    孙佩想了想:“不记得了,兴许有过吧。”

    枣子成熟程度不等,有的可能阳光照的多,已经变成了全红了,枣皮有着油亮的光泽,饱满、鲜红,看着就特别喜人。有的可能没照着多少太阳,刚有点儿红意,还有的干脆就是嫩嫩的绿色。

    阿青用帕子擦了擦枣子,咬了一口。

    唔,又脆又甜。(未完待续。。)

二百 私塾

    三个人站在树边吃枣子,阿青刚吃完一枚想再拿一枚的时候,胡妈妈匆匆来了:“姑娘们,有客来了,夫人叫赶紧到前头去呢。”

    在庄子上会有客?

    “是什么人来了?”

    “是李姑娘!”

    “哎呀,是她。”

    三个人面面相觑,孙佩的手帕里还包着好些枣子呢,又不想扔回篮子里,索性把手帕四个角一系,打了个小包袱,顺手掖在袖子里。

    李思敏来了,阿青觉得既意外,又高兴。

    从上次公主府之后,两个人就见了一面,李思敏在宫里,出门并不是那么自在的,阿青当然更不可能去找她,就连送个贴子捎个东西也不方便。

    “这个时候过来……可能不是从城里来的。”

    庄子离城不近,从城里过来,她们来的时候走了大半天呢。这个时候李思敏到了,就应该不是从城里来的。

    也许她是从附近的庄子上过来的,阿青想了想,上次和李思谌兄妹去骑马,那个庄子离这儿距离十几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早上从那儿出来,那现在到倒是正合适。

    她们进了堂屋,李思敏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吴姐姐,孙姐姐,阿佩妹妹。”

    她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上还坐着个姑娘,原来她端座着没动,看了一眼李思敏,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思敏介绍孙家姐妹和阿青和她认识,又介绍了她的身份:“这是我同宗的妹妹。行三,名唤思毓。”

    又是一位李姑娘。

    在场的除了孙佩不大清楚,孙夫人、孙佩、阿青,都清楚这位李思毓姑娘的来头。

    阿青分别听李思谌和张尚宫说过,三公主的名字就叫李思毓。

    思敏怎么把她给带来了呢?

    可是既然人家不明说,那大家就把她当成个寻常客人看待。

    三公主的含笑一一同她们招呼,最后看着阿青说:“我总听敏姐姐提起吴家姐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青姐姐真是位佳人啊。”

    李思敏的目光从她们三个身上掠过:“咦?张家姑娘不是说也一起出城来玩儿了?怎么不见她?”

    阿青说:“你来的不巧了。她挂心药铺的事。今早刚走。”

    李思敏哎呀一声:“那可不巧了。”

    不过她和大妞本来就不怎么熟,没见着大妞也不是特别失望,只要阿青在就行了。

    “思毓妹妹也难得出门,我们本来在那边庄子上小住的。听说你们也出庄来散心。所以就不请自来。找你们一块儿聚聚。你们在庄子上都干什么了?”

    孙颖很从容,既然确定把三公主就当一个普通的客人来看待,就跟平常待客一样:“咱们别光站着。坐下来慢慢说吧。你们喝茶了没有?我们庄子上的井水可甜呢,烧的饭沏的茶都比旁的地方要强。”

    李思敏笑着说:“你们进来的时候,刚刚要喝呢。”

    孙夫人有些矛盾。一方面觉得女儿要是也能和公主交好是件好事,但是又怕小姑娘们不懂事反而闹气。公主嘛,脾气当然不小,自家女儿也是娇生惯养的,阿颖她是不担心,就担心小女儿,说话没个遮拦,脾气又急,有时候说错了话得罪人了她自己还不知道。

    不过还有孙颖和阿青在,她们俩都懂事,应该不会出岔子的。

    三公主长的很俏丽,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孩子气,脸儿圆嘟嘟的,大眼睛,近看的时候,那睫毛又长又翘,活象可爱的洋娃娃,非常可爱。听说三公主很受宠爱,人缘也不错,想必应该不难相处。

    在院门口迎面遇上了孙哲,他显然还不知道庄上来了客人,同孙颖她们走了个对脸儿。

    一见着有两个脸生的姑娘,孙哲立刻知礼的退到一边,两眼看着自己的鞋尖,目不斜视。说老实话,这小道学的样子看起来真让人忍俊不禁,可又得强忍着。

    因为有生客,孙颖介绍:“这是我弟弟。”又对孙哲说:“不用太拘束,李姑娘过去也来过我们家,我们还一同跟梅夫人学过画。这位是李姑娘的妹妹,你都称一声姐姐就行了。”

    孙哲老老实实的行礼,阿青清楚的看见这孩子白皙的面皮都变红了。

    这……真是太腼腆了。

    阿青也忍不住要想,要是孙家的弟弟和自己家的弟弟,这脾气上能匀一匀就好了。自家的小山和小石头,简直都是泼猴儿转世,哪怕睡觉都得打几拳踢几脚,好象在梦里也遇到了大仇人一样。

    三公主好奇的打量了孙哲几眼,有些好奇的问:“你是哪年生的?属什么?”

    孙哲没想到是问自己,愣了一下,声音特别低:“我属兔。”

    三公主笑了:“那我比你大一岁,我属虎。”

    她笑起来非常可爱,孙哲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的把头低下去了。看他局促的样子,孙颖只好给自己弟弟打圆场:“你这是要出去?”

    “昨天听说庄子后面也有一座很小的私塾,想过去看看。”

    孙颖实在想不到,都到了乡下了,一本书没带来,孙哲居然还惦记着念书。

    “你去那儿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孙哲急着解释:“我就是想去走一走逛逛,看看乡下的私熟是什么样子的。”

    李思敏不太清楚他们姐弟怎么为了这么件小事好象都发急了,看看孙颖又看看孙哲:“我也挺好奇乡下私熟什么样的,路远不远?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去看?三妹妹,你说怎么样?”

    三公主马上点头:“好好。一起去。”

    孙颖寻思着,让孙哲自己过去,保不准他的心思又跑到念书上去的了,要是一起过去,权做散心,到那儿转一转就回来,也省得他心里老惦记。

    而且李思敏和三公主看样都好事,她们都说要去,自己也劝不住。

    “只怕路远,路不好走。”最怕的是有个什么万一。要是出个意外。遇上个把歹人什么的,那祸事可就捅破天了。

    李思敏看出了她的担心,体贴的说:“我们带了伺候的人,让他们驾着车在后头跟着也成。咱们要是走累了。就坐上车歇歇。”

    既然有人跟从保护。那就不一样了,孙颖也放下心来,点头说:“那咱们就去看看。”

    要出庄子。那就不能这么随便了。孙颖吩咐人拿了帷帽过来,几个姑娘一人戴了一顶。孙佩最不耐烦戴这个,说气闷。而且她也说自己年纪不大,还用不着避讳这些,无奈长姐威重,孙佩要是不戴,只怕姐姐会不让她出门,还是别别扭扭委委曲曲的戴了。

    庄子后面的路是条小路,幸好马车还能走得开。李思敏她们坐的不是那华丽的彰显身份的朱盖车,而是辆看起来的普通的青色油布篷车。要是朱盖车,没准儿这条路就走不开了。

    远远的田里有正在劳作的农人,看见这么显眼的一行人走过,活儿都顾不上干了,站在那儿远远的打量他们。

    孙佩吃吃笑:“人家肯定觉得咱们这些城里人特别古怪,放着车不坐,非要一步一步走,车就空着在后头跟着,哈哈哈……”

    阿青也有同感,三公主笑着接话:“我以前还没这么在乡间小路上走过,原来庄稼地这样儿的。”

    她脚步特别轻快,一步三跳的,还时不时踢一脚地下的落叶,看来一点儿没有公主的骄娇之气,就象个普通的富家姑娘。

    孙哲因为有客人在,很拘束的走在后头,跟她们保持一定距离。

    三公主偏转头问她:“那私塾在哪里啊?”

    孙哲也没有来过,问他他也答不上来。不过跟着一块儿来的仆妇知道,陪笑答:“就前面那排柳树那儿转弯,再走个几步就到了。那儿原来是一处土地庙,后来村里头想读书的孩子多,那儿的地方宽敞,就把把私塾设在那儿了。前头还是供庙,供着土地呢。孩子们就在后院儿里两间屋子里念书。”

    那一排柳树确实看的很清楚,已经离的不远了。他们在那岔路口转了弯,果然就看见了前方的一道围墙。墙是土墙,也就一人高,而且墙上有不少豁口,看起来象是已经有不少年头了。隔着墙,能听到里面参差不齐的读书声,听着正在教千字文。他们走到近前,眼睁睁看见一个半大孩子猫着腰一溜小跑,到了土墙的一处豁口,象只灵活的大猫一样一扒再一跃,就骑到了墙上,再打算往下出溜,忽然间看见路上站了这么一群衣衫鲜亮气度不凡的人。

    这群人也一起盯着他。

    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那孩子一声怪叫,又翻回了墙里头,一溜烟似的跑了。

    刚才回话的那个仆妇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孩子,好象是村西头老王家的大小子,最皮了,不爱念书,在学里被秀才打手板,回家还要被他爹揍,就这么着,还是一有机会就溜出去逃学。”

    一想到刚才那个滑稽的情形,一行人都忍不住笑了。

    三公主笑声象银铃,清脆悦耳:“原来是个逃学的,结果碰上咱们又吓回去了。可真逗,我以为就宫……就城里头有逃学的人,没想到乡下也一样有。”

    “哪儿没有啊,这么大的孩子有几个能老老实实坐得住的?他们哪里知道这念书的好处啊。”

    他们从正门进去,果然进去了是一座土地庙,迎面正正的供着一尊土地像,地下还摆着个破旧的蒲盘。地方虽然旧,可是打扫的很干净,供桌上还摆着两盘供品,一盘馒头,一盘是青桔子。从后面的门绕出去,后头的院子果然很宽敞,读书声也听的更清楚了。墙着墙角生着两株梧桐树,不知道已经长了多久,粗的一人张开手臂只怕都抱不拢,虽然已经是深秋,树上还是有不少叶子,亭亭如盖,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住了。想必夏天的时候这里一定是绿阴森森,十分清静幽凉。屋门口还有一个不大的花坛,现在这季节,里面开的当然是菊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是百头千头,挤挤簇簇,开的特别热闹,那一大片花朵看起来金灿灿的十分动人。

    “原来乡下的学堂是这个样子的。”三公主十分感慨。大概是为了不扰到屋里正在念书的人,她的声音放的很轻:“虽然小一点,可是挺齐整的。”

    “夫子是位秀才,上午教书写字,下午一般不用来,有时候也教点算术。”

    三公主特别好奇,悄悄走近一些,从敞开的窗子往里张望了一下,又退后几步,小声说:“桌台都是砖石砌的。”

    那个仆妇解释:“一开始用的桌案凳子都是各家凑的,可是坏的快,又不大够使……后来有人出了主意,用砖石垒起来砌结实了,这样能使的时间更长。”

    可是那坐起来多硬啊。

    孙哲听着里面念书的声音,表情显有些恍惚,孙颖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见状连忙同他说:“是不是走累了?要不坐下歇歇?”

    院子里的树下有青石凳,说是石凳,只是打磨的平滑一些的大青石块儿。

    孙哲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我不累。”

    院子就这么大,一览无余,没有什么悬念。

    李思敏说:“咱们出去吧,别扰着人家上课。”

    他们这么一群人,跟乡间的人看起来太不相同了,学堂里已经有人看见他们了,心思顿时就不在书本上,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

    他们可不想被人当猴戏看,轻手蹑脚的又退了出来。

    孙颖松了口气,提议说:“累不累?要是脚酸了,就坐车回去吧。”

    李思敏问三公主:“三妹妹,你累不累?”

    “我不累,这才走了多少啊。”三公主游兴正浓:“咱们沿着河走回去吧,正好多赏赏景。”

    李思敏悄悄落后了几步,和阿青走到了一块儿:“阿青姐姐打算在庄子上待几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咱们可以再一起骑马,还可以打猎呢。”

    阿青则小声问她:“你怎么突然来了?公主怎么又会出宫了呢?”(未完待续。。)

二百零一 一见

    “回头和你说,”李思敏小声说:“晚上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如果只是李思敏自己,多半会在这儿住下过夜。但是再加上一个三公主,这肯定不是李思敏能做主的事情了。她外宿不算什么大事,打个招呼多半就能放行了,但是三公主要外宿——这事情的性质不一样。

    阿青想了想:“这次还是算了。”

    李思敏邀她过去应该不止是想和她说话,这也是个和三公主交好的机会。做为未来的小姑子,李思敏很尽职的一直在帮她。在公主府的时候就是这样,这次她陪着三公主出来,也愿意顺便给阿青制造机会。

    但是阿青心里有顾虑。公主出宫可没有那么容易,更不要说在外留宿,这其中可能有别的原因。

    “昨天我们做了一桌苹果宴,然后人人都吃的肚皮溜圆。”孙佩还不知道新朋友的身份,她觉得李思毓应该是和李思敏一样的宗室贵女,就是不知道她是哪一家的,但是三公主对很多事都表现的很好奇,这让孙佩大起知音之感

    果然三公主马上好奇的追问:“苹果宴?什么苹果宴?”

    “我们亲手做的,早上我们提着篮子去果园摘了苹果,哎哟,累死人了,我胳膊到现在还抬不起来呢。下午我们就用亲手摘来的苹果做吃的。我煮了苹果汤,姐姐和弟弟做了苹果饼,张家姐姐做了炸苹果,阿青姐做了炒苹果。”

    “好吃吗?”

    “自己作的东西。吃起来味道不一样的。”孙佩不好意思说自己做的汤是最不好吃的一样,避重就轻的说:“反正苹果饼做的多,我们没吃完,其他的都没剩到今天。”

    苹果饼是留到了今天,但昨天剩下的还有苹果汤呢,只不过味道不好,又不耐放,所以昨天剩的那些汤渣被孙佩催着已经处理掉了。

    “是吗?那拿些来给我尝尝吧。”

    孙颖笑着说:“那饼做的不好……面应该醒一醒再用的,可是我以前没有做过不太明白。馅儿里的苹果也应该再切碎些,总之能吃是能吃。就是不太好吃。”

    “没关系啊。尝个新鲜嘛,毕竟是亲手做的。”三公主想了想:“我好象除了泡茶,从来没有亲手做过什么能入口的东西。”

    孙佩笑了:“我过年的时候倒是帮着包过两个饺子,不过那是做样子的。最后端上来吃的可不是我们自己包的那些。还跟着阿青姐姐一起做过莲花饼。可是那会儿面也是人家和好的。馅儿也是拌好的,连饼皮都已经预备好了,只要动手包就行了。我还包的不成样子,最后蒸出来的时候,要是不事先说,旁人根本认不出那蒸笼里的东西是什么。”

    “听起来很有意思。”三公主笑着说:“下次要有机会咱们一块儿做吃的吧。自己亲手做的,吃起来一定会觉得特别香吧?”

    孙佩笑着摇头,实话实说告诉她:“这可未必……”

    两人一起笑起来。

    孙哲从土地庙回来就一直很安静,没说过什么话。他平时话也少,可是显然现在他是有心事。

    孙佩扯扯他的袖子:“你怎么了?舌头让猫叼去啦?”

    “没有。”孙哲抬起头来,正撞上好奇打量他的三公主,一下子刚褪去不久的红晕又浮上了双颊:“我只是想,刚才咱们去的私塾,条件很差。屋顶大概修过不止一回了,后补上的瓦和旧瓦的颜色不一样。”

    “是吗?我们倒没注意。”孙佩问:“我就注意他们那石砌的桌凳了,石凳子坐起来可不舒服哪。还有那个想逃学的小孩子,被咱们堵个正着没有跑成,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又溜进屋里了?”

    这个孙哲倒比二姐懂得多,大概是书院里溜号逃学的事情见得多了:“他刚才肯定是借着……出恭的理由出去的,既然没能跑掉,那就再装着没事儿回去继续念书就行了。”

    在姑娘面前说出恭实在是太不雅了,孙哲的脸红的都快涨成个蕃茄了……咳,现在好象蕃茄还长在遥远的美洲大陆呢,那就换个比方,红的象个柿子。他说到出恭二字的时候声音特别低,发音也含混不清,不过意思在场的大家都明白。

    可惜了小孙哲的细腻心思,在场的姑娘没有一个听到出恭二字觉得不自在的。孙哲年纪最小,是个小弟弟,又是一副特别道学古板的模样,如果要阿青来形容,就是很有反差萌。

    已经到了吃中饭时候,孙夫人依旧善体人意的让人传话,让他们就在西院儿用饭,不用特意再往前头去了。

    中午吃的依旧是庄子上的乡野风味,红烧排骨,炸的河虾,焖的羊肉,拌的小水萝卜,青瓜蛋汤。不知道是不是孙夫人特意吩咐的,这里头还有一道苹果蜜酪。应该是孙府从城里带来的厨娘的好手艺,这道苹果绞成泥末和蜂蜜牛乳一起蒸出来的美食,让三公主都赞不绝口:“这酪真好吃。要是夏天里头做好了再冰镇过,一定更美味。”

    三公主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不过即使不冰镇,热吃也非常美味,口感又滑又香甜,阿青暗自记下了这做法,回家以后做给小石头吃,他肯定也喜欢。这孩子不热爱水果,这样做的话他应该会喜欢吃的。

    吃过了饭,端上来的除了茶还有庄子上果园里的其他水果,黄澄澄的橘子吃起来甜中透酸,孙佩怕酸的,只尝了一瓣就不吃了,端着茶连灌了好几口想冲淡嘴里的酸味。可茶是热的,嘴里的酸味被热茶一冲,感觉更酸了。

    三公主看着炕上的铺盖,有些奇怪的问:“你们……晚上难道是睡在一起的?”

    “是啊。”孙佩笑着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晚上一块儿睡可热闹哪,熄了灯躺着说话别提多有趣儿了。可惜张家姐姐今天回去了,晚上就剩我们仨了。我姐姐和阿青姐都不爱说话。”

    三公主眼睛一亮:“那……晚上我们能不能留下啊?”

    孙佩马上说:“可以啊!”

    李思敏吃了一惊,诧异的问:“咱们在这儿睡?”

    三公主倒过头来劝她:“你怕有什么不便吗?我看没什么啊,多难得啊,过了这一回,可能再没下回啦。晚上大家一起躺着说话,一起睡觉,多有意思啊。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再把咱俩的铺盖取来吧。”

    这样也行?

    阿青和孙颖都感到意外。李思敏想了想:“那就差人回去说一声吧……不过我怕家里不同意啊。”

    “又不是别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三公主看来是铁了心了:“都头朝外睡的吗?枕头不会掉下去吗?”

    孙佩完全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担忧,哈哈大笑:“还别说,我的枕头确实掉过一次。可能是我睡觉太不老实了,老往外蹭。就把枕头给顶下去了。就这我也不知道。一直睡到了早上才发现的。”

    “真的啊?我也没睡过这样的炕。不知道我会不会把枕头睡掉。”三公主比了比炕沿到地面的高度:“说不定我整个人都能掉下来……这炕还挺高的,要掉下来不会摔着头吧?”

    孙佩给她出个不算高明的主意:“要不先让人在炕沿下面铺张褥子垫着?就算真掉下来了,也不会摔的太疼。”

    “我也觉得行。”

    这俩人说的有来有去的。一点儿不知道旁人的担心。

    阿青心里不踏实,瞅着机会和李思敏出了屋子,轻声问她:“你们怎么来的?能在这儿过夜吗?”

    “我俩不是单独出来的,其实是跟着秋猎的其他人一块儿出来的。不过中间出了点意外,秋猎才两天就草草收场。我和三公主是跟着锦国公夫人一道的,原说在庄子上住一天,明天就一起回京的。”她又补了一句:“锦国公夫人就是公主的亲舅母。”

    “那锦国公夫人能答应吗?”

    “夫人也做不了公主的主啊。”李思敏也一脸无奈:“真是的,想起一出是一出。听人说起你在这儿,是她说要过来看看的,现在看一看又变成了要住一夜,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新花样。”

    换做旁人家,外甥女儿当然得听长辈的,舅母不发话,小姑娘哪能自己做主就在外面过夜了。可是三公主是公主,锦国公夫人是臣妻,她可管不住这位外甥女啊。

    “你们跟来的人里,有保护公主的人吧?”

    “有的。”

    李思敏倒是不太担心安全的问题,一来有侍卫跟着,二来孙夫人一向治家严明,庄子上没有什么危险——只要三公主自己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应该问题不大。

    “她既然要留下,我们也不能不让。快打发人回去同锦国公夫人说一声吧,再问问国公夫人的意思。”

    纵然知道这位长辈不大管得了事儿,也不能不问一声。

    “国公夫人肯定没二话,她对三公主简直是有求必应的。”李思敏左右看看,跟阿青咬耳朵:“我看她的意思,好象有意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做驸马。”

    “真的?”虽然阿青这句话是问句,可是她清楚知道李思敏不会信口开河,她必定是看准了才会这样说的。

    “大概只有她这样想吧。”

    李思敏并不看好锦国公夫人的这打算,锦国公夫人有两个亲生儿子,长子不用说,那是要承爵的。小儿子既然不能袭爵,读书又不见得能读出名堂来,将来要是能尚公主,那一辈子的太平安乐是妥妥的跑不了。自家是公主的亲舅舅家,儿子与公主又是姑表兄妹,这总比旁人熟悉,将来真成了婚,夫妻间也好,婆媳间也好,这关系肯定会处得好。

    每个当母亲的都会替儿女打算,可是锦国公夫人有这打算,别人未必都会赞成会配合啊。旁的不说,皇上和蕙妃只怕就没这个念头,更重要的是,三公主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位二表兄,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起过,三公主嫌他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儿男子气,看着就不耐烦。这要成亲,总得挑一个看着不烦心,又能说得上话的人吧?要不然日子怎么过啊。

    孙颖打发了人去和孙夫人回话,孙夫人当然不能说不乐意招待这两尊大佛在自家住下,又赶紧的打发人去跟锦国公夫人说,过了半晌去送信儿的人回来了,锦国公夫人果然没有反对,并且让人把三公主和李思敏的铺盖、衣裳和些用得着的零碎东西全都顺路捎来了,还送了鹿肉、贡梨等等礼物。

    孙哲不想和一屋子姑娘待一起,太不自在了,找了个借口避出去了。剩下几个姑娘在一起玩的特别投机。先是李思敏提起上回赏荷花的时候画画的事情,三公主提议应该把今天她们在一块儿的情形也画下来,然后以后可以拿出来怀念回味。

    对她来说,这样出宫外宿和同龄人的交往,是难得的宝贵的经历,十分值得纪念。

    对于三公主来说,一般人渴求的富贵尊荣对她来说司空见惯,可是对一般人来说很平常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难得的珍贵。

    李思敏嘴上抱怨着说又被抓壮丁,不过还是让人准备了笔墨,用和上次差不多的笔法,把刚才他们去私塾的情景画下来了。他们一行人,孙家姐弟三个,阿青,李思敏和三公主,一个不拉都画上了,甚至连骑在私塾墙头上的那个想逃学的半大小子,她都画的活灵活现,寥寥几笔就把那孩子惫懒滑稽的神情全画出来了。

    孙颖与李思敏早就相识,知道她画技了得,孙佩却叹为观止,兴奋的在一旁说:“这是我!这个是我!”

    孙颖赶紧转身让她小声,别扰着李思敏作画。

    阿青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仍然对李思敏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象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惊叹不已。这一手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实在太了不起了。

    “思敏姐姐你真是厉害。”孙佩的目光已经变成了直剌剌的崇拜了。(未完待续。。)

二百零二 画眉

    “一开始学的时候可烦了。”李思敏笑着说:“好几次都想把笔尖戳到师傅嘴里去,后来发现师傅说的话很有道理。万事开头难,有很多人学到几个月,一年的时候就放弃了。我是迫不得已才坚持下来的。”

    孙佩小声说:“我就坚持不下来……”所以除了写字是姐姐天天看着不能不练,书也还有读,其他的琴棋画都只是沾个边就放弃了。这孩子兴趣广泛,但都只有三天热度。比如那年说迷上了香料,想自己用桂花做东西,结果鼓捣了一阵子,做出了几瓶失败品,就再也不提这事儿了。孙夫人虽然嘴上对她严厉,可是她每回要折腾什么东西,撒个娇求个情,孙夫人也总会答应她的。

    晚上几个姑娘就真的在西屋睡大通铺了。三公主圆睁两眼盯着阿青,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知道这是个姑娘,真以为这个是色狼。

    李思敏轻轻推她一把示意她收敛点:“你这是干嘛?”把人看的衣裳都不敢脱了。

    “阿青姐真漂亮。”三公主由衷的说:“之前听你说起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夸大其辞,结果你还真是实话实说啊。”

    阿青笑着把头发放下来,转头正想说话,孙佩不知何时和三公主凑到了一起,两人四只眼睁的圆圆的,齐盯着她看:“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对的对的。”

    阿青顿时觉得手心儿痒痒……不行,这俩都不能掐。三公主不用说,孙佩的姐还在一边儿年着呢。这打狗也看得看主人不是。

    三公主见过的美人不少——当然了,她生活的地方大概天底下美女最集中。平均素质最高的地方了。不是有话说吗,后宫佳丽三千人。当然宫里的女人肯定不止三千。这三千人不可能个个都是大美人,但肯定都是经过挑选,起码都是无官端正身材匀称的。就算美女占的比率只有十分之一,那总数字也很惊人了。能让看惯环肥燕瘦的三公主真心这样推崇称赞,阿青足以自傲了。

    “都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这美女就得洗过了脸再看。”三公主说:“我记得吧,前几年见过一个,看着挺温婉动人的,可是实际上呢。她不粉饰上妆从来不出门见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孙佩特别配合的问:“为什么啊?”

    “她眉毛秃。”三公主卖过关子,很快揭晓答案:“可秃了,洗完脸就眼睛上面就秃成一片了,看起来特吓人。”

    孙佩对八卦热情特高:“你不说她从来不素面见人吗?你怎么知道她洗完脸什么样儿?”

    “这个……就是偶然见到的。”

    肯定有什么不便说的原因。

    幸好孙佩没有追着她寻根究底,而是对着铜镜研究起来:“眉毛秃真的很吓人吗?听说过去有女人还专把眉毛刮秃了重画呢,画什么卧蚕啊,挑春啊那种眉形。”

    阿青笑着说:“想知道吓人不吓人,你自己试试呗。”

    孙佩吓的把眉毛捂住:“我可不刮掉!”

    谁知道刮掉了还能不能长得出来啊。就算长出来,要是长不好怎么办?

    “不用刮掉也能试啊。”李思敏从自己的妆盒中翻了翻。拿出一个小螺钿盒子来:“喏,你别动,我给你抹点东西。”

    孙佩好奇的看着她,李思敏用手指蘸了盒子里的白色脂膏。利索的一边一下抹在孙佩的眉毛上,把她的眉毛盖住了,抹好了才说:“你照照。”

    孙佩回头一照镜子。嗷一声捂住了脸:“真丑。”

    看惯了原来的脸,乍一看见这没了眉毛的脸。真不止丑字可形容,简直是吓人。一没了眉毛。好象整张脸都变了形,眼睛也不是那眼睛了,鼻子也不是那鼻子了,脸更不是那张脸了,脑门儿显得倍大,整个头跟个大白眉一样。

    一屋人哈哈大笑起来,孙佩赶紧拿一边的细棉纸把眉毛上的白膏擦掉。以前她老觉得自己眉毛生的不好看,总想着要修一修画一画,只是不知道画成什么样儿好看,又怕母亲和姐姐训她,所以才一直没有什么小动作。可是现在擦掉白膏之后,她看自己的眉毛简直太顺眼了,形状怎么看怎么合适,位置也是恰到好处不高不低的。

    “这眉毛还真是要紧。”孙佩心有余悸,心里十分同情那位眉毛长秃的美人:“怪不得她不画眉毛不敢见人呢。”

    阿青也说:“眉毛画好了,很长精神的。”

    孙佩有点酸溜溜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用画,你天生长的就好。”

    虽然以前听人夸过什么眉若远山,可是那毕竟抽象。不过孙佩在看到阿青的时候,就明白什么叫眉如远山了。首先很自然,一看就不是那种细细弯弯强画出来的。青山嘛,毕竟是在远处,看上去就略有些朦胧,阿青的眉毛就是这样。

    阿青把眉笔拿在手里:“我是说真的,不信你过来,我帮你画一个。”

    孙佩将信将疑的走到她跟前坐下。阿青扶着她的脸看了看,一笔一笔细细的替她画眉。

    孙佩忍不住嘻嘻笑:“痒。”

    “别乱动。”

    “好了吗?”

    阿青画了最后一笔:“好了。”

    孙佩有点儿犹豫的再把镜子拿起来照。

    阿青替她把眉毛画粗了!还画的特别黑,镜子里那姑娘……就是她自己,可是看起来又那么陌生。

    三公主也啧啧称奇,凑过来细看:“这浓眉大眼的……确实显得好看。”

    以往没有人会把眉毛画的这么浓重,三公主也是头一次见。但是这样一画,好象显得整张脸都和刚才不一样了——脸庞好象显得小巧精致了。额角看起窄了些,衬着她额角有些卷卷的茸发……

    很漂亮。

    “确实提精神。”三公主回过头来。肯定了阿青画的眉毛。

    阿青回以微笑。

    孙佩轮廓算是清秀,但是五官细看的话显的有些散。所以乍一看到她的时候,会有一种平淡无奇的感觉。可是这双眉毛一画,本来略散的五官都拢到一起来了,连眼睛都显得更明亮。

    其实如果再把上眼线画了效果会更好。

    这一招并不算新鲜,是一位以清纯公主形象红遍全球的女星最爱画的妆容。如果卸去她描浓的眉毛和浓重的上眼线,很多喜欢她的人根本认不出她来了。这就是妆饰之术的巧妙之处了。

    孙佩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自己也得承认,原来她一直喜欢的那种漂亮的柳叶细眉并不一定就好,她的脸型居然画出这样浓浓的粗眉变的更好看了。

    三公主往阿青面前一坐:“帮我也瞅瞅。我的眉毛怎么画好看呢?”

    三公主很漂亮,五官没什么大的瑕疵。她这个人给人印象更深的是她的眼睛,神采飞扬。阿青稍退后一点看看:“倒是不用怎么画眉毛了,尾梢这里修短一点点更好。”一边说,一边拿起眉笔在她的眼角处轻轻往外描了一点,收笔时微微上挑。

    三公主伸手摸了一下,目光很灵动:“好了?”

    给孙佩就画了好半天,给她就只是两笔?

    有点厚此薄彼啊。

    三公主凑到镜子前看了看,正脸看完又侧过脸细看。眼角被稍稍加长了一点。眼尾上挑,即使这样平平常常的对着镜子观察自己,都感觉镜中人好象凭空多添了一些……妩媚?退后一点再打量整张脸,好象比刚才显得也温柔了。

    “想不到阿青姐你还有这手啊。”

    阿青把眉笔放下去洗手:“这个其实对着镜子自己琢磨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学过画的人。肯定比我看的更清楚,就是以前没注意过。”

    还有一点就是,一个人对着镜子观察自己。往往看的不够客观,有时候不会明显的看出的缺点。可是看别人的时候,就看的比较清楚了。尤其是姑娘看姑娘。可能目光会更多的注意对方的缺陷——

    这不是什么恶意,而是人下意识的本能。

    孙佩看着这双被描过的眉毛,都不想去洗脸了。

    “哎哟,不洗脸怎么睡啊。洗了吧,记住什么样子了,下次自己画就成了。”李思敏劝三公主:“你也快梳洗吧,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睡当心明儿起不来。”

    “起不来就起不来呗,明天就不回城了,咱们再多住一天。”

    话是这样说,两个人还是去把脸洗了,屋里吵扰了半晚,终于安静下来,灯盏也熄了。

    可是躺下来并不代表马上就能睡着,孙佩还是想说话,她和三公主是挨着睡的,两人在那儿小声的说话。

    孙颖不好喝斥她,只能压低声音催促:“别再说话了,小心回头又说得口干,还得折腾着喝水。”

    “我知道我知道,说完这个就不说了。”

    两人的话题已经从穿衣打扮偏到今天他们去过的那个私塾上面去了,然后又从那土地庙发散开来,讲起了乡间的野话杂谈。她们这年纪对这些最是好奇,听得孙颖直皱眉。

    这些话可不是姑娘家该说的。

    可是谈的兴致勃勃的人不止她妹妹,还有三公主哪,这让她拦都不好拦。

    “我听说过一个关于山神庙的传说。说是有个书生半夜赶路,路遇大雨,好不容易在路边看见一座小庙,心里暗叫一声侥幸,赶紧奔进去避雨……”

    且不说这书生怎么在漆黑的雨夜看见路边有庙的,总之这种故事里,十个有八个的主角都是书生。进了庙里会遇到的事情,也都是大差不离。

    这会儿的乡野杂谈都差不多,设定和结局都是大同小异。

    阿青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是遇上了一位美女吗?”

    孙佩意外的说:“原来阿青姐你也听过啊?”

    当然了……

    一般来说,这种奇遇都可以归纳为两类。当然白天遇到奇遇的机率也有,只是比较少。白天常常遇到是落难老人,可晚上遇到老人有什么意思?这设定妥妥的就要遇见美女才够刺激啊。大半夜雷雨交加的遇见个老头儿老太太,一脸褶子赛菊花,看书的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个不新鲜,我也来讲一个吧。”

    “好啊好啊,阿青姐你说一个。”

    连孙颖都忍不住支起耳朵细听阿青说话了。

    可是阿青语气平淡,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个书生,路遇美女,美女自诉无处可投还跟他回了家,听的大家都觉得奇怪。

    这讲的和孙佩一样啊。

    可是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王生探头从窗缝里往里一看,那女子站在桌案边,正拿着笔在画画。等她画完了,把画提了起来,王生这才看清,原来她画的不是画,而是一张皮!这女子把皮披在身上,转过身来……”

    “啊啊啊,别说啦!”孙佩吓的一拉被子,把头都蒙起来了。

    其他人反应没孙佩这么吓人,可是也让这故事给瘆的后背发凉。尤其她们刚才又画眉又照镜子,听到阿青说起女鬼画皮,不禁联想到自身,屋里又这么黑漆漆的,让人心里一跳一跳的难受。窗外头风吹的也更紧了,乡下不象城里头,因为空旷,风声有时听起来就象有人在哭号一样,简直越想越吓人。

    孙佩捂着头也不觉得安全,干脆朝旁边的被窝里挤,硬是拉着孙颖的手给自己壮胆:“姐……咱俩一块儿睡啊,暖和。”

    孙颖老实不客气的说她:“你不是想暖和,是想壮胆吧。”

    那一边三公主也忍不住朝李思敏那儿靠,她嘴上是没承认自己怕,可是一想到野店荒村女鬼画皮,也觉得好吓人。

    丫鬟们在外屋上夜,阿青讲故事声音不大她们没听见,孙佩刚才那一嗓子她们却都听到了,跟着三公主一路来的一个丫鬟不放心的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李思敏肚里好笑,提高声音说:“没事,不用你们伺候。”

    吃了这么一吓,孙佩和三公主是再也不敢说什么野话闲谈了,两个人一个赛一个老实,不多时也就都沉沉的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二百零三

    恐怖画皮故事的威力持续的时间远不止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看到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大家不约而同就都会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画皮的梗,连镜子都没心情照了。本来孙佩昨天洗脸的时候还惦记着今天要把眉毛画成昨天阿青姐画的那样子,现在可一想到个画字就条件反射的想把眉笔扔掉。

    锦国公夫人一早打发人来接三公主和李思敏,要一同返城。三公主不舍得走,好不容易遇到了投缘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宫外的日子和宫里实在是天差地远。城外连风的味道都不一样,更没有那么些烦人的事情。

    李思敏小声劝她:“还是回去吧,正值多事之秋。本来出来散心不算大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再挑拨一二,麻烦就大了。”

    “好吧……”三公主还是比较听得进去李思敏的话的。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孙家姐弟也好,吴姑娘也好,她们也是在这儿小住,很快会回京的,到时候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尤其是吴姑娘,她不久就要嫁进安郡王府了,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吴姑娘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见识谈吐都与众不同,昨天夜里那个故事虽然听得人害怕,可是……奇怪的是还想听。就是下次要听这故事,不能在晚上听了。

    她昨天帮她画的那眼妆也挺好的,下次有机会再跟她请教。

    上了车之后,三公主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外头骑在马上那个人。又有些悻悻的放下帘子。

    “看着他就烦。”

    锦国公夫人为了给儿子多多制造机会,打发人来接公主回去。让儿子也一块儿来了。

    这孩子被锦国公夫人自小娇惯到大,脾气也不太好。半大小子,也不懂得在漂亮姑娘面前做小伏低的讨好,两边儿都没这个心,锦国公夫人的一番苦心安排就这么打了水漂了,从头到尾两人除了打个招呼,一句话都没多说。

    三公主往后一靠,现在就回城还是让她高兴不起来:“有时候我真想不长大,小时候日子多快活,吃好睡好天天玩的高兴。长大了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可有时候又想快点长大嫁人,不管嫁了谁,总归是能自己当家作主了,不用象现在一样,事事都受旁人管着自己做不得主。”

    这倒是,出了嫁的公主,自由确实是多了。象文安公主,爱开个花会文会,想出个门登个山。哪怕夜半喝酒喝到烂醉都行。乐安公主的事儿闹的虽然不象话,可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未必不羡慕她的肆意和作派。

    她毕竟是公主嘛,驸马又死了。谁也没规定说公主得给驸马守节啊。和一二文士来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做的隐密一点儿。大家面子都过得去,谁管你私底下到底怎么放纵呢。可是乐安公主就是不会做面子活。这次也赶上她倒霉,偏就大庭广众之下死了人。把她的名声彻底搞臭了,让御史抓着了把柄。赶明就算她想再嫁一回,估计也不好嫁了。

    御史这种东西,真是可恶之极。一双眼总盯着他们这些宗室、皇女,为的什么?不就是吃杮子就净捡软的捏吗?宗室一般没实职上不了朝,就算听到这些话也不好为自己分辨。公主们更是倒霉,招他们惹他们了?动不动就拿公主开刀,说她们骄奢淫逸,因为公主好欺负,除了有富贵,手里并没有权力,就算攻讦不成,他们自身一般也不会有损失。

    什么言官,简直就是一群眼盯着肉,嘴上乱咬人的狗。

    三公主想了一会儿,心思又转回宫里。

    皇上这次出来秋猎本来也没多带人,三公主是顺带被捎上的,能出宫她倒也高兴。可是谁想到半途闹出坠马的意外来,皇上震怒,这秋猎当然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那坠马的美人是谁?以前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御驾前伺候的宫女吗?可宫女怎么能骑御马呢?

    这事儿水太深了,说不清楚。御马每天有人轮班的眼不交睫的看护伺候,这种情况下会出“意外”的机率真是微乎其微。皇上当时没带多少人,是在小山坡那一边射猎的,除了御前的人,外面的人其实全都没看见事情经过。

    秋猎的时候是御马苑的奴才最谨慎卖力的时候。平时皇上不会天天想着骑马,一年两三回出来围猎才是他们的表现机会,绝不会在这时候敢懈怠差事。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也挺不容易的啊。

    三公主原本在意外发生之前就说要跟着锦国公夫人一起逛两天,这桩意外,皇上已经下了严令,外面的人一概不知情,就是三公主,也是隐约打听出来的信儿。

    虽然知道事不关己,但是宫里眼见风波暗涌,三公主也心事重重。

    孙家的庄子上,这会儿大家还是挺乐呵的。送走了公主,孙夫人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公主来当然是赏脸,可是弄不好就成了招祸。现在太太平平把公主送出门了,怎么说也是件高兴的事儿。孙夫人教着孙颖孙佩和阿青看庄子上的账,孙哲被孙夫人派了差事,让他帮着抄账本。

    孙哲的字是天天写,哪怕出了城他也没把写字扔下,可是临的贴多了,抄账本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用种多少,施肥多少,产粮多少,人工多少,字倒没有半个不认识,就是全加在一起他就不大明白了。

    帮着抄了一本账,越抄他头越涨,这是以前写字从来没有过的。

    孙颖过来的时候,看着弟弟一脸茫然,就知道他不懂。

    “抄完了吗?”

    “抄好了。”

    “我看看。”孙颖翻看了一下抄好的账页。孙哲的字当然比庄子上的账房要好得多了,他的字格外工整端正。

    “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孙哲老实的摇头。

    “今年春天雨水少,你记得吧?”

    “记得。”

    “因为雨水少。所以要引渠灌水浇地,请人的工价就格外多了些。”孙颖仔细解释给弟弟听:“去年春天就只有两回请了短工来做活。今年比去年添了一倍还多。”

    孙哲隐约有点儿明白了。

    “最后这一页是写的今年的收益,虽然出产的东西与去年比不差多少。可是因为支出的多了,所以算下来,今年不如去年。”

    这孙哲就听懂了。

    当然了,账上的东西也不会全都对,总会有人想从中揩一点,但是总体上看来不会差太多的,不然就说不过去了。孙夫人可是个精明的主妇,想在她眼底下玩花样可不容易。比如今年,除了春旱之外。没有别的麻烦了,既没有夏涝也没有大的虫害,所以庄子上的人不能昧着良心瞒报产出,做手脚也有限。

    孙夫人现在就想让儿子多分分心,了解了解这些油盐柴米,对他将来也有好处。不然将来纵然有了功名,却对民生稼穑一窍不通,那也做不了官哪。

    阿青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孙夫人一视同仁。把她和两个女儿一起教了。如何看出账本里的关键之处,如何防止庄头弄鬼等等。比如庄头自己肯定也有产有地,但这地可不会挂在他自己名下,又想免了钱粮赋税。这中间就有很多讲究了。主人家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人不想给自己攒私房钱。就连皇上也有个内库呢,每年户部为了给宗室和内库划拨的那一块大饼。都要扯皮很久的。就有个户部尚书曾经说过,宗室都不过是一群蠹虫。躺在祖宗基业上白吃不干活不说,还欺男霸女造孽成堆。

    做主妇可不是件轻易差事。要把家里的钱财管理清爽,每年能收进多少,必须的支出多少,能存下多少钱,这些钱又要如何规划,都要做出合理的安排。

    “钱放在库里除了生老锈,生不出更多钱来。手里当然要留钱,不过也该置些有进项的产业。有人置地,开铺子,也有人入股别人家的生意吃出息。一句话是说不清楚的,以后你们慢慢就明白。”

    这话连孙哲都听的很用心,圣贤书上是没有这些东西的,书院里也不教,但是听母亲这样说起来,里面的学问也不小哪。

    在城外住了六七天,孙哲的脸色比在城里的时候好看多了,孙夫人也不能长久的待在城外,一家人动身回城。孙夫人给阿青装了两车的东西,让她一起带回家去。虽然多,不过东西都是庄子上的土物,都不算名贵。比如苹果、大枣儿、新稻打出来的白米糯米等等。

    好几天没回家,阿青可想坏了!想娘,想小石头,也想爹,想大妞。唐妈妈笑着招呼人搬东西,阿青脚下不停,直接去了吴婶的正屋。

    “快过来我看看。”吴婶伸出手,阿青快步走到她跟前,吴婶仔细的上下打量她,那个仔细就象怕她少了一根头发似的。

    “玩的高兴吗?”

    “挺高兴的。”阿青笑着跟吴婶说:“庄子上地方大,走着想绕完一圈儿只怕得小半天。那片地方是孙伯母的陪嫁,不过听她说,她出嫁那年,那庄子只有现在的一半大,现在的地都是后来慢慢买的,她还教我们看账呢。”

    “看得懂吗?”

    “能看得懂,一年大概能有一两千的净收益吧,粮食、菜蔬、水果和鱼塘,还养了猪羊鸡鸭,平时供着府里的吃喝,年底还盈余不少。”

    吴婶点头说:“你孙伯母是个会持家的人,孙颖就象她,不过孙佩就不大懂事儿了,看着还没开窍呢。”

    “孙伯母不是为了查账去的,还是为了孙哲的身子,想让他出去散散心。这几天可能是走动的多,饭量也见涨,脸色也比去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

    “那就好啊。”吴婶十分欣慰的说:“你孙伯母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会读书固然要紧,可要是人没了,那一切就万事皆空了。那孩子挺懂事,就是心太重了点,这少年人心血耗的多了,怎么能长得康健呢?”

    “说的是,我看吴伯母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儿子要是多,那还折得起。只有一个可是万万不能有闪失。”

    “看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你坐了大半天的车累了吧?快去换了衣裳歇着去吧。这几天吃的合口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要有你就告诉我,让赵妈妈给你做。”

    “庄子上水比城里好喝,煮的饭也挺香的,吃的不错。”不过说起吃来呢,阿青还真有想吃的:“有点想吃赵妈妈做的面条儿。”

    “好好好,”吴婶当然一迭声的答应着:“我这就让她做。”

    等阿青换完衣裳,又去抱过一回小石头,吴婶就打发人来告诉她,面条儿煮好了。

    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辰……好吧,权当下午茶。

    阿青把小石头放在一边儿的椅子里,夹了一点面条吹凉送到他嘴边,小石头见了姐姐倍儿高兴,给一口吃一口特别的配合。

    “别喂他了,你先吃吧,等会儿面都糊了。”

    阿青挑了一筷子面自己也吃起来:“看着他吃,心里就高兴。”

    “他够能吃的了。”身上肉团团的。原来人家说,这都是奶膘,掐了奶就好了。现在吴婶已经不喂孩子了,乳娘也只有夜里喂一回,他还是生得肥面大耳,一动身上的肉就颤乎乎的。

    不过阿青估计,他自己会跑会跳了,这些肉很快就会甩下来。小山小时候并不算瘦,奶汁、米糊、肉羹蛋羹的都吃了,肉也不少,可是到了三岁左右的时候,那瘦的小脸儿上都没肉了。不是没给他吃,是他运动的太多了,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停不下来,小胳膊小腿儿都可结实了呢。

    “对了娘,我爹这两天回来了吗?”

    “没有回来。”吴婶说:“就打发人回来一趟取替换衣服,传了个话,也不知道忙的怎么样了。”

    阿青一口面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看来是真出了事。(未完待续。。)

    ps:  婆婆给了俩西瓜,结果切开后瓜瓤跟棉花套子似的,还有一股不新鲜的酸味儿。按照通常的说法,这应该就属于那种死秧瓜吧?反正是没法儿吃,只好扔了。

二百零四 匆匆

    “娘,前几天思敏和三公主到庄子上来过,还住了一晚。”

    “你见着三公主了?”吴婶微微吃惊:“三公主什么样子?”

    “比思敏还小一岁,脸儿还有点圆,眼睛生的很漂亮,性子也很和气,一点架子都不摆。”阿青笑着说:“孙佩和孙哲不知道那是三公主,晚上我们几个人还睡在一个炕上呢。”

    吴婶也笑了:“没钱的人家才挤在一块儿睡呢,你们就是贪新鲜。你和公主能处好当然好,将来也免不了打交道。倒是思敏这姑娘是真热心,总替你想的周到。”

    以后就是姑嫂两个了,吴婶一直不放心阿青嫁去郡王府,总觉得那府里住的是一群狼豺虎豹,女婿就算上心,也不能时时处处的护着妻子,有个贴心的小姑子,那就好得多了。如果再与公主之类的贵人交好,那也就算能站稳脚跟了。

    “孙夫人也太客气了,送了恁多东西。”吴婶粗略的过了目:“这自家有个庄子就是方便,瞧这藕,这果子,外头虽然也能买到,可到底没这么合心。”

    “我跟着去白吃白住,回来的时候还白拿礼物,确实是不好意思。难得的是在庄子上住着很舒心,离城一远,平时烦烦扰扰的事儿就全抛到脑后了,不单小哲变了样子,就是孙夫人和阿颖,那气色精神也看着见好。娘,咱们是不是也出城住几天去?带着小石头一起,男孩子总圈在一个小院子里,也不是好事啊。”

    “你这出去一趟心都玩儿野了。”吴婶说:“我哪有出去玩的心思。忙还忙不过来呢。”

    吴婶忙什么,这就不必再明说了。

    当然是忙着嫁女儿了。这种时候哪来的心情去城外小住呢?总得把阿青好好的打发出门了,她才能踏踏实实的松口气。

    小石头可不知道大人们的心事。乐滋滋的在那儿抓着勺子乱敲乱砸,小孩子就喜欢鲜亮东西,还喜欢这些能发出响动的玩意儿,确实挺好哄。

    到了晚间起了风,风里的石坷垃和砂粒打在窗户上啪啦啪啦直响。赵妈妈看着要变天,已经让人把水缸的外头晾的东西盖的盖,收的收,全都料理清爽了。这边刚收拾完,那边就起了风。

    豆大的雨点子啪啦啪啦的砸下来。落在泥地上就砸出坑来了。

    赵妈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风忽然就大了,卷着她的裙子一下子翻上来,都糊在她脸上了。

    赵妈妈呸呸吐了两口土:“这风真怪。”

    “怕是刮完这场风,霜就更重了。”唐妈妈帮着她掸灰:“你快坐下歇一会儿吧,刚才我领着人都看过了,没什么疏漏的地方。”

    赵妈妈和她两人坐下来。白天忙的很,晚上也睡不了这么早,两人时常在一块儿喝一盅茶。说说闲话。这府里就数她俩资历老了,新来的那些丫鬟们都赶着她两个叫“妈妈”,还有个丫头想认唐妈妈当干娘的。

    唐妈妈其实也有意想收个干女儿。她这当差事总有当不动的一天,真要有个女儿贴心贴肺的和她亲。将来再有个女婿一起伺候她,养老送终的,她也就不求别的了。只是这收什么人。却不能轻易松口。

    “你说,姑娘吃惯了你的手艺。会不会嫁过去的时候,也把你要走啊。”唐妈妈笑着打趣她:“到时候老姐姐可就是王府的人了。可得多多提携我啊。”

    “我走了,这一摊子怎么办?”

    “人往高处走嘛。”唐妈妈说:“我倒是想跟着去,可是姑娘和我平时没什么话说啊,不象和你,两人凑在一块儿聊个菜谱啊什么的都能聊个半天。”

    “那越富贵的人家,水越是深。夫人和姑娘要是真有安排,让我过去,我当然得去。不过实话说,那府里哪有这里省心?我在这儿当差不操心,现在手底下人也多了,我也不劳力,正是个养老过活的好地方,那府里说心里话,我是不敢去的。”

    “你这是真心话啊?”

    赵妈妈点点头:“这边府里头,夫人心善,老爷又有前程,两位少爷嘛,大少爷咱们都知道,那也是个直脾气的人,都好伺候。我在这儿已经伺候惯了,到那边一切得从头来过,就我这年纪,我也没那么大的精神了。况且咱俩拿的月钱是一样的,已经是这府里头的头一份儿了,下头那些丫头、打杂的,不算前院儿门上当差的,谁有咱们拿的钱多了?这也到顶了,就是到那边府里我不还是干一样的活儿拿一样的钱吗,难道还能给我再开个双份子不成?别看王府听起来威风,可是就说这月钱,还不见得就比别家给的高呢。”

    “可那是王府啊。”

    “我又不想借着王府的势发什么额外的财,难道进了王府我就不是厨娘了?到了那种地方要多操多少心哪,省下那力气我倒还能多活几年也说不定。”

    唐妈妈也点头:“你说的也是。咱们又没有亲生儿女,就算拼命往上挣,挣下来的东西要留给哪一个?”

    “可不是。我今年要是十五,二十五,我可能还有那心思,可我现在都奔五十的人了,我还能干几年呢?能有口安生饭吃,我已经是知足了。再贪心不足,我怕反而砸了饭碗,将来连个着落都没有。”

    唐妈妈心里本来是有些热切的,跟赵妈妈这么说了一会儿,她心里也安生了。说的确实不错,她们已经不是年轻人了,没有那个气力去挣去抢。现在这里已经是顶好的去处,旁人想要还求不得,她们何必舍近求远?王府那里的水确实又浑又深,别再富贵没挣着,把自己陷在里面了。

    “不过我倒是……知道了另一件事儿。”

    赵妈妈提起壶来倒了杯茶递给她。

    “什么事儿?”

    “姑娘出了嫁。身边总不能一个老成的人也没有啊。现找,也找不着合适的人。”唐妈妈的手往后院西厢点了点:“那边那一位。说不定有这个意思。”

    “她?”赵妈妈当然知道唐妈妈说的是谁:“快别胡说,人家是宫里头的人。正经是有品级的女官!怎么能想着到姑娘身边当差事呢?”

    “哎哟我的老姐姐,我这怎么是胡说了?她当女官,能当出个什么名堂来?将来老了能有什么结果?我可听说过,这宫人、宦官,一到年老了,那下场连个畜生都不如。宫人就算比宦官好一点,老的不能当差了,也得给送到那种庙里去吧?对,太平观是不是也是那种地方?那就是活活等死啊。她现在和咱们姑娘投缘。要是跟着姑娘,将来姑娘还能亏待了她?”

    “不会不会。”赵妈妈只是摇头:“她可是宫里的人,哪能随便就出来换了地方当差事的。”

    这也是,宫里人想出来是不容易。可是唐妈妈总觉得张尚宫不但对姑娘这样周到,对夫人也是细心客气,总得图点儿什么吧?

    “其实很多人家,姑娘嫁过去也不兴带着管事妈妈的,到了婆家,也不是不能提拔。有的是不得志想出头的人巴结呢。王府里头还能缺了人伺候?放一百个心吧。”

    “那边的人。总归没有娘家的人来的贴心吧……”

    “不用你操心,我看咱们世子爷是个有主意的,夫人老爷也不是会让闺女吃亏的,这种闲心咱们就别操了。反正你不会去。我也不会去,咱俩还是一处作伴吧。”

    唐妈妈应着:“可不是嘛,我也就是说说闲话。”

    阿青的亲事实在是件大事。赵妈妈和唐妈妈还可以说是置身事外,但是阿青房里的丫头就肯定不能说事不关己了。

    桃叶服侍阿青洗漱睡下。自己却睡不着。

    阿青走时她染了风寒,这几天已经好多了。这当奴婢的命贱。吃两副药病就好转了。她可病不起……哪个主子也不爱要个病歪歪的奴才伺候啊。她一病,活儿就得让旁人来做,时间一长,位置只怕也让人占了去,等到她病好了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她绝不能病。

    姑娘待在娘家的日子天少似一天了,桃叶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板上钉钉是要跟着陪嫁过去的。不但她,这屋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得跟着过去,就连桃核那傻丫头也不例外,她的力气大,一个人干些力气活儿能顶三个,打水啦,搬搬抬抬啦,这些事情一般丫鬟做不了得找小厮们帮忙,可是有桃核在就没有另找人的必要了。

    珊瑚和琥珀两姐妹,眼见着在这屋要站稳脚跟了,她俩还各有一手别人不会的本事,姑娘嫁过去之后,她们也准得重用的。

    只有她们四个当然不行……桃叶又翻了个身,她担心的就是到了郡王府之后,自己的地位会被取代。

    珊瑚太有成算了,她还有个妹妹,人家两人总比她一个人要强。自己呢,除了桃核可以说没什么帮手。

    虽然她现在在这府里人缘好,有体面。可一嫁过去,这些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夫人身边同她交好的桃枝也借不上力了,赵妈妈唐妈妈那里的人情儿也都废了。新的地方大家都是从头开始,自己不比珊瑚和琥珀占的赢面大。

    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倒是阿青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很快就睡着了。

    吴叔三天之后才回来的,一脸胡茬子,眼窝深陷,阿青真怕他这几天都没合眼——就算能睡,只怕也是不拘什么地方匆匆打个盹而已。吴婶不用说,当然更是心疼了,忙着让人烧水、热饭。

    吴叔匆匆说:“还得走,就是回来看一眼。”连着数日没见家里人了,他心里也放心不下,总惦记着。看着女儿已经平安到家了,妻子和小儿子也都康健,他这才算放心。

    “这几天你们不要出门,约束好家里的下人。”吴叔说:“有没有人来寻你打听过消息?”

    “有两家,可是你一直没回来别人也都知道,我都没让人进让来,直接吩咐门上把话说清楚,都打发走了。”

    “做得好。”

    吴叔赤条条泡进澡桶里,吴婶挽起袖子替他洗头、搓背。看着丈夫熬成这样,真是心疼的要命。她小声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出城秋猎,御马出了事。”

    “皇上没事吧?”

    “皇上没骑那匹马,是一位后宫的女子从马上跌下来了。没有伤及性命,可是腿摔折了,头也磕碰着了。皇上大发雷霆,当天即拔营回京,这些天京里明松暗紧,不知道情由的看不出来,知道一些的,都关起门来避风头。咱们家也得谨慎,尤其我又在这个位子上。”

    吴婶是经过事的,并没有乱了分寸:“你只管放心,家里头有我,你在外面就好好办差吧。”

    这件事情往轻了说,可能只是意外,而且也没伤着人命。可往重里说,很可能就是有人有不臣之心,又要掀起二王之乱那样的谋反大祸。吴叔既然担着宫禁戍卫的重责,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叔洗了个澡出来,头发还没干,就这么披着,阿青和赵妈妈已经手快的预备好了饭菜,香气诱人的红焖肉最得吴叔的心,直接端起盘子,连汤带肉的全倒进饭里,就这么稀里胡噜的往嘴里扒。

    吴婶在一旁看着他吃,不时说一句:“慢些,看噎着。”

    这么狼吞虎咽的也不知道几顿没好好吃了,吃的这么急这么快,那肠胃能舒服吗?

    可是看他这样急,这回家的一会儿功夫只怕也是忙里偷出来的,不能在家久待。

    吴叔风卷残云般把桌面扫荡一空,抓过吴婶抱了一下,又抱了抱小石头,回头嘱咐阿青:“帮着你娘一些,多照看着弟弟。”

    “我知道。”

    嘱咐完这些,吴叔就大踏步的出门去了。

    皇上围猎出事,这消息封锁的很死,半途回京也找了一个很合理的借口,外头听不到什么风声。只是阿青心里不踏实,只怕这件事情会牵连很广。吴叔忙成这样,不知道李思谌现在怎么样了呢?

    冷雨延绵,连着三四天都是下下停停的,天就没放过晴。等到这阵雨终于算是下完了,天也一下子就冷起来了,仿佛一夜之间树上的叶子全都落光,人们纷纷换上了冬天的衣裳。

    去年的厚衣裳从箱子里拿出来,主子们的当然要晒一晒,有的还要过水去霉气。下人们就没那么讲究了,穿得暖和,干净就行。小石头本来就肉多,一穿上厚厚的棉袄和棉裤,简直象 个大棉团子一样,圆胖圆胖的。让人两个胳膊伸长了都快抱不拢他了。

    “难得遇见个好天儿。”吴婶把小石头放下让他自己趴在炕上玩:“你也出去转转晒晒太阳散散心。”

    今天天气确实好,阳光灿烂,还没有刮风,后院里已经晒了好些被子了。

    阿青蹭着吴婶问:“娘也和我一块儿出去散散吧?”

    吴婶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来,可是她这些天实实在在的担心丈夫,人都憔悴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写到一半的时候,电脑系统崩溃了~!!!!尼妹的!

二百零五 逛街

    “咱们不走远,就在附近逛逛。”阿青劝吴婶:“就咱们家不远街口,开了一家绸缎庄,咱们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好料子挑两块。我还没去过咱们自家的铺子呢,不知道平时生意好不好。”

    “要挑料子何必出去呢?让人传个话打声招呼,直接送到家里来挑就行了。”上次吴婶大手笔给阿青做衣裳的那家老字号祥福布庄就常做他们家生意,过节的时候人家还不忘来走动一二,虽然就送点糕饼之类的应节,可是这份周到就让客人觉得受了重视,下次还有需要自然还光顾他们家。

    “那怎么一样嘛,”阿青笑着说:“总看祥福的料子,也不觉得多新鲜了。倒是应该多逛两家,货比货,价比价,免得他们坑了咱们。”

    这话当然是说笑了,祥福的口碑一向不错,这样的老字号可不会急功近利,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砸了自家的招牌。

    吴婶看着女儿,阿青这几天变着法儿想让她高兴高兴,她不是不知道。

    坐在屋里她就难免会担心丈夫,这几天她又打发人去送过换洗衣裳和一些吃食,可是回来的人只把换下来的衣裳带回来了,连吴叔的面都没见到,也没捎回什么话来。

    真怕丈夫累出病来,又怕这件事情会象当年的二王之乱一样,又酿成一场大祸。经过战乱的人,胆子格外的小,也比一般的人更珍惜现下的太平年月。吴婶微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咱们出去逛逛。”

    要出门当然不可能把小石头撇下。乳娘手脚麻利给他换上了一身儿出门的衣裳,鞋袜穿好,外面再罩个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石头不耐烦裹那么厚,手都伸不出来了,风帽也挡住了他的视线,这孩子非常不合作,一个劲儿挣扎,他劲儿大,乳娘都快抱不住了。

    还是吴婶看着好笑发了话:“今天没有风。斗篷别裹那么严了。先拿下来吧,要是觉得凉了再给他加上。”

    她是亲娘,当然能做这个主。乳娘也不是不知道今天天气好,可是她怕万一孩子着凉了怎么办?那主母肯定要寻伺候的人的不是。所以她宁愿给孩子裹的厚厚的。现在主母自己发了话。乳娘肯定从善如流给孩子减负了。反正这是少爷的亲娘说的,再吹了风着了凉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阿青在一旁看的很明白,事实上很长时间以来她就发现了。但凡做下人的都有这个毛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吧,其实吴叔说过做官的首要诀窍也是这个,不求比别人做的好,只要不出错就行。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连阿青在畅想出嫁后的生活时,也首先想到了这个。

    首先别让人找出错儿来就行。

    小石头先前不知道给他裹那么紧干什么,一发现是要出门,那叫一个乐啊!手舞足蹈。能出一次门简直跟过年一样。抱他上了车,他眼疾手快的抓住车帘子,两手攥的那叫一个紧啊,看那架势,就是要待外头,就是不想进车里头。吴婶都叫他气笑了:“你待外头干嘛?你会赶车啊?”

    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亲娘,那样儿象是也知道自己挨训了。

    “你要不听话,就把你留家里,不带你出去了。”怕他理解不了这意思,吴婶还朝家门里头一指。

    不知这小子是感受到了吴婶话里浓浓的威胁之意还是他的小胖爪子没劲儿了,手乖乖的一松,让人抱进了车里。

    可是别想他到了车里头就能听话了,眼错不见小石头就把鞋踢掉了。把鞋踢掉也就算了,袜子居然也踢掉了,在吴婶和大妞的腿上爬来爬去,一直跃跃欲试想去掀开车帘上的帘子。

    这会儿车上的帘子不象春夏之交的时候,那会儿车窗上用的也都是纱,隔着帘子就能瞅见外头。天在天一冷,帘子也都换成了厚的,只能掀起来看了。

    问题是,别人是掀起来看,小石头是恨不得扒着窗户把脑袋伸出去看。

    这可不能由着他,万一外头有车啊马啊的过来碰着他怎么办?聪明的小朋友都该知道,坐车时不能把头和手伸出窗外,显然小石头是不聪明的那一种,他试图往外攀爬的时候,被吴婶硬揪了回来,啪啪啪的打了几下屁股。

    但是这天儿穿的厚啊,隔着那么厚的棉衣裳,打的还是肉厚的肥肥的屁屁,根本不疼不痒的,打完了他还要继续爬。

    好在要去的那家铺子近,这边母子较劲的功夫,车已经到了。

    车靠着路沿停下,吴婶把这孩子抱起来,又叮嘱阿青:“帷帽要戴好。”

    唐妈妈和桃叶、桃枝她们过来,扶着母子三人下了车。店掌柜已经得了消息,正在谈话的一位客商也先避出去了,把地方都腾出来,清了场让她们母女好好的逛,怕她们不自在,掌柜的自己都不往前凑,把自己家里的从后面叫来陪着她们。

    阿青还没这么正经的出来逛过,这铺子虽然新开,可是看起来货是挺齐全的,南北货都有。掌柜的老婆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看来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从一开始请安问过好,就滔滔不绝的开说了,嘴里的词儿没有一句重复的。这店里的各种布匹丝罗绸缎少说也有百来种,她样样都如数家珍,这块适合做衫子,那块料适合裁个裙子,旁边另一种给孩子穿最好不过,又软和,又透气,做贴身穿的小衣服再合适不过了。为了增加说服力,掌柜娘子搬开布拆了包头,一剪子下去剪了二尺布,递给吴婶让她亲自感受一下。

    人家为了她们把整匹布都拆了,这真不好意思不买。况且这种细棉布手感确实好。绵、厚、软,搭在手上的感觉非常舒服。

    不得不说,女人和小孩儿的钱最好赚,这个道理古今皆同。吴婶自己倒是不爱打扮,可是家里现放着一个快要出嫁的女儿,想着这个她穿好看那个她穿也合适,一口气买了十几匹。给小石头也买了那种掌柜娘子力荐的细棉布。

    绸缎店里做买卖,有整也有零。不过说到底,还是零买的多,平常人家不会一买一整匹。都要量好了算准了幅宽和布长再下剪子。一般布庄为了招徕生意,也都会给些优惠,比如足尺加三,或是买了大幅。送些零碎尺头。一匹布有时候裁到最后就剩个二三尺。做什么都不够。就当添头送了。

    除了这些,吴婶还买了几匹素雅庄重的颜色,打算给丈夫和在外面的大儿子做袄子。

    挑了这么些东西。当然不用她们抱着走,也抱不动,布庄的人自然会给送到家里去,账当然也是货送到了再结。吴家在这一片地方也算是很有名的人家了,布庄的老板娘做成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赶得上过去好几天加起来的总合了,乐得合不拢嘴,一直说要多送一块好料子给姑娘做裙子。

    “用得好了夫人以后可要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啊。”

    吴婶笑着说:“那是自然。”

    小石头口水淌的哗哗的,吃手吃的特别起劲,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布庄里沿墙边都摆满了各色的布匹,五颜六色的小孩子最喜欢看,一双眼都要不够用了。

    母子三个要出门上车,正好又有辆车过来在门前停下。跟车的仆妇和随从前后忙活,搭了脚凳,扶着一位姑娘从车上下来要进店门,正好与吴家三口走个对脸。

    那位姑娘看衣饰打扮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头上戴着一顶帷帽,昂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阿青扶着吴婶到了车边,身后忽然有人说:“且等等。”

    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姑娘走了过来,直剌剌的问:“你这裙子是哪里做的?”

    阿青自打到京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礼的问话,愣了一下才说:“姑娘是问我吗?”“不是问你还能是问谁?”

    虽然这口气让人无语,阿青也不想同她一般见识。京城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象三公主那样谦逊可爱的,也有眼前这一种尾巴翘的比谁都高的。

    “倒也不远,就是从这边直走,见了桥之后右拐,到了那条街上就可以看见铺子的招牌了,叫祥福布庄。”

    阿青说了这话,那姑娘连个谢字都没说,转身就带着人进店里去了。

    坐到车上,吴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家的姑娘,真是无礼。”

    “娘不用生气。”阿青可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萍水相逢,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以后只怕也不会碰见。她不懂礼数,该头疼烦恼的是她的父母亲人。阿青劝吴婶:“看她年纪也不算大,娘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还叫小孩子?也是可以说婆家的人了。”吴婶说:“孙佩看着应该和她差不多高矮吧?比她强出一条街去。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父母,这么不会管教孩子。将来要到了婆家,也这个样子还了得?”

    “您看您,多操这么多心事,反正她成不了咱们家的儿媳妇,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吴婶也让阿青给逗笑了:“可不,倒贴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也不能娶这种姑娘进门。”

    不过阿青这话,倒是让吴婶想起了在山上的儿子:“这天也冷了,小山学完了今年,还有明年一年呢。就是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算出师让他下山。这一年大二年小的,你弟弟的亲事也该打算了。”

    在阿青印象里,小山还跟个野小子一样,光着脚丫子满山的乱跑。可吴婶现在就开始琢磨他的亲事了,这让阿青觉得实在是有点……太早了些。

    “娘,小山他还小呢。”

    “小什么啊。”吴婶把小石头牢牢抱住不让他再去爬车窗,一面跟阿青解释:“现在打算已经不算早了。先打听合适的人家,再挑一挑姑娘的品格脾性,这就得花不少功夫,你以为合适的姑娘就那么容易找啊?等打听着了,请人提亲放定,中间又得用多少时候?这定了亲可不等于马上就能过门,中间起码还得个成年的时间让人家备嫁吧?这么一算,真娶到家还得几年呢。”

    阿青总觉得结婚总得过了二十岁再考虑——好吧,是她想岔了。她自己虚岁也才十七呢,不也已经要嫁人了?这时候没有点特殊原因,谁家的儿女也不会留到二十多岁才谈婚论嫁的,姑娘一过二十,人家都觉得这是老姑娘了。

    吴婶已经拿定主意了,等嫁过女儿,就开始替儿子寻亲事。

    就是儿子现在还在山上学艺,前途尚不明朗。倘若身上有个一官半职的,那议亲的时候就要顺当多了。

    回去的路上她们绕个道,去看了一下自家的铺子。不过铺面是自家的,买卖却不是。因为事赶事,吴婶一直腾不出空来,铺子是赁给人收租的。地段都不错,看着生意也好。

    吴婶没下车,就在外面看了两眼,又让阿青看,嘴里打趣她:“你可要看清楚一点,这可都是你的嫁妆,自己的东西,当然得自己心里有数才行啊。”

    阿青放下车帘,笑着把小石头抱到自己膝上来:“别的东西我可以都不要,把这个宝贝给我带上就行了,要说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了。”

    吴婶捂着嘴笑的收不住:“哎哟哟,你何必要抱他呢?想要就自己生一个呗,我可等着当外婆呢,金锁我都预备下了。”

    阿青:“……”

    要论耍嘴皮子,姑娘就是说不过大嫂,人家说话那尺度多大啊。

    吴婶也不是纯拿她玩笑,咳嗽一声,让表情变得正经认真一些才又说:“我可不是说笑话的,这说到底,女人的立身根本就是得生儿子,有了儿子,你在王府才算站稳了脚,说话也有底气。唔,世子爷品貌是不错,你也生得花朵一样,将来你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肯定漂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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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 玉玫

    娘仨在街上逛的十分尽兴,小石头有精神折腾的时候,吴婶和阿青必须舍命陪顽童。可等大家都累了,这小子直接两手一伸往人怀里一扑,一秒钟就开始呼呼大睡。

    吴婶看阿青抱着熟睡的儿子,心知道这孩子份量不轻,抱上一会儿胳膊就得麻。

    “不要紧,我想抱着他。”

    阿青说的是心里话。醒的时候是小恶魔,可是睡着的时候的的确确就是个小天使。那么可爱,那么天真。看他眼皮动了动,还以为他要醒了,但是他咂巴咂巴嘴,又接着睡了。

    吴婶说:“大概是做梦了。”

    “不知道他梦见什么了。”阿青把他换到另一边胳膊上抱着,幸好路途不远。带着的斗篷这会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下车之前吴婶把小石头接过去抱着,把斗篷给他囫囵一盖,唐妈妈和桃枝一左一右扶着她们娘俩下车。

    门上的人迎上来:“夫人回来了,老爷刚才也到家了。”

    “真的?”吴婶真是喜出望外,抱着孩子快步进了门,阿青连忙跟上,在一边儿护着小石头,怕盖在他身上的斗篷滑下来。

    吴婶走的急,没注意到在院门、廊下的那些丫鬟仆妇神态举止都有些异样,一个个缩头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吴婶在门前停了一下,玉铃正带着小丫头把地上的碎瓷片儿捡起来,脚下的青石地上还有未开的水渍和茶叶渣。吴叔坐在屋里正对着门的椅子上。披着一件外衫,头发还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

    “你怎么不擦了水?”吴婶把小石头交给阿青抱着,寻了布巾来给吴叔擦头发。

    吴叔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你们去哪儿了?”

    “去布庄了,眼看着要换季了。”

    阿青看着他们夫妻之间那样亲昵,自己也不进去做电灯泡,把小石头交给乳娘,自己回屋去洗脸换衣裳。

    珊瑚站在一旁服侍,替阿青挽袖子捧水盆。等阿青坐下来,她又先把阿青惯用的茉莉膏 拿出来打开盖子,阿青用小指挑了一点香膏在脸上涂开。

    “刚才老爷回来之后。赵妈妈吩咐端水进去。玉玫服侍不周。惹得老爷发火,茶盅都摔了。”

    阿青一怔:“玉玫?”

    吴婶身边的新来的两个丫头,要论长相,玉玫比玉玲标致。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平时总是打扮的格外精心。两个丫头并排站一起。玉玲就是丫头样子,玉玫倒象个小姐似的。

    不用珊瑚多说,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悬念。只不过珊瑚说的含蓄。在姑娘的面前,当然不能毫无遮掩的说,玉玫早就有往上爬的心了。可是她有那个心,却一直没逮着机会。吴叔平常一点儿闲功夫也没有,吴婶对家里把持的又严。可今天算是让玉玫碰着巧了,吴婶母子三人一起出了门,唐妈妈和桃枝也跟了去,等于正屋就空了。

    而偏偏好些日子没回家的吴叔今儿回来了,在外头煎熬了好几天,头发、身上都快有馊味了,吴叔一进屋就要洗澡换衣裳,伺候的人就是玉玲和玉玫。玉玲被玉玫哄了几句支使她去找替换衣服,玉玫自己则端着茶进了屋。

    结果就是玉玫被吴叔从屋里轰了出来,茶盅也砸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许多人家里都有玉玫这样的女子,生的比别人漂亮,不甘心一辈子这样埋没,想努力挣扎出头。玉玫走的是一条最便捷的路,可惜在吴家,这条路走不通。

    吴叔不是那样的人,他和吴婶的夫妻情分也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丫头能够破坏的。

    这整个府里,阿青最清楚这对夫妻。

    因为她就是吴叔吴婶恩爱的见证。

    要说在吴叔心里头有一个人最要紧,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吴婶,连儿女都得往后靠。他爱护更尊重妻子,就算时光匆匆,十几年恍然而过,吴婶不复当初的年轻貌美,两个人成亲的时候那白头到老绝不相负的话,吴婶没忘记,吴叔更没忘记。

    忘了是哪一年,阿青年纪还小,吴叔晚归,吴婶一直在灯下做针线等他。等他终于回来,吴婶忙着给他热菜热饭,端水替他洗脚。那天吴叔受了伤,因为天冷,在外头也没来得及包扎,血粘着衣裳都快冻上了,吴婶用热手巾一点一点把伤处粘的衣裳捂化捂软才替他揭下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替他上药包扎。

    那时候窗外大风呼啸,屋里一灯如豆。吴叔那样拼,为的也是妻儿的温饱。而吴婶也毫无保留用的用柔情温暖丈夫,两个人在灯下就那么坐在一起,并没有说什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话。

    那些话都在心里,不用说。

    “那玉玫现在人呢?”

    珊瑚轻声说:“赵妈妈让人把她带后面去了,她一开始还哭哭啼啼的,赵妈妈只能让人把她嘴堵住。”

    玉玫的下场阿青已经可以预见到。果然唐妈妈没多时就领了人来,从后门把玉玫带走了。

    家里当然不可能再留着这个丫头了。

    玉玫一去,空出来的位置就由针线做的不错的玉纹顶上。玉纹生得干瘦,到了吴家之后吃的饱穿的暖,虽然比一来的时候好多了,可是现在看着还是瘦巴巴的模样。她针线做的不错,原来分派给她的差事多半都是针线活计。现在玉玫走了了,玉纹凭她平时的细心谨慎周到,顺顺当当的进了正屋当差。

    这桩小小的意外没有人提起,不过晚上吃过饭,大妞跑来了。

    “姐,听说白天家里出了事儿,打发了一个丫头?”

    “你听谁说的?”

    “人都换了一个我还能不知道。”大妞靠着阿青坐下:“我早就看那个丫头太安生。说不定她一直等着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呢。我是没碰上,要不然我非得给她几下子,让她知道厉害。”

    “你跟她置什么气啊。”

    就象吴婶,她知道了这件事也没说要把那丫头打一顿出气啊,甚至都没有把她叫过来骂几句,直接就让唐妈妈把人打发掉了。

    吴叔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妻子处置,自己并没有多说多问。

    “真是富贵动人心。”大妞摇摇头:“咱们在老家的时候,过的都是一般人家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丫头婆子的,也没有这些麻烦事。现在吴叔富贵腾达了。什么人都往上凑。你说玉玫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吴叔的年纪当她爹都有富余了,她看上什么了?不就是觉得吴叔做了官,婶儿平时为人又和气吗?要是婶子平时凶一点多给她她立立规矩,她也不敢这么大胆。”

    桃叶端了茶进来。她在门外面就听见二姑娘说的话了。玉玫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张扬。可是现在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已经没人不知道了。桃叶心里有数,这府里象玉玫一样心思的不是一个两个,都看着富贵迷了眼。想着爹妈给了一副好皮相不能白白辜负,一朝翻身做主子,那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

    都是一群缺心眼儿的。

    虽然丑事出在别人身上,可是桃叶觉得整个府里的丫头都被玉玫闹的这一出陪着一起丢脸了。经过今天这事儿,夫人是不是看着她们这些年轻的丫头来来去去都别扭?会不会想着从此对她们多防着多打压?

    桃叶放下茶,知道两位姑娘说话自己在跟前不方便,又轻手蹑脚退了出来。

    大妞端起茶喝了一大口:“青姐,你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吧?”

    “没有,我们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地上的碎茶盅,她人已经不在跟前了。”

    大妞压低声音说:“我可听说啦,她就趁着叔洗澡的时候摸进屋里去的,被轰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穿着小衣,连裙子都脱了。”

    阿青诧异的看着她:“你还打听这些?”

    大妞捂着嘴笑:“当时看见的人不是一个嘛,肯定会有人会说的。她胆子还真大!”

    这个细节阿青倒是不清楚。

    “晚上你还回去睡吗?要不打发人和桃叶说一声,你就在这儿睡吧。”

    “我还是回去吧。”大妞不情不愿的起来:“明儿我得早起,我爹说要去药市。要是我起得晚了,他肯定不带我去了。”

    “药市?”

    “我也只是听说,每个月好象西市那边都开药市,很多外地来的药草被运到那儿,货特别全,想买什么都能买到,可热闹了。前几天有人给我爹送了贴子来,我问了半天他才跟我说了几句。”

    如果象大妞说的这样,那去这个药市一定能增长见识,拓展人脉,同南来北往的同行交流。就算不为了买药进货,这药市也很值得去啊。

    “那你还不早点儿回去睡,在这儿跟我胡说八道。快回去吧,我可不留你了。”

    大妞笑着说:“知道,那青姐你也早点睡。”

    她都走到门口了,又想起件事儿来:“啊,我都忘了,光顾说话了。”她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瓶子:“这是我配的药,这几天天干风又大,你想咳嗽的时候就含一颗,肯定有效果。”

    “多谢你还费心想着我。”

    “我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啊。”

    第二天阿青比平常起的晚了一些,大妞已经跟着张伯一路出去了,扬威和振武两个也跟去了,药铺今天只好暂时歇业不能做生意了。阿青用过早饭,去跟张尚宫上课。

    天气已经转冷,张尚宫却还穿的很单薄。阿青以为是做的冬衣没送来,张尚宫微笑着说:“我不怕冷,不下雪我从来都不穿厚袄的。冬衣早就送来的,可没有人怠慢我。昨儿上街玩的开心吗?”

    “挺好的,买了一堆的东西。”要论起购物欲,女人从古到今都一样。

    阿青的婚期更近了,张尚宫也只在吴家留到年底,就要告别吴家重新回宫了。阿青和她师徒相得,平时很聊得来,现在不免有点为她担心。

    不担心别的,而是张尚宫回去之后的位置处境。

    宫里头最不缺什么?人啊。

    张尚宫原来在宫里必定也是有一份固定稳当的差事,可是她出宫来教导阿青,在吴家一待就是近乎一年的时间。那她原来的职差必定是另外有人在做。

    等张尚宫再回去,只怕人家已经把位置坐稳了,她反而成了闲人。

    这不是阿青札人忧天,而是她以前就见过这样的事。当然不是这辈子,是上一世。那时候有个女同事怀孕生孩子,一共请了快半年的假。她是请假了,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的活儿公司当然要另外安排人去做。等她生完孩子回来,公司把她安排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工作辛苦不说,挣的也不如原来多。

    张尚宫自己却好象并不在乎,阿青练了一会儿字,两人在一起又说了一阵宫中掌故。张尚宫问阿青:“听说昨天府里处置了一个丫头。”

    阿青知道这件事情必定瞒不过张尚宫,点头说:“是啊,让您看笑话了。”

    “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可比你要多了。”张尚宫淡淡一笑:“宫里头有无数想要出人头地的美女,这样的事每天都有。有人在皇上要经过的地方唱曲,有人在树后吟诗,有人会冒冒失失的丢了帕子,甚至有更离奇更古怪得多的事,一点都不新鲜。这样的事,你将来一定也会遇到。”

    阿青明白张尚宫的意思。

    她要嫁的人是郡王世子,将来就是郡王。他的身边肯定也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玉玫,前仆后继。

    之前张尚宫影影绰绰的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只是一点而过,今天却是正面的说起。

    “令尊吴大人,在这一点上很令人佩服。男人嘛,在外面英明神武的多,可是对于内宅里的事,许多都是糊涂虫,喜欢年轻貌美的姬妾。那些温言软语讨好吹捧,他们照单全收,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真那么不了,以为那些女人付出的都是真心。”

    也许确实有真心,可是更多的时候,都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未完待续。。)

    ps:  电脑今天送去修了,很晚才拿回来。事情特别多,儿子累的连澡都没洗,坐床上看了会儿书就这么睡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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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生香介绍:
民以食为天,谁一天也少不了三顿饭哪。 一句话概括:这是一篇闲话废话很多的文。(哎哎大家不要走!) 爹死娘不在,阿青开了家小饭铺养活弟弟。有一天,上山打兔子的弟弟捡回来一个麻烦,从此阿青的生活麻烦不断,再也不复平静……食味生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食味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食味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