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 裁衣
但这又不是他动的手脚,动手脚的那些人做聪明,最后被反将一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青心里涌起淡淡的骄傲。
李思谌真的很优秀。
李思敏一看阿青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这话题正对阿青的脾胃。
他们毕竟认识的时候短。其他大多数的未婚夫妻,婚前大多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得等到进洞房揭盖头的时候才能看清楚对方的眉眼。他们能相识,能两情相悦,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
但是纵然是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相处,隔上这样久才能见上一次,而且见面时总是那么匆忙,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能好好的坐下来说话。
李思敏想,她能帮上忙的也就是这个了。现在她这么热心的给哥哥嫂子牵线搭桥,将来不怕哥哥嫂子不卖力的帮她。
嫂子这人也挺好相处。也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她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和她说话不用象平时和旁人说话一样那么费脑子,一句话得在心里绕几个圈才敢出口。
很轻松舒服。
但是也许她将来也会变成和身边其他人一样。李思敏见过很多,在进入了不同的生活圈子之后改变的例子,尤其是宫里,这样的人很多。
他们不能在庄子上待的太久,得在天黑前回城。李思敏还建议说:“不如打发人去跟吴夫人说一声吧,就说咱俩投缘。想再玩一天,你在庄子上住一晚再回去。”
那吴婶肯定不乐意,她知道李思敏是个幌子,其实她在这儿是同谁在一起。白天还行,过夜绝对不行。
“下次吧。这次出来的时候说好的,晚上就回去。”阿青笑着说:“我晚上在城外过夜,我娘会担心的。”
李思敏看她不会改主意了,笑着说:“好吧。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下次还是我出面去借你。”
阿青白她一眼:“什么借不借的。下次不同你出来了。”
“别啊。”李思敏赶紧拉着她的手:“阿青姐你手艺真是好。那道鱼太好吃了,我都没吃够。下次你给我单做一条,不给别人,就我一人吃。”
“一次吃腻了还有什么意思?”阿青说:“再说做这个鱼不能太大。鱼太大了。肉就不嫩了。我把做法写给你吧。你回去了也可以让人做。”
“好好,你把做法写给我吧。”李思敏说:“回去我也请三公主尝尝这道菜,她一准儿喜欢。”
“宫里有鲜鱼吗?”
“旁人的份例当然没有了。新鲜鱼虾要运进宫里可不容易,可是三公主很受宠,只要她开口,膳房一定会尽力巴结的。”
阿青看着李思敏,对这个姑娘不知怎么有点儿心疼。
虽然她知道,李思敏不是个软弱的姑娘。可是她年纪小小又没有生母,不知道她是怎么熬下来的。她和三公主交好,应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说不得也有不少委屈。可是没有亲娘,爹又指望不上,早年李思谌说不得自身难保,也无法照顾这个妹妹,她只能靠自己。
李思谌走后阿青继续跟着张尚宫学规矩。因为知道其中弯弯绕的关系,阿青对张尚宫也更自然了一些。
这些天吴家人来人往,吴婶要给阿青做衣裳,四季衣裳各十二套。阿青觉得有点太多,穿不过来。吴婶说:“穿不过来?你以为你嫁出去了还跟在家似的,整天穿条旧裙子也没人说你?到时候你只怕天天都要见人,哪天穿的都不能马虎,天天穿重样的人家会笑话你。”
吴婶找的铺子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惯做高门大户的生意。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来了两个能言善道的女人,带着各式衣料来给吴婶过目。绫罗绸缎丝毛绢纱,各式各样看得人眼都花了。见客穿的,家常穿的,什么料子做外裳,什么料子做内衣,那两个人说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吴婶叫着阿青一同选看,还拉上张尚宫做帮手。选定了料子,再选款式,还得仔细丈量她的尺寸。
“这连理裙新嫁娘穿最好,富贵吉祥,比翼连理,夫妻一准儿能恩爱和睦。”
“姑娘看,这几年京城里的闺秀、夫人们,都少不得做一条这牡丹裙穿。您看这裙子多漂亮,就象一朵乍开的花儿似的,这裙脚边跟牡丹花瓣是一模一样的,姑娘说着这裙子,那真是人比花娇,婀娜动人。”
“夫人您看这块料子,这叫霞影纱,做夏天穿的纱衫,裁个披帛,都合适。这纱一共三个颜色,都很娇嫩淡雅,穿着不落俗套。”
“姑娘您看这个如何?做个镶边最好不过。”
一天下来,阿青都要累瘫了,这做衣裳挑料子,真比干了一天的家务活儿还累。
中间小石头闹了一次,吴婶喂完了他,把他抱出来看。小孩子喜欢鲜艳的东西,这摆了一屋的料子让他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身子往外挣,就想往上面扑。
吴婶把他递到乳娘手里,再塞一个彩缎球给他玩。
“这些都是要给你姐姐做衣裳的,可能不让你乱抓。”瞧这口水淌的,这里面有些料子是很金贵的,不好洗。单口水不怕,万一他少爷一高兴,就地撒上一泡,那乐子可大了。
那两个女人很会招揽生意,见了小石头那就是一通夸,夸得吴婶眉开眼笑。阿青这衣裳还没个影儿,就拍板决定给小石头也做几身儿。
阿青累的坐都不大坐得稳了,眼见着吴婶被忽悠。每个当娘的都爱听别人夸自己孩子,夸孩子比她自己更让她高兴。小石头这才多大?这些衣裳做了多半也只能穿个一次,小孩子长的太快,一转眼儿这些衣裳就会淘汰掉。
可是吴婶高兴,阿青也不想扫她的兴,还强打精神建议吴婶也做几身儿。她生完孩子之后,以前的衣裙穿着有些紧了,而她现在见人应酬又不少。
那两个女人走的时候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笔大买卖。即使他们铺子大生意好,这样的好事儿也不是天天都能遇着。(未完待续。。)
ps: 突然发现上一章忘了加章节名了,可这个又没法儿修改。
上一章想叫野花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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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 失眠
阿青吃罢了饭,帮吴婶哄睡了小石头,回屋又做了一会儿针线。她拿出针线盒子,又挑了块料子出来。
桃叶正在泡茶,她现在格外的周到,比以前更加了一百倍的细心。
后院里那对姐妹花让桃叶非常有危机感。如果没意外,那对姐妹是一定会被安排到姑娘身边的,这事儿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她从唐妈妈那里旁敲侧击,自己也暗中观察打探。那对姐妹花对她威胁太大了,她们俩聪明机灵,手脚勤快,就算俩人没有那一人一手绝活儿,也是这一批人里头难得的好苗子。
看桃核坐一边看着茶炉子烧热水,桃叶心想,这丫头倒是不发愁,好吃好喝好睡,无忧无虑的。平时桃叶总觉得这丫头傻,哪天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她自己还不知道。
可是现在看着桃核那样,桃叶心里反而对她有点说不出的羡慕。
但是这感觉只是一瞬间,桃叶很快又收束心神,她可不想当个傻丫头。
“水烧好了提进屋,铜盆要涮一下再拿进来。”
桃核点头应着。
桃叶沏好的茶端进屋,阿青正在翻本子想挑个合适的花样。
平时这种事情难不倒她,可今天看哪个都觉得不够合适。
“姑娘,喝茶吧。”
桃叶殷勤的倒了一杯茶端过来。
阿青转头一闻就知道是安神竹叶茶。托张伯的福,家里头安神茶、清心汤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姑娘这是要做个什么?”
“想做个荷包。”
桃叶看见旁边那块布料的颜色。就猜出这要做的是个男式荷包。
桃叶想到姑娘前日才出去过,这个荷包应该是做给谁的,她心里有数。
桃叶看着书页里夹着的样子,小心的出着主意:“这样子说好挑也容易,说不好挑也难。”
阿青转头看她:“这话怎么讲?”
桃叶笑着说:“不一样的人,用的花样当然也不一样。做买卖的想要发财,有年纪的想要添福寿,做官的人想步步高升。”
阿青想,李思谌盼着什么?
她发现自己还真猜不透。
可是骑马的那天,她觉得李思谌现在最期盼的事儿。就是快点成亲……
把这个刨除。阿青想,他的差事总是危险的,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他平平安安的。别再出上次那样的意外。
这样看来。给他绣个岁岁平安的图样吧?
桃叶看姑娘已经拿定主意了。就没有再多说话。
桃核敲了下门:“姑娘,我送热水来了。”
一手提着大铜壶,一手提着凉水桶。桃核连个晃都不打就这么大步进来了。
说起来桃叶都不得不对这个丫头服气。虽然说桃核比较傻,可是她有她的长处,别人替代不了。
这丫头是真有把子力气!这样的大铜壶,桃叶两手才能提动,而且这是开水壶啊,绝不可能象她这么举重若轻。至于那凉水桶,桃叶就更不可能提得动了,得找个人帮她一起抬才行。
桃核就凭这力气,在姑娘身边也有一席之地。这种粗重活计不会有人跟她抢着干的,她永远不怕被别人顶替掉。
连赵妈妈都笑着说,桃核饭量是大了点儿,但是她的饭也没白吃,干起力气活儿来一个顶俩,又不偷懒耍滑,是个顶用的。
把水放下之后,桃核又去把盆端了进来。
阿青看看时辰,也到了平时该安歇的时候了。
她梳洗过之后,躺在床上习惯翻两页书。今天随手一摸,摸着的是本佛经。
好吧……不是巧合,她经常用佛经当催眠经来读的。不夸张,读上两行就觉得心平气和,读个半页就瞌睡一阵阵的,通常她是读不完一页的。
催眠效果堪称奇佳,阿青觉得这比喝安神茶之类的有用多了。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都看了整整一页了,她居然还了无睡意。
很多念头在脑海里来来去去的,她想他离了京没有?如果离京了,现在走到哪里了?晚上会在什么地方歇息?驿站吗?
如果是驿站还好,起码条件好一些,热水热饭热炕都有。如果不在驿站,那就要差得多了。
依阿青来猜想,他很有可能不住在驿站。
佛经都翻了几页了还是睡不着,阿青索性坐了起来,桃叶马上过来了。
“姑娘?”
“把柜子上那篮子给我吧。”
桃叶劝她:“晚上灯烛不亮,要做针线不如明天做。姑娘是睡不着吗?我替您捶捶腿?”
“没事儿,我做几针困了就睡,你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桃叶看阿青很坚持,可是她也不能这么就去睡,说到哪儿也没这个理。她也把针线拿出来了做。
阿青选了那块看起来颜色素雅的料子,用绣花绷子把布挣平整了,先比了比左右上下大小,慢慢的下了第一针。
做了一会儿针线她心里就踏实了,绣了一个花瓣,也没用多少时间。
阿青打了个呵欠,这才算踏实躺下了。
桃枝刚才看了一下阿青绣的图案,一目了然,那就是个平安如意的图案,没什么花巧。
桃枝替阿青把针线篮子又放回去,自己也才安心躺下睡了。
早上还没睁眼就听见了雨声。
阿青披上衣裳,下了地先去开了窗子。
外头细雨蒙蒙,对面的屋瓦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泛着乌润的光亮。阿青深吸了口气,雨的气息里夹杂着早起炊烟的味道。
阿青还闻着了煎米糕的香气,这股香味儿特别浓。直往人鼻孔里头钻。
他们家的米糕现在又小有名气了。原来在乡下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一闻见她家蒸米糕、煎米糕的香气都忍不住流口水,家里有客人,吴婶也时常用米糕招待。
而现在在京城,家里做了米糕,也常常会做为一样礼物送给亲友。比如孙家,常来往的吴叔的几位同僚和下属家,邻近的街坊家。这关系都是处出来的,邻居当然也不能白要他们家的东西,时常回送一二。熟了之后有次笑着对吴婶说:“你们家什么时候再做米糕。记得一定给我们家多做个几斤。大人孩子都喜欢吃。”
同样,吴家也是大人孩子都爱吃这个,就是天热的时候不大耐放,一次不敢多做。米糕好些吃法。蒸了吃、煎了吃、煮了吃。都成。撒上玫瑰丝果仁碎什么的当点心也行。切成如纸张一样的薄片煎的稍硬,吃起来又脆又香。和肉、排骨、鸡鸭什么的一起炖煮也行,米糕在肉汤里打完滚。比肉还好吃。冬天的时候天冷,做好了冻得**的,可以放很久呢。
阿青伸手出去,檐角滴下的雨水落在她手上,凉冰冰的。
早饭摆了一桌子,吴婶看见阿青和大妞一前一后进来,忍不住唠叨她们:“今天下雨,天凉,你俩也不多穿一件。”
大妞笑着说:“等下我出门的时候一定记得添衣裳。”
吴婶有些诧异:“今天下雨你还出门?”
“雨又不大。”大妞说:“反正我还有雨屐和蓑衣呢。”
吴婶知道她是劝不动的,天冷的时候下大雪也要去,刮大风也要去。现在就下个小雨,她肯乖乖待在家里才怪呢。
“算了,我是管不了你,想去你就去吧。”吴婶说:“都坐下,吃饭吧。”
大妞笑嘻嘻的讨吴婶喜欢,一顿饭的功夫终于把吴婶逗乐了。不过就算这样,煎米糕吴婶也不让她多吃:“本来里头就掺了糯米面的,又用油煎过,不好克化。你过过嘴瘾得了,别逮着就没饱没够的。”
“我知道了知道了。”大妞心想,桌上不能吃,她可以去厨房讨一些,带去药铺吃。
等用过早饭,吴婶喂过孩子,把他交给了乳娘,嘱咐她好生带着孩子,转头对阿青说:“你去换件衣裳,咱们出趟门。”
吴婶是不常出门的,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她还一次门都没出过。
阿青有点意外:“娘,咱们去哪儿?是去谁家做客吗?”
“不是做客,随便换一件出外穿的就行,记得多添一件,今天风凉。”
阿青心想,这刚裁完衣裳,是不是要出去买什么东西?
她换了一件出门的衣裳,披了一件斗篷,吴婶也已经预备好了,她们一出了门,桃枝桃叶她们跟在后头撑着伞。
阿青注意到跟车的人比往日多,尤其是今天下着雨,还有这么多人跟车就有点怪异了。
以吴婶的性格,如果真是要买什么东西,也不会让这么些人陪着一起淋雨。
可是今天下雨还坚持出门,八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吴婶靠着软垫坐着,从上了车就没说话。
车在雨地里安静的向前走,车走的并不快,是一路往南城的。过了宏化寺之后就是明昌坊。这里十分繁华,不过因为下雨的缘故,所以街道上的车马并不多,显得稀稀落落的。
车子最后停了下来,有人撑着伞迎出来,搬了脚凳扶着她们下车。
“夫人、姑娘请当心,下雨天这石阶有点儿滑。”
阿青在伞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天元票号,这可是家百年老字号了,分号开遍大江南北,信誉是响当当的。
吴婶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呢?要给她存一笔嫁妆钱吗?(未完待续。。)
ps: 今天感觉身体好转了,起码不会全身无力头晕目眩。二更还是会晚一些,大家明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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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四 念想
她们没有进大堂,直接进了右边一扇门,这里进去一个院子,雨地里的花木都静默着。请他们进来的那位掌柜看起来三十来岁,瘦而矮,撑着一把油布伞在前引路。穿过院子,他引着吴婶和阿青进了一间小敞厅,穿着青衣的仆妇端上来两杯热茶。
吴婶对那位掌柜说:“前天已经让人来打过招呼了,来取从前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掌柜点头说:“是,那夫人手里应该有凭证吧?”
吴婶从怀中摸出一只布包,一层层取开之后,布包里头是一把不起眼的黄铜钥匙,钥匙下面吊着一个小小乌木号牌。
“天字柜壹百壹拾号。”
那人看了一眼号牌,朝身边的伙计吩咐了一声。
那人躬身退下,过了不多时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个不大的木盒。
打开这个木盒之后,里面赫然也是一把钥匙,上面坠有同样的一个号牌。
掌柜把两把钥匙并在一起,阿青惊讶的发现,其实这是一把钥匙,被分成了两半。各自看起来看不出什么,合在一起的时候却严丝合缝,显然这才是钥匙的完整形态。
“请夫人与小姐稍等。”
吴婶点了下头,那掌柜领着伙计匆匆而去。
这间敞厅空旷安静,外头雨下的比刚才更紧了。
这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让人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厅里的每件陈设,看起来都有不少年头了。桌椅,条案,连茶碗看着都是用久了的旧瓷。
吴婶来这儿的目的,阿青也猜出几分了。
她以前只知道票号可以存钱汇兑,头一次知道这票号也提供寄存服务?存起的东西都各有一把钥匙,一分两半,由存物的人和票号各执一半,单拿其中任何一半都肯定不能打开锁柜取出寄存的东西。
阿青心里满是疑问。吴婶带她来,应该不止是让她开开眼界。取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和她有密切关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较长。等刚才那位掌柜再带着伙计回来的时候。两人共同提着一个木匣子回来了。
那只匣子并不算太大,长约摸两尺,宽高也就各一尺多些。匣子上没有什么雕琢镶嵌,一点花巧也没有。
他们把匣子放在吴婶身旁的桌案上。然后垂手退了两步。
“夫人。请验看一下吧。”
箱子上贴着封条。还有一把小巧的铜锁挂在锁扣上。吴婶看了一眼,确认封条确实无损,站起身来招呼阿青一声:“咱们回去吧。”
掌柜又撑起伞。将吴婶母女连同木匣一同送到车边,站在微微躬身目送她们的车子驶远,这才转身回去。
她们出去的时间不长,匣子由唐妈妈和桃枝两个一起搬下马车,送进吴婶的屋里。
匣子不大,可是份量不轻。
吴婶拉着阿青一起坐下,看着摆在桌子正中的匣子。
“这里面……是你生母留给你的东西。”吴婶的手在匣子的边缘轻轻划过:“一开始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谁想到后来整个东平侯府都败落了,幸好还有这些。你打开来看看吧。”
“这是……我亲生母亲存在天元票号的?”
“是啊。”吴婶眼神看起来十分感伤:“天元票号牌子老,靠山硬,从前朝直到现在,百余年都屹立不倒……打开看看吧,里面东西也不算多,可总归是个念想。”
把封条揭掉,再打开匣子上的那把锁,阿青缓缓掀开了盒盖。
这匣子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打开后发现里面做工十分精巧,抽屉一层层揭开,里面差不多都是首饰珠宝。阿青把每一层都仔细看了,可是里面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不知道当时存起这些东西的人,在想些什么?
答案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那些宝石珠玉静静的躺在匣子里,十几年的时光对它们来说就象是一眨眼,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它们依旧耀眼瑰丽,而这些首饰珠宝曾经的主人,却早已经作古。
看着这些珠宝,阿青突然明白物是人非这句话有多么冰冷残酷。
“我还记得这个。”吴婶拿起一盘赤红珊瑚缨络项圈:“这是小姐的陪嫁,她成亲的那个月里就戴着这个。”
“还有这个,这钗子是小姐的心爱之物,是她及笄时薛家老太太送她的,没想到她把这个也放进来了。”
这里面大多首饰吴婶都认得,虽然事隔多年,见了这些东西,还能一一说出它们的来历。
“这些,都是你的。”吴婶轻声说:“虽然小姐她没能亲自抚养你长大,只留下了这些东西给你。可你要记得她,千万不要忘记。小姐和姑爷知道有了孩子之后那么高兴,姑爷一直翻书,光是备挑的名字就写了满满两张纸。小姐也亲手做了很多小东西。要不是遇到了那样的祸事,他们一定也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阿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婶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的很认真,记得牢牢的。
当时京里的情形肯定已经乱了,把这些东西存放在别处,就算吴婶说的,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许当时他们夫妻还想着,即使侯府可能会败落,只要人还活着,这些东西也可以做为以后孩子的生活保障,算是条退路。
当时这对年轻的小夫妻才多大?石公子也不到二十。这么年轻的一对夫妻,在即将为人父母的时候,想的那么多,那么远。
阿青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做过母亲,这种心情,也许要将来她才能够体会。
这一箱东西,实在太沉重了。
不光是它实际的份量,还有,它上面承载的东西,让阿青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一般年轻的女孩子突然看到一大箱珠宝首饰,肯定会雀跃欣喜吧?阿青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一样,那么想知道过去的事情。
她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平时他们喜欢做些什么,喜欢谈论什么……
在仁化二十二年那场变乱发生之前,他们应该过的很幸福,恩恩爱爱,欣喜的等待孩子的出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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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 首饰
吴婶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完全陷入了回忆当中。
“你看,这簪子、镯子,项圈,成色还都跟新的一样,直接就能用得上。钗子头面这些颜色显得暗了些,让人拿去重新炸一炸就好了,样子一点都不过时。”
“来,你试试这个。”吴婶拿着一朵珠花非要给阿青戴上,阿青只好全当不是自己的头,让她去摆弄。
首饰的确是很不容易过时的,女人们的衣裳款式常变新,鲜花绢花这是按着季节来的,变的更快。
阿青还想着要宽慰吴婶,可吴婶一打摆起女儿来,自己早把感伤给抛到一边去了。
“这个你戴好看,你生的白,换个肌肤黄些、黑一些的来戴都不好看。”小粒宝石攒成的珠花,虽然没有后世那样的切割打磨技术,可这时候的宝石更显得拙朴天然。有一副玉镯,那颜色皎如月光,阿青就算对这些东西不算精通,也知道这必定非常贵重。一挂珍珠项链,每颗珠子都一般大小,浑圆无瑕,看上去有着氤氲的光晕,就象裹着一层银色的轻纱一样。
怪不得人们都说珠光宝气,这珠光真的很美。
“这些你都用得着,就是更拿钱去买,也找不着这样的成色。我看这两样你出嫁时候戴都很体面。”吴婶说着说着又难过起来:“要是小姐还活着,能亲眼看到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她该有多欢喜啊。”
阿青轻声劝慰了几句。也不见吴婶情绪好转。结果这会儿西屋里传来小石头洪亮的哭声。
“哎呀,这是饿了。”吴婶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外走,过了片刻把儿子抱回来了,坐在椅子上给他喂奶。
……好吧,果然伤春悲秋都是闲人才能做的事,象吴婶这样睁开眼就忙,一直忙到晚上合眼都还牵挂着儿子的主妇,就算想要多感伤一会儿,都没有那么奢侈的时间。
“这孩子八成快要长牙了。最近总是想咬我。口水还多。”
小石头吃的特别卖力,吴婶这一回的奶水也好,把儿子喂的这个白胖啊,跟年画上的抱鱼童子似的。人见人爱。他还喜欢到外头去。不喜欢总闷在屋里。要是抱他出去散步。放风的时间短了,他还不乐意,要是想转一刻就回来。那他绝不答应,手脚挣动着非得要朝外扑。
这不用三岁看老,半岁就能看出来,这也不是个安分老实的孩子。小山当年也是这样,特别的好动。
吴婶有些发愁的说:“这要等到会走了,真是一眼都不能放松。”
这个阿青也深有体会,小山就不是个好带的孩子。那会儿吴叔吴婶不在家,阿青带着小山在院子里头,就弯下腰捡个东西这么短的功夫,小山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就跑出了院门,追着邻居家的大狗一路撒欢,差点儿没把阿青吓得背过气去。那大狗多大啊,虽然是家养的,小孩子没轻没重,真抓疼了惹恼了它,它抓一把、咬一口,后果都不堪设想。
不过小石头和他哥哥那会儿又不一样了,那会儿家里是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样儿?不夸张的说,小石头和小山比,那可是太享福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这孩子长开了,现在看起来更象吴婶,脸庞,鼻子和嘴巴都和吴婶相象。小山长的更象吴叔,骨架、身量,脾性,都和吴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小石头要是按照现在这样长大,将来应该会比他哥哥俊秀斯文一些。
遗传真是一件奇妙的不可捉摸的事。
阿青看着小石头还没长出多少头发的大脑门,忍不住出神,她和亲生父母长的象吗?更象母亲还是更象父亲?吴婶没有提过这个话题,阿青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不愿意主动去问。
这孩子吃的饱饱的,终于心满意足的松了口。吴婶把他竖起来抱着,拍拍他的背让他把嗝打出来。
这孩子吃饱了就不安生,向着阿青伸出了胳膊,半个身子都扑过来了。看这架式阿青再不抱他,他都能急的跺脚。
这性子还是象吴叔。
阿青笑着把他接过来抱着,掂了一掂:“又沉了不少。”
她现在想抱小石头在外头玩一会儿都不能多抱,要不了多会儿就觉得两边胳膊发酸发沉,乳娘就赶紧接过去。可这孩子也是怪,晚上他也愿意跟乳娘睡,可是白天却不跟她怎么亲。见不着吴婶吴叔和姐姐的时候还好,只要见着他们其中一个,立马就不情愿让乳娘抱着了。吴婶有时候不得不喂完奶就避着他一点儿,不让他瞧见自己出门,不然让他缠上,除非等他睡着,否则一刻都脱不了身。抱着他的话,差不多什么事都干不成,连听唐妈妈赵妈妈回个事,看个账本子,他都一刻不安生的捣蛋。他还喜欢大小美人,一见着就想抓它们。幸好他目前活动范围有限,大小美人又很灵巧,到现在为止还没被他抓到过。
“你把他放炕上让他自己玩会儿,咱把东西收拾收拾。这些单收着,那些颜色有些发乌的我单收着,回头拿出去让银楼再给炸炸。”
小石头一眼就看见那些亮晶晶的好看的东西了,又伸着手想去抓。把他放在炕上他还吭哧吭哧的想往回爬。
“别看人小,真是贼精贼精的。”吴婶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他把戳的一愣,傻乎乎的瞅着吴婶,嘴边还挂着一条亮亮的口水线。
首饰可不敢给他玩,怕他往嘴里送。吴婶顺手拿起枕边的铃铛猫塞到他手里,小石头抓不着真猫发急,所以阿青抽空给他做了一只大肚子的花猫玩偶,脖子上的铃铛是大妞特意给他买回来的。没有真猫,假猫他也玩的开心,又抓又抱又啃的,那架势别提多亲热了。
阿青和吴婶把那些首饰又一一的收进盒子里。有一根步摇下面垂的金丝流苏穗子太细太密,放进盒子里之前还得细细的理顺了码齐放进去,不然缠成一团就更麻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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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 改名
吴婶和阿青坐下来说话。
“那些丫头,唐妈妈说火候也差不多了,有两个针线做的很不错的,今天就给她们分派点活计做。还有那姐妹俩,叫什么的来着?”
“姐姐叫垂云,妹妹叫饮露。”
吴婶一笑:“这名儿真怪,叫着也不太顺口,回头你给她俩改个吧,让她俩在你屋里伺候。这云啊露啊的,听着怎么也不那么稳当。”
“我哪用得着这么多人。”
“用得着。”吴婶说:“你的东西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总得人帮你管着。这俩丫头生得有点太好了,唐妈妈说她们现在看起来还算安分,但是要看出人的品性,日子太浅了看不出什么来,放在身边你先使着,要是有不合意的地方,来得及再换。”
大家小姐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丫头使唤?桃叶里里外外的活儿都得干,让旁人知道了,着实不象样子。身边的丫头一个个跟粗使丫头似的,显得小姐都不矜贵了。阿青现在写字还自己裁纸磨墨,桃叶干这些活儿不擅长。
“那也好。那娘你身边不添人吗?”
“添的,我这儿也添两个。”吴婶说:“赵妈妈比咱们都抢了先,她今早已经要了两个丫头去打下手了,那个小单就被塞给她了,赵妈妈听说她莽撞,连火都不敢让她烧,这丫头真个是笨,回头要不就把她派给大妞吧,跟着她跑个腿送个东西。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错。”
阿青想象了一下那场面,赶紧摇头:“不成,她不能跟着大妞。娘你想啊,倘若大妞在药铺里给病人包好一包药,说大包的药是张三的,小包的药是李四的,这丫头给递错了怎么办?”
“这也是……”吃错了药,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
可这丫头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啊?
阿青从吴婶那出来就去了厨房。她想试试看给小石头添点辅食。这几天已经试着给小石头喂过米汁、菜粥的汁。他都爱吃,也都消化的很好。
阿青想试试看给他吃蛋羹,蒸的嫩一些松软一些,他应该也能消化。今天下雨。天儿有些潮。有些凉。喝些热汤人应该会舒服些。
正好今天厨房里有鲜笋,做个鲜笋火腿汤。
阿青和赵妈妈商量着定下菜单,主菜是一道芋头烧排骨。再来一道砂锅鱼。炒菜好办,春天就是鲜菜多,茼篙炒鸡蛋,韭菜炒虾仁,都是非常鲜嫩非常可口的。
商量完菜单,阿青有些好奇,向赵妈妈打听:“听说今天赵妈妈添了两个帮手,用着还合意吗?”
赵妈妈笑着点头:“看着很勤快,刚才把菜择了,我看了看,择的很干净。喏,今天案板厨台也是她们打扫的,擦的很干净。不过刚一来,都会想好好表现的,过半个月再看吧。”
“那个小单呢?”
赵妈妈说:“我看她确实是手笨,还是让她跟着桃核吧,每天早晚打扫一下前后院,做点儿粗活,出错也有限。”
赵妈妈这个安置也是不算办法的办法了。细活儿她干不来,一出错就是大纰漏。干点洒扫的粗活儿,扫扫院子什么的,也算是个合适的安置。
“没想到她们几个先来的人,倒是桃核先升格做了姐姐了。”
后来的小丫头分派到大丫头手底下做事,就要听姐姐的管了。桃核一天难得说几句话,是个闷葫芦,把小单分派给她带着,也不知道能教出个什么样儿来。
现在赵妈妈确实省心了,分派给她的两个丫头为了在赵妈妈面前好好表现,抢着干活儿。赵妈妈指点她们把虾壳剥了,抽去沙线。韭菜择净洗好。春韭菜和嫩虾仁在锅里一炝,洒上盐就可以起锅装盘了。韭菜还是绿生生的,虾仁晶莹,让人一看就有胃口。
阿青把蛋放进蒸笼里,一盏茶的功夫也好了。
小石头正好也醒了,乳娘抱着他坐在一旁,阿青拿小汤匙给他舀了一点蛋羹,吹凉后递到他嘴边。
小石头来者不拒,给他他就张嘴吃。吃了几口以后,阿青不敢再给他吃了,毕竟是头一次吃,还是先缓着来的好。可是小石头一看不给他吃,还不依了,挥着手要抓阿青手里的汤匙。
相比喝的米汁、粥汤,这蛋羹显然口感更好。
吴婶说:“你吃你的,别理他,越理他他越来劲。”
阿青给自己盛了碗汤:“他不挑食可是好事。上次孙夫人来,还说起孙哲小时候的事,那嘴叫一个挑啊,整天喂他吃饭就是个大难事。”
“快吃吧。”吴婶给阿青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里:“这芋头排骨烧的很好,又是你想的做法?”
“是啊。”阿青说:“平底锅先抹一点油,锅别太热,排骨和芋头都事先在这平底锅上稍微煎一下,两面翻着煎,然后再倒进大锅里炖。这样吃起来排骨酥而不腻,芋头也很香。”
“李思谌将来可有口福了。”吴婶笑着喝了口汤:“这小子上辈子肯定烧了高香了。”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酸溜溜的。
阿青低下头,她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什么才好,似乎说什么都不妥当,所以最好就沉默是金吧。
垂云和饮露姐妹俩齐齐站着,向吴婶和阿青跪下叩头。
无论经历几次,阿青都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的感觉。她把头朝一边转过去,等这姐妹俩起身,她才抬起头正视她们。
她们俩的表现都很得体,对这样估量、比较的目光,可能她俩已经经历的太多了。
“你看看,给她俩改个什么名儿?”
阿青想了想:“娘你来取吧,我这会儿什么也想不出来。”
吴婶索性给这些丫头全一次把名儿改了。兴许是这两天净与珠宝首饰打交道,吴婶取的也全是珠宝名儿。垂云改名珊瑚,饮露改名叫琥珀,其他人的名字则都有个玉字,玉铃玉纹玉湖玉玫玉环玉兔……
前面几个还好,玉环直接就让阿青想起名传千古的杨贵妃,而玉兔则让她的思绪一下子从宫廷剧穿越到了西游记里……
顺便说,被改名叫玉兔的就是小单姑娘,不知道吴婶是怎么想起来给她改个兔字的,难道是想到了动若脱兔?阿青想,如果拿兔子打比方,那小单肯定是守株待兔里那个撞在树上的主角,这么想来,兔字其实套在她身上也挺合适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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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七 打扮
垂云,啊,现在应该叫她珊瑚了,她和妹妹琥珀,正并肩站在西屋里,听桃叶说话。
做为姑娘的贴身丫鬟,桃叶有理由在两个新人面前摆前辈的谱了。这就是大宅门里人人都心照不宣的规则,新来的就是得吃排头,被教训,给前辈跑腿打杂干活,以期获得或多或少的指点。桃叶论年纪不比她俩大多少,但是她已经在姑娘身边服侍了一年了,有那个资历和底气。
这对姐妹很漂亮,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和清秀。这样看着她们,仿佛就能看见江南的烟雨迷蒙与温婉安静。如果单只有姐妹其中一个,这种感觉还不是那么强,但是姐妹俩站在一起,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桃叶心里对她们忌惮,又有些嫉妒。
姑娘们都会对长得好看的伙伴有忌惮之心,一般人家,小姐挑选贴身丫鬟的时候,也常常会避开那些漂亮的,总不能带着丫头出门,别人总瞅着丫头看,把正主撇在一边吧?
不过这俩丫头虽然漂亮,自家姑娘却绝对不会忌惮她们的,因为姑娘更美。
桃叶有时候服侍姑娘梳头更衣,自己都能看的发呆。姑娘沐浴的时候不喜欢人服侍,但做为贴身丫头,桃叶当然知道姑娘的肌肤有多么白晳柔嫩,三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姑娘在屋里会穿的比较单薄,雪粉色细绢裁的里衣穿在她身上,就象一团烟雾。姑娘出浴后披着头发站在窗前看书的样子,桃叶当时就想,仙子也不过如此了。这姐妹俩也算漂亮了,可是往姑娘身后一站,根本不算什么。
“姑娘平时屋里不喜欢薰香,夏天的时候为了祛虫会熏一些,但也不用那种浓重的香料。”
珊瑚和琥珀听的很认真,桃叶说的话每一句她都牢牢记住。尤其是琥珀,她会调香,对这方面特别关心。
“姑娘也帮夫人打理家中杂务。从夫人有孕的时候。姑娘就把大半家务都接手过来了,每天的吃穿用度各项开支都从姑娘手里过。”
珊瑚说她会算账做账,桃叶说这话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她的神情。
这姐妹俩现在确定分派给阿青使唤,桃叶正把一些事情教给她们。当然不是全部。
教会徒弟了就要饿死师傅。有些不明显的。她长期观察才发现的事,当然不会告诉新来的。
尤其是,她们是亲姐俩。肯定心齐,桃叶只有自己,桃核实在算不上是个助力。将来要是她们合力要把自己压下去,桃叶不能保证自己抗得住。
阿青回屋了,桃叶迎上去把她手里拿的东西接过来,然后给阿青端茶。
珊瑚和琥珀两个找不到可做的事情,站在一边听侯指派。阿青在家里头不怎么在意打扮,尤其是涂脂擦粉这些,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爱在脸上费事。因为你涂上去多少,晚上就得再洗掉多少,又不见外人,用不着那样麻烦。今天是要出门,才简单的描了眉毛,涂了一些口脂。她的头发简单的挽起来,耳后斜簪着一支竹玉簪,脱了斗篷之后,她上身穿着一件及腰的短襦衫,下面是一条旋花裙。这裙子上半截比较瘦,但是下半截是撒开的,走路的时候裙角垂曳抖动,显得人身姿更加亭亭玉立。
这样的打扮没什么出奇,因为刚抱过孩子,她的头发还显的有些散,可是看起来比那些浓妆粉饰的人要美。
她说话也很和气,微笑着问珊瑚:“你们现在穿的衣裳倒是很合身?是自己裁的吗?”
珊瑚回答说:“不是。是玉纹裁的,她在我们原来住的那屋女红是最好的一个。她裁完以后我们个人缝个人的。”
“那缝的也不错。”
从肩膀、襟口、袖摆这些地方比较能看出手艺的好坏来。只要裁的不出错,新手做的活计和熟手做的一眼看过去大概差不离。但是一看细处就能看出来。新手缝肩膀、襟口这些地方,总会有些不规整,穿在身上看起来就不平服,不自然,有的接缝会显得凹凸不平。如果她们姐妹穿的衣裳全是自己缝的,那珊瑚的手工就比妹妹琥珀差一些,琥珀的衣裳看起来比她姐姐的更贴服一些,珊瑚的衣襟有点儿对不齐,虽然这不仔细看不出来,但是这手艺做做她自己穿的衣裳还行,要给姑娘、夫人做衣裳,那肯定不成了。
桃叶发现了她这个弱点之后,心里比刚才踏实了。
有些毛病才好,她要真是样样精通,那桃叶晚上都该睡不着觉了。看来她会算账,但是在别的地方就要差得多了。
阿青这一天过得太丰富了,虽然已经回到家里来了,不知为什么,她还一直会想起天元票号里的所见所闻。
高高的院墙,种在院子角落的芭蕉,被雨水洗刷的干净发亮的长条石阶。还有她们停留过的那间敞厅,虽然风从敞厅里穿过,可是并没有带走敞厅里的那种气息。
那是一种沉淀了百余年的压抑的气息。那些老的木器桌案,生在墙角的苔藓。阿青可以想象到,许多年前,那些穿着暗青、深灰色衣裳的伙计和掌柜们就这样行走在这个院子里,人们进入到这里又离开,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银钱财奔忙。
阿青想,当时她的生母薛氏,是自己去寄存这些东西的吗?她也曾经在那间敞厅里静坐等待吗?还有她的父亲,当时他在做什么?他知道妻子留的这一步退路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呢?
能够留下这些物件,为什么他们没有给她留下信件之类的东西呢?哪怕一张短笺,只有一句话,几个字也好。
曾经阿青以为过去的人和事并不重要,对她来说,她活在现在,期待的是未来。
可是她现在想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
桃叶今晚上夜,阿青晚上并不常醒,说是上夜,其实并没有多少时候需要半夜起身服侍。
一天里头雨断断续续的下,这会儿听着外面又下雨了,屋瓦被雨丝敲打的发出沙沙轻响。(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八 用心
珊瑚和琥珀姐妹也没有睡着。她们分了屋子,也搬了住处,不再象之前一样同其他人挤在后院小屋里。
这间屋子也小,摆下她们的两张床,一个箱柜,一张矮桌之后,剩下的空儿就只转个身了,连张凳子也摆不了。如果她们俩不当值的时候要在屋里头吃饭,那就只能坐在床边吃,好在床和矮桌也就挨着,距离很近。
她俩现在共用一套梳头的东西,连面镜子也还没有。不过她们每天早上起来可以替彼此梳头,理正系结,所以有没有镜子并不重要。
“姐。”
“嗯?”
琥珀轻巧的掀开被子下地,然后溜到了珊瑚的床上。
珊瑚一面小声抱怨:“好好睡觉,明儿还要早起呢。”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往床里让让,腾出点空来给妹妹。
琥珀钻进珊瑚的被筒里,姐妹俩都瘦,一起躺在这张板床上也能睡得开。
“你觉得姑娘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
珊瑚小声说:“姑娘很随和……”
琥珀说:“我当然知道姑娘很随和,夫人也很随和,从来没有打过人骂过人的。”
“不过姑娘主意很正。”珊瑚回想着这些天在吴家的所见所闻:“就算是桃叶姐姐,在姑娘面前也并不会多说话,规劝姑娘应该这样做,不应该那样做,姑娘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你有没有注意。就连那位张尚宫,对姑娘也特别的和气。”
琥珀当然注意到了,她还对姐姐描述自己今天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姑娘屋里最多的是东西是书。西屋里不用说了,东屋里也有书架子,书应该全都是翻看过的,有些还翻的起了毛边儿。西屋条案上有裁好的纸,应该是姑娘自己裁的。”
“不是桃叶裁的吗?”
“她今天在西屋和我们说话的时候,虽然她说一半藏一半,但是能看出来她对书本、笔墨这些一点都不熟悉。姑娘的书案、书架可能都是自己收拾的,桃叶不识字。她没法儿替姑娘整理书本。西屋的东西她都不是特别熟悉。顶多也就是进去扫个地抹个灰。”
珊瑚赞同妹妹的看法:“你这些天多注意些,看看姑娘在西屋的习惯。每个人都不一样,常看的什么书,写字的时候用什么样的纸、惯用哪几支笔。平时用什么墨。墨的浓淡这些事情都要记下来。你要能把整理、伺候的活计揽下来最好。”
“我知道。”琥珀在这方面比姐姐要擅长。
而珊瑚并不着急。她知道,她和妹妹如果一起冒出头,会让桃叶更忌惮。她毕竟在姑娘身边待的时间长,更了解姑娘的脾性,也更熟悉吴家。珊瑚不想现在就树立一个强敌。
而且她的长处她自己知道,姑娘肯定用得着她的。即使现在用不着,将来姑娘嫁出去了,手里的钱物、田庄和铺子这些账总得人帮着一起管,到时候她就可以大展身上,有用武之地了,她不用急在一时。
珊瑚说:“张尚宫那边,我会多靠拢一些。将来我们要是跟着姑娘进了郡王府,郡王府的规矩应该和府里不一样,能先打听些,学会些,不会有坏处的。”要是能得张尚宫的青眼,得她指点一二,那自然更好。不然的话,多观察,多揣摩,看张尚宫怎么走路,怎么起卧,怎么喝茶,怎么说话,这些东西只要有心,只要肯努力,就能学得会。
多年来的经历让姐妹俩明白,她们现在的机会有多难得。她们不想再想象以前一样,被人辗转的送来送去,当成玩物,朝不保夕。吴家的生活安定平缓,对她们来说,这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姐妹俩是双胞胎,可长相、爱好、性格都不一样。她们相同的地方就是,都不想以色侍人,被当做玩物,将来落得凄凉下场。她们见过那样的例子,很得宠的的歌姬,得罪了主母,被灌下一碗药之后,曼妙宛转的歌喉就全毁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墙倒众人推,她很快就在众人的眼前消失,姐妹俩不知道她的去向,但是可以猜想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还有因为倒酒时犯了小错被打的半死的,因为躲避爷们的调戏触怒主子被随意配人的……
现在能有这样的际遇,姐妹俩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的。
“姐姐,二姑娘那儿也有个丫头,叫桃花,你知道吗?”
“知道。”
“她长的也漂亮。”琥珀轻声说:“而且她针线好。不过她不大出屋子,咱们来了这么些天,其他人我都见过了,还是头一回见她。”
“她也是个聪明人。”生得美丽,有时候反而是招祸的根源。但是珊瑚想,她们和桃花不可能培养出多好的交情来。因为她们都太象了,珊瑚理解桃花为了明哲保身做的努力,她绝不愿意从自己构建的那个安全壳子里走出来,哪怕珊瑚姐妹俩和她是同病相怜,处境相仿,她应该也不会因为恻隐之心向她们提供多少帮助。顶多……能从她那儿打听一点吴家里外的消息,更多就不可能了。
琥珀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了。今天一天过的实在有点太紧张,一点儿不敢放松,早上起的又早,这会儿实在有点撑不住。
也该睡了,明天还得早起,手脚勤快点,嘴上伶俐点儿,讨姑娘的喜欢,能在姑娘身边站稳脚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姐,我就在这儿睡了……”琥珀含含糊糊的说:“我这新名字,还挺好的……”
珊瑚嗯了一声。
她也喜欢自己的新名字。以前的名字可能听起来更象饱读书人取的,用那种文人的话说,就是有韵味。可是珊瑚不喜欢那种什么韵味。对于男人来说是雅趣,对于被叫这个名字的人来说,感觉完全是相反的。
新的名字多好啊,珊瑚可是一种珠宝,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起码不会象风**雾那样缥缈虚无,变幻不定。
第二天姐妹俩早早起身,梳好头发,穿好衣裳,互相打量过对方,没有发现什么疏漏之后,就赶紧出了门。
桃核一手提着大铜壶,一手提着水桶,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过来。
珊瑚同她打招呼:“这是姑娘的水?姑娘已经起身了?”
桃核应了一声:“是啊。”
看来明天还得再提前一点起。
昨天是有点太累了,不然头遍鸡鸣的时候就起身,一定不会迟。
桃核这把力气也让姐妹俩挺震撼的。这姑娘个儿不高,看着也不是那种满身横肉的。胳膊、手腕儿也不粗壮,怎么就这么大力气?
这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来姑娘屋里这搬搬抬抬的活儿,是桃核全包下了。后院儿里也有不少重活,又不方便让男人来做,所以桃核很有用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珊瑚看了一下大铜壶的大小,又看看水桶的高矮,暗自判断了一下。
大铜壶她两手能提起来,水桶应该就不行了。
阿青已经起身,穿衣、梳洗。张尚宫前日和她说了一些穿衣打扮的事情,这也是门大学问。颜色、款式搭配,出门怎么穿,在家怎么穿,见什么样的客人、到什么样的场合、穿衣都是有讲究的。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对这些不感兴趣的。阿青平时不爱在打扮上面花功夫,一来是她不知道自己容貌有些太出众,她不希望别人总是把注意放在她的外表上面。二来,在家里头打扮也没必要,给谁看呢?还不方便下厨、写字、做活。
但是以后她的生活就没有这么随意了,做了李思谌的妻子之后,她的身份完全不同了,每天都有许多眼睛在注视、估量她。从现在开始,她确实应该开始为以后的生活做准备。
衣裳不能天天穿重样的,有时候因为需要,一天还得换好几套。
今天阿青穿是藕荷色半臂短襦衫,下面是白底绣蔷薇留香裙,看上去清雅大方,耳朵上戴着豆粒大的明珠耳坠,发间簪着两朵纱制绢花。天气暖和了,绢花的材质也不同了。张尚宫昨天还给了她一盒子绢花,就象红楼里那“送宫花惹是非”那一节里一样,这些都是宫制绢花,纱的质料轻薄,颜色娇艳,两朵茶花做得十分精致,花蕊是金线做的,看上去几可乱真。
阿青现在生活安排的非常规律,她去吴婶屋里用饭的时候,桃叶就吩咐琥珀和珊瑚跟她一起收拾屋里。铺床、扫尘,开窗透气。珊瑚跟着桃叶进了卧房收拾,琥珀理所当然的进了西屋。
她大致观察了一下书架上都摆了些什么书,书案上用镇纸压着的那些裁好的纸都是哪一种大小,装墨条的盒子里,差不多都是同一种松烟墨,墨盒上有店家的戳记,墨条上也有印标。
看来姑娘常用的就是这一种。
除了这些,琥珀还在架子上发现了画具。
看来姑娘也是会画画的。
西屋里有一股纸香和墨香,这气息清新好闻。(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九 旧人
琥珀站在屋子里深吸了口气,她喜欢屋子里这种气息。虽然她学过制香,也善于分辨,可是她觉得现在这屋里的气息比她以前知道的任何一种香气都好闻得多。
除了纸香和墨香,琥珀灵敏的小鼻子还能闻到其他的气味。比如,这屋里昨天晚上应该摆过糕点,糕点里掺了桂花。
她很快回过神,打开了窗子透气,拿起掸子开始拂灰。
姐姐说得对,这是一户好人家,她们要是能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待下去就好了。
阿青午睡醒来继续做那个荷包。她做的很细致,荷包也快做完了。
每天做荷包的时候她都会想一想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但愿这次他太太平平的出去,顺顺当当的回来。
下完了雨,京城突然就变得热起来了,雨打落了春红,夏风一夜间就吹遍了京城。窗纸一张张揭下来,浅色的茜纱糊上了窗子。日光照进屋里,在桌上、地上投下浅色的纱影。日头动,纱影也跟着转移。
阿青一做起活计来心里就很安静,看着日影偏移,一直到窗上被夕阳映得金灿灿的,她才抬起头来,揉了揉脖颈。
“姑娘,用茶吧。”
桃叶把茶递过来,轻声说:“刚才二姑娘回来了。”
“今天她回来的早啊,张伯回来了吗?”阿青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接过茶盏。茶叶在水中一根根竖着。茶汤是绿幽幽的,就是不喝,看着也让人感到一阵清爽。
“就二姑娘一个人回来的,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阿青也坐的闷了,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臂:“我去看看她,不知道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阿青走到大妞门口的时候,桃花正拿着件衣裳在廊下掸灰,一见阿青过来,忙把手里的刷子和衣裳放下,行了个礼:“大姑娘。”
“你们姑娘回来了?”
“在屋里呢。大姑娘请进。”桃花替她把帘子打起来。斜照的夕阳映在她的脸上,年轻少女的脸颊饱满透着红晕,真跟她的名字一样娇艳。
阿青进了屋,看见大妞随身常带着的那个布囊随意的扔在椅子上。这个布囊大妞出门的时候用来装一些零碎东西。这些日子装的最多的就是医书。有时候走在路上背药方。想不起来了还能把书掏出来看一眼。
怎么平时挺看重的东西,这会儿就随随便便一扔?看来心情是真不好。
阿青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大妞正面朝着墙躺在床上。只给阿青一个后背。
阿青挨着她坐在床边,伸手拍拍她:“今天回来的这么早?累了?”
大妞闷闷的说:“不累。”
“那是谁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就这赌气的腔调还说自己没生气?阿青才不信她。
不过她现在这么赌气,问也问不出来,阿青站起来,从桌上茶壶里倒了茶。桃花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服侍的很细心,这茶应该是刚沏好不久,并不是冷茶。
“起来喝口水吧。说起来,这两天突然就热起来了,你的单衣裳都放在哪个箱子里呢?赶紧拿出来洗洗晾晾,该穿了。”
“我也不记得,多半在那边屋里头放着呢。”
大妞还是爬起来喝水了,她的脸红红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倒是没有哭——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大妞可不大爱哭。
阿青用帕子给她擦汗,大概是茶有点烫,她又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的缘故,转眼间汗就出来了。
痛快的出了一身汗,大妞的火气好象也发散出来了一些。
“现在说说吧,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大妞还是不看她:“就是有的事儿看不惯。”
“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了?”
大妞气鼓鼓的,阿青再三的问,她才说了。
“有个寡妇,总往我们铺子里去。”
“寡妇?”阿青愣了一下:“什么寡妇?”
“头一次来就是正月里,快出正月的时候。那女人个子高,披着狐狸皮斗篷,眼睛细细的,脸死白死白的……”
大妞从来没这么刻薄的形容过一个人。
“后来呢?”
“她认识我爹,”大妞顿了一下:“肯定以前就认识,那次她进药铺,问她要看病、要抓药,她都不吭声。等我爹出来了,她才摘了风帽。你猜她喊我爹啥?”
“喊什么了?”
“她喊我爹存丹哥。”大妞捏着嗓子,大概是学着那个女人的腔调又喊了一声:“存丹哥,哎哟,那个酸啊,我一身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头皮直发麻。”
“是张伯的旧识啊?是亲戚吗?”
“不知道。我想找个空儿去问韩家婶子,说不定她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可是我去了一回,韩家婶子偏不在家,其他人我又不好问。后来,她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和我爹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话。有一回她出来的时候,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我问我爹她是谁,我爹只说是以前认识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寡妇的?”
“打扮的就是个寡妇的样子啊,头发盘着,又不擦粉,也没戴首饰,穿的也是一身素。”
“她今天又来了?”
“来了。”大妞揉了一下鼻子,有一丝头发老在鼻子尖蹭来蹭去,蹭的她直响打喷嚏。
“你没和她吵嘴吧?”
“没有,我还想给他们端茶呢,我爹根本不让我进屋。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屋里都干什么了。”大妞恼的狠狠捶了一下床:“不是烦我,嫌我碍眼吗?我不他添堵,我给他们腾出地方来让他们好好的叙。”大妞说着说着气又上来了:“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我娘也没了这么些年了,我爹也不比年轻人了。他要想再续一房,我半个不字都不说,他能有个伴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是那得是正正经经的娶进来过日子的,不是和一个那样的女人……”再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生气。”阿青劝她:“兴许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他们既然是多年不见的故人,分别这么多年,一定都经历了许多坎坷。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想请张伯帮忙?还是两人有过去没有说清楚的事情,总算见了面,能说开了也好。”
“不象。”大妞说:“我看着不象。”
“张伯做了什么了吗?你看着哪儿不象?”
“那个女人,看我爹的眼神儿不对。”大妞虽然脾气直,平时也不爱多想,可是她并不蠢笨:“她看我爹的眼神儿,就跟那眼睛里长出了勾子一样,勾着我爹就舍不得松开了。还有她喊我爹的口气,太不正经了。”
这件事阿青听了也觉得意外。
大妞的娘没了那么多年,不是没人想给张伯作媒。在七家镇的时候,张伯身体健康,有一技之长,有家有业的,行情是很不错的,也有大姑娘愿意嫁过来。不过张伯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别人张罗一阵,也就不再瞎忙活了。那会儿大妞倒是不想要后娘,因为她见过镇上别人家的后娘虐待小孩儿,亲爹多半是不管的。
后来她大了,渐渐懂事了,知道那续弦的才是人之常情,象张伯这么一直单身过着,不是个道理。
“那个女人叫什么,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大妞摇头:“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车停在街口不过来。她没跟我说过话,我也没听我爹叫过她的名字。”
大妞一心把这女人当成张伯的旧情人了。
不怪她。听大妞这么说,连阿青也觉得,这个女人八成过去和张伯有瓜葛。存丹哥?张伯的名字平时根本没人叫,大家都张伯张伯的喊。来到京城之后,旁人也只称他一声先生或是郎中。可以说,知道张伯真名的人没有几个。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称呼是名字,还加上一个哥,这叫出来简直就是情意绵绵的调子。
阿青的反应没有大妞这么强烈。大妞这么排斥这个人,多半还是因为张伯的态度。如果张伯大大方方的和她叙旧,对大妞也不隐瞒她的身分来历,说不定大妞倒不在意这件事情了。可是张伯和她的交往……确实有点儿那什么。关着门说话,连茶都不让大妞端进去,这简直就是见色忘女啊,难怪大妞有这么强烈的被背叛感。在她看来张伯是有错,但让张伯变成这样的女人才是罪魁祸首。她就是个狐狸精,不要脸的人。
这事儿不知道吴叔吴婶知道不知道。
阿青琢磨了下,多半他们也不知道。吴叔两口子是在逃离京城之后,在路上结识的张伯。对于张伯的从前,他们那时候又不认识,怎么可能了解呢?就算在七家镇十几年,两家亲如一家,可是这种男女间的事情,张伯只怕不会吐露吧。
“行了,别气了。”阿青说:“等张伯回来了,也别跟他吵嘴,张伯这么些年确实也不易。”一个男人带着个孩子,就算有吴叔吴婶帮着,他过的也确实不容易。
“我才不跟他吵,我管他呢,他爱怎么着随他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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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 贴子
吃饭的时候大妞也不愿意出房门,阿青说:“那你歇着,我让人把饭给你端来。”
吴婶拿起筷子,有些奇怪的问:“大妞呢?怎么不来吃饭?”
“她在自己屋里吃。”阿青抱起小石头亲了一口,小孩子真是萌萌哒,怎么亲都亲不够。
也就这会儿能多抱抱,以这孩子的性情,一会走了,别说抱了,撵在屁股后头追都追不上。
“怎么?她身子不舒坦。”
阿青笑眯眯的舀了一勺肉粥喂给弟弟:“吃完饭我慢慢同您说。”
小石头尝到了咸鲜味儿的肉粥,乐的眉开眼笑。
真好养活。
阿青先把弟弟喂了小半碗肉粥,交给人抱开,自己才盛饭吃饭。
吴婶现在还要喂孩子,每顿饭一碗汤是少不了的。汤水滋养人,她现在脸盘比怀孕的时候还圆润,白里透红的,看着比当时在乡下的时候倒更年轻。
用完饭阿青和吴婶进了屋里,阿青把刚才大妞的话一五一十说给吴婶听,她自己也对这事好奇:“娘,你知道张伯过去在京城的事吗?那个女人什么来历?”
吴婶也好奇,可是她知道的并不比阿青多:“我也一点儿都不知道啊,你张伯没提起过。”
“一个字也没有?”
吴婶点点头:“我跟你爹是在逃难路上认识的你张伯。那正是最乱的时候,一路上光顾逃命都来不及。哪有盘根问底功夫。那时候即使是一同上路的同伴,也不能放心。我就见过许多。一起同行的人,早上起来发现干粮和细软都被偷了。这还算好的,只要钱,没要命。那种趁火打劫的,见色起意的,杀人越货的……所以说逢人只说三分话,永远得留一手,不能尽信人。”
“可是后来呢,那么多年也没有提起吗?”
“没有。起码我是不知道。倒是问过他。在老家有没有家室,还有没有旁的亲人,他都没说。会逃难出去的人,差不多个个都有伤心事。你爹就是家破人亡的。我们总不能总盘问旁人的伤心事吧?”
阿青点点头:“是啊。”
吴婶说的没错。
张伯这人本来就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他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
“他和你爹一起喝酒、上山,打交道比咱们可要多。兴许你爹知道的,回头我问问他。那个女人叫什么?”
“大妞也不晓得。”
“长的好看吗?”
大妞提起那女人来一句好话也没有说,不过阿青猜着,应该长的不错。长的要是丑,大妞的敌意肯定没这么重,于是她点点头。
“其实张伯现在也不算老,再成个家也使得。”吴婶说:“是不是寡妇有什么要紧的?人好就行。”
吴婶和阿青说起这个话题来都很轻松,因为她们都是局外人。张伯成亲与否,对她们的生活影响不大。
但是对大妞来说就不一样了。
她现在完全把那个女人当成了狐狸精,假想敌,把张伯这些日子的举动看成是被那个女人诱惑误入歧途,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把她这个女儿都撇在一旁了。
阿青再过来看大妞,小声问桃花:“晚上她吃什么了?”
桃花有些担心的说:“姑娘胃口不好,只喝了碗汤,饭只动了几口。”
能让大妞都茶饭不思,看来这回问题严重。
“你去厨房跟赵妈妈说,中午那只旧瓷坛子我放在架子上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热热,配着粥一起端过来。”
桃花应了一声,赶紧就去了。
阿青这才进了屋。
大妞坐在书案前,逮着一本书乱翻一通。
“心情不好别拿书撒气。”阿青坐下来:“我刚才问了我娘,她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不用问了。”大妞撇着嘴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我爹要是一心喜欢她,我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改主意。他要和那女人好,我也不管他,反正我跟着吴婶,跟着阿青姐你过日子。”
阿青心说,你这象是不管不问的架式吗?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大妞嘴上说不在乎,心里不知道多在乎。
要是不在乎,她能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以前她和小山淘气,大冷天掉进河里,吴婶抄起笤帚一人赏了一顿胖揍,俩小家伙屁股都肿了,一边抽噎一边都不耽误他们往嘴里塞饭,边塞还边为了抢菜打架。
桃花动作很快,端了托盘回来了。
“我不想吃,你又端什么来?”
阿青接了过来放在她面前:“我让她去的。这是糟小鱼,我看书上的做法,让赵妈妈帮着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好吃,咱们就多做点,也送给孙颖她们尝尝。”
这么一说,大妞有兴致了。小鱼大小都差不多,大的也就比手指头长一点,小的大概筷子那么粗气,闻着就透出一股鲜香,放进嘴里,嚼都不用嚼,鱼刺好象都酥化了。
“好吃吗?”
大妞嘴都不张了,只顾点头。
“喝点粥,这个就粥好。”
大粥端起粥喝了一口,赵妈妈很细心,粥并不算很烫。
把一小碟糟鱼和一碗粥吃完,大妞的肚子这才算是饱了。
人一饱了,就没多余的力气去发火了。阿青等到桃花打水给大妞洗漱,才回自己屋。
长辈的事情,轮不到阿青多嘴,她再关心,也只能从大妞身上下下功夫,让她别为这事儿自己钻牛角尖。
不过吴婶当天晚上就把这事儿和吴叔说了。
“他和你说过没有?”女人八卦起来精神头儿十足,瞌睡虫早赶走了:“他老家不是京城的,那是在京城待过?以前就知道他有韩家那么一门亲戚,这个哥哥妹妹妹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吴叔打个呵欠,揽住老婆:“快睡吧,得空我问问他。”
为了怕吴叔晚上睡不好,所以孩子晚上是由乳娘带的,如果要喂奶,乳娘也会晚上喂那么一两次。
“嗳,你不要转头就忘了。我跟你说,这老房子着火更难救。如果当年真是青梅竹马,因为战乱分开的,现在一重逢,不定做出什么事儿呢。都说再嫁从身,张伯又没爹妈,对方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只要看对了眼,下个月就能办喜事。”
吴叔实在受不了她的絮叨了,把吴婶一按,翻身就压了上去。
“喂……我还没说完……”
“你轻点……”
“唔……”
到最后吴婶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晚上一混闹,早上就醒的晚了。她一睁眼,天都大亮了,太阳都出来了,吴叔当然早就不见了踪影。
吴婶起来梳洗,桃枝拿了一件湘红色的衣裳问她:“夫人,要不今天穿这件?”
平时桃枝说话的口气不是这样的,她一般会问,夫人今天想穿哪件,今天怎么就替她做主了?
吴婶心里一动,凑近镜子看了一眼,顿时知道桃枝为何有此一说了。
昨天晚上吴叔大概是被她吵的睡不着觉憋着火——不是怒火,是另一种火,所以夫妻俩难得放纵了一次,脖子上留印子了。
这会儿的天气,要说被蚊虫叮了,还有点牵强,毕竟天还没热到那份儿上,窗纱又糊的密实。最重要的是,哪只虫子也咬不出这样的印子来啊。
这么一来,桃枝选的衣裳就很正确,因为那是一件束领的,可以把脖子遮住大半。
要不是丫头贴心,吴婶今天八成要在全家面前出丑了。让下人、让女儿看到这种印子,吴婶的脸往哪放啊。
桃枝给吴婶把衣带系好,低头躬身,没有敢居功的样子,反而比平时更谨慎。
吴婶身边也留了两个丫头,玉玲和玉玫。两个丫头对桃枝都很恭敬,干活儿勤快。桃枝对她们的态度和桃叶不大一样。桃叶是想长长久久跟着姑娘,一直跟到出嫁,多伺候个几年。桃枝比桃叶还大点,想的也多点。
自己年纪也差不多快要能嫁人了,等小少爷稍微再长大点,自己求一求夫人,给自己找门亲事。桃枝不想嫁到外面去,她就想在吴家前院的长随里找一个,成了亲之后,帮夫人打理铺子或是庄子的事情,当个管事媳妇,不比去外头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强多了?象唐妈妈现在似的,过的又舒服,又体面,这就是桃枝将来的目标。
所以这两个丫头肯定要教出来,好顶上自己现在的缺。
就是怎么个教法,还得看她们的脾性。
玉铃不错,话不多,看着老实。但桃枝对玉玫有点不大放心,这丫头昨天晚上端水的时候,就偷看了老爷两眼。早上帮着桃枝收拾卧房的时候,又往床上看了好几眼。
昨天晚上老爷和夫人的动静,上夜的桃枝当然听到了,早上这褥单还有夫人的里衣都要换下来清洗,对此桃枝已经司空见惯。
玉玫要是刚来不适应,桃枝想,这倒是可以教好的。如果她有什么别的想头,那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阿青早起就收到了一张贴子。
她收到过贴子,孙家姐妹,还有孙佩的表姐刘家姑娘们,以及李思敏,都给她下过贴子。吴叔的同僚女眷也给她下过贴子,不过多半是请吴婶,阿青没应酬过几次。
这张贴子却是一个不认得的人下给她的。(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一 准备
“文安公主?”
阿青十分诧异,把贴子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实在是不得要领,拿着贴子去见吴婶。
“文安公主下的贴子?”吴婶把贴子接过去,她识字不多,贴子前面说的什么她认不全,但是贴子是下给阿青的,下贴人的落款都不是生僻字,她都能认得。
“娘,我不认得这位公主,为什么她会下贴子邀我?”
贴子措词文雅,说公主府的荷花开了,邀阿青去赏荷花。
“文安公主……我以前听说过她,是一位爱好诗文,十分风雅安静的公主,与一些有名的书画名家常常小聚集会,在宗室里人缘很好。驸马听说前些年去世了,她身子骨也不怎么好,常年隐居不怎么见人。”吴婶也很纳闷。
自家同公主没有任何往来,这张贴子是怎么回事?
吴婶费力的回想从前的事。自家小姐在闺中时也有一二至交,但是公主这样尊贵的人薛家还是高攀不上。小姐嫁进东平侯府之后,大概与文安公主见过一两面,可是要说交情,那谈不上。
再说文安公主也不可能知道阿青的身世啊,这件事又没有张扬过,知道的人只有廖廖数人。
不,应该同小姐没有关系。
而阿青也在想,这总不会是李思谌的安排吧?这位文安公主,按辈份也算是他的姑母。但是说起来都已经要出五服了,关系不算亲近。
母女俩一合计。干脆把张尚宫请来。放着现成的明白人,张尚宫对京里、宫里和宗室的事情总比她们要熟悉得多。
张尚宫午后会固定小睡一会儿,珊瑚过去请她的时候,张尚宫正好睡醒。珊瑚服侍张尚宫更衣梳头,张尚宫十分随意的问:“夫人和姑娘请我做什么?”
珊瑚摇摇头说:“这个奴婢不知道。”
张尚宫并没有多问,随着珊瑚来了吴婶的正房,坐下来奉了茶,吴婶很坦然的把贴子给张尚宫看了。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张尚宫也算半个自己人,这事儿问她再合适不过了。
张尚宫慢慢的把贴子从到尾看了一遍。才问:“贴子是谁送来的?已经走了吗?”
“留下贴子就走了。门上的人说穿着打扮都不是一般的使唤人,气度跟个做官的老爷一样,说话很客气。”
张尚宫把装贴子的封套拿在手里也看了看:“这应该就是公主府来下的贴子,不会是旁人冒充使坏。公主是个讲究的人。以前驸马还在的时候。夫妻俩和睦恩爱。脾性喜好都一样。驸马专门在纸坊定了一些纸,专供府中使用。这些纸外面人没有。夫人你看这封套色如桑茧,内页的纸有如绡云。还有这笔迹。当年公主殿下的师傅是苏岫苏大家,一笔字千金难求,外人仿不来。”
张尚宫说的头头是道,如数家珍,让吴婶和阿青都听的十分认真。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们母女对京城的人事所知不多,而张尚宫对这些权贵隐事如数家珍,让人确实心服口服。
“可是我们与公主这样的贵人素无往来,不知公主怎么会给我们家下贴子呢?”
张尚宫微笑着说:“公主没有孩子,驸马又已经去世,这两年常会邀一些年轻人去府上,赏赏花,陪她说说话。有宗室里的郡主、郡君,也有京中的一些名门闺秀。姑娘已经定了亲,是准世子夫人,以后总要与人交际应酬,这会儿去一趟,赏赏花,也能顺便认一认人。”
吴婶这才释然。
张尚宫说的也有道理,女儿以后身份不同了,宗室女眷交际应酬的事情少不了。文安公主是这张贴子应该是出于善意,替她打开了一扇门,让她提前认识以后的生活和以后将要来往的人。
“日子有点赶啊,就是后天,这现做衣裳也来不及了。”
张尚宫笑着说:“姑娘有见客的衣裳,照我看这事儿不成问题。”
怎么不成问题呢,吴婶现在特别的患得患失。这算是女儿在宗室贵妇的圈子里头次亮相,所以这一回至关重要。打扮的华丽了,怕人说轻浮,还没成世子夫人就如此招摇。打扮的简素了,又怕那些人只敬罗衣不敬人,看不起她,说她们家到底是寒门小户,穷酸。
“一来,姑娘的亲事是圣上亲赐的,那些人就算心里有不忿,当面也不敢说什么。二来,姑娘这样的人品才貌,不管穿成什么样,都一样出众。不管穿成什么样,都会有人心生妒嫉口中诋毁。这世上谁能人见人爱,谁能让所有人都众口一词的夸赞?真有那样的人,也不是凡人,那只能是佛祖菩菩萨了。”
这话把吴婶也说的笑出来了。
可不是嘛,这世上谁能人见人爱?不招人嫉是庸才。就象张尚宫说的,女儿品貌出众,又有那样一门亲事,旁人不嫉妒、不议论那是不可能的。
“那还请您多多费心,给她看看怎么穿着打扮合适。再同她说说宗室里头要紧的人物,可别让她冒冒失失的过去得罪了人。”
张尚宫谦虚的说:“姑娘本来就聪慧,性子也温柔可亲。到时候只怕安郡王府的姑娘也会去,姑娘同安郡王府的思敏姑娘交情不错,到时候有思敏姑娘帮衬着,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对啊。”
张尚宫这么一说,吴婶也想起来了,她问阿青:“思敏姑娘也会去吧?不如你问问她。要是有她在,想必一定会顺利。”
“好,那我打发人问问。”
李思敏的回信第二天就来了,她说那天赏花她也去,还跟阿青说了一些文安公主的喜好和忌讳,算是帮了阿青的大忙。
衣裳有现成的,张尚宫在阿青的衣柜里挑了又挑,给她配了一套那天穿的衣裳,又多包了两件替换的。
“姑娘的规矩我是不担心的,这多带一身儿衣裳也是以备万一。要知道这和人打交道来往的事儿,不是你自己做得好就可以了。要是有人心里存着歹意,有意把脏污泼到你身上,所以什么时候都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但得往最坏的方面打算。”
阿青点头。
张尚宫这说的是金玉良言。其实这话的意思说穿了,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没有跟别人别苗头争高下的意思,可别人却可能觉得你挡了路,恨不得对你除之而后快。
首饰是吴婶挑的,从那一箱首饰中选了一对耳坠,一枝珠花。
张尚宫是识货的人,一见到首饰就说:“这不是现在的手艺吧?看着象是从前的东西。”她把珠花翻转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了印记:“哟,这可真是好东西。”
阿青笑着说:“是长辈给的,我也不知道来历。”
“首饰这种贵重的东西上头肯定会有戳记的,除了银楼金铺的字号,有名气的匠人也会在上面留印记。姑娘你看,这儿就是。”
阿青看向张尚宫指的地方,看着象个字,但是看不清楚是什么字。
“是宋。”张尚宫说:“这人当时非常有名气,一年里头也不过就做几件东西,在当时也是千金难求。现在这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做的东西就更稀有,更抢手了。”
阿青把珠花拿在手里,慢慢转动,珠花的叶瓣微微颤动,上头的宝石闪动着温润柔和的微光。
张尚宫问:“姑娘明儿几时动身?”
“思敏说来接我,坐她的车一起过去。”
“那更好了。”张尚宫听到这样的安排也觉得很妥贴。有李思敏带着,明天的事情肯定不用太担心。
李思敏的车早早来了,她还进来向吴婶问安。吴婶对李思敏非常客气,这可是阿青未来的小姑子,多讨好她肯定没错。
“阿青她没怎么出过门,你多提点她些,别让她出了错惹人笑话。”
李思敏今天打扮的也十分用心,一件玫瑰紫双字心领宫装,下头是流云翻花裙,既彰显了她宗室贵女的身份,又显得十分娇艳俏丽。
“婶子不用担心,文安姑母待人最和气不过,她的赏花会回回我都要去。阿青姐姐聪慧大方,姑母一定喜欢她,绝不会让人慢待了她的。”
“好好。”吴婶又打量了一眼阿青。
还是自家女儿最漂亮啊。
吴婶心里又是骄傲,又有些心酸。
“你们早去早回。”
阿青应了一声,吴婶看着她俩携手出门,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小石头坐在一旁啊啊啊啊的叫了半天,吴婶只是敷衍的把一只竹子小马递过去让他自己玩,实在没那个心情现在陪他玩耍。
文安公主府靠近光道坊,并不算太远。李思敏上了车就把鞋子踢到一旁了:“烦的很,这鞋子太紧了,绷的脚难受。”
看样是双新鞋。
“怎么你穿之前没有试?”
“不是我的鞋,唉,算了不说这个。”李思敏说:“说实在的,文安公主会下贴子给你,我也觉得很奇怪。她这个人其实不是那种爱打听爱热门的性子。她知道你,肯定是有人跟她提过你。我这两天就在琢磨,也不知道是谁提起的,到底是想帮你还是想盘算点儿别的。”
阿青也被她说的有点儿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ps: 一到周末事儿更多,晚上吃完饭都九点多了。。。好困好累。。
一百七十二 应酬
公主府那个管事女官认得李思敏,笑着迎上来:“哟,今儿打扮的这么美啊?我都认不出来啦。”
“齐姐姐好,公主呢?”
“公主在诵经呢。”这位齐尚宫是公主府的管事女官,从公主出嫁她就跟着伺候,八面玲珑,笑着问候阿青:“这位是吴姑娘吧?哎哟,真是我见犹怜啊,这人品谁见了都喜欢。吴姑娘是头一回过来吧?那我今儿得好好陪着吴姑娘说说话,不能冷落了贵客啊。”
“齐姐姐你还真是喜新厌旧。以前我来的时候,你哪回不是对我热情似火的。现在一见了我嫂子,马上就把我撇到一边了。”
齐尙宫掩口直笑,阿青也羞的不行:“你胡说什么啊。”
嫂子什么的,虽然婚定了,可是毕竟还没嫁,李思敏这么喊,就是调侃她。
齐尚宫笑着说:“是是,都是我的不是。二位快请进屋,公主最近得了一包好茶,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我去给你们偷一点出来尝尝。”
李思敏显然和她特别的熟:“快去快去,那我们在这儿等你。”
齐尚宫过了不多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果然端着个托盘,上面有两个盖盅。
“快快,别让人看见了。”
李思敏睁大眼:“我只是说说,你还真去偷茶叶了啊?我告诉你,要是姑母回头发现有人偷了她的好茶,我可不会帮你顶黑锅。坏事儿可都是你干的。”
齐尚宫把托盘放下,一人递给她们一盏茶:“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回头要杀头就杀我一个,我保证不把你俩供出来。”
阿青也忍不住笑。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李思敏在宫里混的特别好了,她身上有那种让人特别高兴的喜庆劲儿。就象现在,连她自己都不觉得齐尚宫陌生,也不觉得头一次来公主府很拘束了。
李思敏看着两盏茶,又摇起了头:“你怎么就倒了这么两盏?你自己不喝啊?”
齐尚宫说:“我可不能喝,回头伺候公主的时候,一说话会被闻出来的。”
李思敏一副言憾之。心实喜之的表情说:“那你没口福了。这么着。我们喝着,你看着,也能过过眼瘾。”
齐尚宫一摊手:“你心也太狠了,我喝不着你还要馋我。我得去前头看看。今天来的客人可不少。事儿多着呢。”
“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们。”
等齐尚宫走了,李思敏揭开盖闻了闻茶香:“好象淡了点儿。”
阿青也闻了闻茶香。进京这么久,她也见识过不少茶叶了。街上买的,人家送的。她比较喜欢的就是去万佛寺上香的时候那尼庵里的人送她们的那种茶叶,还有就是李思谌到她隔壁的时候,请她喝的那种茶。第一种茶淡而清远,让人想到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那茶有一种淡淡的清静的孤寂,和尼庵给人的感觉很象。第二种就不一样,初尝微涩,但回味泛甘,那清香会停留在人的呼吸中,长长久久不会散去。
这种茶香,以前没有闻到过。
味道确实很淡,香气袅袅。
“姑母这儿总是有好东西。”李思敏说:“上次我来的时候,她这里得了一块好墨。拿出来看跟墨玉一样,雕成竹扇形,晶莹剔透。要不告诉我那是墨,我还以为是玉雕呢。”
“那样的宝墨肯定不舍得用了,也就跟个玉雕摆件差不多吧。”
阿青之前十几年的生活经历,让她不太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当然,漂亮的东西谁也不讨厌,可是衣服做了就是穿的,茶制出来就是喝的。一块墨做的跟摆件一样,拿到手的人不舍得用,那这块墨……咳,也就只能起个摆件的作用了。
她就是个大俗人,对文人雅士贵族仕女们追逐的这种精致玩物实在没多大兴趣。
她们喝了几口茶,又有人进了这间偏厅。来的那姑娘明显是和李思敏认识的,笑着过来招呼:“敏姐姐,你早过来了?”
“我今儿陪吴姐姐来的,公主府花园那么大,美景处处,不早来一会儿,怕不够逛。”
李思敏给两人引见,那姑娘叫李思静,比李思敏小一岁,是逸郡王家的姑娘。逸郡王身子骨弱,成亲多年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对儿子还能督促着念书,对女儿就只剩疼宠了。李思静脸蛋儿象苹果似的粉扑扑的,大眼睛活象葡萄,头发特别浓密乌黑,额际的茸发卷卷的,看起来整张脸象洋娃娃一样,非常可爱。
“这是吴姐姐吧?”李思静笑着和同阿青打招呼:“我早听思敏说过啦,跟我炫耀她未来嫂子生的又漂亮,还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本事。吴姐姐,有空我请你去我们家里玩,你也让我尝尝你做的点心。”
听说话就知道她同李思敏关系不错,话语间也尽是友善之意。
“咦,那可不能白做给你吃。”李思笑着说:“你说说,你拿什么来换?”
“我前儿得了一盒珠子,大小都有,大的送去镶钗子串坠子了,中不溜的还有好些,咱们回来一起串着玩儿吧?”
“那成,你定了日子告诉我,我反正天天得空。”
丫鬟上了茶,李思静这姑娘话挺多的,三个人凑在一起聊天毫不冷场。李思静正说:“……结果雪球从梁上跳下来,正抓着方夫人的发髻,方夫人那天戴的是假髻,哪经得住猫扑,连钗带髻和猫一起滚作一地,真头发也倔被薅下来一把,当时就吓晕过去了。”
“哎哟,她人没事吧?”
“人倒是没事,就是面子上挂不住。我娘送了厚礼给她道歉,还说要把雪球处置了,我抱着雪球站池子边上,跟她们说要敢动雪球我就跳下去,才把它保下来的。”
李思敏捂着嘴笑:“你家猫也让你惯得太无法无天了。它到底为什么扑方夫人啊?以前也扑过你家别的人吗?”
“没有啊,它从来不那样。要我说就是方夫人那天不该那根金鱼钗,雪球八成把那当成真鱼了才扑她的。”
李思敏问阿青:“阿青姐,你家大美人小美人有没有淘气过?”
“有,怎么没有。不过它们胆子不大,扑人这种事儿还没干过。”
“吴姐姐家里也养猫了?养的什么?”
“就是普通花猫,邻居家修房子的时候惊跑了老猫,我弟弟就把它们抱回家来了。它们倒是很听话,不怎么淘气。”
“阿青姐还给他们家美人做过衣裳穿呢。”
“啊?给猫做衣裳?什么样的?”李思静连忙追问。
“头一年冬天,怕它们冻着,就做了两件小袄。”
说起宠物来,很容易拉近距离。说说它们吃什么,平时玩什么,与宠物的互动这些。她们说话的功夫,又来了两位姑娘,她们只远远打了招呼,并没有坐到近处来,看样子与李思敏他们不算太熟悉。
人陆陆续续的来到,年轻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就是笑声多。阿青她们这一边又也多坐了两位姑娘,这两位就不是宗室里的姑娘了,不过同李思敏也相识。一位姓金,父亲是吏部左侍郎,比阿青还大一岁。一位姓苏,她的年纪比较小,今年只有十二,可能今天被邀来赏花的姑娘里头,她是最小的一个,性情看来比较内向,打招呼的时候象小猫一样喊了声姐姐好就不吭声了,旁人聊的热火朝天,她只在一旁垂着头听着,专心致志的把玩着茶盏盖。
阿青一半心思放在聊天上,还有一半心思在注意周围的动静。她直觉厅堂另一边有人在打量她。打量她不怕,她是头次在这样的社交场合露面,对她好奇的人肯定不少。
她还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
细碎的脚步声,人声,环佩叮咚,裙袂悉簌作响。
“公主来了。”
厅里的人纷纷站起来,就见数名侍女、女官簇拥着一位贵妇走进来,想来除了文安公主不会是旁人了。隔着数步远,阿青看见的长安公主妆容素淡,头上挽了一个髻,绾着一支竹叶纹碧色水晶长簪,身穿玉色的曳地长裙,不但丝毫没有公主应有的奢华富丽,反而显得比厅上的这些姑娘们都素净。可是这样素雅的装束,反而让她看起来更高贵端庄,见了她就让人明白什么叫做“不令脂粉污颜色”的天然美人。文安公主听说年纪也有三十来岁近四十了,可是看起来哪里象是这个年纪的人。有的女人不到三十就已经暮色沉沉,可是文安公主的身姿气度,完全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阿青听说她丧夫之后深居简出,身子还一直不好。今天看她的打扮,多半还是在纪念亡夫。
旁人总说皇家公主骄纵蛮横,做驸马是一等一的苦差,但是文安公主完全不是那样。
听说先帝也更喜欢这个安静温和的女儿,她出嫁时给她修的公主府格外精致,占地非常宽敞,后园有一片非常大的荷塘,曲径通幽,柳暗花明,景致之美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来。当时其他公主为这事嫉妒还闹腾过,不过很快就是二王之乱,许多人在那场战乱中丧命,比如文安公主的姐姐阳安、慧安,以及当时只有九岁的小妹妹云安,全都遭蒙不幸。虽然那场祸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宗室人丁凋零,现在宗正寺里登册的人数不及二王之乱前的三分之一。(未完待续。。)
ps: 这章是补昨天的,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写了半天涂涂改改才一千多字,就是找不着感觉。
一百七十三 游湖
“虽然说我不年轻了,可是我还就喜欢和年轻人待在一块儿,感觉自己也变年轻了一样。”
李思敏笑着说:“姑母又打趣我们,您哪里老了?是长了皱纹,还是有白头发了?咱俩衣裳换一换,出去了说您是我妹妹也有的是人信。”
“你这张嘴哟,就是会说话。”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文安公主微笑着说:“你们都别拘束,今天玩的高兴点儿,要是想写诗、想做画的,聆风亭那儿也有书案。我可是知道的,你们中间可是不少才女,个个都能诗会画的。回头我瞧瞧你们作的文和画,能拔魁的,我还准备了彩头。”
李思敏马上追问:“姑母,彩头是什么?”
文安公主有意做惊异状:“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反正你又拿不着。”
“姑母您这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我也知道我没那个本事博着彩头,那你就不能偷偷的给你留一份儿,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我啊。”
文安公主也让她给逗乐了:“也不知道你怎么生就了这么一张厚脸皮,没本事还净想着捞好处。我告诉你,彩头是没多的给你,你要是做不出诗,画不出画来,我还要罚你给大家端茶洗笔研墨,饭也没有你吃的。”
文安公主对李思敏的亲近之意,众人当然都能看出来。
因为她的关系,阿青也被文安公主叫到跟前说话。
“这就是吴姑娘?”
阿青盈盈行礼。文安公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过,对身边的人齐尚宫说:“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得有多少年没见到了。”
齐尚宫笑着说:“可不是,就是我刚才见着她的品貌,心里也爱的不行。”
“本来今儿是让大家来赏花的,这么一看,一个一个的都比花还美,我这就不用赏花了,直接赏美人就成了。”
小姑娘们都笑起来,你拉我。我挽你的。一起朝前走。
阿青本来以为这赏花就是走走看看,可是没想到她们出了厅门,穿过一条碎石子路之后,眼前又是一个月圆洞门。出了这道门。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片碧波鳞鳞的水面。靠岸泊着一艘画舫。
李思敏拉着阿青的手说:“青姐你怕不怕坐船?”
“我不怕。上京的路上就走的水路。”
“那就好。”
李思静说:“我也不怕水,就是我娘总不让我到水边去。”
说话功夫,头上包着布帕的船娘已经搭上舷梯。扶着她们一一上船。
画舫有两层,要看风景,自然登得高才看得清楚。不过也有人胆子比较小,就没有上二层去,停留在画舫一层的舱中。刚才一起说话的时候那姓苏的小姑娘就没有上去。
李思敏拉着阿青上去看:“上面看得清楚。阿青姐你看那边,那边是锦舒池,里面养了好些鱼儿,颜色漂亮极了,有一条是金色的,得有这么长。”她用手比了一下。
阿青点点头。
离着远只能看见个大概,池子栏能看见,鱼是当然看不见的。
“那边还有一道铃音廊,等会儿我你带去看,人走在上面会有乐音声。”
“真的?”
“是啊,不同的人走在上面,声响也不一样。”李思敏对文安公主府很熟悉,如数家珍般介绍给她知道。
阿青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有个这样贴心的小姑,还有文安公主、李思静……她们都很友善,这让阿青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少了几分担忧,多了几分期待。
生活不会总是阳光灿烂,但是身边也有人在帮助她,给予她支持。
荷花布满了这一片湖面,花朵挤挤挨挨的在绿叶间绽放。吹来的风里带着荷香,薰人欲醉。
看着站在另一边儿的几位姑娘都摆开架势要吟诗了,阿青看看自己左右——李思敏李思静看起来都不象满腹经纶的才女样,看来今天的彩头真和她们无缘了,别人吟诗也好作画也罢,她们都是来打酱油纯当游客来的。
不知什么地方幽幽传来了琴声,如同冰下流泉,幽咽叮咚。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文安公主的安排。
在她的驸马还活着的时候,夫妻俩大概也曾经这样泛舟湖上,那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该有多快活啊。
阿青忍不住转头去看,文安公主正靠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出神。
画舫停了下来,船娘们又一一扶着人上岸。李思敏小声的一一告诉她今天来的这十几位姑娘都是什么人,阿青尽量找出她们一些鲜明的特征把人记住。比如这一个眼睛大,那一个眼睛小些,这一个脸蛋小,就是那种俗称只有巴掌大的脸,那一个下颔比较方。
找出这些小特征,要把人记住就方便多了,不然的话,这么花枝招展的一群小姑娘在面前来来去去,很容易把人弄混。
齐尚宫快步过来,笑着说:“敏姑娘,公主让你到前头去。”
李思敏诧异的说:“我又不会做诗画画,让我过去干什么?自曝其短吗?”
“公主想和你说话呢。”齐尚宫拉着她的手,十分恳切的说:“有敏姑娘在,公主的笑容也多些。”
李思敏回过头,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阿青。
“你去吧,我们就在这儿散散心,等你回来。”
聆风亭四周种满了碧竹,枝杆挺秀,叶如青纱,将头顶的阳光都遮得严严实实。微风吹来,也可以听见竹叶沙沙作响,有如起伏的潮声。
怪不得这里叫聆风亭。
文安公主这座园子,被人称为京城第一名园,不是没有道理的。阿青虽然现在看了才不过一角,已经觉得今天不虚此行。竹丛旁有石桌石凳,阿青和李思静坐下来歇息,李思静说话叽叽喳喳的,象只灵巧的小鸟。阿青不用怎么说,光是贡献出一双耳朵认真倾听就足够了。
“开春的时候量过一次尺寸做衣裳,结果等衣裳送来,天气一下子就热起来了,那些夹衣一件都没得穿就压箱子里头,秋天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穿,舒妈妈说我到秋天可能会再长个子的。我喜欢流波裙,以前见旁人穿,裙角象流水一样摇摆,好看极了。”
“可不是,你再长高一些,穿流波裙会更好看的。”
“真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做一条穿。我是做绿的,还是做白的呢?”
“这两种颜色都好。”
说着话,李思静和金姑娘要去更衣,问阿青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们快点儿回来。”
李思静点头,指了一下旁边的丫鬟:“她就待这儿,吴姐姐要有事只管吩咐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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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四 遇见
她们走了之后,又有一位姑娘过来,她左顾右盼的,象是在找东西,见到阿青坐在那儿,犹豫了一下,过来招呼:“吴姑娘吧?咱们是头次见,我姓贺,名字是双珍。”
阿青站起身,和她相互见礼:“贺姑娘,你是找什么东西吗?”
贺双珍有些不太好意思:“刚才把荷包拿在手里玩,结果到了亭子里才发现穗子掉了,所以回来找一找。”她看了阿青一眼,小声说:“其实我也不太会做诗,看人家都做,借着找穗子出来躲躲。”
阿青微笑着说:“我也不会,所以根本没敢到亭子那里去。穗子什么颜色,我也帮你找找。”“绿色的。”贺双珍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给阿青看,果然荷包看起来光秃秃的,上面应该缝着穗子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荷包是个柿子型,而且也是柿子那红澄澄的颜色,再配上绿穗子,可以想象这荷包的样子有多么别致,配在身上不错,也合适拿在手里把玩。贺双珍一指旁边的竹林:“就跟这个绿颜色差不多。”
阿青看了看地下落着的竹叶,都快把石径铺满了——
贺姑娘您真会挑颜色,这一地的绿怎么把那根小穗子找出来啊?
“是落在路上还是落在船上了?”
“我也说不准。”
那这范围就更大了。
阿青觉得这个小穗子找回来的机率不大。要是在船上掉的,没准儿是掉进湖里了。如果是在下船的这条路上掉的。那也不一定能找到。
落下来的竹叶应该是公主府的人有意不扫去的,要的就是这种竹林这种萧瑟自然的野趣。两人往回找了一遍,不知道是穗子没掉在这一段,还是她们没那个火眼金晴把小穗子从地上的竹叶中分辨出来。因为有心理准备,找不着也不怎么沮丧。
“没帮上什么忙。”
“多谢你啦,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找到,回去再打一条系上就可以了,我就是待在那儿不自在。别人做诗我又做不出来,画画我又画不好。在家里是读过两本书,可先生又没教过作诗。哪里做得出来。”贺双珍好奇的打量她:“吴姑娘。你以前是不是不住在京城?”
“是啊,才来的京城,不到两年呢。”
“我听你说话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很标准的京城口音了。可是有几个字的音还是不太一样。”贺双珍说:“怪不得以前没有见过你。吴姑娘你生得这样美。要是早早出来走动,肯定名声早就传来开了。”
阿青只是笑笑,要这种名声干嘛呢?要不是现在她已经定亲。这次的邀请又是文安公主发起的,阿青根本不会出来。
贺双珍走了,阿青才发现,李思静和金姑娘两个去更衣到现在还没回来,哪怕两个人都闹肚子,也该回来了吧?
还是两人方便完,就逛起来了?
阿青一个人坐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去亭子那儿人倒是又多又热闹,不过去了那儿难免要面对才女闺秀们的压力。刚才贺双珍不就是借着找穗子出来躲了一圈儿吗?
她可以在竹林里转转。
别人看着竹林,可能想到“回首向来萧瑟处”可是阿青却想到这片竹林一定可以挖到不少笋,公主府要是管理得好,吃的笋就不用外头买了,又新鲜又省钱。其实刚才在湖上看荷花的时候,别人或许想到的是映日荷花别样红,阿青又想到了那片湖到了天寒水涸时可以挖藕。那些荷叶也可以做荷叶饭、荷叶鸡、荷叶汤,荷叶粉蒸肉,荷花可以收集露水泡茶,荷花蕊可以填香囊,荷花瓣也有用处,更不要说采摘莲蓬的季节,鲜莲子嫩脆甘甜……
咳,她净想着吃了,真是个大俗人。
现在吴家地盘不大,将来成了亲,郡王府的地方应该不小,单是他们住的那个院子,就做出了好些景致。
她在竹林里转了一会儿,都快迷路了,左右前后都是竹子,这一株和那一株看起来完全没区别。阿青站住脚,努力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来时的路上走。
竹林里只有竹叶沙沙的声响,微风拂过,数不轻的叶片都在震颤着,这些声音里,好象还有人声。
阿青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就不要走了,多陪我几天……你也知道,这儿只有我,没有别人了,咱们俩作伴不成吗?就跟以前一样。”
这声音阿青记得,清朗,语速较慢,是文安公主。虽然今天才认识她,可是这声音让人印象很深。
“我想一想。”
这个说话的声音也很动听。
阿青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似的,不过也许好听的声音都有相似之处。
可是很快,转了一个弯,阿青发现文安公主和另一个女子就出现了她的面前。这片竹林植的很密,在转这个弯之前,阿青可没听出自己离她们有这么近。
但是这么一个照面,阿青发现自己确实认得那说话的另一个女子。虽然也只见过一面,可是阿青之后还曾时常想起她。
对面的人也看见了她。
文安公主微笑着招呼了她一声:“吴姑娘,怎么没有去聆风亭那边?”
杨夫人看了一眼文安公主,目光又落在阿青的身上。
“我不会做诗,画也画的不好,献丑不如藏拙,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公主。”至于遇到杨夫人,那就更意外了。
听刚才她们那两句对话,这两个人应该是旧识,交情还很不错,文安公主邀请杨夫人和她一起住到公主府里来。
阿青从之前得到的消息推断,杨夫人应该也是孀居之人,文安公主也已经丧偶,两个少年时的好友现在都成了寡妇,那么住的近一些,互相做个伴,也挺好的。
“杨夫人,好久不见了,您身子还好吗?”
“我很好。”杨夫人轻声说:“我听说你定亲了,恭喜了。”
阿青大囧,今天差不多每个跟她打招呼互通名姓的人都要跟她来句恭喜,似乎满京城没人不知道她定亲了,居然连这位避世隐居的杨夫人都知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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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 过度
杨夫人脸上遮着一层轻纱,看她的脸仍然有如雾里看花。但是阿青完全没有错认她,对于在在文安公主府里和她偶然重逢,阿青从心里感到一阵高兴。因为她现在没有去城外上香的机会,当然也没有可能见到杨夫人。
杨夫人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非常自然的打量她:“好象比上回见的时候又高了一点儿。”
阿青有点儿不好意思:“好象是长高了,开春做衣裳的时侯家里人也是这样说。”
“看你气色还不错,嫁妆预备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种话题,大多数姑娘都得害臊,阿青还是大大方方的:“我也就是做些针线活计,倒是我母亲这段日子受累了。”
“吴夫人想必心里是高兴的。”杨夫人的语气完全不是客套敷衍,文安公主也笑着说:“哪个当母亲的都愿意受这种累,就算再累,心里也高兴。”
眼前这二位年纪都与吴夫人差不多,但是和吴夫人不一样,她们俩都是寡妇,而且没有孩子,更没有替孩子准备嫁娶之事的机会。
文安公主说:“看你今天是和敏丫头一块儿来的,倒是没想起来问,你们俩几时认识的?”
“去年认识的,思敏姑娘待人很好。”
一开始阿青以为她们认识是一场意外,是在孙家偶然见到的。可是现在阿青当然明白过来了,李思敏那天就是冲着她去的。那时候这一对兄妹就瞄上她了,阿青自己还懵然不觉。现在想想,李思谌也就算了,李思敏应该比她还着半岁,可是浑身都是心眼儿。跟他们一比,阿青觉得自己简直蠢得没边儿。
不过好在象他们兄妹这样的人也并非满地都是,刚才见到的李思静就是个很单纯的姑娘,说话叽叽喳喳活象小鸟,和她说话就很省心,不用每句话都在心里过三遍再出口。
“遇上了也算有缘。亭子那边人太多咱们不过去了。画想必现在也没有画完,过会儿再去吧。”文安公主问齐尚宫:“宴摆在什么地方?今天都准备什么菜了?”
齐尚宫如数家珍的报菜名,果品、凉菜、热菜,连汤和饭后的甜羹都一一报了出来。杨夫人拉着阿青往旁边走了两步:“听说这门亲事是世子去求的?家里准备亲事有没有什么难处?毕竟实在是太仓促了一些。宗正寺操办亲事又难免不贴心合意。不好同他们打商量。”
杨夫人的关心如此真诚。阿青感动之余,也实话实说:“都挺好的,宗正寺把一大半的事情都揽过去了。世子去打点过,并没有多少不方便的地方。”
杨夫人微笑着点头:“那就好。今天是公主下了贴子给你吗?你以后身份不同了,这样的场合肯定少不了。好些时候,很多人不想应酬也一样得应酬,不想做的事还是得硬着头皮做。外头的人看着只觉得羡慕,觉得无限风光,可是其中的滋味儿只有自己才知道。”
“您说的是。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您,您现在是住在公主府吗?”
“文安是想让我在这儿住下,我还在犹豫。”杨夫人说:“住在山上清静,不过也有很多不便之处。住在公主府倒是方便了很多,可是又怕吵扰。”
“有得必有失。”阿青说:“要我说呢,我当然希望您留在城里住。不过要是住在城里的烦恼更多,那您还是回山上住吧。”
杨夫人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宗正寺是不是差了人教导你礼数规矩?”
“是一位姓张的尚宫,很和气。今天来之前她还指点了我一番。”
文安公主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到聆风亭去看看吧。”
杨夫人退了半步:“我就不去了。”
“旁人不去也就算了,你怎么能不去呢。”文安公主笑着对阿青说:“你面前这位可是大才女,我这园子刚建成的时候,她就说要把这一池荷花给画下来,可是光在嘴上说说,这都有十多年了她也没兑现当初的承诺。”
杨夫人只是微笑。
“今天来的可也都是有才名的姑娘,画的未必比你当年差,你不给我画,你帮我挑一挑看哪一张画的好总可以吧?”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她们的关系有多亲密,。杨夫人被她说的没有办法,点头说:“好吧,那我也去看看。你守着园子天天能看见景,还要画做什么?”
阿青跟着她们一起往聆风亭去,半路上遇着了李思静,她一见阿青就露出笑容,快步走过来挽着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们怎么一去不回了?”阿青压低声音问:“我等了又等也没有人回来,就在竹林边上转转,碰巧遇着公主了。”
李思静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更衣出来金姐姐说想看看凤尾兰,我们就拐了个弯去看花了,在那儿碰见了熟人,就说了会儿话,吴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
“看你说的,我至于为这点事儿就生气了?”
说话功夫她们已经走近了聆风亭,远远就听见李思敏的声音在说:“快快快,把画都拿开。”
走到跟前就发现亭子上的长案上不知怎么泼上了茶水,周围的人正乱纷纷的把画纸、诗稿这些东西拿起来。
“这是谁的茶啊,太不当心了。”李思敏话虽然这样说,目光却停留在人丛中的一个人身上,看样子已经锁定了那个泼茶的人了。
阿青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一个细长眼,发际有着美人尖,穿浅橙子红衣衫的姑娘,她的目光和李思敏一触就移开了,看起来并没有做贼心虚的慌乱。
旁边一个姑娘说:“幸好画都没有事,不然的话,这半天的功夫可就白花了。”
文安公主笑着问:“你们这是都画完了?诗得了没有?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诗稿集成一迭,画也一张张的递了过来,文安公主先看画。
阿青平时也会画几笔,不过没有认真的学过,她往前凑了凑,也想看看今天这些京城的闺秀们画的荷花图。虽然大家看到的景色是一样的,可是眼前这些画没有一张重复的。(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六 评判
文安公主看的头一张画,上面的荷叶浓绿青翠,荷花娇艳欲滴,还有一只蜻蜓悠悠然落在花上,那只蜻蜓画的真是好,工笔描边,蜻蜓翅膀用淡彩轻染,那种轻盈而剔透的感觉非常真实。
阿青觉得整张画上最好的就是这只蜻蜓了。
文安公主笑着问身边的杨夫人:“你看怎么样?”
杨夫人轻声说:“我看很好。”
果然不愧都是才女,这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文安公主问:“这是谁画的?”
人丛中有个姑娘脸色微红,腼腆的向前一步:“回公主的话,是我画的。”
“你是郭家二姑娘吧?你姐姐原先也常来玩儿。听说她嫁到丰瑞去了?”
郭二姑娘穿着一身桃粉色衣裙,梳着双鬟髻,头上系着一对玲珑的银铃铛花,瓜子脸儿。她细声细气的说:“公主记性真好,姐姐前几日还来信呢,说很想念京里的人。”
文安公主又看了一眼画:“你们姐妹是跟兰山先生学过画吧?徐兰山的虫草堪称一绝,我记得我那儿还收着一张他画的蟋蟀呢。”
被文安公主夸赞,郭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不及姐姐画的好,姐姐比我强多了。”
李思敏凑在阿青耳边小声说:“这傻丫头还乐呢,公主让画荷花,她把蜻蜓画的更好有什么用。”
“又不是考状元,画的高兴就行了。”
李思敏抿嘴笑:“旁人可不这么想的。”
文安公主又看下面的画。这一张是水墨。远处的烟柳,近处的花与叶,满纸只有墨色,可是层次分明,深浅均匀,阿青觉得这张也很不错。
文安公主却好象不是很喜欢,只是唔了一声,把画递给杨夫人:“你看呢?”
杨夫人也只是笑笑:“不错。”
文安公主都没问是谁画的,就把画放到一边了。
李思敏又和她咬耳朵:“画的这什么呀,觉得自己特别清高怎么着?真清高别来呀。画这灰不拉叽的。看着就让人提不起劲儿来。”
她们这样的心境是不喜欢,文安公主丧夫之后听说一直郁郁寡欢的,多半也不会喜欢水墨吧?相比起来,还是那色彩明丽鲜艳的更让人喜欢。
后头的几张也是各有特色。有一张是纯白描的笔法。将刚才的湖、荷花、画舫以及画舫上的人都画了上去。衣饰绘的大致不差,尤其是中间的文安公主,连她头上的簪子都绘出来了。虽然比牙签还显细,但是仍然十分精致。
这手功夫真是厉害,阿青在人丛中看了一眼,想看出是哪一位观察力这样细致入微,文安公主却转头说:“思敏,你的画技大有长进啊。”
李思敏笑着说:“您说叫我来陪着说话,我来了您偏偏跑了,我没事儿干嘛,就想把咱们今天游湖的事儿画下来,我也知道我这三脚猫的本事肯定博不着彩头,画回头我自己留着,回想今天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阿青十分诧异,她和李思敏认识日子也不短了,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自己擅长画画。这一纸白描看起来只不过是简单墨线,可是没有数年的苦功,这些墨线哪能这么运转随意。
这姑娘嘴上说的好象自己不学无术一样,可是她既然在宫里陪三公主念书,想必琴棋书画这些也都专门有人在教。
“这个我看中了,不能给你。”文安公主吩咐齐尚宫:“这张先拿去,交待王师傅帮我仔细装裱。”
李思敏念念叨叨:“我还想把画拿回去给三公主看看呢,姑母您也太霸道了。”
文安公主根本不吃她这套:“你记性那么好,回头自己再照着临一张给她看就行了。”
“那您也不能白要我的画,把您那个紫竹雕的双鱼镇纸给我吧?”
“鬼丫头,就知道你早盯上我的东西了。”
文安公主再往下看,还有一副图非常的别出心裁,绘的是雨中的景色。今天明明是个响晴的好天气,这画的雨景却是别有风韵。
阿青突然就想到了“xx湖畔的下雨荷”……咳,好吧,脑洞略大。不过那个剧当年一播再播,阿青把一句“雨后新荷承恩露”记得的太清楚了,感觉那诗做的不是一般的肉麻,满嘴的牙都能给酸掉。
文安公主看着那画却说:“看着这画,我倒盼着下雨了。”
李思敏说:“这还不容易,打发人去司天监问问这个月会不会下雨,等到下雨的时候,您再请我们来赏一次不就得了?雨中游湖,一定别有意趣。”
被李思敏这么一说,连阿青也有点憧憬。她还没有在雨中乘过船游过湖呢,那种无边细雨,接天莲叶的感觉,一定非常有诗意。
当然文安公主府不见得有机会再来,但是城里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赏荷花。如果李思谌回来了,也许他们可以一起去。就象那一次上元节,他们在船上一起赏灯时那样。
看完了画再看诗。诗就没有画这么好看了,文安公主和杨夫人很快把一迭纸都翻过了,招呼大家一起来看诗。
阿青也凑过去看。
诗做的都很规整,阿青觉得其中一首挺不错的,写的是荷的品质高洁,但是文安公主和杨夫人一起挑中了另一首。
这首字不如那一首好看,遣词用字也不如那一首冼炼。文安公主和杨夫人在这上面的造诣肯定不是阿青能比的,她俩一起挑中这首,阿青想这一首一定有什么独到之处。
多半是大巧若拙?
可是做诗大巧若拙也就算了,这字也太拙了点吧?还不及阿青写的好看。
写这首诗的就是苏姑娘,她年纪确实是在场众人中最小的一个,文安公主笑着说了挑中她做的诗做魁首的原因:“她这个年纪能做诗已经难得了,今天来的各位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都做不出这样的诗来。”
“没错。”李思敏煞有介事的点头:“我现在都做不出来。”
画的魁首则是被那一幅雨荷图给拔了去。文安公主答应了要送彩头,果然是出手不凡。诗的魁首得的是一方玉砚,而画的魁首得的是一只绘兰草的玛瑙笔洗。
乍一看笔洗不及玉砚的价值,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只笔洗上的兰草并不是绘上去的,而是天然生就的。兰叶,兰花,还有旁边的一块山石,都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众人羡慕的围在一起赏鉴这两样东西,连齐尚宫说宴席已备请她们入席都顾不上了。
等众人离开聆风亭的时候,李思敏扯了一下阿青,小声问她:“那位夫人是谁?你认得她吗?”
阿青也同样小声说:“之前见过一面,只知道这位夫人姓杨。”
李思敏这么长袖善舞的人都不认得杨夫人,可见她之前应该极少在人前露面。
而李思敏这会儿也在想,这位杨夫人气度出众,虽然面容看不清,但必定是位大美人。这样一位人物,怎么可能籍籍无名呢?从来没听文安公主提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她。
太奇怪了,李思敏决心回去以后就打听打听,她既然和文安公主看来交情莫逆,两个人年纪又相当,那打听起来就不费力。
拿定了主意,李思敏就不再为这件事情纠结了。
公主府的宴席自然不同一般,不是那种肥腻丰厚的大鱼大肉,也不是摆了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而是每人一几,四个小菜,精致清淡。李思敏特意和阿青挨着坐,每吃一道菜都要同她一起品评品评。
阿青觉得素什锦做的好,李思敏喜欢那道琉璃虾。
“回头我问问齐尚宫,让厨房把这两个菜的菜谱抄给我们,回家也可以试着做了,就是怕做的不如这里好吃。”
“素什锦的料很紧要,”阿青比李思敏内行:“而琉璃虾要看熬糖的火侯,火侯稍欠一些糖汁就不脆,火侯过一些糖就要发苦了。所以素什锦只要找齐了料就成,不难做,但琉璃虾如果不找象样的厨子,一定会砸锅的。”
“青姐你会不会?”
“可能做的没有这个好吃。”阿青确实没做过这么考校火侯功夫的菜,一个人也做不来,得搭配一个烧火有默契的。赵妈妈可能做得出来,但是这种菜一个人做出来的是一个味儿。
“下次去庄子上,咱们再一起钓鱼吃吧。”李思敏挺想念城外的庄子。在那儿特别自在,跟阿青一起说话也好一起游玩也好,都特别自在一点都不费心力。尤其是阿青做的一道汤,她后来找人再做也没做出那个味儿来。就象阿青说的,明明用料都是一样的,可是阿青做的汤就特别清爽鲜美,李思敏另找人做的汤就腻的喝不下,哪怕用勺把上面的一层油都撇去了也不行。
坐在她们对面的那姑娘就是穿橙红衫子的细长眼的那一位,看阿青和李思敏的眼神透着一股不以为然的冷诮,仿佛觉得这两个只知道谈论吃的大俗人拉低了她的格调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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