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像驯猴子一样调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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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屁精什么时代都有,历史稍稍不同的是:春秋时代,马屁精从来决定不了国家大事;春秋之后,国家大事从来就是由马屁精决定。
这就是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的区别。封建时代人人都有权利,即使是国君,也只能决定自己片区的事情;而奴隶社会,天下唯有一个主子,这位主子可以把所有人的利益都代表了,只要拍好他的马屁就决定了其他人的生死,也包括国家大事的抉择。
公子招同意归生的话,但他认为:是个人都不愿认错。攻陈攻蔡是赵武决定的,现在让他转而扶持陈国、蔡国复国,那岂不是让赵武承认当初的错误吗?与其被赵武当面拒绝,彻底断了复国希望,还不如迂回前进,先取得晋国国君的好感。再图谋其他。
归生对此不屑一顾:“你听过南辕北辙的故事吗?晋国公室的权力已经衰落了,而晋伯连续几件事闹的,连叔向、女齐这种的忠臣对国君也颇有意见,淳于之役,诸侯城杞,闹的女齐当面驳斥晋伯伯在这里是尊陈,亦即“霸,。而用晋国的金币筑造杞国的城墙,也弄得叔向抱怨。
乐王稣当初与梁丙争夺新增卿位,尚且失败。他虽然能在晋伯面前说上话,但晋伯能在执政府说上话吗?现在晋国新政,大权归于执政府,我们还是要在执政府里寻找说话人啊。
公子招缓缓而言:“我知道宋国左师向戎、郑国执政子产能在赵武子面前侃侃而谈,但这两个国家正是占领我们的人,他们是绝不容许我们复国的一一除了他们。如今还有谁能冲破宋郑的阻挠。使赵武子认可我们呐?”
停了一下,公子招又慢慢补充:“我听说赵武子行事,比较讲究利益。宋郑两国强大是他的南方战略,我们陈蔡两国能给赵武子什么利益,只有这个利益过宋郑两国给予晋国的,我们才有复国的可能。但现在我找不出这个利益
归生叹息:“是呀。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利益点,不用我们去找赵武子,对方回主动来找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掘这个利益点
南方著名贤人聪明人声子都想不出有什么利益可以让赵武动心,可见两人复国的希望多么渺茫。这两人一路走一路思量。等到夜晚扎营时分,依旧茫然无头绪。
怎么扎营,楚君已经不讲究了。第二天,依旧是魏舒前来催请,楚君已彻底屈服,一见魏舒马上问:“元帅准备动身了?”
魏舒点头。楚君很爽快:“行。一切照旧,我军也立刻起程
魏舒转身而去,楚君不以为然的说:“多大点事,每天催请”。
楚君如果听到魏舒回去后的回报,他准会气个倒仰,魏舒说:“元帅。楚君毫无二话,说明楚人已彻底屈服
“好啊,前几天我们上演的是:谁让我不痛快我让他不自在;既然楚君愿意屈服。那就进行下一场戏:谁让我自在了。我让他痛快
“不能啊”魏舒急忙劝解:“楚灵公是什么人?受虐狂一个!他得志便猖狂。失意便乖顺。给他好脸他以为你好欺负对这样的人就得虐着来,怎样让他不自在怎么来,如此小他才会老老实实,安安顺顺赵武摆手:“你见过驯兽吗?”
魏舒笑了:,“元帅,我听人说过驯猴的故事:驯猴人跟猴子商量早晚饭的安排,无非不是“朝三暮四”就是“暮四朝三。驯兽啊,还有一个诀窍,比如我喂鱼现,如果每天喂鱼前敲击鱼食桶。再撒下饵食,如此每天强化敲击声,时间长了,鱼一听到敲捅子,就会聚集在池边等待喂养。
鱼尚且如此,何况人呐?!楚灵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不妨像溜鱼一样每天驯化。给他一个信号,让他知道什么情况下受到喂养。什么情况下收到惩罚一一我把鱼都能驯化出来,还有人能把猴子驯化出来,不信驯化不了楚灵公
魏舒想了想,大笑:“执政,驯化人可比驯化鱼难得多?”
“小岂有此理,鱼的智慧哪有人高?鱼尚且能驯化,人”
魏舒笑的直不起腰来:“执政,这无关智毒的问题,是“面子”鱼不知道虚荣,不知道维持毫无用处的虚假面子,该吃的时候它们吃,该喝的时候它们喝。从不扭捏作态。而人嘛,也许明明知道该吃饭了,但为了维护面子,他宁愿去呕吐”
赵武想了想,怅然若失:“也许人不如妾,就在于此。”
魏舒笑着反问:,“如此。执政还要驯化楚灵公吗?。
“驯,怎么不驯?一国君主小机会难得,我怎能放弃?”
其实,楚灵公已经驯化的不错了。当晚扎营的时候,楚灵公不哭不闹,乖乖地在乱军得环伺下住了下来,第二天拔营,楚灵公不等魏舒招呼就已经收拾好行装等待出小对于他后每步步尾随一一也算是步步紧逼的智盈军队,楚灵公完全视而不见”为了奖励楚灵公的乖顺,赵武当晚
这次夜宴的格局依旧仿照赵武与智盈曾在新智举行的那场夜宴,满地的灯火灿如星辰,舞女们在灯盏中轻歌曼舞,仿佛天上的谪仙,宴会在一片如梦如幻中举行。具体内容楚灵公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舞姿妙曼。歌声轻柔,乐声**,那一刻,仿佛天上人间。
连日的郁闷让楚灵公酒喝得很畅快,什么时候醉的他不记得到了第二天醒来,魏舒又来催行了。楚灵公急忙问:“昨日献舞的歌姬在哪
魏舒板着脸鞠躬:“君上醉了自今年起,赵氏已彻底废奴。献舞的歌姬不是奴隶,执政无法决定她们的行止,不过,君上既然开口了,武子已代君上邀请她们的乐舞班前去盟誓台,向诸侯献舞。她们是支乐舞班子悄楚灵公既有失望也有期待:“那还等什么,赶紧动身前往盟誓台。”
乐舞班子的出现不是赵武的明,自春秋末,列国兼并越来越厉害,许多失去家园的贵族不得不亲手执贱役谋生。这些贵族手里有点余钱,干不了太大的事业,他们对吃喝玩乐比较讲究,但也只懂吃喝玩乐,于是,乐舞班子诞生了。破落贵族们常常购买几个女童调教一番,或者让自家女儿以及姬妾亲自上阵,以向宴饮的权贵们献舞奏乐为生。
到了战国时期,乐舞班子的用途再度生变化。它成了早期的间谍与外交家。诸侯利用游走列国的乐舞班子打探情报,或者对列国权贵进行游说,于是“纵横家”诞生了。擅长通过外交手段达到目的的人,都被称为“纵横”之士。
赵武手头拥有多支舞蹈班子,一是因为他掌握赵城学宫,学宫里研究艺术的人,不甘心自己的研究只被少数人欣赏。于是赵城充斥着各种风格的乐舞班;其二是赵武来自现代。见惯了明星走穴的做法,对乐舞班子的存在采取支持态度,他没有强抢民女,没有逼迫乐舞班屈辱的献艺。上行下效,晋国的其他贵族也像对待商业演出一样,请客的时候下定金邀请她们来献艺,事后结账放他们离去。于是,晋国歌舞班子盛行,贵族之间相互宴请,没几支歌舞班献艺,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如果这种盛行再加上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晋平公的爱好。晋平公如痴如醉的喜欢音乐,他的宠臣们为了讨他喜欢。自然也十分关注乐舞班的展,每当乐舞班创造出新的音乐、新的舞蹈,宠臣们便争先恐后邀请乐舞班进宫献艺,晋平公花钱从来不操心自家钱库充足不充足。
反正赵武擅长经营,晋平公府库里,金币流水般向里倘,晋平公也流水般向外花,对于他的爱好,更是格外大弃。
在这种情况下,晋国的乐舞班畸形展。现在,她们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军中,数只乐舞班一路追着进军南下。此后的日子里,只要楚灵公表现令赵武满意。当晚他就有机会参加赵武的宴会,欣赏到晋国风格的“夜宴”。
数日后,联军进抵新智。
楚灵公第一次来到新智。感觉这座赵氏风格的城市很新鲜,入城的时候他还跟伯州犁说:“太宰,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起经过新智,这座城市真美丽,寡人很欣赏,哦,晋国的城市都是这样的吗?”
伯州犁翻了个白眼:来的时候你生怕新智觉,特地偷偷绕过这座城市,从郑国偷越国境。现在你说这话,”
子荡左顾右盼,回答:“大王,晋国国内类似这样石头制作的堡垒城市也不多,比如新田城就还是一座土城。我记得新智过去也不是这样的,养城过去很穷困,其余两县也差不多”哦,我想起来了。新田南郊的情景,与这里十分类似。
新田南郊有赵武的府邸,他的府邸就是一座石头制成的“武城军事堡垒”据说这座武城修建好后,南郊新搬来的贵族都把自家宅院修建的与赵府相仿,而南郊旧贵族也开始改建自己房屋。
没错,街道都是青石板铺路小路两边是阴沟,便于雨季流淌雨水。围绕府院的不单纯是院墙,而是墙楼枷向墙壁一样的楼房,平常可以存放日常物品,也可以当做守兵住宅。它临街的一面开着小窗户,战时可以从攻击在街道上行进的士兵。”
楚灵公张了张嘴,马上想到智盈这么做。防范的是谁。他阴下脸来:“寡人很是喜欢这座城市,这三县之地本来就是寡人的土地。寡人很想以主人的姿态巡游在这座城市,令尹可有办法?”
子荡默然不语。
楚灵公转向伯州犁:“晋国的城市都是这样吗?”
伯州犁拱手:“我离开晋国早,赵氏复起不久我便被迫逃亡。在此之前,我倒是隐约所说赵武子重修赵城,把赵城修建的坚不可摧
小讨,人修津的城市,人便能摧毁世间,坚固圳尔处城市,而是人心。
陈国当初为了加固城墙,导致国人暴乱,他们的国君不得不出逃,以至于如今陈国祭祀灭绝。若当初陈国不压迫国人,把精力与钱财花在安抚百姓身上,陈国何至于灭亡?”
楚灵公没有听懂伯州犁的话。他坚持问:“这本是我的城市,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取回它?”
伯州犁沉吟起来,旁边入城的蔡国公孙归生与陈国公子招,听了这话齐齐撇嘴你可是为了饵兵而来。现在站在人家城门口,想着如何夺取人家的城市”…果然楚国没有信用。
马车粼粼,并久,伯州犁回答:“唯有长久围困。”
说罢,伯州犁的日光转向了街道,审视着这座城市。被伯州犁的动作吸引,楚军都开始打量身边的街景。
这座城市的街道是用青石板谱就的,靠近城门口的临街房屋,都砌着高高的墙楼。在大约距地面两人多高的地方,墙楼开着小窗。小窗很稍微健壮一点的人都钻不进去。仰望小窗会觉。砌墙的石块非常粗大厚实。几乎五尺左右,能够让半个人横躺在石梁上。这样厚实的墙壁,用撞木几乎无法撼动。
街道到是很宽阔,能够容纳四辆战车并驶。如果纯用步车推进,考虑到左右需留下挥舞兵器的间距,那么一彻可以排列力名士兵”但城门口。临街的一面全是笔直而光滑的墙壁,考虑到这墙壁是巨大的石块,并且头顶有悬桥可以快从屋顶调兵。那么,这条街就是死亡陷阱,只要在街口随便堆砌点障碍物,拥挤在街道上的士率躲无可躲,将不得不承受暴雨般的打击。
这座城市是一座血肉磨坊,先不说如何攻进城门,便是攻入城中,在这样的街道上,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楚国还有能力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粼粼的车轮声中,子荡轻声提醒:“郑国虽然与我们结成婚姻,但宋国”宋国的态度很坚决。这样的城市,没有一年的围困恐怕拿不下来,有了宋国的救援。我们恐怕做不到一年的围困。到时候。宋国出兵了,郑国恐怕也不得不跟随,而一年时间,无论晋国生什么大事。也足够他们调兵了。”
伯州犁补充:”智氏在外,赵武子又在竭力扶持中行氏,三荀原本一家,中行氏如果上个了,决不会拖延一年才救援智氏一一这座城市,我们恐怕要永远失去!”
蔡国公孙归生此刻已经对楚国绝望,他出的主意不再想挽救楚国,只想做个狭糊匠,让楚国表面风光:“君上如果喜欢这座城市,不如在楚国仿制一下,我听说章华台的修建已经接近尾声,不如让修建章华台工人,在附近修一座新城,以便君上巡游章华台的时候歇脚。”
这主意楚君很喜欢:“可惜伍举不在,他擅长军事,看过一遍的防御阵型,都能描述出来……太宰,你说我们直接向武子索要新智的图纸,他会不会给?”
对于这样的白痴问题,伯州犁直接过滤掉,他拱手提醒:“君上,智丘到了,城吏们正在迎候。”
赵军先行,早已扎营,赵武已经登上新智丘顶,他站在丘顶的阁楼上,摇着头与智盈交谈:“堆土成丘真是麻烦,我向来不赞成在城市中修建土丘没有自来水,很麻烦的。上个厕所都要跑上跑下,还不如修建阁楼。”
智盈不知道“自来水”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影响他理解赵武的话:“姨夫,奴仆们那么多,上厕所何必跑上跑下,用马桶得了,让奴仆提着马桶清洁,难道还不行吗?”
“味道不好呀”赵武回答。“丘顶风大,不存在味道问题。”
“阁楼地下可以住人,节省空间。而土丘底下只是一堆土,而且堆土成丘,工程量太大。”
智盈不打算跟学识渊博的姨夫辩解,他转而隐晦的反驳:“堆土成丘不需要什么技术,姨夫,我听说楚国的章华台就要完工了。纵横二十里的“春秋第一台”前后不过用了三年,至多再用一两年完工。姨夫修建的厩祁宫,进度似乎还落在后面了。”
“这不一样,厩祁宫总共四千多座雕塑,一座雕塑至少需要一个人花数月工夫,这是技术活,别人看着进度缓慢,也无法帮忙,而用筐子担土成丘,两条腿的动物都能干。”
智盈露出意会的微笑:“瞧,姨夫也知道,修建城丘是耸简单的话了吧。”
此时,楚君已经气喘吁吁的爬到丘顶,跟赵武随便行了个礼后,楚君回身俯视这座城市,大大咧咧的问:“元帅,我很喜欢这座城市,一路走来我与臣下议论,这座城市简直就是攻击者的坟墓。我能得到一份图纸,仿建一座类似的城市吗?”
智盈嘴角翘了起来,赵武细声细气回答:“可以我也喜欢那都的城市格局。君上不妨拿郓都的城市图纸来交换。”,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烛杠比“,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四十三章 想死的心都有了
巾三百四十三章想死的心都有了
春秋时代大多数城市没有城市规划,郓都城也是如此。手机阅读小说,同步更新\!{www.uu234.com'}城中的建筑格局基本上都是随到随盖。随意性很大。唯有少数武城能做到提前设计好图纸,做出布局安排。当然,武城大多数比较功能比较单一,能做到照图纸施工,很少权势干预。
楚灵公这么说,是拿新智当作一个大号的武城新智城也确实如此。
面对强大的楚国,智盈在国内不遗余力的支持下,这三年都在疯狂的修建堡垒。新智所属的顿城、沈城、养城已被修建成三座大的堡垒城。不仅如此,智盈还尽其所能的将乡间公社也修建成小型堡垒,彻底实践了赵武当初的,“碉楼林立”的防御设想。
如今新智已经成了智盈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智盈本人也很满意新智的肥汰。面对楚人他防范都唯恐不及,怎能把自己的防御图纸拿出去让人看。所以,楚王刚才的询问就显得很不理智,也很愚蠢。智盈正想驳斥,赵武把话接了过去,替智盈进行了反击。
作为一线领主,智盈的主要任务是防范楚军,但直接与楚君生冲突的事,能避免还是避免吧。赵武代智盈说话,就是这个意思。
楚灵公当然拿不出那都城市图,一眨眼,他也明白,自己即使拿出那都图纸来,赵武也不会把信纸图纸交给自己,楚灵公眨了眨眼,好胜心上来,转而贬低说:“新智靠近颖水,古木森森,如果就地取材,用木材建筑楼阁,而后雕粱画柱,岂不比光秃秃的石块要好看得多?。
智盈光是微笑,赵武手一引:,“请楚君登台
楚灵公这才现,刚才光顾说话了,自己一直站在台阶口。他赶忙上前一步,走上了台阶。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型平台,按一般的春秋做法,有这么大的平台,人们都要在其上再筑一层丘,使得丘顶更加巍峨高大,但智盈却空出巨大的场地,用一色的青石板铺了个广场,只在场地中央修了一个小型楼阁。
这座楼阁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用的,此刻阁门大开着,里面什么榻具,只摆了许多桌案。站在台阶口远观楼阁,那座楼阁仿佛是一粒宝石,晶莹剔透。它窗户上镶嵌着大大小形状各异的彩色玻璃,五彩玻璃拼装起来,让阁楼像是阳光下的一滴露珠,闪烁着各种那一描绘的色彩。
当然,这座阁楼同样具有军事作用。楚灵公扫视周围,环绕平台一圈砌着石质栏杆,四个角上修建了四座圆顶小亭。
广场中心那座阁楼是四方形,二楼的四面窗户尽量选择淡色的玻璃。窗口悬挂着一溜彩旗,窗下的檐角吊着几盏灯,从敞开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屋内悬挂的巨型铜钟一想必顶楼是这座城市的观察哨,灯火彩旗是传递消息的信号,铜钟则是做警示用的。
楚灵公在赵武的引领下进入阁楼大厅。大厅地板是光滑的、漆的锃亮的木地板,厅内的家具也很独特,充满着楚灵公难以理解的现代简约风格一尾随晋楚两国君臣进来的列国诸侯中,叔孙豹比较熟悉这股风格,他凑在鲁襄公耳边低声解释:“这屋子”很像赵武子的书房。”
屋内的矮几风格很像现代的茶几,它使用上等的红木制成。镶数着打磨好的贝壳,刷了无数遍的清漆让茶几光可鉴人。几张茶几都是放在地毯上的,地毯马毛驴毛制成,染成黑白两色,简洁而明快。
与春秋常见的矮几不同的是茶几显得比较高,旁边扔着几副坐垫,楚灵公盘腿坐在坐垫上,感觉腿很舒适。他左右望了望,瞧见角落里一副楼梯通向上层”,
唉,此时的楚灵公实在没有攀比的心思了,伴随争胜心理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好奇心。他视若不见的目光掠过楼梯,最终落在桌子上”桌上开始摆设各种餐饮,楚灵公行尸走肉般随着赵武的邀约举杯,举筹,食不知味的咀嚼着,心里直苦:有没有天理啊。咱楚国能在什么地方胜过晋国?连我最有把握的奢侈享受方面,晋国人也抛下我们楚人老远,难道我们真是蛮夷?
此时的楚灵公像历史上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忘了赵武曾经的提醒:奢侈享受不是罪,不尊重百姓才是罪,才是亡国之因。宴席上,楚灵公很沉默,连带着,列国诸侯与他们的随从也很沉默。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楚灵公一直保持这种沉默,直至盟誓台下。
距离盟誓台二十里,就已经感觉到喧闹声。距离十里的地方,一队队鲁国官员以及晋国女姬已经等候在路边,女姬手里持着标牌,上面分别书写着各国的国名,先是鲁国官员上前问候,问明诸侯所属的国家后,一名晋国官吏上前翻看手中的文书,随即,一名晋国女姬上前,手持国名标牌,引导列国诸侯的军队今日各自的宿营地一切都仿佛奥运会的入场式,只是没有女乐在路边跳动不停,做欢迎状。
楚灵公已经没有震撼的感觉了,一路上赵武不停地给他惊喜给他出乎意外,他对晋国人随时随地掏儿一奇奇怪怪的东西凡经很平常了一一一读些晋人如果不拿儿只”奇来,那才怪了。
等待在盟誓台的伍举迎接了楚灵公,他直接从国内赶来,到没有收晋国人的折磨,依旧保持着纯真的兴趣。见到楚灵公立刻回报:“大王,晋人确实“整再暇。啊!臣下在八天前赶到此地,当时齐国执政晏婴已经抵达,我与他交流了一下小晏婴打算随后拜访大王”
楚灵公心灰意懒地回答:“大王的称呼,暂时还是不要提了吧”眼看就要缔约了,周王的冢宰也在队列中。听到这个称呼,恐怕又要生事端了。”
伍举嗤地一声:“周天子不过
“嘘,噤声”一路上也受到不少惊吓的子荡赶紧提醒:“赵武子一路上咄咄逼人,只想找茬重新开战”别,千万别惹赵武子了。”
伍举搔了搔脑袋:“武子,挺温和一个人啊,说话都细声细气,怎会如此凶恶?你们弄错了吧?”
楚灵公与子荡默默低头,伍举把目光转向伯州犁,以及楚国的随从陈国公子招,蔡国归生。伯州犁轻咳一声,回答:“伍大夫难道不知道,世上还有以势压人的概念吗?”
“以势压人那不就是仗势欺人的另一种说法吗?”
伯州犁用力点点头:“温和的武子,最擅长的就是仗势欺人一我们都被他欺负了。”
伍举震怒:“欺人太甚我找他理论去!”
“别!”楚灵公尖叫起来。
“别”子荡有气无力。
伯州犁沉默不语,归生叹息:“还是算了吧,这事,有苦说不出啊。”
“不行,我们是来盟誓的,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伍举仍不肯罢休。
子荡见不是事,连忙拱手:“君上小请更衣。”
这是请楚王回避啊,楚王羞得待不住,立刻起身尾随子荡而去。现场沉默了一会儿,伍举小心翼翼开口:“武子欺负人的水平,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令君上领受了欺辱小还不敢吭声?”
归生连忙拱手。与公子招一起告辞。等着两人走后。正是一个“四周没有人,打人不见血”的“城管时刻”伯州犁梳理一下思路,幽幽地说:“说起来丢人啊君上起先与智盈对峙,双方正在僵持,晋军带领联军接蹬而至,整体包围了我军。接着,赵武子借助誓约中的条件,说我们君上的车马逾制,强逼我们“贡,献车马给周王冢宰,当时,情势所逼,我们同意了。
接下来,君上想在别的方面压晋人一头,怎奈天下礼仪出于宋鲁,这两国现在跟晋国好的穿一条裤子,比贵族风范我们是没戏了,君上想与他们比服饰,不胜;比饮食之精美,不胜;比器物之享受,不胜连他们用作招待的女姬,腰细的都让君上让不住诱惑,但那女子却对君上的礼物全盘收下,对君上出游的邀请置之不理”
伯州犁看了看左右,压低嗓门继续说:“赵武子已经是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将”你说君上能有什么长处?跟武子比军功,还是比治国的手段?”
伍举不自觉的也压低嗓门回答:“赵武子在晋国就有豪奢的名声,听说他家的武子“美伦美央”柱子都是用青铜制作的。”
“是呀,君上为楚国第一人小从小在蜜罐中长大,论起享受来,他是楚国第一人,但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享受,却让列国诸侯看做耍猴,把他看做乡巴佬”你说,君上的人生观能不崩溃吗?”
“竟然这么惨?”伍举心惊胆战:“说说,武子的手段都是什么?”
“兵围我们的事情且不说了。列国诸侯势大,武子总是隐隐约约挑动我们先动手,我们岂能让他如愿,所以君上本来就生活在心惊胆战中,总担心部下擦枪走火。在这种心态下,君上以为自己做擅长的,被武子一一证明是蒙昧落后,结果,到最后一程路时,君上想死的心都有了。“居然
“最可气的是:武子胜过我们的手段很简单,一目了然。比如君上穿了一身翠羽衣”
“那身衣服我见过,真是华丽的让人喘不过起来。”
伯州犁用看乡巴佬的目光盯着伍举,这目光是他新学的,模仿的是诸侯望向楚灵公的目光:“武子一路上只穿一身呢绒军服,但他女姬招待穿了一身手绘丝绸衫。”
“手绘丝绸衫”果然简单。”
“没错,素色的丝绸衫上,从彩色的颜料绘制春天的花卉,眨眼之间,女姬身上的服装就成了艺术品,每件衣衫都不相同,每一件都独一无二。对此,武子还特别解释说:唯有创造,才有魅力,才能征服人心”相比之下,君上那身鸟衣”
伍举脱口而出:“像土人。”
说完,伍举赶紧捂住嘴,向四周窥探。
伯州犁长叹:“怎么不像是茹毛饮血的土人呐,大约当时诸侯看我们,就是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君上居然向宋国开口商借“旌夏,上的羽毛一简直是
猛举捂住嘴,从开旧,出呜呜的声州犁望了他眼,闷闷地说!,吐反复向君上解释了一切,弄的君上似乎厌恶与我交谈,到后来我都不敢说话了,而君上自知出丑太多,心理特别敏感。
伍大夫,你千万别去招惹君上了”嗯,最好别再问路上的情形。”
“我惹着谁了?”伍举特别郁闷:“我为先导,提前来到此地,正打算把这里的情况向君上说明一下
“别,别跟我说,你自己跟君上交代。”
“君上要衣,久久不出,我该跟谁说?”
“跟谁说都别跟我说,君上似乎不愿跟我交谈,所以你让我转告的话,即便是好卓,君上也会厌烦。”
伍举想了想,很无奈:“你不敢跟君上说,我又怎敢”当年武子召请我去晋国,我是被蔡国的归生声子拦阻回来的,君上一直疑心我与武子的关系,我怎敢在这个敏感时刻,面对君上陈词。”
伯州犁仰天长叹:“想当初,”
伯州犁的话嘎然而止,但伍举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想当初”
这话说完,两人都觉得不谨慎,相互看了一眼,默默沉寂下来。
不久。大会司仪鲁国人过来安排食宿,因为楚国是盟会主角之一,鲁国执政叔孙豹亲来致词。子荡从后面转出来,迎候叔孙豹,回答:“寡君路途劳顿,已经安歇下来的。感谢鲁国的款待,寡君曾承诺继续招待列国九日,现如今大夫伍举已带着充足的材料从国内赶到。剩下几天便由寡君兑现诺言吧。”
叔孙豹鞠躬:“不敢有劳楚君亲自动手,晋国执政府从三年前就在筹哉此事,为此特别成立了”“项目小组”对,就是这个词。如今联军的所有事宜已被项目小组接手,楚国有什么交代,只管吩咐。”
子荡回礼:“那么,我回头就让伍举大夫把食材交给”“项目小小组”我们听从“项目小组。的安排。”
叔孙豹目的达到,起身告辞。
子荡送别完叔孙豹,回到大厅,见到伍举与伯州犁呆坐在那里,依旧不肯走,便问:“伍大夫还有什么事?”
伍举喜出望外,可算找见倾诉的人了:“令尹,才才说的“项目小组,我已经接触过,这小组由晋鲁两国小吏负责,下面分为八个部门,分别管理饮食供应、营房、车马、以及祭祀礼仪等等。
晋国人做是真是有条不紊,连厨房的盘子碗都有专人管理,真是细致到了极点。我携带君上要求的东西赶来,一直插不上手”
“说重点”子荡不耐烦的说:“不要老拍晋人的马匹,君上不爱听。”
“是是是”从五日前开始,四方商人开始络绎不绝的赶到此处,晋人安排了专门的商馆,让他们在这里摆摊售货,连我们楚国都有许多商人赶来此处交易,君上若是缺少什么,不用回国去取,直接到商馆购买就成。”
子荡想了想:“可有什么稀奇的玩意?”
“稀奇的玩意属晋国最多,集市上有卖龙肉鳄鱼肉的,有卖鲤肉的,还有鳃皮制作的皮衣,以及鳃蜡、鳃骨,”
子荡不耐烦的打断伍举的话:“这些稀奇玩意,只能等会后去买,还要瞧瞧去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咱楚国有什么胜过晋国的特产?”伍举想了想:“漆器,天下漆器以我们楚国最富盛名,集市上出售的楚国漆器殉丽多彩,令人叹为观止。”
子荡眼睛一亮:“这东西,或许能够比拟瓷器吧。”
“还有音乐”伍举继续补充:“本地来了许多乐舞班子准备向诸侯献艺,我们楚国来的乐舞班子,正好会演奏《下里巴人》、《阳阿藏露》,连《阳春白雪》都会。”
《下里巴人》当为楚人、巴人杂居地区所流行的通俗歌曲,人们演唱起来,简直是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闹。
子荡马上说:“武子这个活动好啊,诸国商人汇集,把我们啥问题都解决了伍大夫,你去约请我们楚国的歌舞班子,让他们筹备在欢迎诸侯的宴席上演奏”嗯,再秘密约请那些出售稀奇玩意的晋国商人,也许君上想买点什么回国。”
伍举受到鼓舞,继续补充:“说到丝织品,我们楚国的丝绸也很不错,另外还用青铜器物,”
“这些不用说了,国内有什么动态?”
伍举神情沮丧下来:“据说范鞍已攻破了昭关,目前正在返回此地”似乎距离此地约五天路程。那些晋人走过的地方,惯例寸草不留,我们的人事后都失踪了,城市彻底荒芜。”
子荡铁青着脸,许久,又问:“还有什么?”
伍举想了想,陡然神色振奋:“鲁国有难了,前不久郓国君臣赶到此地投诉,说鲁国第一执政季武子,居然在这个天下各国会盟、重申和平盟约的当口,出兵征伐邻居,攻取了郓在今山东省沂水县东北。”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的衣带不太宽
子荡大喜:“可恨鲁国人处处紧跟晋国,可恨晋国处处紧扣盟约,这下子好了,鲁人自己做出的背约的事情,我看赵武子怎么交代——快去,通知赵武子,就说:寻盟活动还没有结束,鲁国人就敢侵略郓,亵渎盟约,建议处死他们的使者!”
伯州犁急忙插嘴:“应该跟齐国联系,让他们共同上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郓这个城市情况很复杂,它原本是莒国的一个城市,但莒国已被齐国灭亡,莒国国君被赶到了代地,而后被赵武子以公室待遇安置在一片无主土地上。赵武从没有承认莒国这是复国了,但莒国国君自认为自己这是“迁国”——在霸主国执政赵武的安排下,莒国举国迁移到了代地。
对莒国的处境,诸侯中有的人认为莒国这是“迁国”,因为他们事后向周王报备了,也得到周王的认同。但晋国虽然给莒国流亡王孙以公室待遇,却没有再拿莒国国君当君主看待,比如这次会盟,赵武就没有通知莒国国君参与。此外,莒国国君所在的土地,所享受的是晋国封臣待遇,他一样要向晋国国君“纳征”,以及履行军赋义务。
鉴于晋国这种模糊处理方式,与齐国亲近的国家则坚决认为莒国已经亡国,现在那群流亡公孙,包括流亡的莒国国君只是借晋国的地盘生存而已。而支持者则认为:向晋国纳征这不是莒国不存在的理由,以前莒国也在向齐国纳征,以前莒国在齐国人手下也没有独立司法权,现在他们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
在这片乱纷纷的争吵中,齐国人一直没有出面,因为他们攻灭莒国的行为,本身也违反了“大毋侵小”,以及“弭兵”的盟誓。
也正是因为郓的情况特殊,归属难明,所以季武子才敢冒然出兵攻陷郓。他算准了齐国人不敢把这事闹大。
但他低估了齐国人对鲁国的警惕。
作为世仇,齐国人对鲁国这种太岁头上动土的举动怒火万丈,况且弭兵大会在即,齐国也迫切需要大会肯定莒国土地的归属,以便一劳永逸的将莒国纳入怀中……既然自己不好出面,那就迂回发展,他们立刻派出使者与莒国国君沟通,已承认莒国在代地复国的代价,让莒国国君投诉鲁国攻郓事件。
对于齐国来说,莒国北迁之后,他们与莒国再也无牵扯,向莒国让步不存在障碍,但绝不能向邻居鲁国让步……此刻,早到的齐国执政晏婴正陪伴莒国使者在赵武帐中,亲自向赵武投诉。
“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啊”,见到莒国人居然跟齐国人走到了一块,赵武不禁感慨。
正说着,楚国的使者也到了,赵武面无表情的倾听了楚使的发言,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了!”
随即,他挥手令楚使退下,喃喃说:“鲁国人的精明是有名的,他们精明到了懦弱的程度,这次怎么会愚蠢到顶风作案的地步了呢?”
晏婴是智者,虽然立场与鲁国对立吗,他还是公正的回答:“鲁国‘三桓’共同把持政权,但三家也并非总是铁板一块。三桓中季孙氏势力最大,执掌朝政,叔孙氏负责外交,这就是所谓的‘叔出季处’。
叔孙豹德才兼备、资历深厚并在诸侯间享有盛誉,且对国君比较忠心。季武子想要打击叔孙氏的势力,甚至打压国君、以扩大本家族势力。自然要想方设法压制叔孙氏。”
贵族说话含而不露,晏婴这么一暗示,赵武微笑着补充:“不错。在这场盟会开始前,楚国曾有意将鲁国列入附庸国名单,听说楚使北上的时候路过鲁国,季武子已经当面同意了楚使的要求,并以国君的名义命令叔孙豹:在这次盟会上,鲁国的地位向滕、邾两国看齐。
但叔孙豹以为此举有伤国家尊严,我同意了叔孙豹的说法,拒绝了楚使,确定:鲁国在这次盟会上的地位向宋、卫看齐,参加缔约,并且是执牛耳者。
季武子肯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对叔孙豹的不服从感到愤恨,决定在背后射叔孙豹一冷箭——鲁国在敏感时刻违背盟约,作为鲁国代表的叔孙豹,多半是厄在劫难逃了。”
晏婴叹息:“咦,身为国家执政,为了私人仇怨竟然不惜国家受损,如此,鲁国还有振兴的希望吗?”
赵武轻笑:“鲁国振兴不振兴我不在乎,但莒国的事情却是我的错。我本想模糊处理莒国事件,以保全莒国国君的尊严,但现在看来,我的模糊被人误解,以至于想得寸进尺。好吧,就让我明确一下:
代国领土是将士们百战所得,我虽为晋国执政,却没有权力把晋国领土私下授予他国。莒国已经亡国,莒国流亡公室居住在代国是晋国的好心,请不要把我们的好心当作懦弱。”
莒国使臣紧张地望向晏婴——对晏婴来说,赵武刚才那句“莒国已经亡国”一说出来,齐国人的角色就演完了,至于莒国人要死要活,管齐国人什么事?
晏婴拱手:“既然如此,莒国的投诉就不成立了……至于我们与鲁国之间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不敢有劳元帅。”
现在郓城的事成了齐鲁之间的事,莒国国君作为投诉主体不成立了。晏婴扬长而去,丢下一脸茫然,一脸惶恐的莒国使臣承受赵武的怒火。
这也许就是小国寡民必须承受的待遇吧,按现代话解释就是:弱国无外交。
“你回去通知你们‘主’:若愿做晋国之臣,那么现在他居住的地方就是他的封地,从此他老老实实做个附骥之蝇吧,否则的话,那就继续‘小国寡民,旦夕惊惶’的日子吧。”赵武即使在发脾气,语气也很温柔:“青蝇之飞,不过数步,附之骥尾,可行千里。晋国家大业大,不在乎他这一点人。
我们保全他的祭祀,如果他觉得这犹不足,非得跳出来捣捣乱,那就请他离开吧。”
莒国使臣大恐,伏地请罪。赵武挥手斥下,转身问左右:“叔孙豹依旧没来答辩?”
魏舒笑着答应:“乐王鲋已经去找他了,其实他来也没用,来了说什么?”
没错,所谓封建意识,其实就是现代语“团队意识”。季武子是一国执政,他的任何行为就是“国家行为”,哪怕他出于私人恩怨做出的行为,也是“国家私人恩怨”,哪怕他耍了流氓,那也是“国家流氓行为”。作为第二执政,叔孙豹只能将这个行为担当起来——他无可辩驳。
此时,乐王鲋匆匆忙忙找到叔孙豹,把莒国人的投诉转告之后,乐王鲋幸灾乐祸的说:“你完了,楚人已经转告我们,说:寻盟活动还没有结束,鲁国人就亵渎盟约,要求处死他们的使者——现在这时间,恐怕我家元帅已派出使者,四处寻找你。”
“不必四处寻找”,叔孙豹表情平静:“我会一直待在鲁军营地。”
旁边的鲁襄公心慌意乱:“这可怎么办呐,寡人……”
其实,鲁国事件无论怎样处理,都处理不到一国国君。君权神圣,在这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中,即使国君犯下的错误,板子也是打在臣下身上,一般的说法是:臣下教导坏了国君——即使这位国君从不听臣下教导。
但在鲁国三桓争斗中,叔孙氏是唯一偏向国君的家族,三公分室后,鲁国所有的军队都掌握的三桓手中,国君就是一个空壳。所以,如果叔孙豹受罚,则意味着国君的势力也受到了打击。
面对鲁襄公的焦灼,乐王鲋慢悠悠的玩弄着衣带,说:“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鲁襄公急问:“什么办法?”
乐王鲋悠然回答:“我的衣带破了,我瞧着叔孙大人的衣带真是漂亮,不知叔孙大人可愿将衣带赠与我?”
乐王鲋的衣带破了吗?众人的目光紧盯在乐王鲋的手上,他正在玩弄的衣带也很漂亮啊?!
明白了,乐王鲋这是索贿:你给我行贿,我为你说情。
叔孙豹轻轻摇头:“抱歉,我出门的时候,只带了这条衣带,恐怕不能给你了。”
乐王鲋无所谓的看着叔孙豹,微笑不语。
叔孙豹的从人见状,一路膝行走到叔孙豹身边,低声劝解:“主,拿出点财物就可以保命,您何必吝啬一根衣带呢?”
乐王鲋索要的不止一根衣带,衣带只是幌子,他要的是更多的财物。
叔孙豹摇头:“我出来参加诸侯盟会,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国家行为。现在我个人通过贿赂而免灾——那么我这就是国家行贿行为。然而,行贿之后我国的灾难就能免除吗?不可能的,我们进攻了一个国家,对这一行为进行惩处,必然还是由国家承受。而我所免除的仅是个人灾难而已。鲁国必然会受到军事制裁。
我以国家的名义行贿,国家依然不能免除惩罚,我这样做就是危害国家了,哪里还谈得上维护国家?
臣子对于国家而言,就象一个家的围墙,是为了阻挡坏人的进入;大臣败坏职守,就象围墙出现缝隙,这将是谁的责任呢?我为了保卫鲁国而出使,而又使它受到讨伐,我的罪就太大了。
虽然我自己也怨恨季孙,但鲁国有什么罪呢?叔孙负责出使、季孙主持内政(叔出季处),这在鲁国已经很长时间了,我又能埋怨谁呢?这是我的国家,我必须为国家行为承担责任。
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个乐王鲋贪婪成性,不给点什么,他怕是不会走的。”
说罢,叔孙豹叫来乐王鲋的随从,从衣带上裁下一片递去:“抱歉,不能给太多,我这‘衣带’怕是窄了一点。”
乐王鲋脸色一沉,长身而起,一句话不说的离开。
此人前脚走,赵武派遣的赶来。此人向叔孙豹鞠躬:“原来派来了自己的马车,请叔孙大人乘坐这辆马车前往元帅大人的府邸,元帅正在府中恭候。”
之所以是马车而不是战车,意味着要求叔孙豹悄悄地、不引人瞩目的前往——马车带棚子,乘车人坐在车棚内不会被别人看到。
叔孙豹本想拒绝,但考虑到这个敏感时刻,赵武派出自己的马车招呼他,他决定还是去一趟。
赵武的大营中,乐王鲋也在,他正含着冷笑看走进来的叔孙豹,同时在场的还有正卿魏舒、智盈、张趯,以及赵武的家臣齐策。叔孙豹目不斜视向赵武鞠躬致敬,赵武望着行礼的叔孙豹,沉默片刻,劝解说:“你还是逃吧——莒国投诉的人员已被我解决,现在郓城事件已经被齐国接手……
但无论如何,鲁国在这关键时刻占领郓城,依旧是对我组织的这场盟会的破坏。楚国人现在不依不饶,楚君的为人你也知道,既好强又要颜面,一旦讨论到这个事件,他的态度一定会很强硬。咦,看来这次事件,大家是一定要商量出解决办法的,而你就不一定非要到场了……你何不逃走呢?你只要逃走了,楚国那里我也好推脱。”
那位曾经与范匄谈论“不朽”的叔孙豹深深鞠一躬,还是老态度:“我受国君的委派来出使,与诸侯结盟,是为了鲁国的社稷。如果鲁国有罪,而来结盟的人也逃掉了,鲁国必然难免受到惩罚。这就等于我是给鲁国闯祸来了。
如果这次我被诸侯处死,联盟对鲁国的惩罚也就到头了,鲁国也就不会再受讨伐。我个人有罪而被杀,固然难堪,但我是因为别人(季武子)的牵连被杀,有什么丢丑的?退一步说,如果我的死能使我的国君安宁、国家受益,名声好坏也都一样。”
赵武慢慢站起身来,回答:“怎能说叔孙大人‘个人有罪’呐,这不是叔孙大人一个人的罪……不过,叔孙大人勇于承担,这是贤人的表现啊,我赵武岂能让贤人受到惩罚——一定会为你脱罪的。”
乐王鲋索贿失败还受到羞辱,心里正在悻悻,听到赵武这么说,马上阻拦,说:“诸侯盟誓还没有结束,鲁国人就悍然违反盟约,盟誓还有什么意义?不征讨鲁国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放掉他们的会盟代表,晋国的霸主还怎么当?所以,您一定要处死叔孙豹!”
赵武不为所动:“面临危难而不忘国家,是忠;明知有难而不弃职守,是信;为了国家而舍生忘死,是贞。以忠、信、贞为依据去做打算,是义。一个人具有了忠、信、贞、义四项美德,怎么可以处死他?处死这样的人,是要被记述在历史上的,我赵武不敢在历史上留下骂名。
现在有人甘于牺牲自己而为国家谋利益,我怎能不去爱惜吗?如果做臣子的都能这样爱国家,大国就不会丧失权威,小国也不会被人欺凌。如果叔孙这样的行为获得善果,就可以用来引导所有做臣子的人,那样,天下还会有败坏的国家吗?”
说完,赵武看了看乐王鲋,语重心长补充:“我听说:看见善人处于灾患,不救助是不吉利的;看见恶人处于官位,不除掉他也不吉利——我一定要救叔孙!”
最后几句,赵武是特意说给乐王鲋听的。
乐王鲋恨不快:“我们晋国纠集联军南下,就是为了建立一种诸侯新秩序。鲁国在这当口悍然攻击郓城,这是破坏晋国的利益,我们维护鲁国,得到的是什么?元帅可要三思啊。”
赵武拂袖而起:“我说的那么明白,乐王鲋你怎么还不懂——晋楚结盟,北方属于我们的权限,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这是我们晋国必须寸步不让的利益。鲁国攻击郓城,关楚国什么事?北方的事情,自由我晋国仲裁,南方的事情,我从不干涉楚人做主,楚国凭什么把手伸进我的篮子?”
在座的晋臣恍然大悟,乐王鲋悻悻回答:“元帅要这么说,我也同意元帅替鲁人出头。”
“传召楚使”,赵武不耐烦的说。
叔孙豹顿时把心放到了肚里,他鞠躬拜谢:“多谢元帅替鲁人做主。”
楚国令尹子荡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这么久以来,楚国频频在晋人手里吃瘪,这次总算抓住了晋国的把柄,他就等着晋国人难堪呐。做到座位上,子荡斜眼看了一下叔孙豹,冲赵武长鞠,赵武微微点头,肩下的赵氏家臣齐策马上开口,用赵武的口吻说:“鲁国虽然有罪,但它的代表没有逃避惩罚,也可谓‘畏大国之威,敬大国之命’了。因此,我请求你赦免他。
您如果赦免了他,就可以用这种精神勉励您的左右了——你想想,如果您手下的官员都能在内不逃避责任,出外不逃避危难,您还会有什么祸患呢?
历来,身处高位者所遭受的祸患,其产生缘由都是因为有属下责任而不能去承担,有危难而不能去坚守。如果你的属下能做到这两点,你自然就没什么忧患了。我们身处上位者,不树立这样的好榜样、典型,谁还会去向他学习呐?
现在你眼前就有这样一位模范——鲁国的叔孙豹,他完完全全的做到了这两点,从不回避自己的责任,请您豁免他,以安抚贤人。如此,您会合各国而赦免有罪者,又勉励其贤人,诸侯们还有谁会不欣然归附楚国,视远方的楚国为亲近的对象呢?”
子荡用楚君的口吻回答:“您刚才说的是人情,我说的是规则——我听说晋国总强调法律必须充满刚性,不能讲人情。”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本站哦!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个国家的面子
一说到规则,赵武这头翻脸了,齐策语气越来越严厉:“既然说到规则嘛——沧海变迁,边疆上的城邑总难免会不时易主,人世间哪有长久不变的疆界呢?前代的三王、五伯都曾发布政令,划定各国边境,并在那里设置官员守卫,建立标志,并清清楚楚记载在章程法令之上,谁越过边境,就将受到惩罚,即便如此,仍然难以使各国的边界永久固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于是乎虞舜时代出现了三苗,夏代出现了观、扈,商代出现了姺、邳,周代出现了徐、奄(等违命捣乱的诸侯)。自从没有了德行超凡的君主,诸侯们相互竞争,交替担任盟主,边境又哪能一成不变呢?作为诸侯之伯,只要处理好大问题,就足以担任诸侯的盟主了,何必揪住一些小事情不放?
边疆被侵夺的情况,哪个国家没有过(暗指楚国灭国四十二)?做盟主的谁能一一去弄清楚?如果吴国有可乘之机,楚国的大臣们难道会顾忌盟约而不发动进攻?所以莒国的边疆事务,楚国还是不要去过问的好(南方的事情你们做主,莒国在北方属于我们的地盘)。
莒、鲁两国争夺郓已经很长时间了,严格的说莒国已经亡国——这也是齐国的意见,所以我们大可不必理会莒国的请求。郓城的归属现在是由齐鲁之间商议的事,这样,既避免了麻烦诸侯出兵讨伐,又可以通过赦免了善人,引导别人努力向善——我的请求就是如此,希望您慎重考虑一下!”
赵武一提莒国已经亡国,并且这一点得到了齐国的认可。子荡就明白这事终结了。想到这里他很是懊悔,当初赵武从人情上叙述,他就应该答应下来,如此,鲁国还能欠楚国一个人情。而现在什么都完了,莒国灭亡这件事被齐国承担下来,因为鲁国人对郓城的归属有自己的看法,并认为既然莒国已不存在了,自己就该占领郓城……那么这件事,只是鲁国齐国对领土的看法不同,由此产生的纠纷而不是侵略。
这场战争的性质已经变了。
虽然楚国能继续要求调解齐国与鲁国的事,但只要齐国人不肯出面指责,楚国人就是空吆喝。现在赵武已明确的表态:不许楚国人干预北方事务,楚国人再纠缠下去,除了得罪人,一无所获。
子荡鞠躬:“元帅既然这么说——敢不从命!”
子荡告退后,叔孙豹见到事情完美解决,长长松了口气,又马上问:“齐国怎么看这件事?”
“晏婴刚走”,赵武解释:“他当时并没有对此表态,我猜齐国既然合法地到手莒国绝大多数土地,也许不介意郓城一地的归属——但齐国绝不会明确承认这点,他们会把郓城事件记下来,在今后的必要时刻,作为战争理由攻击鲁国。而对此我无可奈何。
齐国人已经承担了莒国亡国的责任,在这场盟会中等于帮了我的大忙,如果今后他们以此为借口惩罚鲁国,晋国是无论如何不好出面的。所以,鲁国,备战吧!你们将孤立无援。”
叔孙豹深深地叹了口气,拱手再次拜谢:“不管怎么说,元帅这次庇护了鲁国,鲁国上下深感元帅的厚恩。”
望着叔孙豹离去的背影,乐王鲋依旧愤愤不平:“元帅,齐国是我们的东方威胁,鲁国是我们的东方藩篱,这次鲁军没有请示我们就创下了这样的大祸,即使元帅有心庇护,但怎能不加任何惩处呐?如此一来,盟国们今后怎么看待晋国的权威?”
这次,魏舒也赞同乐王鲋的主张:“不能让盟国小瞧了我们,鲁国这样捣乱,一定要受到惩罚。”
赵武轻轻摇头:“一个恶人在树下躲雨,天降霹雳惩罚他,却劈中了旁边的树,大树何辜,受此无妄之灾?”
鲁执政季武子出于私人仇怨做下此种行为,但他身后靠的是鲁国这棵大树,身为执政他做出的依旧是“国家行为”,惩罚季武子不免殃及他身后的大树,更殃及晋国的东部战略缓冲区计划。
三公分室,季武子手上掌握的军队是三分之一的“国家军队”,惩处季武子,等于削弱晋国东部战略缓冲区的军事力量。
所谓“投鼠忌器”,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乐王鲋处理国家大事不行,但坑蒙拐骗似乎比这里说都强。赵武的话引起大家的共鸣,所有人都在犯嘀咕,独乐王鲋笑了:“执政何必担忧呐——让季武子来晋国聘问,到时候我们扣留季武子时间长一点,每日用宴请招待他。而后让叔孙豹自己在鲁国折腾。季武子既然以私欲危害了晋国利益,我们就损害他的私利,以示惩罚。”
妙啊。这主意够阴损。
季孙氏在鲁国势力强大,不过是因为叔孙氏常年在外,以至于季孙氏不受限制的膨胀。如果把季孙氏软禁在新田城,然后放叔孙氏回鲁国清除季孙氏的势力,等到季孙氏回国,他的势力一定被叔孙氏兼并不少。如此一来,季孙氏吃了个哑巴亏,其他国家的权臣获悉后,一定不敢再生出挟持晋国,满足私欲的念头。
“乐王鲋啊,这事由你提议的,就由你来执行吧”,如此阴损的计划需要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来执行,乐王鲋正合适,让他左手收红包,满口答应季孙氏的要求,右手却签署继续禁锢对方的命令。季孙氏见到这种情况,只会以为自己行贿不到位——最终,他的怨恨是冲着乐王鲋去的,而赵武只是过于憨厚,轻信了乐王鲋而已。
“交给我吧”,乐王鲋高兴地直拍胸脯。
这叫什么?这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叔孙豹那里不曾得到贿赂,没关系,咱从季武子那里收获。叔孙豹是个正直的人,这样的人“衣带”都不太宽,季武子可就不一样的,这样私欲当头不管国家的人,备用的“衣带”一定很多。这次咱们是“奉命索贿”,一定要把鲁国的竹杠敲得邦邦响,把从鲁国失去的东西,再从鲁国身上的回来。
鲁国的事情就这样了结了,赵武转向张趯,问:“盟誓的事情储备的怎么样了?”
张趯虽然升到了正卿的位置,但他以前没好好上阵过,今后晋国面临的战争只会越来越少,他上阵的机会也更渺茫了。因为这个原因,张趯一直想文官方面发展,他在晋国的工作也是协助执政府处理政务,盟会筹备的事情主要由他负责,听到赵武的询问,张趯回答:“牺牲(盟誓时用于屠宰祭献的牛羊)已经准备好了,我还找到一头白牛(患了白化病的牛),通身白毛,简直是难得的吉兆。
我打算盟誓主宾都用这头牛献祭,这次鲁国事件解决,执牛耳人不更换的话,我马上把牺牲都送到鲁人那里,让他们负责看管。”
张趯一点留守的韩氏军官,那名军官上前答话:“修筑盟誓台的时候,在台的四角已设置好方明(象征四方之神的木刻牌位),坑内也放置了雕刻在玉版上的盟书、誓词,坑内填埋六十匹马、六十头牛(大盟用牛、马等大牲畜作牺牲,小盟用犬、猪、羊、鸡等小牲畜作牺牲。六十为一甲子,甲子纪年法是当时常用纪年法,这次埋藏六十头牺牲,意味着希望誓约天长地久)。”
张趯接过话题,继续说:“我抵达新智的时候,就开始让他们准备玉敦(盛放牛血马血的玉质圆形碗,盟誓时饮血意味着歃血起誓,誓言庄重不可侵犯),用于诸侯歃血的玉敦是白玉制成,形制稍大。附庸国不参加缔约,但他们也将陪同宗主国出席,随意给他们准备了翠敦(翡翠碗),准备了形似血液的红色山楂酒。”
韩氏军官补充:“盟誓台已经完全修建完毕,台前广场足以容纳列国诸侯……但要让所有军队列阵,恐怕场地不够。”
赵武吩咐:“那就只让大夫以上级别的人踏上台前广场,列**队可以旁观盟誓,但只准场外围观。”
张趯用笔将赵武的要求记下,而后继续汇报:“我们准备了竹简与玉简,誓词是刻在竹简还是玉简上,请元帅明示。”
“竹简”,赵武不客气的说:“我家玉器本来就不多,不能浪费。”
张趯嘴唇蠕动一下,但他还是低头记述了赵武的话。
“刻录盟誓的人准备好了吗?”
“已安排就绪。”
“巫师,祝者(占卜师)准备好了吗?”
“都在等待元帅命令。”
赵武转向智盈,后者马上回答:“接到元帅命令,我马上通知了四周的商人,那些商人也都在三年前知道盟会筹备的消息,早就等这一天了,接到命令后,他们立刻带领商队赶来此处。商人们携带的货物很充足,如果元帅再给我几天,会有更多的商人赶到。”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赵武转向齐策:“范鞅到哪里了?”
“已经抵达淮水下游,逆流而上的话,三日就可以抵达新智。”
“战利品都已经运走了吗?”
齐策轻笑:“主上放心,范鞅把找到的每一块楚国房瓦都运走了。他的保证就四个字:鸡犬不留。”
赵武下令:“让他在新智稍作停留,而后封锁他抵达新智的消息——楚君还欠我九天的招待,不能便宜了他,咱要把它吃回来。告诉楚君,明天我约请他参观盟誓台,检查各项工作是否完善。这活儿一天干不完,恰好需要九天。”
赵武特地提到“九天”,楚灵公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此刻他正听着子荡的汇报,接到赵武的通知后,他叹了口气:“鲁国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吧,好在我们不是一无所获——武子承认我们对南方的管辖权了,不是吗?”
伍举轻声提醒:“君上,范鞅的事情必须赶快解决。昭关陷落后,吴人的势力已经深入诸舒,我们东北方不再安稳。我看,君上继续再催催武子,每天都催,直到武子召回范鞅。”
“必须双管齐下”,伯州犁建议:“东北方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一片荒野,我们必须加紧人手打探,如果能在盟会结束前拿到把柄,晋人将不得不像我们屈服。”
子荡叹了口气:“还是别节外生枝了吧……我是说:我们即使派出人手查探,等消息返回,盟会已经结束了。而且晋人这么做,实际上是对我们私自入郑的惩罚,我怕即使我们拿到晋军作乱的证据,武子也会有另外的手段对付我们。自从遇到武子,我们可在争斗中站过上风。若无把握,不如把这事隐藏下来,免得让列国看笑话。”
免得让列国看笑话——这话真触动了楚灵公。东北部被晋人攻陷算什么,那里的百姓被人掠去算什么,天大地大,君王的面子最大。楚灵公绝不能忍受诸侯的嘲讽。
“那就这么决定——向东北部派遣人手还是必要的,但他们去东北部,不是调查事件,是隐藏。晋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抓走,总有些人逃入山林。把他们都拘捕起来,免得他们向外界透露实情。封锁,要彻底封锁此事。”楚灵公下了决断。
对于这个决定,伯州犁也是赞同的:“在别人的印象中,我们楚国是与晋国相等的国家,如果让人知道我们又被晋人揍了一顿,谁还会看重我们?所以前去搜捕的人一定要细心,一旦搜捕到人,不要犹豫,直接斩杀干净——这事关国家形象,必须雷霆手段。”
伍举想了想,起身:“君上,事关重大,我亲自去。”
子荡马上同意:“这样更好,我们当中,擅长军事的唯有伍举,赵武子昔日曾招纳过伍大夫,他留在此处不免尴尬,让他统军在外围游荡,接应我们,赵武子反而有所顾忌。”
楚灵公想了片刻,一咬牙:“既然已到了盟会现场,军队再多也无用,我把左右两广留下,剩下的军队你都带走,一部前去东北清剿,一部留在盟誓台附近,准备接应我们。”
伍举连忙说:“还等什么,乘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现在就走。”
楚军的调动迅速汇报到赵武那里,魏舒惊问:“这个楚君,怎么就不能安生——他们的军队冲什么方向去了?”
“向南。”
魏舒反驳:“这毫无意义,军队出营后可以随时调整方向。”
赵武打断魏舒与信使的争吵:“与其坐在这里猜测,还不如大明大方的直接询问楚君。现在的他,在这个敏感时刻,敢隐瞒吗?”
不一会儿,使者回报:“楚君说:他带的人太多,怕给联军增加供应负担,所以让部分军队回国,前往昭关戎守,身边只留下左右两广。”
“这是伯州犁的语言——”齐策插嘴:“看来昭关失陷给楚人的震动很大,他们现在要加强东部防线了。楚君只留下两广的军队,虽然这些军队依然很多,但依楚君那个胆小的性格,这已经是他表现出来的最大的安心了。这说明他把安全交给我们,心里还是放心的。”
稍停,齐策补充说:“恭喜主上,我们的计策奏效了,楚君既然明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说明关于我军攻陷昭关事件,楚君打算忍下这口气了。”
“那么,就是说楚君愿意屈服了?”赵武寻求确认。
晋国卿大夫们一齐躬身:“恭贺元帅(执政)!”
赵武大笑:“为晋国贺,这是我们国家的胜利。”
齐策再度插话:“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田苏。”
智盈笑着说:“范鞅与祈午的军队,在得到国内增援后,自保足够了。”
赵武动了动嘴唇,魏舒抢先说:“楚君在我们连饭挫折下,身边只留下两广,说明他不敢再招惹我们了。楚军绝不会向我们首先进攻,就怕田苏……”
齐策微笑着向智盈解释:“田苏做事够狠,他绝不会容许势力范围内有人能威胁到他。楚军若毫无防备的话,该下手时田苏决不会犹豫,我怕这支东去的楚军遭遇田苏时,田苏会想尽一起办法灭了他们……主上,田苏曾经的问题我也想问一遍:主上的底线在哪里?”
赵武回答:“你说得对,楚人走投无路的时候,绝不缺乏困兽犹斗的凶狠。现在楚君既然表现出软弱,那么到此为止,我们已经收割了足够的利益,这支楚军决不能攻击,以免事态扩大化。”
魏舒立刻附和:“那就赶紧——赶紧通知范鞅向此处移动,严令其部保持收缩,禁止再度攻击楚人。”
“不知道能否赶得及啊!”齐策说:“楚军领兵的是伍举,他并不知道范鞅已移动至淮水,如果他为了避开范鞅,反而沿淮水移动,那么正好撞上范鞅的部队……楚人的战船队可不是我军的对手。以田苏的脾气,见到有便宜占,即使我们阻止,恐怕也来不及了。”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本站哦!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阻止不了田苏那就阻止伍举”,赵武下令:“告诉伍举我军已在新智全面警戒,如果擅自靠近,很了能会惹来不明情况的人的攻击,请他务必绕道行走——”
“这样一来,恐怕伍举会认为我们在恶意恐赫——伍举带兵游动在外,本来是想防御吴国,以及意外变故,这时,我们突然告诉他不能东去……”,魏舒小心提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关系。不关伍举怎么想,我们先尽到告知义务,同时立即通知田苏动身前来参会——我们已经通知伍举回避了,如果他再撞上田苏,只能算他倒霉了。”
春秋时代,南方现成的道路并不多——湖广一带是明代才大规模开发的。而现代的大多数平原农田,在春秋都是茂密的古森林,人迹罕至,少数的几条路边常有猛兽游荡。这种状况甚至到明代依旧没有改善。比如,宋代的武松打虎就是在山东“县级公路”上干下的。
按照田苏的脾气,这位阴谋家移动的时候,肯定要提防所有可以设置陷阱的地方。这厮惯于给别人设陷阱,时间久了,也非常小心不让别人给他挖坑——而拥有赵氏骑兵的田苏也有能力做到这点。
恰在这时,伍举向东移动,田苏向西移动……万一双方迎面相撞的话,那就是一场天地大碰撞。
不过,这是赵武不关心。伍举带领的军队是楚国人花了三年时间,从无到有重新组建的,万一这支军队再度被消灭,赵武也没什么损失。只要他提前尽到了告知义务,伍举防范到了没有,不管他的事。
接下来几天,楚君懒洋洋地招待着列国诸侯。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失去炫耀精神,只是像应付差事一样履行着义务。时光就在他的懒洋洋中慢慢度过,伍举的军队依旧游荡在盟誓台附近。
接到赵武警告后,这位伍子胥的父亲呈现出一位杰出军事家的素质,他并没有轻视赵武的警告,先把军队一分为二,由公子弃疾带领少部分军力虚张声势,沿淮水游动以声援楚灵公,自己带领主力渡过淮水,穿越大别山突然出现在诸舒,雷霆般扫荡了诸舒的叛乱后,伍举从意外的从巢湖南方出现,直抵昭关之下,与吴**队激战在一起。
伍举是真的想拿下昭关,关闭楚国的南方门户,如果他知道昭关回到楚国之后,自己的儿子因为照管难度,愁得一夜白了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如此费力。
“也许会的!”赵武在自家营房内接到伍举的军情动态,想了想,暗自回答:“春秋时代讲究责任,伍举现在身为楚国大臣,拿下昭关是他的责任,即使知道自家儿子因此受难,他也绝不会回避自己的责任。”
侍从在一旁轻声提醒:“执政,楚君正在等待你抵达,才好开席。”
“让他等着”,赵武不屑一顾:“范鞅到哪里了?”
魏舒回答:“范鞅的军队沿颖水移动,刚好与沿淮水移动的伍举擦肩而过。他们两日前抵达项城,开始从陆路向这里进发,估计今明两天就到了。”
“今天是楚君招待的最后一天,让他们加快行动,争取明天抵达这里——接下来又轮到我们掏腰包招待了,范鞅拖后一天,我们多掏一天钱。”
魏舒长叹一声:“终于,盟誓要开始了。”
稍停,魏舒拿起军情报告,念叨:“元帅的眼光真不错啊,楚国现在唯一的军事家就是伍举,瞧,这份军情报告是沿淮水转到汝水,日夜不停的传递的,以时间推测,伍举已经开始攻击昭关多日,而吴军根本未料到楚军出现的这么快,猝不及防下,今日昭关很可能已经失陷——我看好楚军,难怪元帅以前要招揽伍举。”
赵武一声轻笑:“打个赌吧——我看好吴军。你忘了,伯州犁已经预先把孩子送到了吴国,以规避日后的风险……我不是说伯州犁会私下里向吴国预警。我想说的是,伯州犁身在楚国,他很清楚吴国的战斗力。而昭关嘛,它失陷不失陷,关紧要看范鞅对昭关的破坏。
楚军攻城手段不多,如果昭关毁坏严重,不防备的吴国可能会被楚人偷袭得手,反正,只要昭关关墙完整,即使伍举也攻不下这座险关。”
齐策附和:“楚人多年来经营昭关,昭关关墙雄厚……我问过晏婴了,他还在纳闷我们如何攻陷了昭关,说昭关巍峨难约,即使空手攀登也要气喘吁吁。当日他越渡昭关时,牵引战车的马换了三次,这样的雄关我们竟然能一鼓而下,实在不可思议。”
昭关是个缓上坡,即使没有关墙存在,士兵徒步攀登也需要长时间在守卫士兵的目视之下。伍子胥也算是春秋时代少见的军事家了,连他都想不出偷越昭关的方法,可见昭关多么难渡。
这场战斗是霸权的胜利,仅仅如此而已。
霸主国的军队耀武扬威而来,昭关守将不敢轻启战端,结果被轻易缴了械。
仅此而已。
赵武并不认为范鞅的军事才能有多高,魏舒竭力吹捧,赵武轻轻跳过:“该动身了,楚君恐怕等急了。”
两天后,范鞅抵达。
知道自己不受元帅待见,范鞅一点没有居功自傲的神情……当然,以他那点战绩与赵武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进军的入营式并没有通知楚君,船队在傍晚悄悄靠岸,范鞅一见赵武,立刻低头叩拜:“幸不辱命!”
我仅仅是处于运气,完成了元帅交代我的任务。
赵武目光越过范鞅,盯在下船的田苏身上,后者穿一身朴素的平民衣衫,不引人瞩目的走下船了,低低恢复:“攻陷七城、破昭关,掠十一万口。”
简简单单几句话,说清了这段时间晋国新编第五军的奋战史。
赵武低低地反问:“伤亡大吗?”
田苏噎了一下,如实回答:“三个月转战万里,为了急攻,不得不如此——幸亏元帅随行配置的茶叶,非战斗减员很少……战斗减员,估计四成。”
“也就是说,你们损失了一半军队……伤亡很大啊。”
田苏向来只求目的,不管手段:“值得的!昭关被攻陷,楚国北部彻底糜烂——自此以后,元帅不用南顾了。二百年晋楚争霸,不过求的是这个结局吧。”
“我不是在责备你们”,赵武低低的说:“胜利,值得付出任何代价!但由于我们太仓促了,付出了很多不该付出的代价——这是我的错。”
范鞅赶紧插嘴:“我孤悬楚国,总担心死后尸首不能埋藏于‘九原(晋国高干公墓)’,元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解救我范氏……没说的,今后我就是赵氏的一杆矛,指那儿戳那,绝不敢违背。”
赵武背起手:“当初韩帅(韩起)退兵,你明知道我们水军强大,却不背靠汝水、颖水、淮水,反而靠向了沼泽密布的云梦泽。虽然背靠云梦泽确实不用担心楚军袭击,但这样一来,我们对你的援助也断绝了……你让我很失望啊,我本想范元帅(指范匄)之子,多少能遗传点范帅智慧,做到独当一面吧。可惜你惊慌失措了。”
范鞅很惶恐,赵武脸上又堆起了笑,缓和说:“当然,这不能全怪你,韩帅提前撤离弄乱了你的手脚。而让韩帅出战,是我用人不当。”
韩起顺序升迁,那是晋国正卿顺位传承的潜规则。这不是赵武的错。赵武这里勇于担当,不是出于责任,而是隐晦的透露出改革意图,并给在场的晋国卿大夫打预防针。
随着范鞅祈午的到来,晋国十大正卿到了六位。而四大最用势力家族——三家分晋的主要参与者也到了三家:赵、魏、智。而国内留守的有分量家族只剩下韩氏、中行氏。不够分量的其余两家族,一是赵氏旁支赵获,一是新上来的梁氏梁丙。
赵武在此明确宣告正卿顺位传承造成的遗害,实际上等于敲响了打破潜规则的战鼓。
众卿默认。
诸大夫木然。
国君的宠臣乐王鲋也无话可说。
这次晋军陡然陷于百年难遇的危难,全怪韩氏临阵退缩。但韩氏依照潜规则,应该担当起赵武的后续工作,可惜他没有担当起来。
这个责任怎么追究?
当晚,赵武通知楚君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楚君来不及反应,只得依从了赵武的召唤,第二天日出时分登临盟誓台,检查最后的布置。
既然不是正式的盟誓,登台的规矩没那么严格。楚君与赵武乘坐战车,前后绕着环山公路登临台顶。这时楚君第一次登临台顶,走到最后一节台阶时,赵武走下战车,与楚君步行登顶。
丘顶依旧是个大坑——只是中央部位留下半人深的土坑,坑边堆满着圆形木桶,桶里装着白色的石灰。等双方缔结盟誓后,主盟书要雕刻在竹简(玉简)上,与牺牲一起埋入坑中。
其实,当初建设盟誓台的时候,台基底部已经挖了坑,埋设了“方明”、“牺牲”,与玉版。因为这是比较正式的会盟,所以台顶要埋誓词。春秋时代所有的盟誓都是这样的,唯一的例外是真实历史上的“侯马盟誓”。
当时,赵氏家族面临死生存亡,赵鞅为了团结家族力量一致对外,匆匆举行了“侯马盟誓”——把“方明”与誓约书埋藏在一个坑里。结果,没想到这份盟誓书成了唯一保存到现代的考古实物。而建立在高台之上的誓约书,春秋人本想通过这种隆重的做法,将誓约传续到永远,没想到后来所有的高台,都被人盗掘,结果这些誓约书无一幸存——大约被盗墓者把玉简重新打磨后,又卖钱了……
这座盟誓台修建的时候,考虑到后世盗墓行为猖獗,赵武有意把它修建成一个旅游中心,并特意在台基周围修建了许多店铺,期望这里最终能变成诸国商品物流中心,以借助川流不息的人群维持盟誓台的运作。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为了震慑楚国乡巴佬,盟誓台修建的格外富丽堂皇。首先,丘顶地面平整的非常光滑,中央预留的坑填埋之后,整个丘顶将铺设一层“马赛克”。无数小型的马赛克瓷砖将拼接出寰宇九州图,其中的江河沟壑会是丘顶地面的排水网络,雨水通过这些沟壑流入下一层渠道,最终汇入台基底部的广场四周,成为广场的泄洪渠。
马赛克的诞生,距离春秋时代已有2500年历史了,这种塞浦路斯装饰品,因为赵武而提前2500年传入中国。而自赵武将瓷器技术引入后,如此大面积的铺设马赛克图案也还是第一次。赵武自己家里也没有做的如此奢华。
诸侯这次登上丘顶时,周边的马赛克图案已经铺设完毕——让“马赛克”这个说法见鬼去吧!中国的国名就是“瓷器(china)”,从今后就没有“马赛克”的说法,只有“中国瓷画”。
诸侯们脱下鞋,小心翼翼地沿着瓷画边缘行走。因为这次盟会由晋楚主盟,所以瓷画中心分阴阳两个部分,炎黄集团所在的国土用不同深浅的浅红色勾画,颜色较淡。而楚国所在的南方集团,则用近乎深黑的紫红色描画疆域——周王室尚红;而楚国自认祝融之后,也尚红。
这阴阳两部构成一个太极图似的圆形,圆形太极图外是四方形台基,其中象征周王室的一侧镶嵌着龙图腾,象征楚国部分是火鸟(玄鸟形似火苗,为祝融化身,也有说法认为火鸟就是凤凰)图腾——这幅图大约是最古老的“龙凤呈祥”吧。
瓷画一出,全体通杀。楚君几乎怀着膜拜心理,小心翼翼他在象征楚国的瓷砖上,他打量了一下方向,问:“祭祀的时候,我就站在此处吗?……啊,其实我修建的章华台也有类似艺术,我用的是紫贝壳。”
楚灵公说的“紫贝壳”有点词不达意。楚灵公修建章华台的时候,虽然没有马赛克技术,但他无师自通地用紫色贝壳,做出类似马赛克的瓷画拼接艺术,他拼出一条紫贝缀砌的径道——屈原曾在《九歌》中记述道:“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阕兮朱宫”。
贝壳在古代是钱币,楚国的标准货币也是形似贝壳的蚁鼻钱,而所谓“宝贝”,说的就是贝壳的珍爱。
这厮什么时候都不忘炫耀。
赵武用手指划了一下:“你我站在太极图的圆形里,相对盟誓,巫师、祝者在各自的龙凤图腾内祈舞……瞧,现在龙凤图腾只修建了一个爪子,等中间的坑埋好后,图案就镶嵌完毕,我们可以站在镶嵌好的图案内祈祷。盟誓完成后,这里将成为一个开放的旅游点。
晋楚征战了两百年,如今终于弭兵,而你我是这场弭兵大会的主角。让天下百姓,以及后世子孙都来这里瞻仰吧,当他们站在此处缅怀我们时,想一想我们当初放下武器,化剑为犁的勇气,能不敬畏吗?”
“主角……我,主角?!……呜呜,我很满意……如果元帅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们快点开始吧,我等不及了。”
“哪一天,我们将不是万众瞩目,而是万世瞩目!”赵武肯定的说。
好面子的楚灵公还有啥说的,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他唯一忘记的是:在这场盟誓中,楚国是战败者。是晋军兵临城下才迫使他签约的。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赵武展开盟誓书。这时候,诸侯见不到盟誓书的正面,只见到盟誓书背面楚国书写的八个血红大字:“楚虽三户,亡晋必楚。”
这八个血红的大字是讽刺吗,亦或是笑话,谁知道呐?!
对这初升的太阳,赵武一字一句念诵着誓约。楚君并肩站在赵武身旁,他很自鸣得意,不过诸侯在下面窃笑——他是君,赵武是臣。晋国一个“臣”与楚国一个“君”并列,就这种待遇,楚国还争夺了半天才到手,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周王的使臣、王室冢宰刘定公面朝晋楚而立,侧耳倾听着赵武宣读盟誓。楚灵公与赵武身后,列国诸侯按照爵位排列成两行。鲁襄公带着叔孙豹跑前跑后,监督巫师宰杀牺牲。
六头壮牛、六匹白马被放到宰杀,巫师人用青铜大碗承接着牺牲的鲜血,他们将鲜血泼洒在地面,然后翻出图谱对照血液流成的图案占卜吉凶,巫师手中的那份图谱也被叫做河图、洛书。据说都是根据周文王留下的卦书,记录下的对原版河图、洛书的个人理解。
参与占卜的巫师都是各国最知名的神汉,包括周王室也派来王室神汉参与,他们对着自家秘藏的典籍嘀咕半晌,一致得出结论:大吉。
话音刚落,音乐声响起,祝者开始舞蹈,嘴里还不停的发出怪叫以期引起神灵的关注。“籍(掌管史籍记录的官员)张”递上朱砂笔、巫师捧上一碗血酒,赵武伸笔沾了一下血酒与朱砂,轻轻挽起袖子,准备落笔签字。
“等一下……”楚灵公急切的说:“晋楚相匹,怎么我不能当先落笔?”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本站哦!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结局
在楚灵公想来,楚国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当先登台的荣誉,结果莫名其妙的失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既然“先登”已经不可能,那么当先签字的荣誉,能不能争取一下?
一向以来,楚国只要一耍赖,赵武为了“大局”都要稍稍退让一下,以至于楚灵公感觉到,越是关键时候越要撒泼,一撒泼就能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
可是这次他错了。
赵武丝毫没理会楚灵公的叫嚷,他提起笔来,稳稳地在盟书上签上名字——他是代国君签字的。
这次盟会也创造了一个先例:执政可以代替国君签字。
真实的历史上,也正是晋平公这次偷懒,导致此后国家大事跟他没关系了,执政就可以“代表”他。
楚灵公打了个激灵,口瞪目呆地望着赵武,后者把笔递给楚灵公,毫不客气的催促:“快签字。”
楚灵公茫然地接过笔,他很不适应赵武的坚持——那个在家臣庇护下躲藏在深山中度过童年的赵武子强硬起来了。怎么可能?
一时之间,楚灵公忘了拒绝,他正踌躇呐,赵武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范鞅昨天回来,跟我说:楚军已经彻底失去灵魂,他们走上战场的时候,仿佛行尸走肉,中级军官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下层的勇士们根本不知道的与队友配合,昔日强大的楚国,怎么变成这样?“
赵武这句话是警告,是恐吓。
听到这句话,楚灵公第一反应是后悔,不是后悔他的反抗,而是后悔他反抗的过于彻底。
想当年赵武攻入楚国时,楚王一败再败,他屡败屡战坚持抗争到底,结果,他把楚国最后的元气耗尽了。大量的楚国战士被俘,几乎全部的军官被掠到了晋国。现任楚国君主楚灵公费尽心力建立起来的军队,因为军官缺乏,战士都是第一次走上战场,与老牌军国主义国家相争,他们太稚嫩了。
范鞅击穿整个楚国东北部,不是巧合。是战争的必然。
楚灵公提起了笔,默默签上了字——他心里悲催的认识到:楚国现在远不是与晋国争先的好时机,新建立的楚军还需要通过小规模战斗来成长,这需要至少一代人的时间。而在他这一代,已经失去与晋国抗争的资格了。
诸侯依次签署了盟约,掌管史籍的官员一溜小跑着接过盟书,准备复制多份——这是盟会最后的程序:载(记载)。巫者端过血酒,执牛耳者——鲁国国君手捏牛耳走上前监督。赵武领先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而后拿杯中血涂抹在自己嘴唇上。
这个动作一做完,顿时,洪钟敲响了,天地一片轰鸣,预示着和平降临大地。
这次弭兵大会,带给这世界五十年和平。楚国在盟会后,基本遵守了盟约。五十多年后,战争最先在三晋内部诞生,由三晋的相互战争扩展到全中国。五十多年的时光,在芸芸历史中似乎不值一提,但一战的休战维持了多久,二战的休战不到五十年,又有了两伊与伊战,那场战争中,多个国家牵扯进去了……
赵武手端着酒碗,浮想联翩。洪钟声里,诸侯们都神色激动。赵武在钟声中,不引人注目地悄声自语:“这钟声,是春秋时代的丧钟吗?丧钟为谁而鸣?”
叔孙豹神色激动靠近赵武:“元帅,休战吧,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没有战争的时代?”
赵武微微一笑:“伐秦,无需劳动诸侯。那是我们的私仇。”
“可别——”郑国的子产也凑近赵武,劝解说:“瞧楚国多安顺。元帅,在盟誓台上,嘴唇涂得血还没有干,怎能再度叫嚣战争?可别说了,休战吧。”
宋国的向戎先向楚国国君举杯,然后凑到赵武身边,也说的相同的话:“元帅,别打了,让我们安生度过这场大旱灾,然后再想其他。”
誓约的监誓人、齐国执政晏婴靠了上来:“元帅,盟誓的血还没有干,回头再说吧。”
赵武只微笑不语。
稍停,工匠们开始在坑里放置那些流干血的牺牲,赵武领着乖宝宝楚灵公走入坑中,将誓约书放置到牺牲身上。一声鼓响,填埋土坑工作开始了。与此同时,叔孙豹捧着厚厚一叠复制好的盟书,分发给列国“六官”。晋国六官之首赵武代表晋国“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接受了属于晋国的盟书,属于国君那份盟书则由乐王鲋接手。
……
轰轰烈烈一场盟誓大会终结了,广场上还在载歌载舞,赵武找到齐国晏婴,先感谢了对方不辞辛苦的监誓,而后问:“郓城的事情,齐国大算怎么办?”
晏婴毫不犹豫:“既然天下弭兵,我齐国怎敢因为自己的私欲私启战端——我准备把郓城送给鲁国。不仅如此,我还准备让齐国放弃对莒国的庇护……我们打算与鲁国结成姻亲,鲁君(襄公)已经同意了。”
晏婴这其实是在变相指责赵武,赵武丝毫不理会。他拍着手赞赏:“这样我就安心了。”
晏婴把嘴冲楚灵公努了一努:“我刚从吴国来,这次结盟没有秦国与吴国,晋若向秦,楚必向吴。”
晋国如果攻击秦国,楚国必然攻击吴国,而后者是晋国的盟国,吴国受到攻击后,晋国能干看着吗?如果把盟约延伸到吴国,那么天下将重新陷入战火。反之,则盟约还算什么,大家都在各打各的而已。
赵武微笑着,说了句别有意味的话:“楚君有渴望,而少霸气,不值得担忧。”
稍停,赵武再问:“燕国的事情怎么办?”
晏婴很爽快:“我们齐国既然能放弃莒国,也能放弃燕国——我们现在奉行全面收缩政策。”
赵武满意而归……晏婴猜测的没错,盟会刚刚结束,楚灵公也不回国了。他直接带着军队去了吴国。昭关戒备森严,楚军难以攻克,而楚灵公只想锻炼队伍,所以他乘朱方的庆封不警惕,转而偷袭了朱方。围攻一月后,楚灵公得手,他囚禁了庆封,杀尽庆封家族。而后拿庆封示众。
庆封恶名昭著,楚灵公要求庆封背着斧头游街示众,并自述说:“大家不要仿效齐国的庆封,他杀死自己的国君,欺凌自己的幼君。挟制各位大夫与自己盟誓,现在落到这种下场。”
庆封满口答应,当他背着斧头走上街头时,他大呼:“大家不要学习楚共王的庶出之子公子围,他杀死自己的国君——哥哥的儿子,却代替侄儿即位!”
灵王满脸黑线,转头对伍举说:“所谓自讨没趣,说的就是我吧。我想侮辱庆封,没想到侮辱到了自己——快杀死他,别让他喊了。”
于是,一代淫人庆封被腰斩。
赵武回去的路上听到庆封之死,对身边的晏婴说:“楚君快要死了吧?我听说:自身不正的人不要轻易指责别人,楚君自己做下恶行,却偏喜欢做道德楷模。这下子被人当街喊了出来,他身边的人听到这话,恐怕会厌弃他。现在楚君又好战,一旦他走上战场,身边的人竭力想要抛弃他,如此,他怎能不死?”
晏婴微笑:“元帅恐怕要退位了吧,这次元帅总算功德圆满了。”
赵武与晏婴的预言分别应验,稍后不久,楚灵公在发徐之战中被士兵抛弃,于是楚灵公独自在山中徘徊,村民们没有敢收容灵王的。
半路,灵王遇见过去在宫里的涓人,对他说:“你替我找口饭吃吧,我已经饿了三天了。”
涓人说:“新王刚刚下达诏令,有敢给您送饭并与您一起逃亡的诛灭三族,何况我也无处寻食。”
灵王便头枕涓人大腿睡下。涓人用土块来代替,抽出自己的腿逃走了。灵王醒后找不见涓人,饿得竟不能坐起。最终,当地地方官收容了过气的楚灵公,两天后,楚灵公辞世。
赵武归国后,立刻交托了执政职位,韩起顺位接任。起初两三年,赵武留在新田城照顾自己的孩子,并看顾韩起。再后来,赵武带领姬妾搬去了代地,把注意力放到了代地垦荒中。他刚去代地时,还与与新田城密切联系,久而久之,音信渐疏。
晋国终没有伐秦。
继任者韩起只想日复一日混日子,不想再打了。在和平的气氛下,战争被无限期拖后。
三大家族也终于分割了晋国。不过,由于智氏外出,参与的四大家族变成了中行氏与赵、韩、魏。
赵武改变了历史,他将自己的寿命多延续了几十年,但他还是没能改变儿子的命运——赵成中年夭折。
接替赵成的是白狄人生下的儿子赵鞅,这位赵鞅幼年在代地长大,赵成临终前,以小过错处罚了正妻韩氏,废除了韩氏的正妻地位,而后将赵鞅之母立为正妻,使得赵鞅顺利登上了赵氏家主的位子。不久,赵成辞世。
紧接着,祁氏与张氏因为互通妻妾发生内讧,赵武竭力扶持的两个新兴家族进而终结;稍后,智氏、中行氏内讧,中行氏驱逐了智氏后,转而向智氏背后的支持者赵氏开战。战争进行到最关键时刻,一支从代地赶来的骑兵增援,打垮中行氏后,三家分晋,春秋时代终结。
这支代地骑兵带来的赵武最后的消息,按时间推算,赵武应该超过百岁了,此后,赵武杳无音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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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夸的人……无动于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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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纳闷着,智起眼角瞥见一支箭从左方窜来,他轻轻移动着手里的大盾,将这支箭挡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觉得右肩遭到重重一击,身子在车上晃了晃,智起抬头向右肩望去。顿时脸上变了颜‘色’:“左边有箭‘射’来,怎么右边也有箭‘射’过来?”
正在这时,推进上去的第八彻突然间一阵‘混’‘乱’,战马与牛狂呼‘乱’叫。但大地上仿佛生出了巨手,紧紧的拉住了他们的蹄子,战马与牛挣扎一番,终于力竭倒地。
推进的度一旦迟缓下来,站在战车上的车士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一阵‘乱’箭仿佛倾盆大雨,仿佛追逐腐‘肉’的苍蝇,嗡的落在车士的身上。车士们纷纷跌到,有一位被‘射’倒的车士临终前终于喊出他们‘混’‘乱’的原因,他手持着长戈,徒劳无益的在地面上拼命的划拉着,凄厉的喊:“渔网,地面上钉满了渔网,小心脚下”。
智起愤愤不平的呐喊:“晋国最坚固的盾就是这样吗?先是火草球。瓦解了我两彻的攻击,现在是渔网”我倒要看看这个最坚的的盾还有几层防御?”
智起连续催动兵力,让齐国步兵上前,用手中的长戈割断渔网,清理通道”陷入执著当中的智起没有现,他的层层攻击并没有击溃赵武的防御,赵军向两边移开的彻行层层展开,赵武的阵型已经由方阵变成了雁形阵,齐军三分之一的军队陷入这个雁形缺口当中,饱受‘交’叉火力的攻击。
不知不觉,等齐军干完清理地面的活儿,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雁形阵三角缺口内,到处是齐军损毁的战车,到处是重伤到地的战马与牛,垂死的齐军声嘶力竭的惨叫着。奄奄一息的齐军无力的呻‘吟’,还有齐军那些猛士不甘心的呐喊。
在这场战斗中,齐军表现出罕见的坚韧。他们完全忘记了伤亡,损失三分之一兵力后,依旧一‘门’心思专注的向前推进,仿佛沉静于游戏当中的骨灰级玩家,一心要把这场游戏打得通关。而他们的统帅智起更是其中的执‘迷’者,他完全不计齐军的伤亡,不停的催促司鼓手敲动战鼓,催动齐军进攻。
稍后,智起的战车也进入雁形阵留下的三角地带,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一股股莫名其妙的寒流不停的从尾椎骨上冒起,直窜头顶,但每次智起四处观察。总没有现异常,这次也是,他用大盾遮挡住咽喉,四处观察一番,满目全是齐军的身影,天空中依然‘交’织着你来我往的箭羽,阳光依旧那么灿烂。
智起低下头,大声吩咐司鼓:“击鼓前进,命令全军奋勇向前
智起没有察觉,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左手不自觉的推了推大盾,让他的咽喉‘露’出了一丝缝隙。当他吩咐完司鼓后,伸长脖子看了看,才一伸头,猛然间觉得脖子上多了点什么,仿佛长出一棵大树,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根箭杆,还没来得及惊诧,猛然间,右边的喉咙又多出一根箭杆。
智起一下子觉得天空昏暗起来。眼前看不到一点阳光,他奋力用左手大盾支撑着身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嘴里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想说的是:“好奇怪,我没有觉得半点疼痛。”
智起战死。
他的死亡仿佛重重的一击晨钟暮鼓,惊醒了陷于痴‘迷’当中的齐军。齐军的司鼓先反应过来他停下了鼓槌,惊诧的四处眺望,心中说不出自己是想寻找‘射’箭者,还是想观察齐军的处境。网开始,他的眼睛没有焦距,脑海里各种思绪纷至沓来,等他清醒过来,鼓槌已经不知坠落在何处,而‘胸’口与背部,一前一后‘插’上了两支箭。
司鼓的喉咙还完好,他伸手‘摸’了‘摸’‘胸’前背后,感慨:“好快的箭,我还没有觉得疼,已经扎进我的身体里。”
齐举鼓声停歇。
正在进攻的齐国人如梦方醒。他们回头仰望主帅的战车,只见主帅的战车停顿在战场上,智起的身子矮了半截,他跪坐在战车上,下巴搭在盾牌的边缘,一左一右两根箭杆仿佛是下巴上长出的胡须,直愣愣的支在盾牌边缘上,鲜血顺着盾牌流淌。
智起右边,司鼓已经歪倒在战车边上。他的‘胸’前‘胸’后同时存在着两杆箭,鲜血顺着这杆箭将车轮染的通红,而智起的御戎已经找不见了,仔细辨认才能现战车车厢不远处横卧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腋下、缺少铠甲防护的部位中箭同样是一左一右两杆箭。
而牵引智起指挥车的战马与牛也都翻倒在地,它们还没有死,但每只前蹄都‘插’着一杆箭,正侧躺在地上拼命惨叫。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当咖一声,一名齐国车士手中的战戈坠地,这个坠地声仿佛张多米诺骨牌倒下,立刻引起了连锁效应,齐军纷纷松手丢弃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上,向赵军投降。
渐渐的,赵军停止了‘射’击,头排戟手停止了与齐国人的缠斗,逐渐与齐人拉开距离,稍停,整个残余的齐军一起放下武器,向晋军投降。
赵武的战车进入战场,他走引”扛的战车旁边看到战车上二名甲士凝固的姿态。他轻躯嫩口气。冲着死去的智起问:“智起,我知道国君逃跑了,我知道齐军的主要将领都走了,但你为什么留下来,或许你想拖住我赵军的脚步,但你没想到吧,齐国人根本不经打。我的骑兵还没有投入战斗,战斗已经结束了。
你或许没有想到,我根本不在于齐国君主的逃亡,我看中的是这二十万壮丁。你没有想到吧,你的牺牲毫无价值?”
远处,田苏与齐策一左一右匆匆赶来,他们身后尾随着潘党与卫敏。这两人后先至,抢先赶到赵武面前,一左一右的呈上弓,得意洋洋的炫耀:“幸不辱命。”
赵武赶紧冲这二位摆了摆手,大声说:“赏,重赏!你们二位赶紧帮我清点俘虏
田苏奇怪的看了一眼潘党与卫敏,眼珠一转,抢先说:“齐军的中军与后军还保持完整,想必很好统计。只是前军打残了,伤亡在八成之上。”
赵武转向齐策,下令:“执行什一律
田苏惋惜的说:“估计有十一万齐军俘虏,什一律执行下来,我们要杀一万一千人。”
齐策哼了一声,不满的斥责:“我晋国前前后后被这些人屠杀了两千人,当然要见十‘抽’一,‘抽’到死签的齐国降兵当场宰杀,以震慑降卒,报复齐国人的偷袭与屠杀。
田苏嘴‘唇’蠕动了一下,齐策马上用话堵住田苏:“我们已经开了杀戒,别管什么仁德了,霸主的威严接连二三被人冒犯,我们就是要让人知道,仁德的霸主在被冒犯的时候,也是有雷霆般的愤怒的。”
不一会儿,鲁军三位正卿,也就是三桓,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叔孙豹当先乐呵呵的说:“副帅,我们鲁军没有来晚吧?”
赵武点点头,夸奖说:“鲁军当然没有来晚,这次鲁军可以分享三分之一的战俘。”
田苏马上‘插’嘴:“我们韩氏、魏氏愿意与鲁国人同等待遇。”
赵武轻轻摇摇头:“鲁国拿走三分之一俘虏,大约是三万人,魏氏、韩氏分享一万吧,如果还有些零头,我愿意再给韩氏分一点,剩下的。全属于赵氏。”
正在这时,许军统帅也乐颠颠的跑了过来,听到赵武的话,他不见外的说:“没问题,赵氏把剩下的俘虏全拿走,我们许国没有异议。只希望赵氏能给我们留一点汤水。”
田苏干笑两声,眺望着郜国方向。随口问:“我们还要追击齐国国君吗?”
齐策马上‘插’嘴:“现在追击齐国国君,已经毫无意义。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把这庞大的战利品立刻押运回国
赵武望着齐国临淄方向,若有所思的说:“我听说有个词,迅雷不及掩耳”我赵氏连续作战,远远过了一个服役年度应该作战的极限。现在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我们立刻从卫国渡过黄河,穿越甲氏直接明国
赵武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齐策明白了,他顺势补充:“从甲氏走陆路,还不够快的,不如挑选‘精’兵。直接坐上卫国的战船,再到甲氏汇合赵氏战船
田苏是‘阴’谋家,他也听懂了赵武的话,担心的问了一句:“有把握吗?。
赵武摇了摇头,诚恳的回答:“箭在弦上,不得不。”
于是,晋国的大军开始撤退,齐国国君顺利的逃入郜国,紧接着通过郜国返回国内,
赵武的军队回国途中,途径鲁国国都,鲁国国君盛情款待赵武,这次。鲁国人出的力少,在战场上只是扮演了一个打酱油的角‘色’,事后却获得了大片的土地以及远远出他们预计的战俘数量,鲁襄公非常开心。他盛情款待晋**队,态度可谓前所未有的谦恭。招待赵武的宴席上,鲁襄公命人唱颂诗经中的。其诗词为:
“野有死着,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概二野有死麋,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撼我悦兮!无使龙也吠!”
这诗歌中最后三句,描写亲热时‘女’子出的断断续续的三句请求的话:“慢着点轻看来”“别掀动我的围腰”“不要惹得狗叫。
鲁国这是以男‘女’之情比喻邦‘交’关系。用青‘春’‘女’子的婉转求告表示鲁国对于晋国“行“妾‘妇’之道意思是:你们晋国大邦应该以仁义抚慰我们诸侯小国,对我们温柔点。
面对鲁国的谦恭,赵武赋了一,意思是:咱们还是以兄弟相安吧。
由此。鲁国君臣大为感‘激’赵武,招待会结束之后,三桓出面,郑重拜谢赵武,执政叔孙豹开口颂扬说:“武子真是仁义呀,对我们鲁国关怀备至,简直让我们鲁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
赵武正在跟田苏与齐策窃窃‘私’语。听到叔孙豹的颂扬,赵武打断对方的话,满脸的不高兴:“谁说我仁义了,我那么凶恶的一个人,怎么会仁义?卫国杀了我三百戎卒,我斩杀了卫国贵族三百家;齐国斩杀了两千晋国士兵,我斩杀了齐国士卒过五万,我这样凶恶的人也能算是仁义吗?”
叔孙豹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古之贤人常说“忠、孝、一慈爱,所谓就是履行自只的职责,做事咋涨口只本身的身份职业。晋国是大国,是我们的霸主,盟约说“大母侵小”您作为晋国副帅,帮助我们这些弱小者,维护了我们的尊严。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此外,你忠于自己的国君,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从不牵扯晋国卿大夫之间的内斗,这实在是忠诚的楷模”,
所谓
“孝”您以弱冠担当起赵氏复兴的任务,从一点一滴做起,使得赵氏家业能够重新崛起,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后裔,这就是最大的孝。
所谓“礼”您任职多年来,从不逾越自己的本分,坚持按照‘春’秋规则对待自己的上司与部下,对待我们到国也总是谦恭,遵守礼仪接待;至于“仁。
所谓内外有别,武子您是百战百胜的将领,杀场上认真对待自己的敌人,这是你的“忠”不是你的凶恶;是你的“礼”是你遵守为臣之道,是你在履行晋国副帅的职责,我怎么敢用凶恶来指责你?
武子你征战杀场这么多年,连我鲁国的百姓都知道,跟着赵武子战斗。从来不会吃亏,事后的战利品分割,你总是用功劳大小作为标准,这不就是你的“礼,与“仁。吗?
至于赵武子你对猜自己的奴隶,对待自己的臣属,那也是充满“仁,啊,我们鲁国就是因为你赵武子的仁义,得以侥幸避过灭国的灾难。也因此获得在齐国面前直起腰来大声说话的机会,全是因为赵武子你的仁慈啊,今后寡君还要多仰仗你的仁慈,才能够使我鲁国得以立足。”
叔孙豹是谁,是第一个评论“不朽”的人,他确定的“不朽。的标准是中华民族最终的“不朽”标准。此囊得到叔孙豹如此高的评价,赵武子心中没有觉得特别高兴,他只是觉得奇怪,莫非叔孙豹也是一个穿越人士,他比孔夫子提前数年谈到了“忠、孝、仁、礼”。
赵武子斜着眼睛看了叔孙豹半天。没觉叔孙豹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异样,而对面的叔孙豹看到赵武这番模样,以为这是不胜惶恐的态度。他心中还直感慨:“不骄不躁。赵武子,大仁也!”
其实,是赵武误会了,在现代社会。中山国出土的青铜器铭文里,用它的鸟篆文字,铭文都是“天命、忠、孝、仁、礼、慈爱”之类不合时宜的东西。这说明,在‘春’秋时代已经有了“忠、孝、仁、礼”的说法,孔夫子不过是总结了‘春’秋时代的主流观念。
据说,赵武灵王灭中山国前,派侦察员刺探中山,回来之后这样描述中山王:“中山王喜欢跟知识分子‘交’朋友,见到读书人就平等行礼。他经常送温暖下乡,到穷巷陋房里拜访离退休的老教授,问寒问暖。至于那些找不到工作的‘穴’居之士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专家教授,亦即:专‘门’对领导的主张进行学术‘性’赞赏。及“职业举手同意者。,也都奉为上宾,简直就像‘侍’奉爹一样‘侍’奉他们。”
史书记载,赵武灵王听到侦察者如此说,大惊失‘色’,感慨说:“完啦。这不是贤君吗,这样的贤君,我肯定打不过他了。”
侦察员说:“不然。以我之见,中山王喜欢让专家教授营造自己喜欢的舆论氛围,并召到朝堂上奉为显贵,他已经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只知道沉醉于自己制造的虚假气氛当中,结果将士们就没有漏*点在外杀敌。
他上尊那些听他话、帮他编造事实的学专家者,那么农夫就不肯老老实实修理地球,都想着酸文假醋地跟学者学习拍马屁,说一些虚假颂扬的话,农田于是荒怠了,国家就贫穷了。这样的国家,不亡国才怪呢。您赶紧打它吧。”
赵武灵王听从了侦查员的建议。轻轻松松灭了中山国”,
此时的赵武不知道原来时宴的玄虚。他盯着叔孙豹看了半天,没现任何异样,便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一
叔孙豹以为我赵武从不参与家族争斗,他错了。
告别鲁国君臣后,赵武进入戚的。在孙林父的领地登上了战船,逆流而上,向晋国进
真实的历史上。赵武父辈、叔叔举家罹难,自幼幽闭山中,从他步入翻覆无定的政坛以后,人生惊涛骇‘浪’,几度荣辱起伏,仅仅四十岁的他突然厌倦了险恶的官场。
岁月跪跳,人生虚妄,这今年纪的赵武多想高翔远引,羽化登升。但他一度拥有的殉烂梦想,却建功太晋平公不是励志图‘精’的开明君主,谗邪图‘私’的各家族同僚也不是他的知音。回往事,他人生一场。蝇营狗芶,“蛆虫相争于粪土,满头白来偏早,到手黄金去已多。”
所以,赵武与齐国‘交’战后,大获全胜的他面对范自的‘私’‘欲’膨胀,极度心灰意懒地,同年冬天,再返回晋国途中他去河南温县冬祭了祖爷爷赵衰,此后便如垂死老人般,颓废地消耗完了自己梦中寄客般的俗世生涯。不久带着极度‘精’神抑郁症死去了。
此时,整个中国正在经历千年未有的大旱,,
此时,现在的赵武怀着一肚子‘阴’谋。行进在归国的路上。。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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