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求收藏
第四十五章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大哥，如今的局势是明摆着，这个出头鸟咱常家可不能做！”
常瑞元穿着北洋军的呢子军服，肩膀上扛了个上尉的军衔，跟在常瑞青后面，在丰台县城高大结实的城墙上面亦步亦趋的走着。脑袋耷拉着，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个愁字，一点看不出升官带来的喜悦。
常瑞青却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士兵军服，腿上还裹了绑腿，一副艰苦朴素的模样儿，背着手昂着脑袋正看着城外刚刚修筑好的一块阵地，目光里面透出来的都是自信的光芒。
城外的阵地是在白崇禧和卢逸轩两人的监督指挥下修建的，有两条弯弯曲曲的，用交通壕相连接的堑壕，十数个位置成土丘或是坟头的shè击点，还有在堑壕内壁上开挖的防炮坑道，在阵地前面则是由拒马、鹿砦、铁丝网构成的障碍物。这样的防御地带一共有四个，分别守护着丰台县城的四座城门，而在丰台县城的城墙上面，还设置了几十个用沙包垒砌成的机枪火力点，可以居高临下以火力控制城外的大片区域。而丰台县城外面的shè界也都清理出来了，原先修建在四座城门外面的一些个临街商铺，也在给予了一定的补偿之后全部拆除了。小小的丰台县城，现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至少用中国内战的标准来看是这么回事。
常瑞青举起右手轻轻挥了一下，在这段城墙上面站岗的十几个士兵在向他行了军礼以后一起退下了城头。常瑞青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这个，瞧着似乎成熟了一些的弟弟。那张俊秀的脸庞上面，现在都好像快要起了皱纹了，也不知道是真心在担心爹妈，还是装给哥哥看的。
常瑞元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地道：“大哥，大帅对咱常家不薄！咱家能有现在这份家业，都是托了大帅的福！这回大帅也没想为难大哥，非但如此，大帅还打算等běi jīng的局势安定下来，再对大哥提拔重用一番……一个混成旅旅长外加chóng qìng镇守使的差事到时候就归了大哥您了！”
常瑞青目光一闪，总算多了一丝温情：“二弟，这些年我不在家，家里面的富贵都是靠了你在张勋那里当小听差才挣到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是知道的，现在你哥哥我也是团长了，你不如就过来帮哥哥，别再留住张勋身边了。”
常瑞元眼圈微微一红，还是叹了口气：“大哥，我留在哪里都无所谓，我知道张大帅早就不信任我了，现在的关键是你！你打算怎么办？”说着他指了下城外的工事：“你难道就想凭着这个小小的丰台县城同张大帅的18营jīng兵硬撼，真不顾爹娘的安危了么？”
常瑞青淡淡一笑，转回了头，又看着城外的工事：“张勋不会动爹娘的……他如果能打下这座丰台县城，就没有必要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如果打不下来，呵呵，张文生还会听他的话？二弟，你可别忘了，哥哥我可是徐又铮跟前的红人，到时候还是段祺瑞得以重返běi jīng的第一功臣！他张文生巴结都来不及，怎么敢动我的爹娘？”
常瑞元咬了咬牙，再看哥哥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敬畏，这个哥哥比他想象中可狠多了！爹妈让人扣了还能如此淡定将利害关系分析的清清楚楚，这是枭雄啊！他凑到了哥哥耳边，压低了声音：“大哥，难道你就打算据着这个丰台城同张大帅唱反调了吗？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看好张大帅的复辟？万一他的复辟可以闹上一年半载，哪怕就和袁大头那样闹上仨月，你这丰台城恐怕都……”
听到弟弟好像是真心在为自己打算，常瑞青脸上的表情又柔和了不少，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瑞元，不是你哥哥我瞧不起你们辫子兵，你们家大帅的复辟顶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咱这丰台城高墙固，这点时间怎么样都能守住的，你就放心大胆更哥哥呆在这里，等段芝权打回来，哥哥我就是个混成旅旅长了，要不了多久，一个镇守使的差事总是能谋到的。瑞元，哥哥有了镇守使，还会少了你的么？”
“可是爹妈那里……”常瑞元人家可不是穿越的，那是他亲爹亲妈啊！感情自然不一样，一想到爹妈已经落在张勋的虎口里面，他的眉毛就皱得紧紧的，下意识就想摇头，常瑞青却又急又快的接了下去：“张勋那里我自有办法交代，他现在闹复辟是忠于故主，我现在据城坚守也是忠于故主，我的故主是段祺瑞、徐树铮，莫说是一个镇守使，就是一个督军也不能让我背叛芝老和铮公！至于复辟大清朝的事情，不是我这个层次的人可以过问的……只要芝老、铮公命令我当清朝的官儿我就是清朝的官儿！如果芝老、铮公要我反清，那就请张大帅派兵来丰台一战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封刚刚写好的信，递给了自己的弟弟：“这里有我一封亲笔信，还有徐铮公给我的手令，你都带给张勋。他既然以北洋领袖自居，想必是不会做太过火的事情。等交代完了以后，你就跟张勋请辞，到帮我做事吧，你我兄弟同心，还怕成就不了一番事业吗？”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常瑞青其实不怎么看得上，觉得他不怎么像军人，倒更像是江湖中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军阀谁不是讲义气、够朋友，一身江湖习气的？就连那位革命先行者，不也是洪门兄弟吗？在这个时代，江湖和军界、政界的界限可是非常模糊的，而常瑞青给弟弟安排的发展方向恰恰就是江湖。
常瑞元的眉毛一松，换了个沉思的表情，低声自语道：“既然有徐树铮的手令，那你据守着丰台城也能说得过去，上面的事情自然该由大帅和芝老去商量，不过你守着丰台城就行了，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段芝老门生故吏遍天下，能像你这么报答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吧？”
“那是，我区区一团人，怎么能和张勋的七、八千大军抗衡？再说了，段芝老、徐铮公也不过是让我守着丰台县城，没准这就是个谈判的筹码，大家都是北洋一系，有什么不能谈的呢？”常瑞青笑吟吟的回答，心里面却是大松口气。如果说他眼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是张勋进了běi jīng城不马上复辟，而是先想办法和自己的这一团兵为难。现在有这样一番表白，又有自己的便宜爹妈在徐州当人质，张勋想必是可以放心大胆搞复辟了，那样历史的车轮也才好滚滚向前把张大帅的辫子军给碾成粉末不是？
常瑞元不知道他大哥心里面在打什么主意，听了这番表白自然也就放下心来，接过哥哥手中的信封，笑了笑道：“那好，我这就去见大帅，把书信交给他，顺便再向大帅请辞。大哥你就放心吧，其实大帅也是极重义气的，大哥现在是为段芝老两肋插刀，大帅定然也会十分看重，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大帅也不会为难大哥的。”
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常瑞青在心里面暗笑，这就是民国的军阀混战，真的是混多于战呢！
第四十六章 复辟和赤旗 一 两章连发
第四十六章复辟和赤旗一
紫禁城，养心殿内。
光绪皇帝的小老婆，长得胖乎乎的瑾太妃，就是那位著名的珍妃的亲姐姐，还有同治皇帝遗留下的小老婆瑜太妃今儿居然一起聚集到了小皇帝溥仪的寝宫养心殿里面，一块儿召见了内务府总管大臣世续，还有小皇帝的老师陈宝琛老爷子。君臣几人奏对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两位逊清的重臣告辞退出。只看见几个深受两位太妃信任的太监守在大殿外头，什么人也不让进去，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外面是寒风凛冽的冬rì，养心殿里面却是温暖如chūn，世续和陈宝琛两个老爷子都赐了坐，和两位太妃面对面坐着，都皱着眉毛不吱声儿。小皇帝坐在两个太妃中间儿，有点昏昏yù睡的样子。他没有穿上朝的龙袍，而是穿着便服，不过也是明黄sè儿的，这个颜sè在大清那会儿是皇帝老子专用的，眼下却是人人都可以穿的。
两位太妃却是一脸为难的模样儿，只是不住的叹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瑾太妃才慢慢开腔：“这个张少轩倒是个难得的忠臣，是一心向着朝廷的，共和的这几年，他陆陆续续也向宫里面孝敬了五十多万两银子……全天下是头一份呐！”
额，瑾太妃对忠臣的标准到是挺简单明了的，肯大把大把往宫里面送银子的，肯定是忠臣，银子送得越多，忠心自然也就越多了！
“可这天下间还有几个忠臣啊？这些年往宫里面送银子的，可真是凤毛麟角！”瑜太妃的观点好像也差不多，只是更加悲观一点儿。她是同治皇帝的妃子，19岁就没了老公开始守寡，而且又不得西太后的欢心，在庚子国变的时候儿干脆被抛弃在紫禁城里面……大概是因为人老珠黄，所以才保全了名节，不过世态炎凉早就已经看透了。所以对张勋通过世续、陈宝琛提出的复辟建议并不怎么看好。
“姐姐。”瑾太妃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复兴祖宗江山的机会就在眼前，咱们……总不能对大清的忠臣们说，咱大清就这么算了，爱新觉罗家不要这天下了吧？这样咱俩百年之后见了老太后和先帝爷该怎么交代啊？”说着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两个老头子：“世续，陈师傅，你们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办啊？还有，北府那边儿是什么意思？怎么也不进宫来商议啊？这皇上可是他亲儿子！”
北府指溥仪他老爹，前摄政王载沣的王府。不过这位摄政王现在是百事不问，对于任何复辟活动都坚决不参加！看起来对大清朝是彻底死心了，倒是很有一个“亡国之君”的觉悟！如果他儿子溥仪有他这点儿智慧，那票满清遗老遗少估计得少受不少的活罪。那位宣统皇上到了49之后，没准还能混个政协副主席什么的干干……
“回太妃的话，奴才刚刚从淳王府（载沣是淳亲王）上过来，淳王他……照例不见奴才的面儿。”说这话的时候，世续的老脸儿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心里面则一个劲儿埋怨载沣……你要是不赞成复辟，倒是说话啊！眼下隆裕皇太后已经不在了，你是皇上他爹，自然就是宗室领袖，你说句话儿，两位太妃也就没有话讲了，张勋那边也好交代！
可是现在，你淳亲王装聋作哑不吱声儿，满城的遗老遗少里面儿大多数都是赞成复辟的，张勋又带来八千辫子兵要来做复辟大清朝的忠臣。他世续要是反对，只怕这位张大帅翻了脸儿直接就给拉到菜市口给宰了！
但是反过来拥护复辟的风险也不小，张勋的辫子兵不过是八千，又不是八万，八十万！这全天下没有留辫子的军队少说也有几十万！就是běi jīng城周围也有好几万，到时候张勋打了败仗顶多拍拍屁股跑到天津租界里面，可是“朝廷”怎么办？皇上怎么办？能跑到哪里去？要是也跑去租界，这一年四百万两的银子，他们中华民国还会给吗？
“帝师”陈宝琛老爷子的眼珠子缓缓转动，显然是在反复权衡，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咬了咬牙：“皇上，两位太妃娘娘，老臣觉得，如今共和已经办了好几年了，可办得如何呢？恐怕天下人是有目共睹的……民不聊生啊！很明显，这个共和是不符合咱的国情，皇上复位没准还真能得到天下黎民的赞成，还是值得一试的。”说到这里，老爷子停顿了下，压低了声音：“万一真的不成，咱就把责任推到张勋身上，这个复辟也不是咱的主意啊？咱就是有这想法，也没有实现的力量……老臣以为，这天下间总是讲理的人多，而且段祺瑞、冯国璋等人不也是大清的旧臣，总不会逼迫故主太过吧？……要不，咱还是先把张少轩招进宫里面，听听他的意见？”
瑾太妃心里面本来就是倾向复辟的，瑜太妃虽然谨慎一些，不过也乐意看到大清复辟，被陈宝琛一番话说得全都动了心。两个女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就同时点了点头，瑾太妃道：“张勋也是一片忠心，咱如果见都不见上一面，只怕寒了天下人的心，我看不如就下旨召见吧。世续，就由你去传召，记着从宫里面儿选几件玩赏的物件带了去，算是对皇上的赏赐。”说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要是先帝爷还在，那该……”
……
běi jīng成。
宣武门外，江西会馆，四合楼。
舞台周边长达六米的戏台子上，正是锣鼓喧天，戏台周围三面环绕的观众席上更是人头攒动，还都是如今běi jīng城里面的排得上号的大人物。其中戏台正面，中间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上端坐着的，正是带着八千辫子兵浩浩荡荡来到běi jīng城下的定武军大帅，安徽督军张勋张少轩！
而台上唱戏的，也都是了不得的名角，现在正在台上咿咿呀呀的那个老生就是眼下běi jīng城京剧界的老前辈，前清内廷供奉，升平署教习，被西太后赏了四平顶戴的孙菊仙，孙老爷子。
这位老爷子和张勋张大帅的私交不错，历史上他听说张勋死讯的时候儿，甚至哭倒在地，说：“黄钟大吕，恐自绝响！”可见张勋非但与其关系不错，而且也是一个真正懂戏的戏迷，算是梨园界的知音了。
现在孙老爷子在台上唱得是《逍遥津》，又名《白逼宫》，讲得是后汉三国的故事，汉献帝与伏后计议，派内侍穆顺给国仗伏完送去血诏，嘱约孙权、刘备为外应以锄曹。曹cāo从穆顺的发髻中搜出密书，带剑入宫，命华歆把伏后乱棒打死，还鸩杀了伏后的两个儿子，杀了伏完及穆顺的全家。额，基本上就是jiān臣得逞，忠臣灭门……这位张大帅可是马上就要当那个复辟大清朝的忠臣了，居然鬼使神差般的点了《逍遥津》这出戏，怎么看都有些不吉利！
不过张勋本人倒没有觉着什么不对，正端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和着孙菊仙的唱词哼哼着，还不时带头叫好。似乎这回来běi jīng不是为了复辟大清朝，就是来听戏的！
看到他这副样子，戏园子里面那些京城的头面人物们心里面那块悬着的石头，也都稍稍放了些下来，看来复辟的事情，多半是个传言，这个张勋还不至于如此莽撞吧？
而就在此时，一声公鸭嗓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来：“皇上、瑾太妃、瑜太妃娘娘有旨，宣前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张勋入宫……”
第四十七章 复辟和赤旗 二
听到皇上、太妃的宣召，满戏园子的观众都没心思看台上的孙菊仙唱戏了，都把目光投向了张勋。当然，还有一些老掉牙的满清遗老遗少还一本正经跪了下去，好像大清朝还在似的！
张勋却是笑呵呵的，一脸的风轻云淡，站起身冲身边的几个北洋一系的大佬拱拱手，笑道：“故主有召，勋去去就来，老哥几个可别走了，咱今晚可要不醉不归的。”
和张勋坐在一桌的京津临时jǐng备总司令王士珍转了下眼珠：“少轩不忘故主，实乃我等之楷模。”
张勋一笑，摆了摆手，国务总理李经曦在旁边也附和道：“往后少轩干脆就常住běi jīng城得了，宫里面也可以常来常往，就是想天天见都成。”
“俺老张倒是这么想来着，可是徐州那里也一大摊子事儿，走不开啊。”张勋大笑，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周围的那些人，包括步军统领江朝宗、陆军12师师长陈光远、陆军13师师长李进才、京师jǐng察厅总监吴炳湖在内，都是满脸堆笑，点头称是……看起来都好像是在怀念故主的样子。
张勋在几个小听差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那个传诏的太监面前，恭恭敬敬行了跪拜礼，口称：“接旨。”然后又扭头对众人道：“俺去去就来，各位稍候片刻。”说完就笑呵呵朝江西会馆专门为他准备的休息室走去——进宫见小皇帝溥仪照例是要换上清朝的官服，张勋这是去换衣服的。
张勋刚一离开，他那一桌的几个北洋大佬就议论开了。
“如今咱北洋是张少轩、段芝泉、冯华甫三足鼎立的局面了，三方互相牵制着，估摸着总能太平一段时间吧？”
“应该是要太平几年了，这中华民国到现在是年年打仗，老百姓的rì子怕是过得还不如大清呢。”
“这个……张少轩现在进宫见驾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总不成去谈复辟吧……这事儿张少轩一个人可决定不了，冯华甫和段芝泉能答应吗？”
“也是，大清朝亡国的时候，冯华甫和段芝泉可没少出力气，要是皇上回来了，早晚要秋后算账，他们俩是不会同意的。”
“这不就得了，他们不同意，靠张少轩一个人复什么辟啊？我看外面的那些传闻都是没谱的事情，我是不相信的！”
而此时，在江西会馆四合楼上的一间屋子里面，张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屋子外面的楼道里面，都是辫子兵的卫队把守着。屋子里面，他的心腹大将白宝山，侄子张弼廷、张敏斋，以及几个参谋幕僚都已经在肃立恭候了。
看着张勋进来。一干心腹全都扑通跪下，口称：“恭迎大帅。”全然都是清朝的礼仪。张勋眼睛里面也泛出了兴奋的神sè，忙不迭挥挥手：“起来，都起来吧，说说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老夫这就要进宫面圣，向皇上去请复辟大清的旨意了，到时候咱们可要第一时间把běi jīng城给控制住了！”
大将白宝山一个立正，拍着胸脯保证道：“回大帅，十七个营头（不包括张勋的一营卫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大帅一声令下，就能把běi jīng城的各个要点控制起来！
张勋满意地笑笑：“好好好……只要běi jīng在手里面，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了。李进才、陈光远、江朝宗他们几个都是墙头草，到时候我把他们请到公馆里面，他们自然会支持复辟的。冯河间远在南京，手伸不到京师里来，段芝泉嘛……”说着他看着自己的侄子，卫队营的头头张敏斋：“常瑞元回来了吗？”
“回来了，还带来常瑞青的一封亲笔信和徐树铮的手令……他的一团兵在丰台布防是奉了徐树铮的命令，而他本人也是唯徐树铮马首是瞻的。”
“原来如此。”张勋感慨地笑笑：“也是个不忘故主的真汉子啊！”随即他就接过侄子手中的书信扫了两眼：“不过一团兵，就先撂在丰台再说吧，等段祺瑞进宫向皇上认了错，封了官儿，他自然也就能为朝廷所用了。”
白宝山拍了拍胸脯笑道：“大帅，这个姓常的要是再不识抬举，属下带上几个营头把他拿来就是了，何劳大帅如此上心啊！”
张勋却摆了摆手：“宝山啊，咱这回只带来18个营头进běi jīng，这点兵力看着挺唬人，真打起来只怕经不起消耗，所以能不动武还是不要动的好……好了，老夫这就更衣准备去宫里面见皇上，你们也下去准备吧。”
这头张勋在准备更衣要进宫见驾，而在běi jīng城南的某间四合院里面儿，也有几个人正关起门来，谋划着闯宫劫驾的大事儿！正是常瑞青麾下四大金刚之首的吴石，还有参加了赤sè革命的前太监孟离，常瑞青身边的卫士唐九，以及赤sè旅的骨干任怡江他们几个。
张勋在江西会馆听戏，以及宫里面来人传召张勋的消息，他们这里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时代的北洋军阀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保密意识。赤sè旅派出了几个眼线就把张勋的行动给盯住了，不过张勋进宫以后会和小皇帝说些什么，他们却不得而知了。
吴石皱着眉头，脸sè凝重，问孟太监道：“孟兄弟，你有办法打听到张勋和小皇帝谈话的内容吗？”
孟离嗤的一笑，摇了摇头：“石人（吴石）同志，莫说我已经被宫里面赶出来了，就算还在宫中当差，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的。”
吴石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些为难的洋子：“咱们现在是箭在弦上了，如果这个张勋一时半会儿没有复辟的举动，咱们贸然把小皇帝给劫出来……怕是不好办啊！”说着他又抬头往窗外望了下，自言自语地道：“左民（常瑞青）同志的命令怎么还没有下来，咱到底是干不干呢？”
正说话间，四合院的大门就咚咚被敲响了。吴石朝唐九递了个眼sè，唐九二话不说就掏出驳壳枪，上了膛捏着手里，然后跑出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常瑞青的另一个卫士胡卷帘，这位化妆成了个车把式的样子，赶着辆骡子拉的大车在丰台和běi jīng城两头跑担任着联络员的角sè——这个年头无线电台可还没有发明呢。
一走进屋子，胡卷帘给吴石说了最新的命令：“石同志，左民同志的指示：赤旗行动立即开始，今晚就开始行动！”
他这话一出，原先讨论的，要不要开始行动的问题就不存在了。如今的赤sè旅，还有铁血同志会名义上说是几个执行委员商量着办，可实际上就是常瑞青的一言堂，他的话就是一锤定音。
吴石深吸了口气，开始布置任务：“孟离、唐九、怡江，这里由你们三个负责，你们三个人各负责一个小队，让大家做好今晚行动的一切准备！然后等我回来，我现在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说着他就对胡卷帘道：“用你的车送我去一个地方。”
“明白了！”胡卷帘重重点了下头，不过却没有问对方要去哪里。他临来的时候，常瑞青已经吩咐过了，一切都要听吴石的安排，吴石让他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问为什么……
第四十八章 复辟和赤旗 三
běi jīng，zhōng nán hǎi居仁堂。
在大总统黎元洪的书房之内，几个人正低头坐着，一言不发，脸sè都不大好看。今儿黎元洪也没有心情去料理不多的公务了，只是和几个幕僚守在自己的书房里面，等着书桌上的电话机子里传来张勋张大帅的一举一动。而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陪同张勋在江西会馆听戏的黎澍打来电话，报告说宫里面来了人，把张勋请进紫禁城了！
屋子里面一片死寂，只听见黎元洪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音。
到了最后，只听见啪的一声，黎大总统一巴掌拍在了红木书桌上面，大脸盘子上堆满了愁容，深深叹息：“我这个民国大总统请他不来，宫里面那个逊清小皇帝派个太监传个旨，他张少轩倒是二话没有就跑去了……现在到底是中华民国，还是大清国啊！”
听着大总统无奈的口气。蒋作宾、金永炎、哈汉章他们几个都觉得心里一沉，也跟着叹气。他们也知道黎元洪手里面没兵，这个大总统是空头的，可是空头总统不也是总统么？是民国的国家元首，全国各路军阀不管拥护不拥护，总也是承认的！就算是列强也都认可黎元洪的地位，这个张勋怎么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呢？
莫非他真的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在běi jīng城发动政变复辟满清了吗？他就算不顾及中华民国，难道连北洋的体统也不顾了？段祺瑞和冯国璋可都没有支持复辟的意思呢！
当然了，他们好像也不支持黎元洪这个大总统，瞧这意思，那两位是想让张勋和黎元洪在běi jīng城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再进京收拾局面？
金永炎深深吸口气，身子向前倾了下，压低了声音道：“大总统，看来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黎元洪听到这个话，讶异地抬头望着他：“晓峰！你是什么意思？”
金永炎叹了口气：“总统。看来咱们上了张勋的当了！这厮进běi jīng压根就不是为了调停，而是要发动政变复辟大清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及时准备后手才是……”
“晓峰！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吧？张勋怀念故主那是世人皆知的，他哪回来běi jīng都要进攻参拜的。”蒋作宾摇了摇头，缓缓道。
金永炎的脸sè已经近乎于铁青，他冷冷道：“我也希望事情没有到那个地步，可是咱们也不能尽打如意算盘……咱们手里面没兵啊！”
黎元洪yīn沉着脸儿，他也知道现在的局势有些诡异，可是堂堂一个民国总统，总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从zhōng nán hǎi的总统府里面逃走吧？这个传出去也太丢人了！他抬眼看了下金永炎。金永炎侃侃而道：“张勋只带来八千辫子兵，可běi jīng城周围有北洋的两个师，城内有步军衙门的兵，丰台县还有常瑞青的一个团……林林总总加一块儿不下三万人！只要这些军队明确表示反对复辟，张勋就不敢乱来！大总统，现在张勋进宫了，咱们不如把王聘卿（王士珍）、李进才、陈光远、江朝宗他们几个请到总统府里来，对他们晓以大义，相信他们也是知道轻重的。”
黎元洪点点头同意了金永炎的建议，却没有说话。那几位，除了王士珍态度超然，江朝宗是颗墙头草，另两位一个是段祺瑞的人马，一个是冯国璋的部下！两个人带着两万五六千的北洋兵，还都是装备jīng良的“新式陆军”，比起张勋的“巡防营”不知道强了多少！可是他们现在却都摆出一副“唯轩帅之命是从”的架势出来，这会儿都在江西会馆陪张勋听戏呢，这事儿怎么看着都有点蹊跷……
……
一辆制造jīng美的西洋马车，轰隆隆的滚动过了běi jīng正阳门外的街道。转到了肉市胡同里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口停了下来。
宅子门口早就有几个穿着老棉袄，拢着袖子的闲汉懒洋洋的站着蹲着。看到马车驶进来，顿时就跳了起来，散了开来，jǐng惕的向四下张望。同时还不忘冲西洋马车上的那位车夫点头致意。那车夫正是常瑞青的卫士胡卷帘扮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那辆骡子拉着的大车就换成了漂亮的西洋马车了？
西洋马车的车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自然就是模范团的副团长吴石了。他现在是一身的洋装，还戴了个礼帽，鼻子下面还粘了个牙刷似的假胡子，看上去就好像是rì本公使馆的办事员似的。
此时院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长得短小jīng悍的年青人，身穿着丝绸面子的长袍，头顶着瓜皮小帽，一副买卖人的打扮，不过浑身上下却透出浓浓的军人气质来。他就是模范团jǐng卫连的排长，保定三期毕业，名叫刘鹏的那位。
刘鹏四下扫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走到吴石面前，低声道：“副团长，是不是要动手了？”
吴石看着这个有些紧张的老同学，重重一点头：“是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里面说话吧。”说着就当先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里面，同样是挤满了人，都是做混混或者是小商贩打扮的，腰里面全是鼓鼓囊囊的，看来都揣着家伙呢！这些人看到吴石走进来，全都是啪的一个立正，好像还在军营里似的……这些人的行伍气质比起赤sè旅的那些“假太监”更要浓厚上几分。
吴石冲着他们微微点了下头，就和刘鹏一起进了堂屋，进屋之后，刘鹏把门一关，然后就将一张用铅笔画出来的běi jīng正阳门外大街的jīng确地图摊开在了桌子上面。
“张勋的十七个营头就驻扎在天坛、先农坛。如果要进běi jīng内城肯定走正阳门，所以最佳的伏击地点就是正阳门外大街。”刘鹏用手指戳着地图上，正阳门外大街东边的一栋建筑物道：“这里是正阳楼，职部已经在那里订了三个包间儿，正对着前门大街，到时候就把一挺水机关枪拆开以后带上去，架在包间靠着前门大街的窗口，等到张勋的辫子兵打楼下通过的时候就扫shè！打他娘的一个大开杀戒！”
“机关枪能运上去？有把握吗？”吴石的脸sè沉沉的，似乎有些担忧的样子。
“没问题！”刘鹏倒是信心满满的一挥手，咧嘴笑了笑：“已经和正阳楼的掌柜的说好了，有几箱古玩珍宝要在酒席上送出去……这种事情正阳楼天天都有，人家一点儿都不怀疑。”
吴石点了点头，又道：“炸药包运到了吗？”
“已经到了，一共十二个，除了一个要在东交民巷门口炸开，其它的都用在正阳门大街上面！”
吴石沉默了一下：“张勋有个炮营，对咱们的威胁最大，到时候争取把炮营给一锅端了！”
“职部明白，就等炮营通过的时候下手！”
“撤退的路线呢？有没有预备好？”
“预备好了！正阳门外都是一片片的商业区，外城城墙又已经拆掉了，到处都能逃跑……参加行动的弟兄已经每人发了二十块大洋，还发了火车票，到时候分头逃跑，如果火车站没有被封锁，就直接乘火车去天津暂避。职部估计，大部分兄弟都能安全撤离。”
第四十九章 复辟和赤旗 四
第四十九章复辟和赤旗四
下午六七点钟的时候，两辆车头上面插着五sè国旗的汽车排着队隆隆驶到了zhōng nán hǎi新华门的大门口。zhōng nán hǎi现在是大总统府，新华门则是总统府的正门，平rì里就有卫兵站岗，但也算不上戒备森严，不过现在却在门口设置了木栅栏，还有几个扛着上了刺刀的长步枪的总统府卫兵在那里jǐng惕的四下张望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到这几辆汽车开过来，领头一个小军官就呼喝道：“停车！停车！”
两辆汽车都停了下来，当先一辆车的车门一开，下来一个三十多岁长得跟个白面书生似的的男子，身上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装，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个皮包。守门的卫兵一看到他，全都立正行礼，那个小军官更是满脸堆笑：“呦，是黎先生啊！对不住了。”他抬手指了下周围：“这都是金先生亲自交代下来的，说是大总统的意思。”
原来这个白面书生也姓黎，是黎元洪的亲戚兼心腹，现在的总统府的副秘书长。他冲着那军官点头笑笑，回头指了下两辆汽车：“那是王总长和江统领的车，他们是大总统请的客人，来赴宴的。”
王总长指的是王士珍，北洋三杰之一，好好先生一个，和谁都要好，是北洋系统里面难得能和黎元洪深交的大佬，不过就是没有一点实力，和黎元洪一样都是个“空头”。江统领是指江朝宗，běi jīng步军统领，著名的墙头草，历史上专门负责在běi jīng城干些开门纳降的事业，不管谁来他都投降！
那位看门的小军官一听说来的是王士珍和江朝宗，当然不敢怠慢分毫。空头总长和墙头草统领对他这种级别的小官儿来说也是天上的神仙！他连忙招呼卫兵移开了木栅栏，又是点头又是敬礼，把两辆汽车给迎进了新华门。
而此时zhōng nán hǎi里面一处西洋式的楼房，已经是灯火辉煌。在楼房一楼大厅的入口处，就看见几个衣冠整齐的文官武将肃立在那里等候着，中间一个一身大元帅礼服，居然就是民国大总统黎元洪！
黎元洪的眉心紧紧拧着，心情似乎颇为烦闷。今晚原本是请了王士珍、李进才、陈光远、江朝宗四个人来总统府赴宴的。结果李进才和陈光远这两个手握重兵的师长都推辞不来，只有王士珍、江朝宗磨不开面子跟着黎澍来总统府赴宴了……来不来吃饭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可是在眼下这个非常时期，可就是个态度问题了！
两个掌握着两万多jīng兵的北洋军师长，陪着张勋听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戏，却不肯赏脸来总统府吃顿饭！这说明什么问题？看来他这个大总统就快当到头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内传来，黎元洪的高级顾问金永炎一溜小跑着就从楼上下来，跑到了黎大总统的身边，低声道：“大总统，属下已经和rì本公使林权助通过电话了，林公使随时欢迎大总统去rì本公使馆做客。”
黎元洪微微点头，叹了一声：“但愿是虚惊一场啊……”
……
“臣张勋，恳请皇上复位拯救天下万民！”
一身清朝官服的张勋张辫帅，正匍匐在养心殿正殿的地砖上，提起全部丹田之气大声说出了这句已经在心里面藏了好几年的话。
而他的那位皇上，也就是年仅12岁的逊清皇帝，爱新觉罗.溥仪正一脸兴奋的端坐在龙椅上面，目光中充满期待的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这位“大忠臣”。
溥仪如今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从小又是接受反动的“帝王教育”，对什么亡国之恨和恢复祖宗江山之类的，多少也知道一些。上回跟着两位太妃一起召见世续和陈宝琛的时候就听说要复辟了，回去兴奋了好几天都没睡着。今儿总算是成真了，小皇帝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刚想要点头答应，就听见自己的老师陈宝琛在一旁咳嗽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老师关照过的，当皇帝之前都是要假客气一下的。
“朕年龄太小，无才无德，当不了如此大任。”溥仪坐正了身子，小脸绷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推辞道。
张勋听了这话，立即就赞颂道：“皇上睿圣，天下皆知，过去圣祖皇帝也是冲龄践祚嘛！”
小溥仪听到张勋把自己比作是康熙皇帝，心里十分受用，小脸儿上又笑了起来，连忙按照陈宝琛的嘱咐说：“既然如此，朕就勉为其难吧！”
听到溥仪答应出来当皇上了，张勋又叩了个头，高呼万岁，大殿里面的陈宝琛、世续等人也一起跪下随口欢呼。小皇帝忙笑吟吟的吩咐他们平身又让太监赐坐，随后才喜滋滋地问道“张爱卿，朕在宫里面就听闻，爱卿麾下有几万jīng兵，都和爱卿一样留着辫子，一心效忠大清朝，是吗？”
张勋淡淡一笑：“回禀皇上，臣有六十三个老营头，拢共三万jīng兵，个个都留着辫子效忠皇上，还有新募的营头三十余个，眼下正在留辫子。有了这一百个营头的兵，大清朝准保能回来，请皇上放心。”
溥仪一笑，转过头看了看瑾太妃，瑾太妃笑道：“有张爱卿这样的忠臣，咱大清自然是有希望的。只是……段祺瑞和冯国璋他们对复辟是个什么意见？国际上面又是什么意见？不知道张爱卿都联系过没有？”
张勋微微点了下头，笑道：“请太妃和皇上放心，老臣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南北十三个省区的督军、省长都已经表示支持皇上复位。国际上面，rì本现在也是支持皇上的，英法德俄等列强忙于欧战无暇他顾根本不必担心。有了十三省区和rì本的支持，此次复辟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
两个太妃和小皇上溥仪听到这个回答，都满意的点点头，老掉牙的帝师陈宝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双老眼眯成了条缝儿，只有那位总管内务府大臣世续一脸愁容，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这一屋子兴冲冲要复辟大清朝的君臣，只是摇摇头在心里面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张勋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冲着皇上太妃点了点头，语气恭谨地道：“皇上、太妃娘娘，老臣领了旨意还要去布置复辟的事情，等大事定了下来，再回来向皇上、太妃娘娘报喜。”
两个太妃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来一丝的恐惧，不过更多的却是兴奋，将要掌握大权的那种兴奋！满清可已经连续出了三个临朝听政的皇太后（慈安、慈禧、隆裕）了！现在皇上年幼，摄政王又不管事，这不明摆着又要恢复同光年间两宫垂帘的局面吗？这可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婆了……
想到这里，瑾太妃连忙冲张勋含笑点头：“张爱卿，大清能够恢复，爱卿居功至伟，像爱卿这样的功臣，咱们爱新觉罗家总是不能亏待，等大事定下来，一个亲王的爵位总是不能少的。”
瑜太妃也连忙附和：“妹妹说的是，一个亲王是不能少了张爱卿的，而且还是那种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只要大清朝在一天，张家的亲王就做一天！”
第五十章 复辟和赤旗 五
第五十章复辟和赤旗五
就在张勋张辫帅的绿呢大轿从紫禁城的东华门出去的时候。另一顶没有任何标记的八抬大轿大摇大摆的就来到了紫禁城北面的神武门入口处，在这顶轿子周围，还有二十几个做太监打扮的人团团护卫着，也不知道轿子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神武门的入口处有高高的木栅栏，此时天s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栅栏上面挑着几盏灯笼，照得周围一片黄乎乎的。轿子就在木栅栏外面停了下来，黑暗处就传来了问话的声音。
“你们是哪个府上？这么晚了还要进宫吗？不知道宫里面的规矩吗？”
轿子旁边有个身材瘦小的太监正是赤sè旅的孟离，撩起了轿帘儿好像和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用公鸭嗓子喊道：“咱家是淳王府的首领太监贺德元。”
几个空着手穿着清朝紫禁城护军衣服的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领头一个面脸烟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点疑惑地打量着那顶绿呢大轿子。孟离朝着那个护军头目冷哼了一声，yīn阳怪气地道：“瞧什么瞧啊！是不是要王爷出来让你见识见识？”
那护军头目狐疑的看着他：“这位公公，您说轿子里面是淳亲王？这个……也不符合规矩啊，这亲王的轿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正说话的时候突然就觉着腰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回头一看，两个又高又壮的“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自己身后了，而他那几个手下，也都是一般模样儿，一人身边各有俩太监“伺候”着。再看顶着自己的那个东西，分明就是一支泛着蓝光的驳壳手枪！
“好、好、好汉爷，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护军头领就是个běi jīng城的八旗子弟，靠了祖上的一点余荫在紫禁城混个差事，哪里见过盒子炮顶在腰上的场面，当时腿一软，要不是两个“太监”架着就要瘫软在地了！一股sāo臭味儿也从这位的裤裆中间飘了出来，感情是吓得尿裤子了！
孟离伸出个巴掌在那护军头领脸上拍了几下，笑道：“瞧你这点出息，这大清朝还复什么辟？有口安生饭吃就不错了。好了，让他们把神武门给咱家打开，咱家还忙着办事儿呢。”
“好、好汉爷，这、这个可是紫禁城的神、神武门啊！”那个护军头领直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瞧这意思，这些个人大概是传说中的江洋大盗了！而且还打算闯进皇宫大内打劫啊！真是胆大包天了，看来自己的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知道，咱家都知道，这儿就是紫禁城的后门嘛！”孟离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想活命的话，就赶紧让你那帮子脓包手下把木栅栏移开，别误了咱家的大事！”
“好、好、好……”一听到“活命”两个字儿，这位护军头目的脑袋使劲儿点了点，然后扯开嗓子冲木栅栏里面吼道：“是淳王爷要进宫见皇上！哥几个都麻利点儿，把木栅栏挪开，把门都给我打开了，耽误了王爷的大事，哥几个可吃罪不起！”
大晚上的开宫门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不过嘛，一来眼下大清朝已经没有了，规矩什么的自然松了下来；二来今晚上来的可是淳亲王！那是皇上他爹，什么规矩还能大过皇上的爹？所以他那边话音刚落，木栅栏里面就一阵吱呀呀的开门声，然后就看见出来十来个护军，手忙脚乱挪开了木头栅栏。
孟太监这个时候扯着公鸭嗓子又喊了一声：“王爷有赏，都过来谢恩吧！”
一听见王爷有赏，这十来个护军自然是高兴了，也不怀疑有诈，一个个屁颠屁颠就跑到轿子跟前跪了一排等着领赏，结果没有等到白花花的大洋钱，却瞧见了黑洞洞的枪口……
这时轿帘子被人撩了起来，从里面出来一个同样做太监打扮的年青人，正是常瑞青的副手吴石，他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十几个护军，挥了下手：“都捆上！”那些做太监打扮的赤sè旅队员早就准备好了麻绳，两个捆一个，像捆小鸡似的把十几个吓瘫了的护军全都五花大绑又堵了嘴。吴石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那些赤sè旅队员就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一刀一个全给解决掉了！
杀完了人，吴石又命令手下把这些个倒霉蛋的尸体丢到护城河的冰面上去，然后让抬轿子的八个轿夫换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护军军服站在神武门大门口。自己则和孟太监一起带着剩下的二十二名队员大摇大摆往神武门里面走去。
……
紫禁城，养心殿。
满清逊帝溥仪这个时候正在自己的御书房里头，兴奋地走来走去。他穿的是一身半旧的皇帝朝服，这是光绪皇帝年幼时穿过的，溥仪没有合适的朝服，只能让太监给自己找来光绪的衣服，准备在明天上朝会的时候穿。
今晚上只是试穿一下，穿上以后就不舍得脱下来了，在御书房里面装模作样练习起了上朝的步骤礼仪来了。
陈宝琛坐在一把放在下首的椅子上面，满脸堆笑看着溥仪。说实在的，他陈宝琛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对于权力地位的心思已经淡了下来，这个复辟对他而言，其实就是一场圆梦，圆一个六年以来rì思夜想的迷梦而已。至于这场梦能做多久，老爷子也不怎么在乎，哪怕是做个一年半载也是好的……
“陈师傅，您瞧朕现在像不像圣祖康熙爷啊？”溥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的老师：“那个大忠臣张勋可是拿朕在和圣祖康熙爷比来着。”
陈宝琛瞅了眼这个厚嘴唇，小眼睛，一脸老实相的小皇上，心里面一阵苦笑：“康熙皇帝要是和他一样，大清朝早二百年就没了！”不过面子上还是一脸谦和，捋着胡子笑着点头：“像，太像了，万岁爷没准就是圣祖康熙皇帝转世！”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溥仪皇上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朕觉着孙大炮这些乱党一定是吴三桂和那些造反的三藩乱臣贼子转世的，朕复了位一定能降伏他们的！”
陈老爷子含笑点头，附和道：“皇上说得对！等明儿皇上复了位，天下归了心，皇上就下道旨意，着人领兵去趟广东，将孙大炮和一干乱党都锁拿来京就是了。”
“对！就这么办！”溥仪重重点头，刚想说要给孙中山定个什么罪，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公鸭嗓子。
“站住！往哪儿走呢？没长眼睛么？这里是万岁爷的寝宫，惊了驾你们担待得起吗？”听这意思，好像是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在紫禁城里面走迷了道，不过接下去就不对了：“啊……好、好、好汉爷爷饶命！饶命啊！啊……”
最后那一声，怎么听都像是惨叫来着！溥仪和陈宝琛顿时就呆住了，不知所措的向御书房门口望去。就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太监，领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太监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带着血迹的匕首！剩下的倒是没有拿刀子，而是人手一把盒子炮，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准了书房里面的一老一少！
张辫帅复辟大清朝的事业，看来要出洋相了……
第五十一章 复辟和赤旗 六
第五十一章复辟和赤旗六
张勋在běi jīng城内的公馆里面，此时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张勋已经从紫禁城回到了自己的公馆里面，换了一身北洋陆军上将的军服，一本正经坐在会客厅的上座。王士珍、江朝宗、陈光远、李进才，还有京师jǐng察总监吴炳湖等五个人全都一边儿打着哈欠，一边强打着jīng神和张勋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
他们几个今天一天也真是够累的了，一大早开始就陪着张勋喝茶、吃饭、听戏，忙到下午才得了会儿空闲，其中王士珍、江朝宗还去总统府陪着黎元洪吃了顿晚饭，刚一回到家就遇上了辫子军的参谋前来相请，说是张大帅想和他们讨论“调停”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个张大帅一大把年纪这么还那么有jīng神？大半夜不睡觉还讨论什么“调停”的……当然这些埋怨只能放在心里面，面子上都还是满脸堆着笑。
张勋说了一会儿寒暄的场面话，终于开始说起了正事儿。就看见他一脸严肃，冲着跟前几个人拱了拱手：“诸位，这次兄弟率兵入京，并非为某人调解而来，而是为了圣上复位，光复我大清江山！今天傍晚，我已经进宫面圣，召开了御前会议，决定明晨请皇上复位，恢复大清江山。”
嚯的一声，却是王士珍站了起来。咣当一下，他把自己的椅子都带倒了。
在看另外几个北洋大员，也都是张着嘴巴，定定看着张勋，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张勋这次真是玩大了！虽然说这些年以来，他总是留着根辫子，好一副大清忠臣的做派，可大家也都只当他是思念故主，没想到他居然是玩真的！
再说复辟这档子事情的xìng质其实就是造反，是帮着大清朝造中华民国的反！造北洋的反！虽说北洋团体在袁世凯死后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苗头，可是毕竟还维持着一点体面，现在算是给张勋给彻底撕掉了。
张勋说完这番话，就不动声sè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瞥了站在那里脸sè铁青的王士珍一眼，淡淡地开口：“聘卿，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
王士珍扫了一眼身边四个和他一块儿来见张勋的北洋大员，看到他们全都低头不语，只好咬着牙问道：“各省及外交部接洽过吗？”
张勋哈哈一笑：“外交确有把握。冯河间、陆干卿（陆荣廷）均表赞成，并且还有电报来催。各省督军也一致拥护！”
王士珍心里面只是摇头，全中国都知道冯国璋一心想当总统！怎么可能赞成复辟清朝？清朝能给他个总统当吗？至于两广巡阅使陆荣廷支持复辟就更不靠谱了，两广那边根本就是反清的大本营，宣统只要一复辟，他们保管起兵来讨伐！怎么可能拥护呢？
可是在面子上，王士珍也不敢公开反对，只好也默不作声了。而张勋那边，脸sè已经沉了下来，目光yīn冷的扫了几个人一下，冷冷道：“恢复大清，我是志在必行！诸位如果同意，则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让我的定武军进来。否则就请诸位回去布置兵马，我们决一死战就是了！”
李进才和陈光远对视了一眼，都是苦笑着摇摇头，说实在的，张勋的八千辫子兵还真不在他们两个北洋陆军步兵师的对手！不过嘛……他们两个师长的小命儿现在可是捏着张勋手里面了，要是稍有不从，恐怕就是乱枪打死了！
李进才叹了口气，当下就冲着张勋道：“此事就依轩帅的意思办理吧。”陈光远也咬咬牙齿道：“轩帅说的是，恢复大清是民心所向，我等愿意追随。”接着王士珍、江朝宗、吴炳湖三个人也一一表态支持复辟。
张勋一拍大腿，呵呵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就联名发个拥护皇上复位的通电，然后一块儿进宫面圣，恳请皇上复位吧。”
……
而此时的紫禁城养心殿的御书房内。宣统皇帝溥仪已经吓瘫在地上了，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怎么看都不像康熙爷。而那位帝师陈宝琛陈老爷子，倒是一脸正气，用身子护着地上的小皇帝，指着眼前几个赤sè革命者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夜闯禁宫图谋不轨，知道是什么罪吗？你们、你们这是在造反！是十恶不赦……”
“得了！老头子，都什么时候了！”孟太监瞥了已经语无伦次的老爷子一眼，冷笑道：“现在到底是谁在造反？是溥仪还是我们？老爷子莫不是真糊涂了吧？”
“你……”陈宝琛闻言一怔，细细一想，觉得对方的话也有道理，现在不是大清朝了！自己君臣在这里谋划着复辟大清，不就和在清朝谋划反清复明是一个道理吗？
“是谁派你们来的？段祺瑞还是冯国璋？”老爷子壮着胆子问道。他想来，一定是张勋复辟的事情泄了汤，段祺瑞或是冯国璋派人来搅局了。
“都不是！”孟太监冷哼一声，挥了下手，身边几个假满脸杀气太监就一拥而上，把那个晕倒在地上的小皇帝拎了起来，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麻袋套在了他的头上，扛了就走。
“你们、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放下皇上，你们不能把皇上带走啊！”老爷子这下发了急，颤颤巍巍上来就想“救驾”，结果被个五大三粗的“假太监”一把拎住。孟离笑呵呵走到老爷子跟前，笑道：“老爷子是溥仪的老师陈宝琛是吧？跟你明说了吧，我们不是段祺瑞和冯国璋的人，也不是孙中山的人……我们是赤sè革命者！知道什么是赤sè吗？”
老爷子一脸迷茫地摇摇头。孟离一脸郑重地道：“我们赤sè革命者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有田同耕的革命者！你明白了吗？”
老爷子听着这话好像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孟太监也不和他解释，而是继续侃侃而谈：“本来你们家小皇帝和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不过嘛……谁让你们不安分守己，还要一心搞什么复辟呢？这样的行为，咱们赤sè革命者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所以这回咱们赤sè革命者就代表国民进宫里来革溥仪的命了！”
“革、革、革皇上的命！”老爷子一听这话就嚎啕大哭起来：“皇上啊！老臣这就随您去了……”
“嗨！嗨！嗨……溥仪还没死呢！”孟太监伸手在陈老爷子的老脸上拍了拍，老爷子顿时就不哭了，竖着耳朵听对方往下讲。孟太监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递给了陈宝琛：“老爷子，这是咱们赤sè旅一号同志左民给清室的信，信里面有释放溥仪的条件……其实也没有提什么过高的要求，只是要你们把不该拿的那每年四百万两的银子还给国民，呃，我们赤sè旅是代表国民的，所以给我们就行了！等我们拿到了钱，立马把溥仪还给你们。”
“什么！你们要四百万两！”老爷子瞪着眼珠子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目清秀的“赤sè革命者”心道：“合着这些家伙是绑票啊！进宫绑皇上……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孟太监却冷冷一笑，摇了摇头：“不是四百万两，而是五年合计两千万两银子！利息就不要了！”说着他就冲身边一个赤sè旅队员招了下手：“把老爷子也捆起来吧，记着把嘴堵上了。”
第五十二章 皇上没了！
“……都怪老臣没用，手无缚鸡之力，老臣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老臣没用啊……两位太妃娘娘，王爷，可一定要救救皇上！要救救皇上啊！”
养心殿里面一片死寂，就听见一个糟老头子哭得死去活来的。谨太妃、瑜太妃都坐在那里，脸sè惨白，浑身发颤，看来是被眼前这个惊天的噩耗给吓傻了。
跪在她们面前的，正是帝师陈宝琛。老爷子光着脑袋，帽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一脸悲痛到极点的样子，边哭边说，还不住的在地上碰头，脑袋都磕出血来了。总管内务府大臣世续站在两位太妃身边，身上穿着入敛的衣服，面如死灰。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清朝王爷的衣服坐在一旁，不过仔细观察一下，却可以发现这位王爷的后脑勺上居然没有辫子！此人正是宣统皇帝溥仪的老爹，原先的摄政王兼淳亲王爱新觉罗.载沣是也。
载沣的脸上则都是无奈的神sè。复辟的事情他一直都是反对的。倒不是因为思想先进，而是看清了那些所谓“大清臣子”的真面目！到现在手里有兵，说话管用的，各个都是枭雄！都是活曹cāo一样的人物，靠着宫里面几个无知妇孺，还有自己这个百无一用的王爷怎么跟人家玩？
现在好了！辟没复成，皇上倒被人掳了去！还索要二十五万两黄金的赎金！！！把这个紫禁城卖了，也凑不齐这些金子啊！
好容易等老爷子的哭诉告一段落，载沣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两位太妃怎么看？世续，你又怎么看哪？”
两个太妃早就没了主意，看来也不是能当“慈禧太后”的料。世续苦苦一叹，沉吟了一下，掰着手指头算道：“回王爷的话，内务府的账上还有二百二十八万两银子，黄金有四万三千多两，还有容易折现的珠宝、翡翠、古玩、字画不计其数……如果再请各家王府、公府上想办法凑一些，咱大清的遗臣报效一些，二十五万两黄金是能拿出来的。”
一听到要往外拿二十万两黄金，两个太妃顿时就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心疼皇上，还是心疼钱？
淳亲王载沣的脸sè却和缓了许多：“我看那些赤sè旅的强人也是求财的，拿到了金子就该放人了……我的北府上，几十万两银子总还是有的，实在不行，把我的王府卖了筹钱吧！”
“王爷……真要给他们钱？”瑾太妃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了一句：“这事儿是不是该让步军统领衙门想办法……”
没想到这句话却激怒了好脾气的载沣：“想办法！是想要皇上的命吧！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找着皇上的尸首不难，要把皇上救出来，想都别想！你们知道那些赤sè旅的歹人在宫里面已经杀了多少人了？神武门的十五个护军，一个活口都没有！还有养心殿、建福宫花园的太监一共宰了八个！你们以为他们会在乎多杀一个退了位的皇上吗？皇上要是没了，那个《优待清室条例》还会有吗？这个紫禁城还会让你们住下去吗？现在，保住皇上要紧！”
两个太妃对视了一眼，眼神交错。
到底是父子情深啊！二十五万两金子，差不多是两千万两白银！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问题是，用这二十五万两金子买回了皇上，就能保住《优待清室条例》吗？眼下，清室好像正在闹复辟吧？也不知道张勋的通电发没发？
想到这里瑾太妃猛地就站了起来，一脸惶恐地道：“坏了！坏了！张勋还不知道皇上没了呢！他还在外头折腾复辟呢！”
“什么？你……你们还没有通知张勋？你们真是糊涂啊！”载沣瞅着眼前几个乱了方寸的家伙，心里面那个苦呦，这边皇上没了，那边张勋还不知道！还在那里上窜下跳可劲儿的折腾，结果是什么用脚后跟想也明白了！没有皇上，复辟当然不会成功了，既然复辟不会成功，那自然是天下共讨之了！打落水狗谁不乐意啊？到时候段祺瑞在天津发个什么讨伐的通电，全天下都响应，风风光光就能打回běi jīng……对了，这事儿该不是他在策划吧？
“段祺瑞！”载沣突然就拍了一下大腿，猛地就跳了起来，脸上yīn晴不定，好一阵子才咬着牙恨恨地道：“一定是这个活曹cāo！什么赤sè旅啊？我看就是他在背后指使！我们这回全都让他当猴给耍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前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张勋，前陆军部大臣王士珍，前汉中镇总兵江朝宗……求见！”
……
“腐朽的满清王朝已经于今天宣布复辟了！”
cāo场上，一千多名模范团的官兵站得笔直，一动不动，每个人都是满脸的义愤，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所有的目光都望着前面木台上的常瑞青。
常瑞青还是一身发白的士兵军服，站在那里好像一座铁塔一样，身边侍立的是白崇禧、王君皓、赵振还有卢逸轩这几个模范团的主要军官，不过副团长吴石却不在这里。
吴石现在已经带着小皇帝溥仪，化妆成rì本商人，住进了东交民巷里面六国饭店内的豪华套房。刚刚还给模范团团部打来了报告行动成功的电话！
也就是说，中国封建地主阶级的总头头已经被赤sè旅的革命行动给拿下了！接下来，就可以将至少上千万两银子的不义之财从敌人手中夺回到人民手中了……呃，赤sè旅当然是代表人民的！
有了这一大笔的财富，别说是一个混成旅，就算是一个师也能养得起，等将来到了地方上，就不怕没有银子扩军了！
而且，没有了皇上，张勋的复辟铁定不会成功，呵呵，这个张勋就是一条落水狗了！现在正是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落水狗打好了，自己就是三造共和的功臣，不但可以名扬天下，战后论功行赏总少不了一个混成旅旅长。那可就是大军阀了！
如果历史还没有完全脱离原有的轨道，张勋复辟之后，段祺瑞就会掌控běi jīng政权，接下去就该是“武力统一”中国了！虽然皖系那帮废物点心肯定是完成不了统一中国的事业，不过对自己这个“皖系悍将”来说，趁机割据地盘的机会却是大把的存在！有地盘、有军队、有主义，还有钱……醒掌天下权的rì子，还会远吗？
不过这些“自私自利”的想法，在常瑞青的脸上是一点儿看不出来的。他此刻已经是面容如铁，一张本来就颇具威严的脸庞绷得紧紧的，满身都是肃杀之气。看着眼前这支自己一手拉起来的队伍，也是自己纵横乱世的本钱，常瑞青深吸了口气，大声道：
“我们的中华民国，我们四万万五千万汉人的zì yóu和解放，是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虽然，这个国家的国运还处在谷底，虽然，亿万国民还处于苦难之中……甚至有人会说，现在的rì子还不如清末那个时候！可是，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四万万五千万国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而不是他们几百万凶残贪婪的满洲八旗的奴隶！只要国家是我们的，我们就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热血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美好！
可是现在，有人要把我们的国家从我们手中夺走，要把我们再变回几百万八旗子弟的奴隶！模范团的兄弟们，你们答不答应？”
第五十三章 誓死讨贼，再造民国！
第五十三章誓死讨贼，再造民国！
“不答应！不答应！我们死也不答应！！！”
一千多个看上去好像已经是热血沸腾的青年官兵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怒吼！虽然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不过是为了一个月六块钱的军饷、三块钱的菜金在卖命，也搞不清楚八旗的奴隶和民国的主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好像一样都是吃不饱、穿不暖……
不过这支队伍的灵魂，也就是那六、七十个保定军校或是武昌陆军预备学校的毕业生，他们却知道接下去将要发生的这一战，对模范团，对他们自己意味着什么，民国乱世，枪杆子里面可是出政权的！
常瑞青扫了一眼，眼前的一千多个被自己煽动起来的模范团官兵，提前全部的丹田之气，一字一顿的喊道：“不答应，那该怎么办？”
“和他们打！和他们打！打！打！！！”底下顿时就是一片喊打的声音。常瑞青满意的点点头，抬起了自己的右手，cāo场上顿时就是鸦雀无声，他又提起嗓子大声吼道：“对！我们和他们打！我们陆军第13师模范团就要第一个举起反对复辟的旗帜，第一个向全国发出通电！我们模范团上下一千八百三十名官兵，誓死讨贼，再造民国！”说着他就用力挥动右臂，带头高呼道：“誓死讨贼，再造民国！”
“誓死讨贼，再造民国！”
“誓死讨贼，再造民国！”
底下也是一片呐喊的声音。与此同时，“誓死讨贼，再造民国！”这八个字和模范团、常瑞青的名号，也通过一道道电波从丰台县城传向整个中国！
……
“姓段的！你个王八蛋！老子和你誓不两立！誓不两立！！！”
在养心殿内，张勋张辫帅一听到什么赤sè旅，什么绑架皇上勒索赎金的，就以为这是段祺瑞在背后搞鬼！本来嘛，这个běi jīng城不就是段祺瑞的地盘吗？除了他的人，还有谁能闯宫劫驾，坏了自己的好事？所以这会儿，张勋正在那里跳着脚骂段祺瑞呢！
而瑾、瑜两位太妃娘娘，还有淳亲王载沣，总管内务大臣世续，帝师陈宝琛等人则面如死灰，垂着脑袋也不啃声。至于和张勋一块儿进宫面圣的几个北洋文武官员，却是一个个眼珠乱转，相互间还不是在递着眼sè，也不知道都在打什么算盘？
复辟大清这档子事情，本来就没有多大把握，只能说是冒险一试。如果宣统皇帝这个“真龙天子”还在，或许可以号召起一些拥护者……可是现在倒好，复辟的第一天，大清朝居然就把皇上给弄丢了！这种事情传出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这个大清朝连皇上都保不住，还复得哪门子辟啊？
可问题是，复辟的通电已然发出去了！各省拥护复辟的土军阀也开始找来龙旗挂起来了。现在复辟已经不是什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而是直接被架在火上烤了！也难怪这位张辫帅要暴跳如雷了。这皇上丢了的事情一传出去，他张勋差不多就是天下共讨之的下场了！
半晌之后，张勋终于发泄完了，才叹了口气，轻声地道：“两位太妃，王爷，如今天子蒙尘，生死未卜，老臣也是万分忧心。只是……国不可一rì无君，所以老臣建议可以在宗室之中选择贤明年长者入继大统。”说着他瞅了满脸忧郁的淳亲王一眼，诚恳地道：“要不就请淳王爷来当这个皇上吧！”
淳亲王一怔，顿时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像什么？老子夺了儿子的皇位吗？说出去是个什么事啊？我载沣可就成了乱臣贼子了！”
张勋叹了一声，一脸的为难：“那怎么办？这个大清朝不能没有皇上！”说着他又扭头看着步军统领江朝宗，京师jǐng察总监吴炳湖，沉下脸来问道：“朝宗、炳湖，京师的治安是你们在维持着，现在皇上让贼人掳去了，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江朝宗和吴炳湖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说实在的，要破这个皇上被绑的案子没多困难，那伙强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太多了，特别是那个领头的“太监”估计真是从宫里面出去的，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线索的。可问题是……幕后主谋不是段祺瑞就是徐树铮！这要是查不出来还好，要真查出来了，哥几个还活不活了？大清朝闹出这样的笑话，复辟是肯定没有希望了，这běi jīng城过两天可还是段祺瑞的！
张勋又哼了一声：“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就是不说啊！”
这些江朝宗和吴炳湖真的怔住了，他们不过是两颗墙头草而已嘛！怎么就卷入这么一场风波了呢？段祺瑞那边当然不能得罪，张勋这头同样也不好惹！万一惹毛了他，没准一声令下，直接就上菜市口挨刀了……
“少轩，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王士珍有点看不下去了出来圆场了，他怎么说也是北洋老大哥，张勋再怎么也不敢把他给宰了。他轻轻一叹，又道：“这伙绑架皇上的悍匪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咱们不能不投鼠忌器，现在让朝宗、炳湖去破案子不难，可是要把皇上安全解救出来，可是难如登天了！万一把这伙悍匪逼急了，来个撕票！咱们可就成了大清朝的罪人了！”
张勋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他张勋真的快成了大清朝的罪人了！想到这里，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自己明明是全心全意为了恢复大清，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复辟居然把皇上给复没了，莫非这大清朝的气数真的是尽了？那自己又该怎么下台呢……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王士珍又接着说道：“现在复辟的通电已经出去了，这就是诏告了天下，收是收不回了……王爷，两位太妃娘娘，事到如今，咱大清也只有硬着头皮搏一下了！”
“怎么搏？”淳亲王有气无力地问。
“封锁皇上被绑的消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没有皇上怎么复辟啊？”瑾太妃追问道。
王士珍咬了咬牙：“有皇上，只是皇上不在宫里面，咱们……凑钱把皇上赎回来就是了！”
“赎回来？”张勋瞪着眼珠子瞅了瞅王士珍：“那可是二十五万两金子！咱们手里哪里有那么多钱？就是有也不能给段祺瑞这个忘恩负义的活曹cāo！”合着张勋是认定段祺瑞就是幕后真凶，这回段祺瑞还真是比窦娥还冤呢！
他的话音方落，淳亲王载沣就长长叹了一声，苦着脸道：“这金子又不花你的，内务府和我这个倒霉王爷自然会想办法筹措的，大不了把紫禁城给卖了换钱！”
好嘛！这大清朝复辟了不到几个小时，就琢磨着卖紫禁城了！传出去还不笑死人？还是京师jǐng察总监吴炳湖知道江湖上的规矩，开口提醒道：“王爷，大帅，如果要赎人的话……其实是花不了二十五万两金子那么多的。他们那里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就等着咱们还价来着……如果这事儿交给卑职，顶多十五万两金子就能把皇上请回宫！”
“十五万两金子也不少了……”那边瑾太妃嘀咕了一句，结果招来了好几道不怎么恭谨的目光，立马低下脑袋，不敢说话了。王士珍冲着有些发愣的张勋咳嗽了一声：“少轩啊，我看就把营救皇上的事情交给炳湖去办，复辟大清江山的事情……也没有回头路了，就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第五十四章 正阳门外的“战役”
第五十四章正阳门外的“战役”
“快一点！动作快一点！”模范团jǐng卫连二排排长刘鹏穿着长袍马褂的便衣，打扮成了个商人模样，手里面却挥舞着一把驳壳枪，在正阳楼二楼靠近正阳门外大街的那个包间里面指挥着自己的几个手下架设起了一挺巩县造的水冷式机关枪！装满了黄澄澄的子弹的供弹链也被从木箱里面被取了出来，还有几个炸药包就放在餐桌上面。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看到机关枪终于被架设到位，他又深吸了口气，推开窗子，将脑袋探出去向南面的方向张望着。
现在的时间是1917年的1月18rì清晨6点多钟，天sè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不过正阳门外大街上却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行人。在大街两侧，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肃立在那里——这些士兵脑袋后面没有辫子，应该是běi jīng步军统领衙门派出来维持秩序的。因为过不了多久，张勋的十七营辫子军就要从正阳门进入běi jīng城了！
就在这时，一阵楼梯响动的声音传来，刘鹏转过身看着包间门口，手中的驳壳枪也是子弹上膛。
“咚、咚、咚。”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这是约定的暗号，说明来的是自己人。随后一个打扮成学生模样的士兵拉开了房门，进来的是二排的见习少尉钟志杰。
“排长，张勋的辫子兵已经过来了，顶多五分钟就能进入机枪shè程！”钟志杰的五官也绷得紧紧的。虽然他参加过辛亥革命后的南北交兵和后来的二次革命，不过像今天这样，用不到三十个人突袭几千大军的行动，别说是参加了，就是听也没听说过！当然，常瑞青也不是让他们这些人白干，不仅每人一千大洋的安家费，还有官升三级这块大蛋糕！而吸引钟志杰的，正是这个连升三级，他现在是少尉见习官，升一级是中尉排长，升两级是副连长，三级就是上尉连长了！对于他这个不是保定毕业生，也不是常瑞青最核心圈子里的陆军预备学校毕业生而言，除了富贵险中求，还有什么发达的捷径呢？
刘鹏的脸sè也沉着不了多少，冲着钟志杰勉强笑了笑，指了下桌上的炸药包：“志杰，你力气大，第一个炸药包就由你来投，听我的口令，一定要扔准了！”
“好咧，排长您就瞧好吧！”钟志杰拿起一个炸药包抱在怀里面，然后就蹲在了窗户旁边，也探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着。
没过一会儿，嚯嚯嚯的踏步声就隐约传了过来，然后就看见排列成纵队，穿着蓝灰sè军服，扛着步枪的辫子兵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辫子兵不是清朝的“新练陆军”出身，而是巡防营的底子，在二次革命的时候打败了江苏的讨袁军，被捧为“东南第一强兵”，在战场上到底有多强不好说，不过欺负起老百姓来，却是名声赫赫的！在津浦路上称王称霸，连洋鬼子也揍过！在民国也算是头一份了……对于这样的兵痞，张勋也不敢过于约束，只能由着他们的xìng子胡来。
还是那句话，只要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比如今天，张勋是临晨两点钟不到下命令让辫子兵进城的，到现在已经都六点多了，才姗姗来迟……起床吃早饭抽大烟整队出发，拢共也就花了不到四个钟头，还是能交代过去的。所以张勋的总兵白宝山还是非常满意的，坐在轿子里面一边儿哼着小曲，一边摇头晃脑幻想着大清朝复辟以后的荣华富贵。清朝一回来，他的主子张勋就是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首席议政大臣！而他白宝山，一个巡抚的差事总归是跑不掉的，到时候还不捞上个几百万两……
就在此时。“轰隆隆！”一声震耳yù聋的巨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传了过来，一下子惊碎了白宝山的迷梦。
刺杀！白宝山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敌袭，而是刺杀！在大街上向满清官吏的马车或是轿子丢自制炸弹在清末的时候可是非常流行的！眼下大清恢复了，那些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国民党当然要用见不得人的刺杀来对付朝廷大员了！而自己这个未来的巡抚不就是他们的目标吗？
想到这里，白宝山立马撩开轿帘，一个骨碌就滚了出去，外面已经是乱哄哄一团的局面了，机关枪、步枪、手枪噼噼啪啪打成了一团，不时还有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原本整队前进的辫子兵也都呼啦一下散了开来，各自拿着步枪乱放，还有不少直接砸开了大街两边的铺子冲了进去，也不知道是占领阵地还是去抢东西的？估计两者兼有之吧？至于路边那些被步军统领衙门派出来维持秩序的步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就是辛亥革命那会儿也没在běi jīng城上演过全武行不是？一个个都丢了步枪，躲在几角旮旯里闭着眼睛口中念着满天神佛的名号，和他们一比，张勋的辫子兵还真是jīng锐得很！
而白宝山本人的卫队，更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了，爆炸声和枪声一起来，就自动围城一个圈，把白宝山的轿子围在中间，白宝山的卫队长瞧见主子滚了出来，就一把上去扶着主子，大声向他报告道：“大人，是后面在打，估计是炮营挨了炸，对方至少还有一挺机关枪！”
“什么？乱党还有机关枪！”白宝山的脸sè刷一下就煞白煞白了，看这架势不像是刺杀，倒像是在打埋伏啊！南边儿的那些乱党自己制造个炸弹什么的还成，机关枪是绝对弄不进běi jīng城的！能在běi jīng城的正阳门外大街上架起机关枪的，也就只有驻防在běi jīng的北洋军了！
想到这里，他大吼一声：“传令下去，各营占领制高点！就地展开防御！炮营向安全地区转移……再派人去报告大帅，就说咱们在正阳门外面中埋伏了！敌军大概有一个，不，是两个团！现在正在激战！”吩咐完了，他就在一票心腹卫队的护卫进了旁边肉市胡同口的全聚德，在那里设立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而接到命令的十几营辫子兵也纷纷在正阳门外大街两侧展开，重点抢占的是大栅栏一带的“战略要点”什么同仁堂、张一元、内联升、瑞蚨祥、步瀛斋、马聚源、大观楼等等的，全都涌进了大队大队的辫子兵，而“主战场”正阳楼附近，反而没有多少辫子兵杀过来，只有几门被炸药包炸坏掉的大炮，和一地横七竖八的死尸，都是辫子兵炮营的官兵。
负责指挥这场袭击的模范团排长刘鹏看到大部分的辫子兵，都散到各处的铺子里面去建立阵地了，连忙一边放枪一边大叫：“撤退，快！快跟上，从后面走，出了门分头跑！”
钟志杰则一边拉着一个炸药包扔在机关枪边上，一边扯着嗓子叫：“排长，这票买卖干得漂亮啊！炸掉了四门炮！打死了好几十个辫子兵，他妈的东南第一强兵也就是这样了。”说着他就拽着刘鹏冲出了包间，向楼下后厨的方向跑去……没多久，就看见好端端的běi jīng正阳楼二楼被轰的一下，炸开了个大大的缺口！
第五十五章 皇上在丰台？
第五十五章皇上在丰台？
正阳门外面枪声大作的时候，张勋正在自己的临时指挥部，铁狮子胡同的陆军部里面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出兵攻打丰台的事情。常瑞青的那份“誓死讨贼，再造民国！”的讨逆通电几乎是紧跟着大清朝的复辟通电发出，早已经送到了张勋的手上。一看到这个通电，张勋的脸sè就yīn的更厉害了，二话不说就立即召集那几个被迫当了大清中兴之臣的北洋军头开会商议。会议刚刚开到一半，外面就隐隐约约有噼啪作响的枪声传来了。
张勋一开始倒也没听出来是在打枪，而以为是在放鞭炮，就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大清朝到底还是得人心的，外面这是在放鞭炮庆祝皇上复位呢……”说到这里他的眉心又紧紧拧了起来，皇上根本就没有复位，而是让歹人从紫禁城里面给绑架走了！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人咣当一下给撞了开了，就看见张勋的侄子张弼廷气急败坏直冲进来，看见张勋就大喊道：“叔叔！不好了！出大事儿啦！咱的十七个营头在正阳门外面被人给伏击了！白总兵报告说，对方有两个团的兵力！正阳门外面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这下把众人都吓得有些变sè，张勋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在会议室里一扫，瞧见李进才、陈光远还有江朝宗三个带兵的将领都在，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又一时没有想好，那边王士珍却先开了口：“不可能！不可能有两个团，běi jīng城周围有多少兵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第12师、第13师的兵都在南苑、北苑两个大营里面没有动，李长泰的第8师还在天津马厂，曹锟的第3师还远在河南……会和少轩你为难的，顶多就是那个常瑞青的模范团。”
他这话一出，就连张勋也微微点头：“聘卿是陆军参谋总长，又是京津jǐng备司令，他说没有两个团就不会有！弼廷，你亲自去一趟正阳门外，告诉白宝山，那些顶多就是常瑞青派出的小股部队，叫他不要慌张！”张弼廷听叔叔这么一说，也镇静了下来，敬了个军礼就出门去传令了。
瞧见侄子转身离开，张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安地看了京师jǐng察总监吴炳湖一眼：“炳湖，你觉着绑架皇上的到底是不是段祺瑞的人？”
吴炳湖愣了下，不知道概怎么回答，张勋却自言自语地往下说：“如果真是段祺瑞的人所为，那皇上现在该不会就在丰台吧？常瑞青不也是段祺瑞的人？如果他们劫持了皇上去了丰台，那咱们该怎么办是好？淳亲王就是把紫禁城卖了筹钱，怕也赎不回皇上吧？”
听到这个话，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低下脑袋沉默无言了。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这回气急败坏冲进来的是康有为。历史在这里又有一点小小的改变，康有为现在是内阁丞相，而不是有名无实的德弼院副院长。
康有为脸sè苍白，喘了几口气，才道：“轩帅，总统跑啦！刚刚去总统府请黎元洪奉还大政的梁伯烈回来报告，说是总统府人去楼空，黎元洪在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带着总统印信逃跑了！还有，刚才东交民巷附近还发生了一起爆炸，惹得公使团向外交部提出抗议，要咱们切实维护好běi jīng城的秩序……”
张勋现在头都已经有点大了，皇上没了，总统也跑了，自己的辫子兵又在正阳门外不知道和谁在火并，丰台那里还有一个常瑞青在高喊什么“再造民国”，连洋鬼子也跟着一起起哄。这个大清朝复辟了没有半天，麻烦事情倒是出了一箩筐，而且还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不过张勋也不愧是在风口浪尖中沉浮了几十年的大人物，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冷静了下来，把眉毛一扬，冷笑了两声：“没想到这个段祺瑞倒还真是想把大清朝赶尽杀绝啊……不过俺老张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既然不顾体面，也别怪我坏了规矩！”说着他冷眼扫了一下李进才和陈光远：“两位现在是准备帮着段祺瑞反对大清，还是准备帮着大清打段祺瑞这个乱臣贼子？”
两个北洋的师长看着张勋那个吓人的眼神，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忙异口同声回道：“当然是帮大清的，轩帅，你就下命令吧，兄弟带兵帮你去打！”
张勋哈哈一笑：“杀鸡焉用牛刀！你们下道命令，让12师和13师各出一个团，去把丰台县城给我围起来！记着，围而不打……万岁爷可能就在丰台城里面呢！”
两个师长哪里敢说不？忙一个立正，都拍着胸脯保证把丰台围得水泄不通！张勋笑着点点头，又命令手下的参谋去给徐州的张文生发电报，让张文生立即派人去常瑞青父母的家中拿人！同时再调二十个营立即乘火车北上增援。
这么一通忙乱的布置，大家才稍稍的安心下来，而此时正阳门外面的枪声也渐渐平息，看来王士珍的分析还是非常准确的。
……
而就在běi jīng城被常瑞青的一番部署搅了个天翻地覆的时候儿。天津的段祺瑞，还有徐树铮也正在为běi jīng传来的各种各样奇怪的消息在纳闷呢！
“芝老，刚刚收到密报，běi jīng城南正阳门外大街今天清晨发生交火，不知道是谁用炸药包和机关枪袭击了辫子兵的大队，结果辫子兵放火焚烧了半个大栅栏……”徐树铮手里拿着一叠刚刚收到的电报，正在段公馆的书房内，向段祺瑞汇报着běi jīng城内的一举一动。
“这是谁干的？国民党？还是你？”段祺瑞皱了下眉，看了眼徐树铮。
徐树铮微微笑了笑：“是属下的布置，动手的是常瑞青的人。”这话倒也不是冒功，他临离开běi jīng的时候，的确给常瑞青下了命令，让他想办法给张勋找点麻烦，没想到这个常瑞青的事情办的那么漂亮！
段祺瑞却轻轻叹了口气：“烧了半个大栅栏，损失不小啊……”徐树铮冷冷哼了一下：“还不都是张勋造的孽？”说着他又开始给段祺瑞念电报：“这是步军统领江朝宗的电报，他报告说……”留在běi jīng城的那些北洋大员，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个和天津这里暗中往来，投降专家江朝宗自然也知道留后路。
段祺瑞听了一半没了声儿，就抬头看了下坐在他对面的徐树铮，只见对方张了个嘴，瞪着眼珠子，活脱脱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段祺瑞笑了笑：“怎么啦？běi jīng城又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皇、皇、皇上没了！江朝宗报告说皇上不见了！”
“皇上不见了？”段祺瑞眨了眨老眼：“什么意思？”
徐树铮这个时候已经猛地站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几分：“江朝宗说皇上……在昨天晚上让歹人给绑了！”
“皇上……让人绑架了？”段祺瑞的眼珠子也鼓了出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是谁干的？不会是你徐又铮吧？”
“不是！”徐树铮忙摇了摇头，然后又仔细想了想，才很肯定地道：“绝对不是我干的！江朝宗的电报上说是绑了皇上的自称是什么‘赤sè革命者’的队伍，叫‘赤sè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孙中山的人？”
“赤sè革命者？这是什么意思？”段祺瑞定定看着徐树铮，徐树铮也无奈地摇摇头，赤sè什么的，他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第五十六章 赤色扬名
第五十六章赤sè扬名
“噔、噔、噔”的一阵地板响动，然后段祺瑞书房的门就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书房里面，段祺瑞和徐树铮还在使劲儿琢磨着赤sè革命者到底是什么玩意。两人一起抬头，就看见段祺瑞的小舅子吴光新满脸涨得通红的站在那里，手里抓着一份报纸，指着他们两人，大声地喘着气。
“芝、芝泉，出事啦！皇上、皇上被人掳走啦！”
段祺瑞还没有反应过来，徐树铮就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吴光新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报纸一瞧，是一份天津版的《大公报》，头版上面用加黑加粗的字体赫然刊登着“中国工农革命武装——赤sè旅声称：宣统皇帝就在他们手中！”。
标题下面则是大公报编辑所写的大致的事情经过，原来今天凌晨有一个神秘人打电话到大公报的报社，自称是中国工农革命武装力量——赤sè旅的新闻发言人！据此人声称，昨晚，一百零八名赤sè旅战士，化妆成太监从紫禁城神武门闯入紫禁城，将正在谋划复辟yīn谋的清朝逊帝，爱新觉罗.溥仪当场逮捕！而《大公报》驻běi jīng的记者也同样得到了“皇上可能失踪”的传言……
徐树铮把报纸双手递给段祺瑞，苦笑一声：“芝老！这个什么赤sè旅当真是胆大妄为，绑了皇上还让人打电话到报社……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绑匪！”
段祺瑞却是微微一笑，接过报纸瞧了瞧，就啪的一下扔在了书桌上面：“人家绑皇上恐怕不是为了几个小钱吧？这下好了，赤sè旅的旗号算是立起来了！”接着他又冷笑了几声：“这样也好，省得那些满清的遗老遗少总以为是我段芝泉绑架的皇上。”
吴光新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走到段祺瑞跟前，低声笑道：“芝泉……莫非这个皇上真不是你让人绑架的？”
这下段祺瑞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白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自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段祺瑞怎么也是受过皇恩的人……再说了，这个赤sè什么的，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没听说过？”吴光新拿起报纸，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一片文章笑道：“芝泉，这是《大公报》的编辑专门请教了北洋大学校长赵君达先生后，写的介绍赤sè革命的文章……这个赤sè革命主义是从德国、法国、英国开始流行起来的，国际上面几个赤sè革命的大头目可都是德国人！芝老，您在德国留洋的时候，就真没有听说过？”
段祺瑞摸了摸胡子，好像是在回忆当年在德国的事情，过了半晌还是摇摇头：“想不起来，真想不起来有什么赤sè革命主义，德**校里面也不教这个啊……对了！这个赤sè旅什么的，莫非是德国在后面支持？”
也不知道段祺瑞是怎么联想到的，可徐树铮和吴光新两个听了却都颇为赞成地点点头。徐树铮道：“有可能，一定是德国人听说咱要派兵去欧洲参战，所以就支持中国的赤sè乱党！”
吴光新也道：“芝泉，咱们反对清朝复辟是一码事，可绑架皇上的事情可不能往身上揽，一定要想办法摘干净！”
段祺瑞点点头，深以为然。北洋毕竟不是国民党，北洋大佬都是前朝重臣，怎么说也是受过皇恩的，要是沾上绑架皇上这样欺君罔上的事情，可是要“北洋共讨之”的！
……
“好好好！好个赤sè旅！”
上海莫利埃路七号，一栋花园别墅内。一个中年人，一拍书桌，似乎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快步走来走去。这中年人年纪约有五十出头，西服革履，留着八字小胡子的，脸sè略有些蜡黄，表情却是掩不住的兴奋，手上还拿着一张黄sè的抄报纸。
书房里面还有一个穿着一袭青布长衫，长了副特别宽阔的额骨，鼻梁上架着无边眼镜，一瞧就是白面书生模样的人。这白面书生对中年人笑道：“孙先生，这个赤sè旅的行事和主张似乎同我们颇为一致，您看是不是可以派人北上联络，把他们发展成我们的人呢？”
这中年人，原来就是孙中山！
他摆摆手：“展堂，联络是一定的，不过把他们发展成我们的人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他们的主张同我们并不是完全一致。”
“展堂”是那个白面书生的字号，此人姓胡，名汉民，是孙中山的头一号心腹！孙中山一得到běi jīng、天津方面关于“张勋复辟”和“皇上被绑架”的报告，第一时间就把他找来商议了。
“先生，您的意思是……”
孙中山微微皱了下眉，有点犹疑：“如果这个赤sè旅真的像《大公报》上面说的那样，他们应该是社会主义者，还是比较激进的社会主义者，他们那一套可不怎么适合中国国情。”
胡汉民微笑：“先生，那我们就派人北上去和他们联络一下，双方结个同盟也是好的。对了，现在张勋在běi jīng倒行逆施复辟满清，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特别是广东那边……如果战事一起，我们就有借口招募军队了！”
“军队，是要招募我们自己的军队啊……”孙中山停下脚步，目光定定的望着窗外西南的方向。按照后世历史教科书上的口径，孙中山好像是不知道要发展自己的武装，直到后来在中国GCD和苏联的帮助下才开办了黄埔军校。
不过嘛，真实历史往往并不是按照教科书来发展的。孙中山又不是傻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路他会不明白？事实上，孙中山打仗的手艺的确不行，可是抓武装的心思也不比谁少！就算是眼下蛰居上海，他手里面也一支还算忠于自己的武装——由孙中山的心腹李烈钧控制的驻粤滇军（利用反袁护国的机会从云南拉出来的）……这支军队在孙中山在世的时候，基本上还算服从，帮着孙中山东征西讨颇为得力。而且其中的朱培德（方声焘）师，更是对孙中山和后来的国民党反动派忠心耿耿，怎么说都应该算是孙中山的可靠武装了！
而由张勋复辟所引发的“护法战争”又给了孙中山第二次发展嫡系武装的机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粤系，就是由孙中山的势力在广东所招募的二十营民军所发展而来的，其中的许崇智部更是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
孙中山猛地转身，对胡汉民道：“你立即准备一下，尽快动身去广东，再电告李烈钧，让驻粤滇军做好北伐的准备。还有，北上联络赤sè旅的事情给谁去做，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胡汉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斟酌着道：“我们大部分的同志都是南方人，在běi jīng、天津恐怕没有什么门路……对了，好像有个姓蒋的同志，去年跟着许汝为（许崇智）去山东潍县，当过几天中华革命军东北军参谋长，多少认识一些北方的江湖人物，要不就派他去吧。”
孙中山一摆手：“你说蒋J石吧？好的，这个人不错，就让他去běi jīng找找门路，如果能联络上赤sè旅就试探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干的意思？”
第五十七章 用兵真如神？ 一
第五十七章用兵真如神？一
在距离běi jīng**正南约十五公里的南苑大营。北洋zhèng fǔ的陆军13师的一万多官兵（账面上的）就驻扎在这里，起着拱卫běi jīng城南大门的作用。而常瑞青的模范团也挂在13师名下，原先也在南苑兵营里面，是1916年底才被徐树铮调去丰台驻扎的。
说起这个13师，倒是和大清朝的灭亡有不少干系，这个师的前身名叫拱卫军——是袁世凯在辛亥革命后募集组建的，听名字好像是要去拱卫大清朝的，可实际上却成了袁世凯压迫清廷退位的工具！在这支拱卫军被袁世凯调到běi jīng来“拱卫清朝”之前，负责běi jīng城防御的可是由八旗大爷兵们为骨干的禁卫军！虽然不怎么能打，可好歹也是按照“新军”的标准装备训练起来的，不管是依托běi jīng城固守，还是保着皇上、太后跑去关外另立朝廷，都是不小的麻烦……
不过拱卫军的历史作用也就仅此而已了，打这之后，这支由袁世凯一手建立起来的军队，也就成了一堆架子货。不管是在皖系还是rì后投靠到直系阵营，都是标准的豆腐兵，也就是在běi jīng城充个场面罢了，从上到下，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上战场被敌人杀害的问题……
而1917年1月18rì这天，留在南苑兵营里的四个13师的团长正聚在一起打麻将打得热闹的时候，底下一个小参谋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就喳喳呼呼的喊报告。这几个团长里面为首的那个，也就是李进才李师长的那位贤侄，名叫李金宝的心情大坏，把眼珠子一瞪：“有屁快放，没看到忙正事儿吗？”
那参谋瞅了眼牌局心想，打麻将算正事儿吗？那打仗算什么？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就忙不迭地报告：“咱师长刚才打电话到师部，命令咱们派个团去包围驻扎丰台的模范团……”
“什么！？要出兵打仗！”牌桌上的四个团长大人都猛地跳起来了，连赌桌都带倒了，筹码赌具撒了一地。
“不对啊！丰台的模范团不是咱们13师的部队吗？那是自己人啊！”
“是啊，那个姓常的团长是徐树铮的人！咱们怎么可能去打他们？”
“这真的是师长命令？没有搞错吧？”
那参谋苦笑着看了下几个打牌打昏头的团长：“各位官长，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一大早大清朝就复辟了！”
“复什么屁？”李金宝愣了下，反问道。
“就是宣统皇上复位了！现在又是大清朝了！”参谋解释道：“那个模范团的常瑞青好像不同意复辟，在丰台发了个什么通电的，惹得张辫帅勃然大怒，就命令我们师长派兵去讨伐……”
“扯淡！”也不知道是哪个团长在赌桌上拍了一巴掌，大声嚷嚷道：“谁同意复辟清朝了？南京的冯河间同意了吗？天津的段合肥同意了吗？就是咱李师长也没跟咱提起过啊？这是谁的主意啊？”
“准是张辫子在瞎胡闹！全中国就数他吃饱了撑的要忠大清朝。”
“他复辟他的，凭什么叫我们卖命打仗？我才不去呢！要去就让他的辫子兵自己去送死……”
得了，陆军13师编制里面拢共就五个团，除了常瑞青本人的模范团不算，现在有三个团长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出兵了。而最后仅剩下的，也就是李进才李大师长的侄子李金宝李团长了……
李大团长虽然不怎么懂军事，但脑袋瓜子并不笨，自然知道自己的叔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绝对不会下这种得罪段祺瑞、徐树铮的命令的！也就是说，他叔叔现在已经被张勋控制起来了，而要是没这个做师长的叔叔在罩着，自己这个团长可就做到头了，所以自己必须硬着头皮上了。
他吸了口气，将桌子上的大皮带一拿，骂骂咧咧的朝外走去：“nǎinǎi的，不就是徐树铮的人嘛，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
常瑞青在丰台县城内的团部里拥挤了一片的军官，三个营以及团直属队连以上的军官济济一堂。大家的神sè都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今天早上战前动员的时候，这些军官们就知道这一战对模范团，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现在可是第一个举起“反复辟”大旗的，又要第一批同张勋派出来的军队真刀真枪干上一场，如果打好了可就是一笔了不得的政治资本！将来论功行赏，模范团可就要变成混成旅了！看到常瑞青和白崇禧、卢逸轩有说有笑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欢呼了一阵。
对于自己的老大，这些模范团的骨干们都已经打心底里佩服不已了。从保定毕业还不到半年，居然就靠一篇上书抱住了徐树铮的大腿，几番运作下来，还让这个瞅谁都看不上眼的小徐视之为心腹，提拔他做了团长！本来段祺瑞下台的时候，大家还以为这下事情要糟，没想到又从天而降了这么一个“再造共和”的机会！简直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啊！跟着这样的老大，想不发达都难。
常瑞青扫视了军官们一眼，微笑道：“弟兄们，咱们模范团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刚刚得到情报，张勋命令陆军12师、陆军13师各派一个团来打丰台！”
所有军官的脸sè刷的都凝重起来了，这个张勋怎么还能指挥得动12师和13师啊！这一下子可就多了两万多兵！模范团不到两千人能对付得了？
常瑞青脸sè平静，笑了笑：“李进才和陈光远被张勋扣住了，这两个师也就不得不应付一下差事了。根据情报，13师出动的是李金宝那个团，除掉空额就一千来人，都是咱李师长从老家带过来的，上上下下包括军官，都是些老实听话的农家子弟，也没打过仗，没上过军校，就是来吃份饷罢了。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们的手可别太黑了，多抓些俘虏，少杀点人。至于12师那边，现在还在吵吵呢，四个团长没一个肯动，估计今天是出动不了了。”
常瑞青的这番话一出口，指挥部里的气氛顿时就轻松了不少。一来是知道来的部队是豆腐兵；二来嘛……对方的底牌好像自己这边儿都知道一样？看来这两个师里面有段祺瑞和徐树铮安排的内线在通风报信！这样的仗要打不赢，大家伙那么多年的军校岂不是白上了？
“子休，宣读命令吧。”常瑞青挥了挥手，他身边的卢逸轩就打开了早准备好了的文件夹，沉声念道：“本次作战计划如下！模范团第一、第二、第三营，团部jǐng卫连全体出动，辎重连、工兵连留守。1月18rì下午3点之前，一、二、三营必须完成集结整队，并且将阵地交付辎重连、工兵连，所有出战官兵一律在右臂佩戴白毛巾以示区别。下午3点10分，全队由丰台南门出城，迎战李金宝团！预计将要进行夜袭，各部队必须做好夜战准备！开拔顺序为，第一营、第二营、团部直属队、第三营……”
卢逸轩话音放落，常瑞青又接着说话，不过声音却已经放沉：“此战是我模范团初战，初战必须告捷！此战，各连排军官必须带头冲锋！有进无退！违者格杀勿论！”
第五十八章 用兵真如神？ 二
第五十八章用兵真如神？二
屋子里面的空气一片沉闷，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厅堂，虽然是晚上，不过却用灯笼、蜡烛照得如白昼一样明亮，还有一席jīng美的酒宴，又找了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不是很漂亮的姑娘陪酒，这个场面怎么看都是在干一件虽然**，但总能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但是屋子里面的这些身穿这北洋陆军军服的军官，却一个个神情仓惶。如丧考妣，让整个气氛都透着几分凄凉的味道，仿佛这些家伙吃的是断头饭似的！
这些北洋军官就是陆军13师那个李金宝团的几个主官，他们是今天中午从李大团长那里接到出兵打仗的命令，虽然心里面一万个不愿意，可他们毕竟是吃李家饭穿李家衣的，全靠了李家叔侄，才有现在的好rì子……到了卖命的时候，当然也只能硬着头皮集结起队伍，然后又花了几个小时慢吞吞走了不到十里地，就在一个名叫西红门的镇子里扎了营。这会儿，他们正在西红门镇上一户最大的地主家里面吃酒，当然是人家地主老财请客，还有几个镇上窑子里的姑娘作陪。不过这些北洋军官们都是眉头紧皱，也不说什么话，更不理身边的姑娘，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闷酒。弄得人家地主老爷一头雾水，弄不明白眼前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该不会是对大清朝复辟不满吧？可千万别在这个小小的西红门摆开战场和张大帅的辫子兵干架，那可就要殃及池鱼了。
而这一票北洋军官的主子，李金宝李大团长自然是所有这些北洋军官们当中，心情最为郁闷的一个了！他那个团有多少斤两，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北洋陆军各团，虽然都是差不多的编制、装备，可战斗力却是天差地别了！基本上，常年在外征战的多是jīng锐，一直在地方上驻扎的就不怎么能打，而在běi jīng城看家的，那就是最弱的弱兵，比如自己这个由拱卫军改编而来的陆军13师，而自己这个团，又是13师里面最弱的，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早知道就在家里守着几亩地，吃口安生饭多好啊！
正在一桌子的军官都在后悔踏错行的时候，就听到呯啪一声，远远的似乎有人在开枪！紧接着枪声就响成一片。然后就看见底下一个马弁咣当一声撞进了门，大呼小叫道：“团长！敌袭！敌袭！有人来夜袭啦！”
李金宝顿时就面如死灰，用绝望的眼神扫了眼另外几个军官，这些都是和李家沾亲带故的，这些年也靠着李进才的照应捞了个盆满钵满的。
“弟兄们，师长平rì带咱们不薄。”李金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现在该是以死报效的时候了！大不了和姓常的拼了就是……”说着就猛地站起身，脸sè铁青着大步朝外走去，结果在出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要不是那马弁手快就得摔个狗啃屎了！另外几个军官瞧见自己团长这个熊样，心里就凉了个透，不过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出门去布置防御了。
这个时候，外面经全黑了，天上也没有月亮，差不多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只看见一道道暗红sè或是橘红sè的火光在夜空中飞来飞去。噼噼啪啪的密集枪声，一阵阵地传来，隐隐约约还有喊杀的声音！看来正是激战不已的时候，只是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的夜里，这些北洋兵能找着shè击的目标吗？
……
常瑞青此时正站在一个高处，看着远去李金宝团的“强大火力”，大概有三四挺机关枪，还有几百支步枪正在拼命开火shè击，子弹像不要钱似的打出来！很显然，自己策划的偷袭已经失败了！李金宝的兵是渣，可他们有自知之明，所以绝不敢存着轻敌之心，今晚上在镇子外面加了四、五倍的岗哨，白崇禧指挥的一营刚一靠近就被他们发现了，紧接着就是子弹乱飞……打得模范团一营的官兵连头也抬不起来。
而带队冲锋的白崇禧干脆挂了彩，正蹲在亲临第一线督战的常瑞青身边向他汇报战况：“耀如，敌人的火力太猛了，又凭借着有利地形坚守，如果要硬冲只怕损失太大，那样得不偿失……不过这些家伙不怎么会打枪，也没什么shè击纪律，没等我们靠近就乱放枪，我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把子弹打光的，到时候一个冲锋也就解决了。”
常瑞青嗯了一声，脸sè还是yīn沉着，似乎对模范团初战的表现不大满意。至于白崇禧的建议，他也知道是有道理的。后世的历史书籍上就有介绍清末民初中**队的shè击水平，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军队的表现就和眼前这些敌人一样。只知道远远放枪，一心想把敌人挡得越远越好，等到子弹一打光基本上就会jīng神崩溃的……实际上这样的队伍常瑞青和白崇禧在辛亥革命那年都是参加过的，那些没有严格训练和纪律，又缺乏实战经验的部队都是这个德行。
只是自己的模范团表现的也差强人意，被对方一阵毫无准心的弹雨就压制住了，也不敢迎着弹雨往上冲！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革命军队的觉悟，表现的和普通的新兵蛋子差不了多少，离真正的jīng兵还差得远呢！
常瑞青冷冷的对身边的卢逸轩道：“传令下去，让二营、三营一起上来，把镇子围起来，保持火力接触就可以了。等把敌人的子弹耗尽了再冲锋，记着吩咐下去，一定要节约子弹，咱们现在可没后勤！”
“是！”卢逸轩行个军礼，转身就下去传令了。常瑞青又温言对白崇禧道：“健生大哥，下面的弟兄伤亡多不多？有没有咱们的保定同学伤亡？”
白崇禧叹了口气：“死了六个，伤了八个，一连连长夏煦苍胳膊上被子弹擦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大碍。”
“那健生大哥你呢？大腿上的伤要紧吗？”常瑞青一脸关切地问道。说真的，他现在是真关心白崇禧，不是装的！刚才听说白崇禧受伤的时候，他可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要知道，这场战斗在历史上可没有！万一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把白崇禧打死了，可就亏大发了。这可是帅才！要留着帮自己打天下的……
白崇禧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笑了笑：“没事儿，也就擦破点皮，能打死我白崇禧的子弹可还没造出来呢！”
常瑞青点点头，没有再说安慰的话，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擦破点皮不算什么。他看着远处子弹横飞的场面，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咱们的队伍还是缺练，也没有实战经验，幸好这次没有遇上硬手。”
白崇禧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jīng兵强将都是打出来的，谁从娘胎里出来就会打仗？今晚这一场下来，准保能进步不少！”
常瑞青在心里面一叹，白崇禧说的道理他也懂，jīng兵强将的确得来不易，靠着模范团短短几个月的训练，无论如何是出不来的，可这乱世却由不得他慢慢练兵啊！等这一仗结束，用不了多久就该是“护法战争”了，也是自己南下打地盘的时候了……
正感慨间，战场上本来密集的像炒豆一样的枪声已经渐渐稀疏了下来，看来李金宝那个团的子弹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紧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就响了起来，模范团的刺刀突击已经开始了！
第五十九章 用兵真如神？ 三
第五十九章用兵真如神？三
“常大哥，饶命啊！小弟真心不是想和大哥为难，都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
北洋陆军13师55团团长李金宝上校人还没有被押上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就远远传了过来。
常瑞青此时一身笔挺的军装，还套着一件呢子军大衣，大檐帽压得低低的，负手站在一个土坡上面，脸上的表情也绷得紧紧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土坡下面，拥挤着坐了一大片的俘虏。
西红门镇之役只持续了大半个晚上就以模范团的压倒xìng胜利而宣告结束了！13师55团一千零几十名官兵，除极少数漏网之外，全部被歼，包括他们的团长李金宝。这场战斗从战术的角度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就是一群稍微专业一点，意志也稍微坚定一点的菜鸟兵，把一群更不专业，也没有任何斗志的菜鸟兵给揍了。而且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过就是远远的开枪引诱对方还击，把对手的子弹消耗的差不多以后发起一轮白兵突击，然后就好像是打群架一样，总之人多力气大的把人少力气小的给打败了。
不过从战略高度出发，却是沉重打击了张勋复辟集团的嚣张气焰！坚定了中国人民反复辟斗争的必胜信心，粉碎了“清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呃，有这种神话吗？反正后世的中学历史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毕竟这是“伟大统帅”常瑞青第一次指挥战斗嘛！不大书特书一下怎么能行？至于那位李金宝上校被五花大绑押到常大统帅面前的情景，更是经常出现在后世各种各样的反应民初历史的电影和电视剧中！
“常大哥，小弟该死！”李金宝刚一见到装得威风凛凛在那里扮“伟大统帅”的常瑞青，眼泪就下来了，还匍匐着爬到常瑞青脚跟下面：“求常大哥放小弟一条生路，今生今世，再也不敢冒犯大哥的虎威了。但求常大哥放了小弟，小弟把全部家产都送于大哥，小弟还在家里面给常大哥上长生牌位！”
常瑞青瞧了他一眼，微微苦笑了下，这个家伙也太怂了吧？自己打败了他，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换个厉害一点的，会不会是自己吃败仗？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冲着对方温和的笑了笑：“李团长，都是带兵打仗的，哭个什么劲呀？不就是打了败仗嘛！胜败兵家常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咱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北洋一脉，说什么饶命不饶命的？我要是杀了你，以后怎么见北洋同仁的面？”
说着他又挥挥手，让人给李金宝送了绑，然后又亲手把这个哭得泪人似的团长大人搀扶起来，还给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又指了下那堆的俘虏，笑道：“这里一共八百多个弟兄，都给兄弟的手下缴了械，有的还挂了彩，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都是他们自找的，不怪常大哥，真的不怪大哥。”李金宝满脸堆笑，还不住冲常瑞青点头哈腰。他算是被打得心服口服了，那些模范团的官兵可真敢刺刀见红，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嗷嗷的就往上冲，而且还是当官的冲在前面，一上来就玩命，投降慢一点准挨扎！他的两个马弁忠心护主，稍微抵抗了一下，结果就被捅成了血葫芦！叫唤了几下就没气儿了。真是太可怜了，那可都是老李家的子侄啊！其中一个还刚娶了媳妇……
常瑞青瞧着这个窝囊废，只是笑笑：“李团长，那这些弟兄你就先带回去，还有二百多送了命的也把尸首带回去，唉，都是出来吃行伍饭的，总不能就这样抛尸荒野吧？至于那些武器嘛……”
“武器不要了，那都是大哥的，小弟的人也用不了那玩意了，回去小弟就遣散他们……”
常瑞青摆了摆手，笑道：“那不行，那不行的，那些枪支可值不少银子，兄弟怎么能要？再说了，兄弟的队伍又不是拉杆子的，都是国家的军队，要扩充也自有国家提供装备，你们55团的枪支兄弟要来也无用，不过现在还不能还给你们，等到咱们这个中华民国回来以后，兄弟就派人把武器送还。”
“仗义！常大哥您太仗义了！小弟让家里面世世代代都供奉您的长生牌位……”李金宝一听对方还肯交还武器装备，心里面就剩下感激了，冲着常瑞青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就差跪下来三拜九叩了。
常瑞青笑着点点头，又挥挥手，让手下把这个窝囊废团长带下去休息了。放人还械什么的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这是为了送个人情给李进才，对方怎么说也是北洋的师长，又是自己名义上的长官，已经杀了人家二百多个老乡，再抢东西就太不上路了。至于那八百多个窝囊废俘虏，拿在手上只会浪费粮食，放回去倒可以让他们添油加醋宣传一下模范团的悍勇善战，这样13师的另外三个团多半打死也不敢离开南苑大营了。
……
1917年1月19rì。
běi jīng。
铁狮子胡同2号，大清帝国的陆军部内。几个顶戴花翎整齐的北洋大员，正拿着刚刚收到的战报在那里稀溜溜的抽着凉气儿。大家的脸都煞白煞白的，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张勋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头也不抬的在那里喝着，也不知道心里面在琢磨什么。
新任的陆军大臣雷震chūn看到有点冷场，就先开了腔：“一个团对一个团……才半个晚上的功夫就来了个全军覆没，这个也太窝囊了吧？”
“哼，那还不是因为友军配合不力？致使我13师55团孤军奋战？众寡不敌，才会……招致溃败的？”李进才的脸sèyīn沉的厉害，夹枪带棒回了一句。
“我12师驻扎在北苑，距离丰台县的西红门可隔着一整座běi jīng城！插上翅膀也到不了，倒是南苑兵营里面的那三团兵，跑快点个把钟头就能到了，四个团打一个团，他常瑞青的模范团再厉害也得吃不了兜着走！”陈光远知道李进才是在埋怨自己，也毫不客气回了一句。
“这月黑风高的，又敌情不明，怎么可以随便出击？万一中了埋伏，南苑大营谁来守，京师的南大门谁来负责？再说了……你让他们谁来做主？我这个师长又不在……”说着李进才啪的一个立正，冲着张勋毕恭毕敬行了军礼，大声道：“大帅，标下请命出战，我13师上下誓与常贼不共戴天！”
“标下也请出战，三天之内我就把常瑞青还有丰台城给大帅一块儿拿下！”陈光远也不甘示弱，跳起来就请战。
听到两个师长请战的话语，张勋却冷冷一笑，目光yīn沉地扫了他们俩一下：“杀鸡焉用牛刀？二位还是安心跟老夫一块儿在běi jīng城里面呆着吧！打丰台的事情交给宝山就可以了，老夫已经着他带了八个营头出动了。”
“少轩，你说皇上会不会真在丰台城里面？大军攻城万一殃及了皇上……”听到张勋这番话，王士珍就皱起了眉毛，提醒道。
张勋冷笑了下，摆摆手：“他常瑞青手里面不一定有皇上，可我手里面却一定有姓常的爹妈！”
他的话音方落，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急响，就看见张勋的侄子张弼廷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看见满屋子的大官也顾不上行礼打招呼，直接跑到张勋身边，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不好了！徐州张文正报告，昨天晚上常瑞青的爹妈被咱们的rì本军事顾问用汽车接走啦！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