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我的女人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表哥房里!”程淑颖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指着她惊问道,她万没想到宋澈屋里竟会有女人,而且还是个作小姐打扮的女人!她睁大着眼睛四处展望,望了一圈之后迅速又回到徐滢脸上:“你到底是谁?我表哥呢!”
徐滢扬唇望着她:“抱歉,姑娘的表哥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谁?!”程淑颖惊恐地望着她。
这个女人太奇怪了,她不但坐在宋澈的房间里而且还摇着他的折扇,她凭什么!而且商虎他们刚才还对她百般阻拦不让她进屋,难道,宋澈他已经……天哪!她心目中高洁的宋澈怎么会在婚前就跟女人不清不楚呢!
她咬牙怒视着她,在书桌对面坐下来,一双眼上上下下地盯着她看,然后忽然觉得有点眼熟,熟到她几乎都忍不住问出声来的程度:“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说完还不等徐滢回话,她立马又跳起来:“你是不是姓徐?!我在龙舟赛码头上见过你!你是徐镛!”
徐滢的扇子终于停下来,这丫头记性居然这么好,她穿了女装都把她认了出来?!
本来还要装装若无其事的,这下却没办法再呆下去了。
她扇子一收,站起来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不是徐镛。我还有点事,就先告辞!”
说完站起来,径直朝门口走过去。
“站住!”程淑颖追上去挡在她面前:“你不是徐镛又会是谁?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在我表哥房里!”
他还说他不是徐镛!声音长相全都是一样,他还想骗他!他太坏了。上次在柳堤上跟宋澈吵架,结果程筠和宋澈全护着她!如今他竟然还穿个女装呆在宋澈房里——咦,不对!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穿女装?难道她本来就是个女的?
——难道不是她男扮女。而是她女扮男?!
她像是连遭了几道雷劈,把眼睛再瞪大些,仔仔细细看她的脸和脖子,再往下看她的胸……是鼓的!
“你是女的!”她指着她尖叫起来。
徐滢捂了捂耳朵,程家的血统有这么优良吗?他们三兄妹居然都能认出来她就是“徐镛”?
侍卫们见状不对,立刻溜出去送讯了。
徐滢保持着平静愉快的姿态:“姑娘这话说笑了,我当然是女的——”
“你居然假扮成男人呆在我表哥身边。你有什么企图!”
程淑颖指着她团团转,完全找不到该用什么词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这个徐镛居然扮成男人亲近宋澈,宋澈那么善良那么正直。她居然也舍得去骗他!
“我要带你去见太后!我要告诉她你的罪行!”她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颤了,这个心怀叵测的女人,她太坏了!她一定是肖想宋澈,想做他的妻子!啊。不对。她这么坏的女人,怎么能做宋澈的妻子?绝对不能!
她冲过来拖住徐滢的手,拽着她便要往门外去。
商虎等人连忙在门口挡成一排苦口婆心地劝说,然而程淑颖横竖就是不干,因为她心目中纯洁高尚的表哥被徐滢算计了,宋澈好可怜,她要为宋澈出头!
而且她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英勇这么无畏!
她不是娇小姐,当表哥需要她的时候她也会像哥哥他们那样义无反顾地冲到他前面保护他……即使他不喜欢她。也不愿意上门提亲来娶她!
徐滢当然不肯去。
去了就死定了!这会儿端亲王他们正在太后那里游说,太后若知道她还扮过男装上过衙门那还不得把内阁大臣全部请过来?
“吵什么!”
殿里正热闹着。宋澈突然出现在殿门口了。
徐滢趁机抽手避到他身侧。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因为这样看起来好像专门扮可怜的狐狸精,而她本应该是当捉妖高僧的那个,但是跟这种小丫头片子对斗有什么好处呢?一来没有成就感,二来她是程筠的妹妹,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就扮回狐狸精得了,反正宋澈有主了。
“表哥,你怎么能把这坏女人带到王府来!”程淑颖看见宋澈如同难民看到了救济粮,两眼放光直扑过去:“她不是好人!我要把她做的事全部告诉太后!”
她或许是太过激动忘了她的表哥如今还有伤在身,又或者是她急于想做个英勇的女子,所以忽视了宋澈手上的拐杖,这一冲过去,宋澈便啪地一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然后痛苦的呼叫声立刻就充斥了殿里殿外!
“表哥!”
程淑颖吓得嘴巴足能塞进去个鸡蛋,连忙弯腰想去搀扶,可想到男女有别又迅速收回了手。
她这犹豫的功夫徐滢已经不假思索地拖住宋澈将他搀了起来。
侍卫们连忙叫厉德海和流银过来侍候。
好不容易结痂了的伤口被这一撞立刻又传来撕扯的痛感,宋澈疼得汗都出来了,整个人如同唤醒了心底沉睡的喷火龙,冲着程淑颖便就怒吼起来:“她是我未婚妻!很快就要跟我成亲,她不该在我房里应该在谁房里?!”难不成在程筠房里吗!
一屋子人全都被他这番话震懵了!
程淑颖屏息了半日道:“未婚妻?!她怎么会是你未婚妻?”
“她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未婚妻!”宋澈猛地牵住徐滢,举高到程淑颖面前:“我喜欢她,我为什么不可以让她做我的未婚妻!”
然后整个后殿就都哗然了!
连檐下的燕子也兴奋起来!
连屁股上落个伤都要羞得喊天喊地的小王爷,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公然地展示他的女人了!
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侍卫们乐起来了!厉公公微笑了,流银腿脚颤起来了!合着他素日老看不上眼的假徐镛即将要成为他的主母?天啊!哪里有地洞……
徐滢心里也乐,就算她惯于强势,可谁又不喜欢被自己看上的男人宣示主权?她只觉心里有暖意滑过,扭头去看宋澈,宋澈也似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又红了,握着她的手松了松,但是很快又坚定地握紧了。
徐滢扬了唇角,反手也把他的手握住,堂堂正正地,雍容自若地。(未完待续。)
181 皆大欢喜
程淑颖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他说面前这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那上次太后说的那个皇榜上跟他有婚约的女人呢?难道就是她?
他太过份了!
她跺着脚,哇地一声哭出来,掩着面冲出了门外。
丫鬟们连忙跟出去,同行来的慈宁宫的宫女看了眼宋澈,也提着裙子追上去了。
徐滢长吐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冲着宋澈一笑,把手抽回来。
宋澈仍窘得浑身不自在,但心里却那么安定,像是跟自己宣过什么誓言。
慈宁宫这里皇帝与端亲王已经到了无语凝噎的地步。
好男不跟女斗,为什么如今皇帝的后宫会这么和谐?正是因为他们幼时跟在太后身边看到的这些机巧太多,不能不分心思以定后*宫。但反过来想想,那些年里如果不是利有这些宫斗技巧的太后保护着他们,他又岂能安安稳稳地当上太子坐上皇位?
他咳嗽着,说道:“母后,话不是这么说。您怎么知道当时佩媛指的不是徐夫人肚子里女孩儿呢?既然指了,您还管人家先生后生么。老天爷定的就是这个女孩儿,只不过男孩儿性子急先出生早。”反正您要是不讲理,那就大家一起不讲理。
太后瞄着他:“那你又知道她刚巧指的就是女孩儿?”
皇帝望着端亲王,端亲王上前道:“知道,佩媛说过那是对双胞胎。”
太后无语了。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哄她玩儿呢!
这里正要起身回后殿,懒得理他们,殿门外这时忽然又走进个宫人来。到了跟前便禀道:“禀太后娘娘,颖姑娘进宫来了。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哭得眼睛都肿了!”
太后闻言立时一顿,皇帝和端亲王也面面相觑起来。
紧接着就见门外人影一闪,程淑颖如同龙卷风一般提着裙子冲进来了,口里叫了声太后,定眼一见皇帝和端亲王也在。连忙住脚行了礼,两汪眼泪也往回憋了进去。
“你这是怎么了?”太后愕然问。
“太后……”她呜地一声又开始哭起来,然后把在王府遇到徐滢的话一说。人就已经快哭趴下了:“表哥说她喜欢那个女人,还说那是他的未婚妻,还骂我说不该责备把那个女人放在后殿里,我再也不去王府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皇帝和端亲王听完这席话立刻亮了双眼!
而太后瞬间懵了。宋澈亲口说徐滢是他的未婚妻?还说他喜欢她?这怎么可能!
“你没弄错吧?”她问道。
“就是他亲口说的!丫鬟们和宫女都听见了!”
太后简直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真是宋澈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
“母后。”端亲王赶忙道:“您都听见了,那可是澈儿自己挑的媳妇儿,难得他居然也会有看中眼的人,咱们索性顺水推舟成全了他,皆大欢喜得了!”
“就是就是!”皇帝也站起来,“咱们做长辈的,还不是盼着孩子们过得好么。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往后咱们也乐得不操这个心不是?说不定等太子妃给您生下重孙子。澈儿这里立刻又给您添上一个!”
太后沉脸瞪着他们,正要说什么。门外太监又急急进来道:“禀太后,皇上,世子爷的伤口又受创,刚才又请太医过去了!”
太后怔住:“怎么回事!”
皇帝也凝了眉。
太监看了看程淑颖,程淑颖便嗫嚅道:“是我不小心撞倒表哥……”
“什么?”
皇帝立时瞪起眼来。
太后也变了脸色。
皇帝道:“颖丫头你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他才为国负了伤,差点连命都送掉么?他怎么经得起你这么一撞?回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他如今爱而不得已经很苦闷,你还要让他遭受身心两重摧残吗?”
程淑颖被堵到无言以对!
就是跌了下而已,他的伤口又没在要害,撞一下至于有三长两短出来嘛!
再说她又没说要拆散他们,只不过想揭穿那个女人的面目而已,他爱而不得关她什么事?
“朕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这么不懂体恤人的丫头!”
皇帝指着她,一脸的痛心疾首:“你想想如果澈儿是你的亲哥哥,你还会这么对他吗?会反对他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吗?会气恼到去推他吗?不会吧?朕算是看出来了,在你心里,澈儿根本就比不上你的亲哥哥们。”
她想哭了!
她做了什么呀,她又不是故意撞他,这干他是不是她的亲哥哥什么事?
她从来也都是把他当亲哥哥啊!
她怎么这么倒霉?
她抽抽嗒嗒地又抹起眼泪来。
“行了!”太后没好气地瞥着皇帝,“不是要赐婚吗?还不去?”
皇帝立马来了精神:“谢太后懿旨!”
太后无语地端起参茶。
真是的,几十岁的人了,还是个皇帝,借个小姑娘来含沙射影,还要不要点脸?谁还听不出来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什么为国负伤,什么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这是说她没把宋澈当自己的亲孙子看?没把他俩当自己的亲儿子看?
越来越不像话!太伤她的心了!
“你们俩,回头给我各抄五十遍经!”
“……”
荣昌宫这里程淑颖走后商虎他们便立刻扶着宋澈回了寝殿。
厉得海他们出去宣太医的时候宋澈从流银手上把金砖拿过来,“给你。”
徐滢虽是料到他定会拿回来,亲眼见到的时候也不由欣喜,抬头真诚地与他道:“多谢了。”果然找他没错,小王爷的势力范围还是很广的。
宋澈听到她这个谢字,眼里的火花跳跃了一下却忽然灭了,多谢?这个词还真是难得从她口里说出来。但他却一点开心的意思也没有,他又不图她谢。他都已经当场肯定过她的地位了,怎么她反倒跟他生疏起来了?
要是往常,这个时候她怎么着也得借机揩揩他油吧?
正疑心着她这是怎么了,门外小内侍却突然冲进来,且惊且喜地道:“恭喜世子!太后娘娘方才下懿旨了,同意让皇上赐婚给世子和滢姑娘呢!”(未完待续。)
182 必是闯祸!
宋澈立时被呛了。
徐滢目瞪口呆。她本还以为程淑颖这一闹又得出些什么夭蛾子,因此正打算即刻离去,没想到太后不但没怪罪反倒立刻同意了!看来她先前那一忍还是对的,程家小丫头虽然跟冯清秋和徐冰玩到一处,却并不如她们之流。
这里略想,立刻又将手上金砖拿帕子包好站起来:“我得走了,你好好养着。”
太后这里点了头,皇帝必定会趁热打铁马上下旨,她再留在王府可就不合适了。
宋澈虽有万分不满意,但也只得放她离去。
事实证明皇帝的办事效率果然极高。
徐滢这里前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跟跟杨氏细说金砖到手的事,就听街上锣鼓开道,马蹄声如雨点般传进府里来。
声音到了府里大门方向时又停下,紧接着连接府里的那扇门被门房推开,管家娘子徐胜家的三步并俩地冲进来,一路走一路嚷道:“三太太和二姑娘速速去二门接旨罢!宫里皇上有旨意下来了!”
徐少泽他们没回府,徐镛去揭榜的闹市离徐府又有段距离,因此揭榜的消息还没那么快传到府里。
徐胜家的声音尖利而刺耳,还带点幸灾乐祸之意。
她是冯氏带来的人,自然对三房分走家产令得她们也少了许多油水可捞而不忿。眼下不年不节的,宫里突然有旨意给徐镛,能有什么好事?她倒是跟冯氏心思一样。巴不得徐镛在衙门里混不下去,然后又回过头去长房面前摇尾乞怜。
徐滢心知是怎么回事,跟杨氏对视了眼。便就速速回房梳头整衣。
这边府里二门下徐少泽刚刚到府,听说宫里有旨指明给三房,那脑瓜子也跟陀螺似的飞快转起来了。
连忙又把才换下的官服重新换上,小跑着到二门下见太监。
传旨的太监是万喜,这可是伴着皇帝从先皇太后宫里一路过来的,在乾清宫和慈宁宫都很有体面的大太监!
徐少泽见到是他那背脊立刻便弯下去了,陪着笑上前套近乎。只可惜万喜抱着圣旨并不怎么热络,只是保持着宫人与大臣之间的客套。徐少泽无奈,只得又着人去催徐镛。
徐镛早已经在回府的路上。迎面撞见府里来报讯的人也只是嗯了声。
冯氏和徐冰这几日原本很郁闷,三房分出去之后她们斗志溃散,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打谁的主意为好,只得老老实实地筹备嫁妆。这里忽然听说三房又出了事。这次居然还动用到乾清宫的大太监出来传旨,蔫了几日的耳朵立时就耸起来了!
二房徐少渭沿未下衙,黄氏听说三房居然来了圣旨也是立刻把脸贴在了门缝上,三房分家分出那么多家产,要说她不眼红是假的,这里头长房有没有贪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可是长房却不敢贪他们的,所以近来她也在暗地里算算二房到底能分得多少家产。
三房突然间来了圣旨。她那汗毛立马也竖起来了,难不成徐镛遭了什么大祸?
徐镛遭了大祸。长房必然会把三房家产再揽回来!到时候三份家产两个人分,岂不爽死?
唯一还算心里敞亮点的是徐老太太这里,徐镛到底是徐家长孙,这突然之间下旨能有什么好事?莫不是他跟宋澈那档子事惹恼了皇帝,如今被降罪处置了?
她这里坐立不安,也出来到了院中。
圣旨是给三房的,除了三房女眷和以及有官身的都不能出来。
徐镛到了府,这里杨氏和徐滢也已经收拾齐整出来了。前厅四处能贴耳的地方全都贴满了耳朵。
徐少泽与他们同跪在地下,万喜就开始宣起旨来!
听着听着他的脸就僵了,听着听着四处倒抽冷气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听着听着各房里派出来的眼线就站不住了!
赐婚?!
皇上给徐滢和端亲王世子赐婚?!
这怎么可能?他们一定是听错了!要么就是这个万公公老眼昏花走错门或者看错路了!
徐滢凭哪门子本事嫁到王府去?而且她嫁的还不是王府的别人,还是王府的世子!将来的亲王!钦赐拥有永久居留在京师而不必之国去的亲王!手拥着中军营好几十万大军的亲王!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他们听着听着腿肚子都软了,可是直到读完最后一个字,万喜的面上也始终是平静的,温和的,他身后的羽林军和随行带着赏赐而来的宫人也始终是透着喜气的——直到徐镛他们叩头接旨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身后还有带着赏赐而来的宫人!
这还假得了吗?
天哪!三房里居然出了个世子妃!
人群里立时有人往主子们房间去了。
冯氏和徐冰正在房里等消息等得着急,忽然见着院门外有人冲进来立刻也迎到门口:“怎么样?三房又惹什么祸了?”
“太太!那二姑娘,她她她,她被皇上赐婚给端亲王府的世子了!”仆人激动得也是舌头打卷了。
“赐婚?!”
冯氏母女齐声倒抽了冷气!还是徐冰先反应过来,抢上来尖声斥道:“胡说八道!皇上怎么可能把徐滢赐婚给端亲王世子?你是不是耳聋了眼瞎了!她徐滢不过是个七品的小吏妹妹,顶多是侍郎的侄女,她怎么可能会嫁去王府!”
家仆被吼得倒退了两步:“小的用性命担保绝没听半个字!方才随同圣旨而来的还有皇上皇后赏赐的许多珠宝,金银玉器,锦缎妆奁,足有七八盘子呢!姑娘要是不信,回头问大老爷便是了!”
徐冰双颊刷地变白,又刷地变成紫红了!
徐滢被崔家退过婚,她哪里的资格嫁到王府去?她一个被退过婚的,怎么可以嫁得比她还好!居然还能够嫁到王府去!怎么能爬得比她高出这么多!
“宫里的传旨官呢?”她紧揪住仆人的衣襟问道。
仆人指着西边:“在三房与和大爷他们叙话呢!”
徐冰放了他,拨腿往三房冲去。
“冰姐儿!你给我回来!”
冯氏回过神,连忙冲她喊道。
不光是徐冰接受不了,她同样也接受不了!她在徐家斗争经营了半辈子,到头来居然让杨氏个寡妇出了风头!徐滢要是嫁去了王府,别说什么拿回三房家产了,她会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徐老太太和徐少泽都是势利鬼,到时候能不把杨氏捧到天上去吗?!
……赐婚!还是赐婚!居然让她们连想办法中止这门婚事的机会都没有!
她止不住气血翻涌,眼前头晕目眩,也顾不上徐冰了,扭身便回了房去。
徐冰这里闯到三房,果然见羽林军们把住了三房院门,她人还没走到门羽林军已经把门挡住了,当中有身穿玄衣帽结红缨的宫人走出来:“何人喧哗?”
她吓得连忙要跪下,膝弯到半路才想起自己是个三品大员家的小姐,于是又站起来,脱口道:“公公!我二姐姐是退过婚的,她怎么能再赐婚给小王爷呢?”
“住嘴!”太监倏地沉下脸:“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诬蔑我们世子妃!”
徐少泽在三房陪客,闻声连忙走出来,一看徐冰气冲冲在此不由一惊!
这里太监又道:“徐大人,府上规矩可真该请大人费费心了。今儿这是端亲王世子与世子妃的好事,这位姑娘却不知为何在此胡言乱语,说什么世子妃曾被退婚,这种话别说传到皇上耳里,就是传到王爷耳中,怕是也会让大人吃不消吧?”
太监是万喜的徒弟。
徐少泽听到这话冷汗都飚出来了!立马跨出门揪住徐冰便往长房里送。徐冰自是一路挣扎,到得房里徐少泽将她往冯氏面前推去,咬牙指着她道:“我告诉你,你若再敢给我出什么夭蛾子,仔细我把你们送到田庄上去!”
“为什么!”徐冰嘶喊着:“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她徐滢难道没有被崔家退婚?!”
“闭嘴!”
徐少泽怒指她:“你还敢提退婚这两个字?你以为把这丑事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面?你以为皇上有那么傻,不知道咱们跟崔家的事?你跟崔二爷的婚事,可是皇上当场给定下来的!这是皇上赐婚,你还想徐滢的婚事上动手脚,是不是想让我们徐家所有人全部跟着你一块倒霉!”
徐冰已只剩哭的份。
徐少泽瞪着她,又说道:“如果你们不想在外被人奚落,那么从此以后,再也不许提滢姐儿曾跟崔家有过婚约这件事!因为崔家不会承认,冯家也不会承认,徐滢跟崔嘉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婚约!有过婚约的,是崔韦和你!”
“我不!”
徐冰哭趴在榻上,再也起不来了。
上房和二房各自都有一番震惊自不必说。
万喜坐在三房正厅里,见徐少泽已经出去,便就也起身告辞。
徐滢等人送他出来,门廊下,万喜微笑望着徐滢,说道:“有几句话我说来或许僭越。我们世子幼时丧母以致与王爷关系生疏,因此常感孤单,如今他能够有心爱的姑娘陪伴,我的欢喜并不比王爷要少。因而我打心底里盼望姑娘能与世子白首偕老。”(未完待续。)
183 寂寞公子
徐滢前世里也有几个情分深厚的宫人,对他的话里之意也心领神会,闻言便深深施了个礼,说道:“万公公放心,徐滢无论未来如何,定与世子不离不弃。”
万喜眼角有了些莹亮,笑一笑,躬着老迈的身子出了穿堂。
圣旨到达王府,宋澈的伤仿似瞬间好了一半!
顿时人开朗了精神足了笑容也回来了!整个荣昌宫都是欢腾的,只差没有立刻鸣炮仗了!
唯独流银找了个角落旮旯烧香拜菩萨,祈求未来的世子妃记性不要太好,不要太把他这号小人物放在心上!
而自打徐镛揭皇榜时起京师就沸腾起来,到得下晌圣旨到达两府手上的时候,剩余的人也都知道了。
彼时崔嘉还在衙门,听到这消息虽有震惊,但因为早就知道宋澈跟徐滢之间有牵扯,因此倒也还好。
崔伯爷有端亲王带着宋澈徐滢上门的先例在前,也没有多么意外,但是因此想到这样一来落到徐家手上的东西要拿回来的难度更大,他也禁不住摔碎了几只杯子!
他们竟把这消息瞒得这样死,纵然他知道宋澈徐滢之间不清不白,也没想到他们还真会成为一对!如果早知道徐镛会去揭榜,那么他必然不会大意了!如今徐滢成了王府未来的世子妃,还是得皇帝钦赐,日后徐家三房里,还少得了身手高超的护卫吗?!
想到此处他又踢翻了一张鸡翅木制的太师椅。
冯家这边正在备嫁的冯清秋闻讯,一双眼差点把面前的屏风瞪穿!
被崔嘉退了婚的徐滢居然许给了宋澈成为未过门的世子妃!而她这个正牌的内阁千金大小姐却捡了她有过婚约的二手货崔嘉!还是个被徐冰染指过的!……她气血翻滚。绣了一半的喜服被扔出了窗户,这一夜冯家又没有太平。
再说程淑颖跟着太后回后殿后,也被太后数落了一顿。什么心机也没了。
出宫的时候正碰上万喜传旨回来,只顿一顿也就回了府。
虽然说她是觉得自己应该嫁宋澈没错,但她又不是非嫁他不可,上次太后着人来告诉过她这消息之后她也就没把这当回事了,当然,赌气还是有点的,毕竟她长这么大跟他最熟。这次要不是太后吩咐她去王府。她才不会去呢。
没想到竟闹出这么件糟心事。
再想想皇帝数落她,她又觉得冤得很。
回到府里也是闷闷不乐的,迎面见着程笙也只懒懒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
程笙也是知道宋澈被指婚了所以忍不住要去看看。虽然说他对徐滢有点看法,但是他也是风月场上人,知道男人心一铁那是他祖宗爬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澈能够订下亲来他还是高兴的。
看妹妹这副样子他停住略想便就又拐到了程筠这里。
程筠在窗下发呆。长窗外斜阳将竹叶照在他脸上。使他面容无端露出些寂寞。
“颖姐儿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了,想是因着澈儿被赐婚这事不痛快哩。”程笙道。
程筠隔了有半刻才抬目望着长天:“本就不是她的,纠结又有什么用。”
程笙顿住,看一看他神情,又问:“我去王府,你去不去?”
程筠回身走到书案后坐下,说道:“我腿疾又犯了,改日去。你替我道声恭喜。”
程笙耸耸肩。只好走了。
程筠对着空洞的屋里沉默半日,然后拿起桌上一沓写着满满字迹的纸来。抬步走了出去。
黄昏里的京师四处金顶耀眼,看上去也有些落寞。河堤柳岸轻风残霞,而越显孤寂。
北城建安胡同里一间平常的宅院,他停下马,盯着马头默立半刻,才又下马叩门。
梳着总角的小童躬腰启门,迎面一树夏花,落英如雨,香飘满径。过穿堂,上庑廊,天井里一池荷叶略带残黄,水面两只鸭子相逐嬉戏,隔岸二七年华的婢女面带娇羞望着迤逦的客人窃窃私语,身后侧墙上,一墙的爬山虎正随风微扬。
田田青叶,暖暖斜阳。
过庑廊,抬眼便见一屏太湖石障,转路往东,宝瓶门后,有铮铮琴音透门而来。
程筠略停步,抬脚进门,立在石阶一溜花藤下,听完整曲《将军令》,才遁着余音轻步进门。
月窗下,有青衣墨发的男子盘腿而坐,目望前方,似仍沉浸在方才的乐曲里未曾回神。
“余蝉兄的琴艺,越发出神入化了。”
程筠在门下击掌。
柳余蝉扭过头,微笑望着他:“当了二十年的琴师,总要有些成就。不过能得慕溪的称赞,便是没有进步,我亦知足。”说着他扶案站起来, 缓步到他面前,又说道:“只是老弟面容之间隐藏晦色,可是有什么抑郁难解之事?”
程筠笑笑,垂首走到屋里一张树墩制的桌前坐下,执一只空杯在手,幽幽道:“我只是有些寂寞。”
“寂寞。”
柳余蝉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来,点着一旁烛台上的烛,待烛光渐渐映清对面的他的脸,才说道:“木秀于林,除了风摧,还有鲜少人能知的寂寞。慕溪于京师子弟间鹤立鸡群,会寂寞,也是人之常情。不寂寞,你我又何曾有缘相逢?”
程筠想起与他初识的情景,笑一笑,望着杯子上的描花,目光又变得比先前还要深黯。
“我这棵树,无风撩拨,或许毕生也就如此。但既有风来,想要再静,却是难了。”
柳余蝉含笑望着他:“慕溪此话大有深意。”
他略笑笑,眉间那抹轻愁却挥之不去,“我自知此生无缘仕途,一腔抱负藏于心中,却也不曾忧愤郁闷。我只愿遇个知心人,我有比干心,她有玲珑肠,我说半句,她懂我十句,红袖添香,永夜长随,举案齐眉,相得益彰。而前阵子,我恰恰遇见这么一个人。”
“才子佳人,千古佳话。”柳余蝉挑眉,“这么说来,慕溪可得好好把握好才是。”
程筠神色渐敛,抚一指杯上的青黛,说道:“然而,风已过,了无痕。”
柳余蝉默然。
本就清静的屋里,随着晚风掠过烛台,映出一室斑驳的影子。
屋角檀香缭缭绕绕,像是人缱绻难去的忧思。
风过无痕,是让人多么无奈的一件事。
“我正好新得了两坛状元红,不知道慕溪有没有兴趣陪我尝尝味道?”静默片刻,柳余蝉说道。
程筠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如同飘扬在凡间的一朵云:“有何不可?”
徐滢感受了一整日赐婚带来的喧闹后,终于在晚饭后得回宁静。
来闹她的人除了老太太还有黄氏夫妇和徐少泽,冯氏母女倒是没露面,不过听侍棋在长房种下的眼线来报说,她们俩也被徐少泽骂得挺惨,估摸着这当口是不会再来寻晦气的了。
二房向来是陪座的存在,也没有什么突出表现。
当然,那股热乎劲儿是难免的,老太太在万喜他们走后立刻就到了三房,这恐怕是她这十年里头回登三房的门,开口就问三房缺不缺什么,要不要添两个得用的大丫鬟,又让杨氏带着徐滢与徐胜家的一道往库房去挑看有没有什么顺眼的。
徐胜家的腿肚子都打起哆嗦来了,回想了半下晌自己先前传话的时候有没有对三房什么不敬?
不光她如此,别的下人也是如此。
不过杨氏的态度跟徐滢徐镛的态度十分统一,对府里的示好与热情一律接受,但对于提供的方便以及提出的改变毫无余地地拒之,当初分家的时候立有条约在,长房乃至府里不得干涉他们兄妹的婚嫁之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所以,三房里除了时不时会被他们过来打扰打扰,别的事上是影响不到的。
晚饭后她拿着金砖到了徐镛书房,徐镛还没来得及听她说起这事,看到之后也不由立刻放了笔。
“这就是崔家要找的东西?”他拿在手上反复看起来。
“是不是还不确定。但是,这肯定是父亲存在当铺里的东西无疑。”徐滢扬唇望着他说道。“如果能研究出来这金砖里的秘密,我们就能肯定这是不是崔家所谋之物了。”
徐镛靠在椅背里,拿着它凝眉端详。但无论怎么端详,它也仅只是一块金砖而已。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他问。
“没有。”徐滢老实地摇头,那日在当铺她只随便看了看,今日拿到手后又赶到赐婚这事,更是没来得及细究。
徐镛凝眉望了它半晌,忽而屈起手指,在金砖的一面轻敲起来。
被击响的金砖发出轻微咚咚的声响,徐镛顿一顿,眉头皱紧些,加重些力道再敲一敲,那咚咚的空洞声于是立刻清晰起来!
“空的!”
兄妹们异口同声,眼里同放着光彩!
徐镛连忙再敲了几下,那声音竟越发真切了!他拿着它在耳边摇了摇,听不到什么显耳的声音,但凭晃动着的手感却还是能察觉到有磨擦。
“怎么打开?”徐滢望着他。现在既知道这里头是空的,那必然是得剖开看看了,可是打开容易,这力度却极难把握,万一掌握不好弄损了里头的东西可如何是好?
徐镛想了想,起身道:“前面柳儿胡同有个姓武的金匠,是刘泯的朋友,我们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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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184 真相是啥
徐滢立刻着侍棋回房拿披风。
柳儿胡同就处在刘府与徐府中间,乘车过去不过片刻时间。因着防备暗中有崔家的人盯着,徐镛先使石青套了个车从三房出去,暗处站着等了等,果然见到两条黑影跟着马车掠去了。
徐镛目光转冷,拉着徐滢从徐府东边角门乘车出了去。
门房虽然各种诧异,但他们今时不同往日,又岂敢阻拦推拒?
武记金铺已经准备打烊,徐镛先行跳下车,跟武师傅打了招呼,这里徐滢才随后跟上来。
听说是刘指挥使的朋友,武师傅也立刻变得热情,把他们讲进屋里,就着灯光看起这金砖来。
“这是金碧楼打出来的砖。”他先下了个定论,然后用着他们特制的刀具顺着金砖中间线刻划起来。
徐滢不惯这声音,扭头在店堂里坐了会儿,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就听哐当一声闷响,有重物跌到了地上!
她连忙起身走过去,一看金砖已经被割成两半,而中间果然嵌着个铁盒!铁盒如今与金砖已经剥离,原来这块金砖,竟是在这铁盒之外浇铸而成!
“能打开吗?”她指着这铁盒问。
徐镛竟不假于人手,拿着它看了看,然后自行从靴中取了把匕首插入缝隙将盒盖挑出来一指宽一道缝隙,他眯眼看了看,神色瞬间变了变后立刻将刀收回来,默凝了一下说道:“先回府再说。”一面掏了工钱给店家。然后包起金砖往外走。
徐滢也不便多问,这里上了车回到府里,直到又进了书房徐镛才又把东西摊出来。
铁盒被他用匕首啪地撬开。里面躺着用锦缎固定住的半块印鉴。
“这是,崔涣的印鉴?”
徐滢拿起来看看,篆刻的几个字看不出真面目,只能肯定是已经用过的旧物。她想了想,先拔出头上簪子,沾墨在白纸写了崔涣的表字“怀志”二字,然后打开桌上印泥。将这半块印伸进去沾了沾,再在纸上落下一印。
将这半个印与写的篆字一对比,她还没做声。徐镛已眯起眼来:“果然是他!”
这半块印上的刻字与崔涣表字的一半笔画竟极之吻合!
徐滢拿着它在手里细看,既是崔涣的印,那就可以肯定这的确是他们纠缠不放的目的了。
不过崔家拿回这印去又能做什么呢?
“我猜测,剩下那半块印一定还在崔涣手里。”
徐镛站起来。负手踱着步。说道:“当初立誓约的时候,这半块印想来也是作为其中的一个条件。既然他这么想拿回去,那必然是在什么地方以这方印做过背书,而结合起崔家如今的情况,恐怕这背书的东西,还代表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徐滢点点头,“眼下除了财富,也没有什么东西会致使他们这么穷追不舍了。如果他们没有犯下什么罪行的话。”
徐镛凝眉道:“可是秘密全掌在崔家手上。我们即便是拿到这个,又怎么去知道这些真相呢?”
“办法倒是有。”徐滢笑起来。“就是还得请宋澈帮个忙。”说着她凑上去跟他细叨了几句。
徐镛听完眼神微闪,也有了了然之色,“崔涣可不是崔嘉,要想让他上钩,恐怕不易。”
“那怕什么,我们可比他们有时间。”徐滢扬扬唇,面上充满了笃定。
皇帝这里赐了婚下来,王府里动作就快起来了。
端亲王把操办大婚的总管大权交给了伍云修,着蒋密及厉得海一道协办,很快媒人请了吴国公夫妇,第三日上司天监请了期,这里就操办起来了。
因着赐婚百日内便得成亲,婚期便订在九月廿九。
当然这些都有伍云修等人上徐家与杨氏徐镛商议,杨氏因着王府这份尊重,给予了极大配合。
但是府里其余人却对此狂冒酸水了,王府虽然对徐老太太与长房二房都保持着基本的尊重,然而面上虽然客气,实际上却不让他们沾边,更不让他们打听到任何内幕,他们也只能挂个世子妃娘家人的名声而已。
徐少泽近些日子没少在外听到奉承,但个中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冯氏更是连门都没心思出,然而等她闷了两天出来,大厨房的管事权却已经让老太太交给了黄氏。
如今徐滢嫁了宋澈,三房地位水涨船高,作为为家族着想的徐老太太,她当然只能权衡利弊把冯氏的权力往回收一收。不然的话哪里显得出她当祖母“悔改”的诚意呢?但冯氏毕竟是徐家的宗妇,她是不能真把她一撸到底的。
原先这大厨房的掌事权她本是要交给杨氏,甚至还说过日后再让她与冯氏共掌中馈之类的话。但杨氏以分家出去了不便再管府里事为由拒绝了,她也下不来台,便只好顺势给了黄氏。
黄氏虽觉得老太太有把别人不要的便塞给她的忿懑,但大厨房里油水却多得很,看在这份上也就忍了。
冯氏在婆婆与丈夫面前受到的冷遇越多,就越是想要再把这脸面掰回来,近日下了狠心在房里调教徐冰,将自己往年积累的丰富经验悉心传授,誓要让她在崔家争几分脸面回来不可。崔韦虽是个庶出,但崔夫人只有崔嘉一个儿子,谁说崔韦就没机会出人头地呢?
因此无暇前来三房面前转悠,倒是清静。
徐滢对宗室婚姻流程熟悉到不行,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倒是杨氏发愁该怎么给她备嫁妆才衬得上她世子妃的身份。家里手头虽有几万两银子,田产铺子也有一些,可是还有个徐镛马上又得议亲,总不能把全部身家堆在徐滢一个人身上,那对徐镛又不公平了。
徐镛倒是不计较,“先让妹妹。我订亲还早。”
八月里就得举办武举,他如今正筹备这个。
徐滢却道:“家里如今存银总共是五万余两。崔家给冯家下的聘是一万两,王府来的聘礼虽然不止这个数,但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嫁妆的话两万两以内已经包足了。如果要体面,也只在王府来的聘礼上加个几千两就够了。”
杨氏思索着,说道:“这样成吗?”王府的聘礼单子虽还没到,但听伍云修的意思是绝对不会少于三万两的,如果她们这边嫁妆去轻了,又怎么好意思?到底嫁妆关乎女人家一辈子。(未完待续。)
185 消息是真?
徐滢笑道:“谁不知道咱们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好好的闺女家,偏生不要命地往嫁妆里堆银子,人家背地里不说闲话?坦坦荡荡地就成了。王府也不指望我这份嫁妆给他们长脸。”
杨氏笑一笑,没说话。
小孩子家的话哪里信得?于是翌日又请了刘泯的母亲过来唠磕。
又接连忙碌了好几天。
宋澈行动不便无法出门,纵然想了无数个主意要到徐家来走走也是无计可施。徐滢因为订了亲,反倒不方便往王府去了。不过徐镛却常被端亲王叫到王府,宋澈因此也能顺便把他请过来唠上几句。
过了中元节,渐渐就有登门来添箱的了。
徐滢倒是忙里偷闲,趁着徐镛休沐的日子,往裕恒当逛了逛。
他们这里一进去,崔嘉的人就盯着了。等他们一出来,他们进去转了转,随后也回了伯府。
崔嘉这几日接连被徐滢他们的婚讯所轰炸,眼看着自己的婚期也将临近,心情越发焦急。
他必须在冯清秋过门之前把这件事办妥,不然以她的细心必然会发现崔家的家底不正常。那样的话崔伯爷跟人开过私矿的事便瞒不住,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他的冯清秋,他还真不能保证她绝对不会举报出去。
下晌在房里正烦闷,小厮就进来道:“爷,有情况!”说着又走上来些,说道:“方才徐镛兄妹连袂到了裕恒当。原来他们竟然通过小王爷而拿到了提前赎物的特权,约定好明日夜里到裕恒当去取当年徐少川所当之物呢!”
“这么快!”崔嘉闻言跳起,居然还真让他们得手了?当初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也不是没往当铺里去问过,可惜当铺伙计软硬不吃,一句他手里没当票就把他推出来老远。没想到宋澈竟让他们答应把东西拿出来!
“可打听清楚了?”他问道,又凝了眉:“可别是什么假消息。”
徐滢那丫头满肚子坏水,上次崔伯爷去徐家探过之后他们还指使下人拿剑穗到崔家来验认,难保她不会怀疑什么。袁家那边盯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疑点,弄得他也只有盯着徐家以及当铺这条线。只要东西出了当铺。他必然想尽一切办法把它夺回来!
“花了十两银子打听到的,绝不会有假!”小厮笃定地道。
崔嘉咬了咬牙,握起拳来。
藏在店堂里的金鹏石青看到崔家的人离开之后。对了下眼色,跟着到了崔府外瞧了瞧后,也回到了府。
徐镛回府之后又出了门寻友人,徐滢正在库房里挑喜服料子。
赐婚的翌日袁紫伊就来了一趟。自告奋勇提出要帮她绣喜鞋喜帕。虽然说内务府会安排尚衣局裁制,但是难得她竟有这番心意,她也就答应了。其实喜服料子也不用她出,袁家就是做绸缎买卖的,她也不过是挑些配饰而已。
金鹏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崔家的人看到姑娘和大爷回府之后,立刻就回府告密去了。”
“可看到些别的什么?”徐滢问。
金鹏想了想,摇了头。
徐滢和崔嘉两方都盯着对方暂且不提。他们走后,当铺店堂里又有人起身往冀北侯府来。
程淑颖这两天都闷闷不乐。哪里也不想去,于是就在程筠屋里剪窗花。
程筠盘腿坐在胡床上,面色略带憔悴,他揉一揉太阳穴:“你怎么不出去玩?”
她撅起嘴来:“到处都是表哥要成亲的消息,我不想出去。”
她就不明白,怎么皇上和端亲王就那么想要那个徐滢做宋澈的妻子?
那明明是个坏女人,她居然还女扮男装到衙门里跟那么多男人混在一起!害得人家个个以为宋澈有断袖之癖!宋澈居然没有打她没有把她揪到皇帝面前去——哦不,皇上肯定知道了,可是连皇上都知道她这些荒唐事都给他们赐婚,她真怀疑他们一个个吃了她的**药。
不过,她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醒悟的,到那个时候,他们都会知道她的话没有错。
程筠默了默,望着剪纸的她微笑道:“既然生气,又为什么要为人家剪窗花?”
程淑颖脸上红了红,扭头理直气壮地道:“就算他被狐狸精迷惑了,那也是姑母的儿子,是我的表哥,他成亲,我剪些窗花送给他,很正常啊!”
程筠笑起来,片刻又渐渐敛了笑容:“她不是狐狸精。日后你或许也会喜欢她的。”
“你也帮她说话。”程淑颖瞪着他,抱着剪纸盒子来,“我也不理你了。”噔噔出了门去。
程筠也没说什么,扬扬唇吃起一旁的汤药来。
郑际走进来,“爷,已经查清楚了,滢姑娘与其兄在裕恒当有个十年前其父徐少川当在那里的物事,经侧面打听下来,据知是块金砖,此物当的是限期当,当期在今年九月截止。
“前几日,也就是小王爷被赐婚的那日,参股的林驸马的兄长林之淦,南郡王妃的兄长鲁攀,杜太师夫人的堂侄胡晦,这三人都被请到了王府,因为当时崔嘉的人也有尾随,故而我们派去的人也得知,当时滢姑娘也在王府。
“而方才探得的消息是,滢姑娘已请小王爷出面征得当铺几位股商的同意,将与明日夜里前去当铺赎物。”
程筠盯着他看了有半日,才慢慢放下汤碗,望着地下又出起神来。
“徐少川十年前当了东西在当铺,而这件东西又是崔家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他轻吟着这句话,双手交握搁在膝上,姿态随意里又添了几分凝重,“意思是说,徐家这件东西,对崔家来说很重要。”
郑际点头,“小的估摸着,当初崔家执意要娶滢姑娘时,也多少跟这件物事有关系。”
程筠眉尖蹙拢起来。片刻,他抬起头,“上次你打听到崔伯爷跟忠武侯世子夫人借钱,最近他们家可有类似的动静传出来?”
“那倒是没有。”郑际道,“崔家最近忙着跟冯家议婚,过聘的时候也是整整一万两,冯家并没有意见。”(未完待续。)
ps: 刚吃饭去了,耽误了。。。
186 这是圈套
“崔家就是再穷,也不至于一万两聘礼都拿不出来。”程筠道。毕竟这种事是需要早就筹划的,而赔徐家的这笔银子却是让人始料未及。
他又道:“崔家既然已可能陷入囊中羞涩的困境,那么他们要寻的这个可能与钱财有关。”他望着郑际:“这边你们盯着就行。不知道许诺他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这几个月怎么都没有消息?”
郑际躬身道:“许诺前日回报,这些日子在查那年八月九月两个月里京师所有出现过透骨钉这种暗器的地点。恐怕还得一些时日才会有消息。”
程筠嗯了声,趿鞋站起来,走到屋中道:“这些事情,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郑际沉吟:“应是不知。太子殿下近来为小王爷遇袭之事忙碌,崔家这边似乎也没有再盯。”
程筠点点头,静默片刻道:“还是去盯着崔嘉吧。”
末夏的京师一到傍晚夕阳的颜色也变得金黄,像一枝沾了金粉的大狼毫,往人间随手一挥便挥出个耀眼的太平盛世来,天边的晚霞翻卷着白云,层层叠叠又如王谢堂下的锦绣廊檐。
街头的行人步伐仍是悠闲的,无战争和饥荒的岁月里百姓们也变得从容而神气,无论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是与三五同行步行谈笑的商贾,又或是牵着东张西望四处撒野的熊孩子的妇人、以及掩着菜篮子与街坊唠磕的老妪,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安稳。
崔嘉早早地坐在裕恒当对面的酒楼雅室。看着街对面人流渐渐散去,目光像是粘在上面。
京师的铺子除去酒楼茶馆花街柳巷,到得日暮时便纷纷打烊。但今夜的裕恒当却迟迟未曾有掩门的意思,相反,他们铺子里还掌起了灯来,果然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为了徐家手上那东西,这些日子他都没睡过个好觉,如果今夜能拿到手,那么崔家就还是他曾以为的那个崔家。他自可安稳地等着袭爵,做他的金吾卫将军,一切都还是他想象中的一切!
“爷。都准备好了。”小厮上来道。
他嗯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今夜的事他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包括崔伯爷都没有,就不信徐镛还能有防备。
当然徐少川有东西当在当铺里他还是跟崔伯爷说了的。前些日子父子俩都试图挖掘过这当品究竟是何物。但都没有结果。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显得非同寻常,如果不是极特殊的物事,徐少川为什么要将之放在当铺存放十年之久?
屋里也开始掌了灯,这样一来,窗外的天色就很昏暗了。
徐家那里盯梢的人还没有传来消息,估摸着还没那么早出门。于是转过身坐到桌边先吃饭。
他瞄了眼桌上的红烧鱼和酱肉丝,皱起眉来:“怎么就点这么些东西?”
小厮道:“回爷的话,这个月起府里没有月例发给爷了。咱们手上的余钱也不多,爷还请将就着些。”
他脸色瞬间变了。倒是忘了打从上次崔伯爷把家底兜给他听之后,崔伯爷索性就把他每个月二十两银的月例给停了,他们倒是断的坦荡,他每个月靠着点俸禄过活,如今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起了!
他郁闷地把碗盘往前一推,抓起酒壶又来斟酒,尝一口,杯子立马被他甩下来:“这是什么酒!”
“爷……”小厮欲言又止,一钱银子一斤的酒,能好到哪里去?
崔嘉瞪着他,忽然也气馁了。
“爷!有情况了!”
正郁闷着,守在窗前的护卫忽然低呼起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果然楼下大街驶来辆马车,已在当铺门口停下,而从车上相继步下来的两人,不是徐镛兄妹又是谁?
方才的那股躁火竟就有些按捺不住,说道:“去瞧瞧他们来了几个人!”
屋里护卫们嗖地转身下去。
楼下徐镛他们进门之后铺子就被关上了。渐渐有灯光上了阁楼,窗户是关着的,虽然街道只有三丈宽,但窗纱隔着人却看不真切,当中只见人影绰绰,时而有人靠近窗户,时而又有人行走徘徊,时而又有人突然站起,一看便觉不寻常。
“爷,摸到了,他们只带了三个人,一个车夫一个小厮还有个丫鬟。”小厮又凑上来说道。
三个人?他眉头皱了皱,既然特地选了夜里来取物,为什么连护卫也不带?他们真那么有信心,崔家不会派人暗中尾随?
小厮想了想,说道:“小的猜测,他们怕是觉得人带多了反而扎眼。”
难道不是么?本来当铺里这么晚还迎客就不正常,若是还带着许多人前去,岂不更加引人猜疑?
崔嘉想想也释然了。
如果徐少川存在当铺里的确实是崔伯爷那半枚印鉴,那么以徐镛的身手确是不必带护卫同行的。
这时候对门忽然传来吱呀一响,当铺的门开了!
徐镛徐滢拿着一物走出门来,回头冲掌柜的抱了抱拳,便就转身又上了马车。
崔嘉神经一紧,看着马车缓缓驶动,便立刻下令道:“等出了大街到了人少处,立刻上去截住他们,把包袱夺回来!”
马车里,徐滢抱着包袱,神态自若地睨着车窗外的街景。
侍棋虽然努力像她那么镇定,但整个人还是绷得有点紧。怎么能不紧呢?如今他们就好比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徐镛扫眼望着她们,跟徐滢道:“他们来了。”
马车驶入通往徐府方向而必经的一条小巷,然后只听扑腾几声,车子停下来,还有人叫嚷。
徐镛走下去,与金鹏和来人对着话,忽然间又闻衣袂响, 几道黑影立刻包围了马车四处。
还没等侍棋惊叫出声,就有人蹿进车厢往徐滢手上的包袱夺来。
崔嘉在树上望着这一幕,一颗心激动得都要迸出喉咙来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在进行,徐滢不会武功,徐镛已经被他的人骗出马车,要拿到那包袱简直不要太容易!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徐镛,在得知有人突袭时他突然间回头转身,将几乎就要得手的几个人三拳两脚就扫倒在地下,动作快得简直好比拥有三头六臂!怪不得他不需要带人手出来,他这样的身手,何愁护不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今日也非得得手不可!他徐镛身手再了得,能敌得过他十几号人一齐上吗?
他凝眉略顿,当机立断道:“都随我下去!务必拿到他们手上的包袱不可!”
说罢戴了面罩,冲着马车里的徐滢掠去。
徐滢察觉到远处有人影疾射而来,扭头望过去,一双大眼里竟不见半点意外和恐惧。
她当然不恐惧,不但不恐惧而且还没有半点挣扎。
只是当他夺走包袱瞪着她准备离去的时候,回头却恰恰遇上倒提着长剑立在同前的徐镛。
“是不是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地很好玩?很刺激?”徐镛冷冷望着他,微眯的双眼看起来也像刀锋一样冷。
崔嘉讷然了,回头去找其余人,却已全躺在地下不省人事!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竟然有这样的神通,能够以一己之力抵挡他十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
他开始有点慌张,手忙脚乱地把包袱先斜挎在肩上。
徐滢趴在车窗上,扬唇望着他:“不知道崔世子抢我们的东西做什么?”
崔嘉又是一顿,他们居然认出了他来!
他蓦地回头盯住徐滢,徐滢这时也提着裙子下了地,走到他面前,说道:“上次到徐府来行刺的人是令尊崔伯爷,这次半路设伏想劫东西的人又换成了你,这么说来,崔世子肯定是已经知道贵府穷得连府里世子房里的摆器都要以赝品来充数,这是怎么缘故了?”
崔嘉万没想到她连他们穷了的事都知道,更没想到她连他房里的东西是赝品都知道!
当下面上火辣辣,但东西已经到手了,他也懒得理他们,横竖不认,他们能奈何他什么?
但他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他们连他的身份都知道了,崔家什么状况也都知道了,更连夜探他们家的人是崔伯爷都已经肯定了,那他们这包袱里的东西?
他蓦地转过身,瞪了徐滢片刻,忽然将身上包袱解下来打开,竟是一盒子废纸!
怎么会是废纸?!他居然真的中了他们圈套?!
“徐滢!”他蓦地扯下面巾,冲着她怒吼起来!
“你吼她也没有用。”徐镛从怀里取出半枚印章来,举起来看了眼,说道:“你要的东西我们确实已经拿到了。不但拿到了,我还知道另外那半枚章已经在你们手上,而你们执着地寻找这枚章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某笔财富。
“从这个章子十年前就归于家父之手可知,你们崔家至少在十年前就损失了一大笔家财。而这个章子可以使你们重新又变得富有。我说的对吗?”
崔嘉望着那章子眼都红了。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要的章子,但他们既然知道他们找的就是章子,那就肯定已经落在他们手上!
“你们想怎么样?!”他咬牙道。(未完待续。)
187 气急败坏
徐滢再走过去点,说道:“我想知道几件事。首先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们要拿这章子,当初为什么要一定履行这个婚约?”
崔嘉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没什么问题。”
徐滢摊摊手,“但是你今夜暗中袭击我的事我可就不会放过了。你要是肯回答,那咱们就是叙旧,你要是不回答,你就是扮成刺客袭击我们。不怕吓着你,我如今是未过门的世子妃,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动的徐家二姑娘,还有我哥哥也是朝廷命官,你担不起这个罪的。”
虽然拿这种身份来压人确实很让人不齿,但也要看面对什么人啊,崔家这双父子,完全可以以各种手势毫不手软地进行碾轧。
崔嘉听到她这副调调简直是气疯了!
“你这个恶心的女人!我早就知道你虚荣势利,嫁给宋澈有什么了不起,居然也在我面前趾高气昂!我幸亏没娶你,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
话没说完,不知道哪里已经飞出一团泥来堵住了他的嘴。
商虎带着几个侍卫藏在树荫里,擦擦指尖的泥,对这个崔嘉真真是无语了。
他真以为宋澈会放心让他们俩出来当钩子引他上钩么?早就让他们跟徐镛密谋好了等在这里啦!
还幸亏没娶人家,也不想想他这癞蛤蟆哪配吃天鹅肉?合着他这里还感谢徐冰在崔家那么一闹呢。既然他这么知恩图报,那要不要帮他个忙。把徐冰打包送到他房里得了?……不过还是算了,徐冰到底也姓徐,闹出事来徐滢他们没面子。
这也就是他命好。赶上宋澈还出门不得,今儿要是他在,恐怕此刻已经直接被砸扁了。
崔嘉狂吐着嘴里的泥,气极败坏望着四处,又以为是徐镛干的,一面心里惊得如同见了鬼,一面面上气得喷了火。
然而他话都没出口。徐镛这里已先说道:“你要是再不回答,除了告你夜袭朝廷命官,我手上这半枚章子你也别想要了。”
他食指拇指轻轻一拈。便把章子尾部如掐白菜似的掰下一截来。
崔嘉气得胀红的脸瞬间又变成了白!
徐镛作势再掐,他立刻就抓狂了:“我说!”他瞪着他们:“当初家父跟你父亲立下这婚约时,就说好成亲之时这件东西必须归还给崔家,后来退婚了。我们难道不该拿回来吗!”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上门问?”徐滢道。紧接着又恍然道:“是了,令堂来过一次,只是语焉不详,一副生怕我们嗅出苗头来的意思。”
崔嘉快被她奚落疯了!
徐滢又笑道:“令堂连句明白话都不敢说,那么我就可以猜测这笔钱的来历了。
“这笔钱肯定不会什么清白钱。我想,甚至跟当年令尊押解云南窦旷归京途中的遇袭事件还有些牵连。当年家父恰巧路过而相救,或许无意得知了令尊的秘密,令尊为了封口。所以当场就提出缔结那桩婚约。是不是?”
私自开矿可是大罪,这钱当然不清白。崔嘉被戳中软肋。只得冷脸以对。
“不知道贵府的家财在十年前用去做了什么?”徐滢冷不丁又问。
他冷哼着别开脸。
徐滢扬唇:“是贩私盐了还是拿去开矿?”
崔家还没那个胆子拿去造反,这钱要不是被他拿去钱生钱就真见鬼了。而所有行当里,哪里有比私下经营盐和银矿等更挣钱的?尤其是银矿,那要是开出来,直接就是钱,连中间售卖这道环节都省去了!而窦旷在外任知府这么多年,哪里有矿他必然知道的。
凭崔嘉这副样子,除了做这些,还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不成?
崔嘉心虚到面无血色,跳起来指着她:“你休要胡说八道!”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反跃起身,朝徐镛手上的印章扑去。
他就不信他的武功能比他好出这么多!
徐镛急速后退,藏在树荫下的商虎他们瞬时举剑迎上来,不到眨眼功夫四把剑便把崔嘉牢牢架在中间。当然,几个人还顺带把他当蹴鞠玩了几脚。
——有他们几个在此掠阵,他崔嘉还想上天不成?
说真的,大梁这么安稳,弄得他们一点挑战性也没有,真不介意崔家再多几个给他们当当陪练。
“你们!”
崔嘉半撑在地上,捂着被踢肿的脸,震惊地望着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儿?……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人为什么会被收拾干净了,原来不是徐镛武功出神入化,而是宋澈也派了人跟他们一同布这个网,他奶奶的他居然被他们算计得死死的!
“崔嘉,当年京郊外驿馆遇袭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滢敛起戏色,“来劫囚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崔嘉气急败坏地大吼,“我只知道我们家的钱都被我父亲拿去败了,给冯家的聘礼都是我母亲从嫁妆里拿出来的,我如今连月例银子都没了,在外吃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成,驿馆的事关我什么事!你要问就去问他!”
他真他妈倒霉透了,倒不是真怕他们去告他什么的!凭崔家那点面子,就算他们真有证据控告他,凭崔家在朝堂的脸面,那也伤不到他的根本!
现在章子落在徐家手上,而且他们还知道了崔家败落的秘密,必然不会再让他们拿回去。而崔伯爷当初也确实没提到劫囚的事和订婚约的事,他怎么知道怎么回事!这死丫头到底是什么妖孽?!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们不要再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扯嗓子叫喊着,撑地爬起来,指着徐滢又要发恨,到底咬咬牙又把手收了回来,轮番瞪了他们几眼,拔腿往街头冲去了。
“要不要追?”商虎问。
“不必了。”徐镛摇头。“追也没用,崔涣为人狡诈,而崔嘉性子浮躁,他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以增加泄密的风险。”
他们只想从崔嘉这里套取些秘密而已,目前并不想把事情弄大闹得不可收拾。且老是拿捏个傻子有什么意思?他此番失手,崔涣必然不会饶他,让他滚回去受他老子的教训,岂不更有趣些。(未完待续。)
188 坑爹的命
这里一路无话。
等到声嚣远去,先前商虎他们藏身的对面的树梢上才又轻飘飘跳下两个人,沿着街头一路回了冀北侯府。
崔嘉顶着青肿的大花脸回到府里,崔伯爷与崔夫人早就收到讯迎出来了!
见到他这副模样已是吓了一跳,等到他吞吞吐吐把前因后果一说,崔伯爷气到差点没直接对着廊柱往上撞了!
“我竟然养出你这么个废物!”
话没说完一脚已往他身上踹去了!
他就知道这些事不能跟他说,一说必定惹祸!这下好了,本来中间还隔着层窗户纸,大家不挑破,徐镛他们就是再聪明,猜得再多东西那也只是猜测,崔嘉这么一闹,搞得他们心里全都有数了!现在多半连当夜出事的经过都已经怀疑上了,他日后还怎么去拿回那章子?!
万一逼急了人家真把那章子给毁了呢?
又万一把他当年那点事捅到宫里去了呢?
虽然说当初那矿是没开成,可是皇帝要拿你那是很简单的事啊!
他气得两眼发黑,捂着心口闭一闭眼,抽出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跳起来,怒吼着又往他身上扑去:“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崔夫人连忙跪地哭劝,正好路过的次子崔韦也舍身扑到崔嘉身上来求情,这才好歹将他拉开。
余延晖睡得正香,半夜里又倒霉地背着药箱匆匆赶到广威伯府。
近来京师外伤的人似乎比往年多得多。他是不是该考虑多招几个坐诊大夫了?
金鹏传来崔嘉被暴揍的消息,徐滢就能放心安睡了。
崔嘉把崔家的秘密吐露出来,崔伯爷决饶不了他!真把他告到都察院。崔伯爷把他保出来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到时候不但他毫发无损,她这个未过门的世子妃就已经先落个张狂的名声在外头了,那可划不来。
而且眼下徐少川怎么死的还没有答案,若无生死之仇,又何必把人生弄得那么复杂纠结。
这不崔家那点破事儿她跟徐镛心里都有谱了么。
崔家这章子背后的钱必定来历不正,所以崔家夫妇绝口不敢把这秘密泄露出去。只等着徐滢一嫁过门便拿着这章子去取钱。
而当初徐少川为什么会在跟崔伯爷结下儿女亲事之后回来忧心忡忡,必然就是因为他事后察觉到事有蹊跷,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徐少川会在那种情况下触及到崔涣的秘密?当时的情况不是崔涣正被人劫囚,事件的中心不是在窦旷吗?
就算真如她所推测,窦旷跟崔家这笔钱也有关系,那么为什么偏偏是在那个时候?
于是到如今又还剩下两个最后两个疑问。一是这个劫囚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以及他有着什么目的?二是此外徐少川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他的死跟崔涣有没有关系?
假如徐少川是死于崔涣之手,那当然崔家就不会是这模样了。
不过这些也急不得,想从崔涣那老狐狸身上套得真相,还得见机行事。
这章子被徐镛扣了下来。
崔伯爷不敢耽误崔嘉差事,踹的不是明面地方,第三日便就又上衙去了。
徐家继续替徐滢操办嫁妆。
杨氏近日老捧着帐本,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时而去铺子看看经营状况。时而又去庄子里看看收成,近日又张罗起要重新给她打家具的事来。
因为原先打算嫁去崔家。因此家俱什么的竟是早早打制好了,伯府世子夫人的身子虽然远不如王府的世子妃,但那会儿没分家,都是公中出钱打造的,比大姑奶奶的规制好些,也够得上体面,但如今看起来却有些掉价了。
杨氏便想重新打一套,可总共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重新再制也是难了,于是她又愁着是买木头重做还是去直接买现成的。京师有两家做檀木的手工质量都不错,但尺寸上又难得那么标准。那就只能选择现做。
现做的话未免就赶了。
这日伍云修往府里来送过聘吉日,正碰上来府里送木头样子的人,回到王府便跟端亲王说起这事来。
端亲王想了想,说道:“你去工部看看,他们手下工匠多,又有现成的地盘,需要打哪些,让他们直接跟徐夫人商议便是。”
工部里能人多,彼此又有默契,又熟悉宗室新房里的一些细节配备,交给他们再省心不过。
杨氏这里得了消息自是松了一口气,当即着苏嬷嬷和管事罗顺一道拿银子去看木头不提。
宋澈将养了大半个月,终于坐卧起立不成问题,只是尚不能骑马,只能坐车轿,令他觉得别扭。
不过这样总算能够出门,打从圣旨下来他便没见过徐滢,虽然有关于她的消息不绝于耳,但总归不如见到真人痛快。
这日夜里便就着流银跟徐镛传了话,晚饭后乘着轿子悄悄往徐家来。
徐镛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因此很知趣地出去找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见的一本书,把书房让了出来。
宋澈心情很澎湃,端着一脸的正经没话找话:“那姓崔的竟敢跟踪你,还敢突袭你,你怎么不让徐镛一剑削了他?”
别的倒不怕,他还没那个胆子敢动她的性命,主要是万一跟着跟着发现她的好来,那可怎么办?
商虎他们办事真不利索,要是他在,肯定让那姓崔的这辈子都不敢再混京师。
“怕什么?”徐滢坐在对面,拿茶碗盖一下下划拨着杯里的茶,“下次我跟着你,不就成了?”
宋澈看到她这样神态心里便禁不住一跳,再听她说出这句话,又连跳了两跳。再看看她那近在咫尺的眉眼鼻唇,心里又荡漾了。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姿态,吃了口茶望着窗外残月道:“卫所那案子看起来很棘手,我恐怕经常要下卫所,到时不可能总呆在京师。”
“卫所?”徐滢抬起头,笑说道:“成啊,到时你什么时候去,告诉我。”
“你也去?”宋澈顿了顿。
“要不然呢?”徐滢似笑非笑睐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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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189 袁姓官人
宋澈满腔的春花乱飞,忍不住说道:“那就去吧。”
刚刚还端着的他忽然就高兴起来,烛光下的他就像颗小太阳一样明媚四射。
徐滢望着他有些出神。
宋澈决定还是跟她说些正经的,于是道:“我明儿就回衙门了。下个月武举开试,我得去坐镇。去年五军大演练的时候中军营输得惨不忍睹,下次演练是明年,我得在这里次武举上好好把关,挑几个得力的出来撑撑门脸儿才成。”
徐滢挑眉,武举么。
她虽然不懂武功,但徐镛的身手给他中军营长脸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这种事论不到她说,徐镛能不能中都凭的是他的本事,一来他不会愿意在这种事上走后门,二来宋澈也不会答应给他开后门,她只要安静地闭上她的嘴就成了。
“正好等武举完了,我们就该成亲了。”他看她不言不语,以为她因为他转开话题而觉无趣,因而自己又转了回来。“等我们成了亲,就帮你办袁家捐官的事。那缺我已经让人留着了,没什么问题的,回头我让徐镛去替袁怙找顺天府调下户籍。”
他其实比她更盼着这一日,只是不像她张嘴就能说出口而已。
徐滢对他的安排没有意见。也已经不打算再逗他下去。
这里再说了几句话,正觉气氛融洽,流银就来催回府了。
宋澈几乎要往他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来。好不容易见个面,而且还只能在屋外四面都有人的情况下斋坐着。连让他多留会儿都不肯,简直是欠骂!但考虑到这里是徐家,他也只得缠缠绵绵地回望了她几眼。由她送着走出院门来。
两个多月看着虽然难熬,但手头事情一忙也过得很快。
宋澈回衙之后太子便把卫所的事交回给他了,这不只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宋澈自己的意思,他身怀武艺却居然中了刺客暗算丢了这么大个脸,别说这京师内外卫所上下与他不合的看笑话的多了去,他自己也过不去这坎。
如果他不把这奇耻大辱给雪了,岂不让人笑话一辈子?将来屯营里还有谁会听他的?
为了跟徐滢往来传话方便。他把徐镛又调到了身边。
他们这么调来调去的,衙门里小吏也习惯了,原先还当他们有一腿。如今才知道原来不止一腿是有两腿,徐镛连妹妹都已经许给宋澈了,还有他们什么好说的?
当然也有机灵的察觉到真徐镛来了之后的变化,通过种种线索疑心起徐镛换了瓤。但到底没有依据。而且人家如今是个宋澈的大舅子,他们更不能乱说。
因着这层关系,就连林威刘灏他们原先跟徐滢混得极好的一帮小吏们也对徐镛客气起来。
吃饭不约了,吃零嘴儿不邀了,围树底下开八卦会的时候也避着他了。徐镛观望了两日,便就主动邀请他们去庙前大街吃酒听曲儿,一来二去,大伙儿又渐渐接受了身为王府世子内兄的他。八卦的时候也叫他了,瓜子也能分他一半。
但徐镛自己仍还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当初听说端亲王想把徐滢娶进门做儿媳时。他就开始各种调整心态,但不管调整得多么好,赐婚圣旨公开之后,面临着周围诸多变化,还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尤其当徐少泽爱攀附的名声在外,在之前徐滢与宋澈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之后,这冲击可想而知。
总之人生百态,令得他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也感受十分深刻。
但这些事他从来没当杨氏和徐滢提过半句,徐滢有时候会问一问,他也是一笑置之。
有次端亲王带着他往六部去办事,正听到有人私下取笑议论,端亲王要斥责,他也平静地劝止了。
他不会阻止妹妹拥有幸福这是无法更改的事,至于这些流言蜚语,跟徐滢的未来比起来并不算什么。就连宋澈都要承受人们背地里的质疑和非议,他这又算什么?有本事他就挣个功名出来让徐滢脸上也跟着添添光采。
这么样想想徐滢也挺不容易,一面丈夫被人笑话是个没本事的绣花枕头,一面哥哥又被人讥讽攀附权贵。她自己倒是有本事,可惜又是个姑娘家。
于是私底下也只有越加发奋筹备武举,但求在武举上一举夺魁堵堵众人那把嘴。
这日正随着宋澈往端亲王处参加完集会回来,衙役忽然就来报:“门外有位姓袁的官人求见大人。”
徐镛一时候想不起认识什么姓袁的,还以为找错人,旁边宋澈倒是记性好,停步提醒道:“滢滢那个朋友不是姓袁么?”
他这才恍然大悟。
袁紫伊啊。
不过这姓袁的官人又是怎么回事?
袁紫伊因着徐滢要成亲,这些日子也没少往徐家跑,跟杨氏也越来越熟络。
杨氏因为这些年的隐忍本就对徐镛兄妹有愧在心,而穿越来的徐滢相较于八面玲珑的袁紫伊生来又有几分久居高位的疏离,哪怕是接受了这个家庭,她仍然没办法做到像原来的徐滢一样对杨氏表示出天性的亲昵,跟徐镛倒是有种知交的情谊。
袁紫伊圆滑世故,察言观色,左右逢源,什么都会,杨氏有些事也乐意与她说说。
袁怙自打知道袁紫伊有这么个手帕交之后也打听了打听徐家的情况,这一打听差点没把他给吓趴!
原来她的手帕交不但是堂堂兵部左侍郎府的二姑娘,更是新近才被赐婚的端亲王府世子妃!亲王府的世子妃呀!那将来就是亲王妃!而且还是大梁至今圣恩最隆的端亲王府的世子妃!这对他们老袁家来说就好比戏本上传说的西王母啊!
老袁听完没有半点惊喜的感觉,相反只有惊吓!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女儿哪来这么大能耐,居然认识了这么有来头的人物!而且这人物居然也很给袁紫伊面子,还曾上过自个儿家里串门!
怪不得她想让他去捐官,肯定想觉得在那位徐小姐面前自卑!
这丫头!
他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愧疚的是那些年没好好照顾她,难过的是紫伊原来竟然这么能干,而他却不能让她体体面面地跟姑娘们交朋友。她让捐官的事他本来是坚决不考虑的,可是这么一来他又有点松动了,难道他活到三四十岁了,半道还要去混官场吗?
他心里十分没底,而她这些日子又忙着给徐姑娘做喜鞋喜袜,他也鼓不起勇气去寻她。
都到了帮人家做鞋袜的地步了,肯定这情份是浅不了了,难道他真应该应了她不成?
辗转了几日,他想起上回她说是托的徐姑娘的哥哥帮他捐官,而这位小徐大人又在中军营当差,暗地里又琢磨了几日,因而便就拎了两盒上好的毛尖,还有两斤干贝到了五军衙门。
徐镛到了前厅,一看果然有个穿着宝蓝袍子的中年男子驼着背拢着袖,浑身拘谨地坐在客座上,一动也不敢乱动的样子,便就轻咳了声,上前打招呼道:“听说是袁掌柜要寻在下?”
袁怙本以为徐滢的哥哥必已二十出头,乍然见到长身玉立俊俏挺拔的他还愣了愣,然后才连忙起身施了个礼:“小的袁怙,见过徐大人。”
徐镛伸手让座。
袁怙便把带来的礼递过来,“一点小意思,请大人笑纳。”
徐镛看了眼,温声道:“不知道袁掌柜寻在下有何事?”
袁怙半辈子都没跟县令以上的官员直接打过交道,踟蹰了半日才壮胆子道:“小的就想问问大人,是否认得小女紫伊?”
徐镛略顿了下,“认得。”
袁怙接着道:“那敢问小女是否曾托大人帮小的捐官?”
徐镛想了想,袁紫伊可没有亲口跟他说过要捐官的事,是徐滢跟他说。不过虽说他对袁紫伊那个人不怎么待见,但是袁怙浑身上下透着老实巴交,他倒也不忍心让他难堪,遂扬唇道:“的确是有这么回事,袁姑娘说是想为自己两个弟弟谋谋前程。”
毕竟商户家的子弟是没有资格进国子监的。
袁怙面上就有了为难。
面前这徐大人看起来挺靠谱的,他倒也不担心袁紫伊受骗,但是这事一旦证实,他就更忐忑了,那他到底是真要听她的劝去做官么?他这一看到当官的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到时候怎么当差?
“袁掌柜是有什么难处么?”徐镛问。
袁怙清了下嗓子,说道:“不瞒大人说,小的本打算做做小本生意,本本份份地养家糊口而已,对这做官委实心里没有底。小的听说大人与二姑娘都很瞧得起小女,所以想托大人帮着劝劝她,看咱能不能不捐官?”
徐镛看着他,又想起袁紫伊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他对袁家情况知之不详,只从金鹏口里得知袁紫伊的生母已经过世,早些年被继母欺压,近几个月不知怎地突然强硬起来了,不但跟徐滢一道狠治了继母,还主持了家务,如今把个袁家内外整治得像模像样。
她怎么会有个这么没有憨实的父亲呢?(未完待续。)
190 脑子有病
他捧杯想了想,说道:“请恕在下多嘴,其实我觉得袁姑娘的想法也没有错。中军衙门里正好缺几个管帐的经历,袁掌柜有多年管帐的经验,而且中军衙门又不如外边的衙门,王爷和吴国公宋佥事他们都很公正,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虽说如今宋澈把这事揽过去了,可袁紫伊既是徐滢的朋友,他也只能尽力劝说。
袁怙默了默,说道:“纵然这些都如意,然小的若做了官,小的家中祖辈传下来的几分薄产又该如何是好?”
这才是他真正忧虑的问题。
那几间铺子虽说不多,但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全部来源。当官那点钱又够贴补到哪里?
徐镛听他说到这里,倒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正逢衙役又来说宋澈有事传见,袁怙便起身告辞。
徐镛目送他离去,拎起他留下的这堆茶叶海味,挑眉吐了口气。
袁紫伊对袁怙来找徐镛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喜鞋喜袜她已经帮徐滢绣好了,他们在衙门里说叨的时候她也在徐家。
家俱什么的由工部的人揽了去,剩下的事情要操心的就少了。而且杨氏是个很爱操心的人,徐滢就是想帮忙她也一定要亲自确认过才放心,所以徐滢索性撂开,两人也有时间捧着葡萄盘子在在小花园里荡秋千。
阿菊忽然来报隔日便是陆翌铭的生日,上次杨氏因觉未去陆家赴宴对陆翌铭心存愧疚。所以预备了几样礼物着徐镛跟徐滢送过去。而他们这一去,长房二房也不好意思不随礼去,如今黄氏就代表老太太在前头跟杨氏商议这事。
徐滢刚把阿菊打发回去。袁紫伊就想起来:“这个陆表哥,可就是上次你让我派人盯梢的那个?”
徐滢盘腿望着天边浮云:“徐家在京的只有一个表少爷。”
袁紫伊就道:“我前几日上铺子去的路上,看到他了。他跟几个混江湖的从酒楼后门出来。”
徐滢扭头望着她。
她拿绢子擦着葡萄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但你不觉得这个人太过阴鸷么?每次见到他我都觉得他苦大仇深,瞧着就觉心情不好。”
徐滢也犯起琢磨来。
其实她也觉得陆翌铭气质太过阴郁,一个比徐镛大不了多少的富家少年,到底有什么事情促使他这么放不下?苏嬷嬷上次提到徐少惠的死给徐家带来的一连串影响。陆家当初既然口口声声把责任推到杨氏头上,那陆翌铭会不会这样想?
毕竟徐少惠死后,他在陆家过得并不如意。
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徐滢敢担保他比现在还要惨上几倍。
可如果他对徐家有恨意,为什么又会跟徐镛这么要好?
如果不是苏嬷嬷吐出的真相,她都完全不会怀疑到这件事上来。
正琢磨着,画眉就过来了:“姑娘。大爷往这边来了。”
徐滢还只是顿了顿。袁紫伊却是愣住了,看看天色,斜阳还挂得老高,他怎么这么早就下衙了?
徐镛其实早就知道袁紫伊最近老往家里跑,这不拿着袁怙丢下的那些礼只觉烫手,听金鹏说她这会儿正在府里,遂就趁着宋澈进宫去而提前下了衙。
到了府里直进小花园,便见她们俩坐没坐相地盘腿在秋千上唠嗑。徐滢神色淡定,而她则东顾西盼。两颗眼骨碌碌,一副正打主意怎么开溜的样子。
他唇角微抽着走过去,先回应了徐滢,然后负手望着袁紫伊:“袁姑娘好久不见。”
袁紫伊干笑道:“徐大人回得早。”转头又跟徐滢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慢聊。”
这个徐镛很是莫名其妙,她还是远离他比较好。
徐镛却移出半步挡住她:“袁姑娘既说我回得早,可见是真的早,怎么又说不早了?”
袁紫伊愣住。
徐滢惊觉徐镛这有些来者不善,只得帮忙打圆场:“袁家确实不少琐事要等着她办。”
“我也有事寻她,你先一边儿去。”
徐镛甩过句话来,把徐滢噎得跟连吞了两颗大枣似的。再看看徐镛这副架势,遂明智地决定不掺和,丢给袁紫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出去了。
袁紫伊心生警惕,横眼瞄着徐镛,“我应该没得罪过徐大人吧?”
她刚才不过是一时疏忽让他揪着了话柄,还当她真的干不过个乳臭不干的毛头小子?少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又没说你得罪我。”徐镛气定神闲地在石凳上坐下,接了丫鬟们递过来的茶,说道:“不过姑娘动辙如惊弓之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难道心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不成?”
袁紫伊冷笑,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脑子有病吧。便也在对面坐下来,“素闻大人明镜高悬,怎么也学起妇人家疑神疑鬼起来?俗话说过门即是客,大人这待客之道,可不怎么地。”
徐镛睨着她:“你既知过门即是客,不知道有没有随点什么礼上门?”
袁紫伊愕住,她真没防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谁家日常串个门还得动不动就拎一堆东西上门?再说初初登门那几次她是都有随手捎点小点心什么的,只是后来熟了,杨氏又一再交待不必见外,她也就省了这些个虚礼,他倒是有脸挑起她的理来!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功夫跟他瞎磨叽。
她站起来,皮笑肉不笑说道:“我还有事,不陪您了,告辞。”
“要走可以,把这些带回去给令尊。”徐镛接过金鹏手上捧着的一堆礼盒,亦是看也不看她地说道。
袁紫伊蓦地转回身。
带东西给袁怙?
她拿起那两罐茶叶看了看,又拿起那盒干贝看了看,一看就知道都不便宜,她狐疑地望着他,“你要给我父亲送礼?”呵呵呵呵,没搞错吧?他抽的什么疯?
“啊,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徐镛站起来,“我虽然跟姑娘道不同不相予谋,但跟令尊,其实聊得还蛮投机的。”
说完他就昂首走了,独剩袁紫伊愣在那里。(未完待续。)
191 真有体面
袁怙从铺子里回到府里,袁紫伊就在二门下等他了。
还没等他会下她就把那堆茶叶干贝什么的推过来:“徐镛让我带给父亲的,这是什么意思?”
袁怙没想到徐镛竟不肯收他的礼。他去找徐镛是特意避着袁紫伊的,看模样徐镛也没有说破,当下就扯谎说他也不知道,也许是人家徐大人觉得家里东西太多,才让她带回来免得糟踏的。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袁紫伊自然更不信,她逼问得急了,他就进后院沐浴,袁紫伊也无可奈何。
徐滢难忍八卦之心,晚饭后也摸到徐镛房里旁敲侧击地打听。
徐镛便把袁怙来找过他的事给说了,而后道:“袁掌柜所虑的也有道理,你们这样擅作主张,到时候袁家的祖产都无人打理,对袁家真的好吗?”
“怎么会没有人打理?”徐滢觉得袁怙真是太忽略袁紫伊的能力了,“袁紫伊几个月时间就把他们袁家改头换面,如今袁掌柜走出去别人都高看他一眼,再没有人把他当小买卖主。别说十来间铺子,就是再多两倍袁紫伊拿下来也能没问题。”
做生意这种事情又不必事必躬亲,只需要挑几个靠谱又有能力的人打理下面事宜就成,哪里需要像袁怙那样一年到头地在外头跑?说到底还看你挑人有没有眼光。
关键是袁怙本身也并不排斥当官,只是他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不过既然他这么忧虑。又特意找到徐镛来作说客,她少不得也要跟袁紫伊说说了。
徐镛却趁她想心思的时候抓住了她话柄:“再多两倍也没问题?”
徐滢略顿,连忙打了个哈哈扯到明日去陆家作客的事上。把这事给揭了过去。
陆翌铭是十九岁的生日。
据杨氏说往年他生日时府里就只有徐少川带着徐镛过去捧场,后来徐少川过世了,就只有徐镛过去。当然各房寿礼还是都备了些的。
今年因为徐滢被赐了婚,他们三房一去,别的人就真端不起这个架子不去了。冯氏本来还想拿拿矫,被徐少泽一嚷,也不得不带着徐冰收拾整齐上了轿。徐滢因为也早想着去陆家看看。于是一路人浩浩荡荡往陆家来。
陆翌铭在陆家孙辈里排行第三,真是轮地位顺数倒数都轮不到他。往年过生日府里也就是按定例多给一个月的月例,外加奶妈煮给他的一碗寿面。再加上有徐镛兄妹陪陪而已。当然该他这三少爷的一切定例都没少过,只是过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而今年的生日一大早就得到消息说徐府里几位舅母和表兄妹都会来,莫说他失措了,就连整个陆府也热闹起来了。毕竟一个散寿来这么多人。而且来的不光有当朝兵部左侍郎的夫人小姐,更还有即将入主端亲王府荣昌宫的世子妃,这无疑是隆重的。
陆家昨儿倒是收到了徐家消息说徐家会来人,还以为只有徐镛,因此并未放在心上。等到大路人马一到,看到冯氏下了轿,陆翌铭的继母以及陆家大太太俱都傻了眼,连忙着人去张罗茶点。又临时着人备酒菜。
等到徐滢这一下轿,陆大太太就亲自上来扶轿杠了。
陆家也是京师一大望族。家里不乏当官的,不然的话当初徐少惠死后也没那个胆子把屎盆子扣在杨氏头上,可他们家官当的明显不如生意做的好,至今没出过个强过徐家老太爷的,所以看到冯氏已是不行,再见到徐滢,就更是恨不得直接背着她进门了。
当然这么说也夸张了点,总之徐滢一进陆家的门,对这个家族的氛围立刻就掌握了个**不离十。
同来的徐冰却始终没个好脸。
从前一同外出作客,受追捧的总是她,而如今却换成了徐滢,她当然是会不平衡的。
不过被徐少泽那番教训之后,近来又被冯氏唠叨,也收敛了许多。今日全程少言寡语,安份得紧。
陆翌铭难掩欣喜,纵然徐镛他们并没打算留下来用饭,他也一个劲地挽留。
陆大太太请来姑娘们作陪,女儿四姑娘邀请着徐滢往自己院子里去说话。
徐滢没什么意见,来了当然是要了解了解的。
四姑娘陆明珠的院子清静优雅,用来招待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等徐滢徐冰对座在圆桌两侧,她就亲自捧了茶上来。
“这些年少见你们,滢姐姐倒是依稀见过几回,冰姑娘倒是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我这粗茶。”陆明珠浅笑轻语。
徐滢抬手扇了扇茶香,说道:“茶倒是极好的茶,只是你这屋里书卷香太重,让人都敬慕主人的才气去了,倒没了心思吃茶。”
陆明珠执扇掩口,笑说道:“滢姐姐何时变得这么会吹捧人?”
徐滢就笑笑,不说话。这陆明珠是个伶俐的,跟这种人打交道就不能太老实。
陆明珠见她不接口,就去问徐冰:“冰姑娘觉得怎么样?”
徐冰道:“极好的。”她悄悄地斜眼看了眼她,对她尊称自己为姑娘而称徐滢为姐姐有点不舒服。
陆明珠又笑着搭上徐滢的手:“原先三哥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我也曾到过你们家去过,我还记得你们院子有蓬紫藤树,不知道还在不在?”
“还在的。”
她们这里唠着磕,虽不见十分热络,然徐冰插不上话,旁边看着就有些尴尬。
其实这陆家上下倒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势利的,只不过那些不势利在这样的大环境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这个陆明珠却是看得出来极有心机。但因为她跟徐家扯不上边,徐滢既不想刻意激起徐冰的嫉妒心,也不想对显出对陆家的冷淡,也就一直不咸不淡地溥衍着。
徐冰坐了半晌,看着门外丫鬟们来来去去,实在无聊,便就瞅空子插话道:“都说儿女的生日乃是母亲的苦难日,来了都还没去看过姑母从前的住地儿,不如我们去二房坐坐吧。”
难得她说出句这么体面的话,徐滢可不能不回应。这里起了身,陆明珠也话头知尾地站起来,引着她们往二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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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他有秘密
徐少惠过世后,所有的遗物都被陆翌铭搬到了房里,包括徐少惠的画像。
徐镛和陆翌铭原本在花厅吃茶,听说她们来了,陆翌铭便就腾了地儿,让乳母在屋里招待着。
徐滢从没见过徐少惠,而徐冰是纯粹走走逛逛地打发时间。乳母引着他们到了西厢房,迎面挂着好几幅女子画像,行走坐卧都有,即使是画出来的面容,依稀之间也与徐老太太有几分相像,可以断定是徐少惠无疑。
徐滢屈身福了福,徐冰也如是。
陆明珠说道:“其实最像二婶的那幅在三哥的书房,就是不知胡嬷嬷让不让我们进去。”
她对于徐滢有着显见的热情,但又还算没过火。
胡嬷嬷闻言,哪还有不让进的道理?当下就笑着引她们去往陆翌铭的书房。
书房里摆着许多书,以及多宝阁上各种笔墨笔砚,陆家做笔墨生意,似乎个个姑娘少爷房里都备着不少。
西墙上果然还有一幅画像,是徐少惠在花间支颐小憩的样子。此幅眉目清晰,神态可掬,可以想象生前的她定然是个温婉秀慧的女子。然而这个温慧的女子,纵然是在花间微笑,眉间却还是拢起一簇似有若无的忧愁。
徐滢细看了看便转过身,又轻轻礼了个礼转身,目光扫过陆翌铭的书桌,唇角又扬起来。
陆三少爷的书桌竟是凌乱得很,随行的胡嬷嬷明知徐滢看到。神态也安然若素,想来他素日便是如此。
徐滢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后略一顿她又趁胡嬷嬷不注意时看了回去。书桌上散落着几张名帖,还有张掩在名帖之下,而露出一半来的名单,名单上写着好几个医馆名称,以及医馆里的人名。
“滢姑娘想是觉得我们少爷的桌子很乱罢?”胡嬷嬷回头冲她微笑,也略带歉意,“我们少爷不让人清扫书桌。”
徐滢笑一笑:“大丈夫不拘小节。不算什么。”
说着走了出去。
沿途经过东花园,陆明珠又引着她们进去逛起来。一路上蔷薇芍药什么的都有,虽然有些并未至花期。但也颇为惹眼。
徐滢笑问道:“我表哥身子骨怎么样?这花园离他院子那么近,会不会也经常来逛逛?”
陆明珠想是以为徐滢来打听陆翌铭在陆家处境,因此倒是停步笑道:“别看三哥不爱说笑,可他身子骨健壮着呢。没事的时候还跟着我们府里的武师习武强身。一年到头连风寒都极少得。这不,因为马上要到会试之期,家母还特地着人给三哥每日加了参鸡汤呢。”
徐滢亦笑道:“大太太还真是费心。”又扭头跟胡嬷嬷道:“净房在何处?”
胡嬷嬷是原先徐少惠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奴才,闻言便引着她往庑廊净头的净房去。
路上徐滢也与她唠磕:“表哥吃参鸡汤可还吃得惯么?”
胡嬷嬷叹道:“大太太这方面倒是不错的。”言外之意也就是别处做的太差。
徐滢可不方便说什么。
徐镛还得去衙门,再者陆翌铭只是散寿,如今二房又是他继母当家,哪好意思真到人家家里留饭?这里逛完回到前厅,大伙就已经在前院齐聚了。
陆家几位太太再三挽留。包括陆翌铭的继母,陆明珠也拉着徐滢依依不舍。还甜甜地管徐镛叫镛哥哥,也不知道徐镛起鸡皮疙瘩没有。
出门后徐镛去了衙门,徐镛回到三房,把陆家的回礼呈给杨氏,便也直接回了房。
杨氏又随过来,坐下道:“看你心不在焉的,可是冯氏她们又在陆家给你添堵了?”
徐冰除非是猪脑子才会还挑衅她。徐滢道,“是我看到点东西,正琢磨着。”
杨氏扬眉:“什么东西?”
徐滢张了张嘴,到底又憋了回去:“没什么,就是看到了姑母的画像,觉得有点难过。”
杨氏眼里闪过丝惶意,但很快就随着她的眨眼而消失在眼底。
不过低头接茶的徐滢并没有看见。
她所琢磨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徐少惠的画像,而是她在陆翌铭桌面上看到的写着医馆名称的单子,会注意到这个实在是它像是很重要地被夹在那名帖底下,而据后来她从陆明珠以及胡嬷嬷口里套得的信息,陆翌铭身体一直不错,那他收集这么多医馆讯息做什么?
当然仅凭这个而去怀疑一个人终究是有些扯,所以她也就没把话说出口来。
陆翌铭送走徐镛他们,在廊下站了站,也回了房。
进了院子胡嬷嬷便迎上来,将书房钥匙给了他。
“她们进书房了?”他凝眉道。
“进了。”胡嬷嬷答,“是四姑娘提到这当口,奴婢也不好不让进。”
陆翌铭微顿,加快脚步进了院子,走到书房前开了锁。
屋里一切如旧。
他环顾四处,目光在墙上徐少惠的画像上停了停,然后转到凌乱的书桌上来。看压在名贴下记着医馆名称的那张纸他顿了顿,伸手将它抽出来拿在手里,回头道:“她们可曾看到这个?”
胡嬷嬷上前望了望,说道:“只有滢姑娘看了两眼书桌,别的人皆没看见。”
“徐滢?”他皱了眉。
胡嬷嬷道:“滢姑娘只是顺眼看了看,不一定看清了。”
“那可说不准。”陆翌铭皱了眉,“她如今厉害得很,不但从冯氏手上拿回了杨氏嫁妆,更是联同徐镛把家都分了出来,咱们家可没有这么能干的姑娘。”
说完他把手里的纸撕碎丢掉,又说道:“让陆全儿再去找几间医馆。马上就要武举开试了,紧接着徐滢又要成亲,等他们事都办成了,就什么都晚了!”
胡嬷嬷称是。
这里正要出门,忽听院门口又传来说话声,陆翌铭跟胡嬷嬷对视一眼,走到窗边望了望。
陆明珠正好在门廊下看到他了,甜甜地盈开一抹笑走进来,从身后丫鬟手上接了盆墨兰放到台上,说道:“三哥今儿过生日,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因想着三哥喜花,这是特意让人从外头买来的,希望三哥喜欢。”
陆翌铭嘴角略抽了抽,垂下的眼眸略有些发冷。
一个屋檐下住的兄弟姐妹,生日都过了大半才来送礼,还说是特意,不是太可笑了么?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些年的生日他都是胡嬷嬷一碗长寿面打发了的,就连他的生父都没有在意过他,又何况别人?府里银子倒是没缺过他,但除了银子并没有别的了。
温情?关爱?这些都是狗屁!
他就好比陆家的一只鸟,一只猫,反正养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母亲死后他夜夜恶梦,而他的父亲陆至廷还要隔三差五到他房里对他来番羞辱,他又惊又恐,病到人事不知,也只有胡嬷嬷拿着私己银子给他请医问药,陆家里他的这些亲人,真连胡嬷嬷一个下人都不如,这当口,倒是又来提什么给他送寿礼了么?
“三哥可是不喜欢?”陆明珠见他不答话,又出声了。
“不,哪里?”他抚着这茂密兰叶,抬起头时,脸上又是一副忧郁不安之态,“难为你费心,还特意去买,其实不必的。”
“三哥客气。”陆明珠笑着,在身后锦墩儿上坐下来,又说道:“三哥打算几时给徐家回礼呢?”
按规矩,收了生日礼总得有回礼的,他们连饭都没留就走了,就得上门去趟,以示敬意。
陆翌铭略顿,“还没想好,怎么了?”
陆明珠微微笑着,手抚着旁边一只半人高的美人瓶,说道:“没想到我跟滢姑娘几年未见,如今倒是挺投缘的,如果三哥去徐家的话,我也想跟着去串串门。就是不知道三哥肯不肯带我?”
她要去徐家?
陆翌铭目光里闪过丝黯色。
徐滢到陆家来的次数虽不多,但也不是那么少,陆明珠可从来没搭理过她,如今突然就觉得她投缘起来了?他想想徐镛他们临别时,陆明珠对他的热情,似乎也明白了。
徐镛虽然只是个小吏,但跟在端亲王父子手下必定前途无量,加之徐滢如今已是准世子妃,凭着这层关系,说他来日能在京师横着走倒也不完全是瞎话。
而陆家虽富,却只近些年才出了几个读书人,陆明珠的父亲也没有官职。
如果陆明珠能嫁给徐镛,那于他们长房来说还真是称心如意的一门好婚事!
原来说到底,还是利用他而已。
他转过身,笑一笑说道:“哪里有不肯带的,只要你愿去。”
再说徐镛回到衙门未久,袁怙却又来求见了。
因着徐镛把送的礼又退了回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他左思右想后便又寻来了。
徐镛恰巧也有见他之意,因此先开口道:“我也只是个七品小吏而已,袁掌柜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就是要捐官,到底还是要请我们大人安排。只是那日袁掌柜提及家业无人打理,我事后一想,不知道掌柜的您有没有想过让令嫒出面?”
“紫伊?”袁怙愣了,“她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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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并不委屈
不是说他瞧不起女儿,他们商户人家也没有什么严禁女儿抛头露面之类的规矩,但是这姑娘家到底魄力有限,底下十来间铺子伙计会听她的吗?她虽是管家管得好,但这些铺子却是他们袁家的祖产,他怎能大意?
徐镛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他顶多也就是提个建议,是不能插手干涉的。
“我只是觉得令嫒手段魄力都不差,或者可以趁这几个月让她管着试试。万一她能办好呢?”
反正宋澈说过得等他们成亲之后才有空办这事,正好有几个月时间。
袁怙沉吟望着地下,许久才起身离去。
目送走了他之后,徐镛又捧着文书去兵部。
恰逢崔涣也在兵部办事,见到他便就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铁青着脸色出了来。
打从崔嘉办了那蠢事,他对徐镛兄妹如今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下去了!虽说他笃定他们不会拿这事四处宣扬,可他的目标又更加晦黯了,想从徐镛手上把东西夺回来,又谈何容易?崔嘉这个蠢货!
他如今每每想起这事就觉怒火中烧,想要冲着跟端亲王府那点情谊跟徐镛缓和缓和关系也是做不到。
——他压根就没这个脸啊!
想他英明一世,在朝堂混得如鱼得水,即便家产败落,面子却一点没掉,结果因为自己的儿子弄得如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当初如果不是崔嘉去寻徐滢耍手段,后来怎么会引出这么多事来?!
他越想越气。越发心灰意冷。
索性衙门也不去了,省得遇见那个孽障。
直接回了府,崔夫人依旧在门下迎了他。他寒着脸进了书房,说道:“你歇着去吧,让马氏过来斟茶。”
要不是她惯的,崔嘉又焉能变成这么个草包?
他连她也不想见!
崔夫人脸上挂不住,但她深谙为妻之德,当即知趣地下了。
到得廊下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吩咐:“去传马姨娘来伺候。”
马姨娘便是崔韦的母亲。当初老太太在世时指给崔涣的。崔夫人共生了三胎,只得了崔嘉一个儿子,老太太为了家族繁荣着想。便买了个落魄官户的庶女给崔涣当了妾。
马姨娘读过书,也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些年明面上一点错处也没有,在崔夫人面前也是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来半点不是。——当然硬要挑的话是不可能挑不出来的。但崔夫人性子里并没那么多弯弯绕,她的地位也很稳当,因而并不曾与她起什么大冲突。
但是最近她未免露面得也太勤了些,而且每次都是崔嘉吃扁之后。
崔伯爷生气她出面,崔嘉挨打崔韦出面,落在崔伯爷眼里,好人尽让他们母子做了,不省心的全成了她和崔嘉。崔伯爷虽不曾冲她撒什么火,可是像方才这么样明目张胆地让她退下换上马氏。未免也等于打她这个原配夫人的脸!
她跟丫鬟们使眼色:“去瞧瞧老爷还有什么要伺候的?”
马姨娘很符合侍妾的首要标准,长相美艳,她很快到了崔涣书房,一上来便就替他捶肩揉太阳穴。
崔伯爷被侍侯得舒服,吐气问她道:“韦哥儿做什么呢?”
府里的庶子虽都在崔夫人名下教养,但自己的儿女也都还是常常见得到的。
崔韦向来温顺听话,可惜是个庶子,未免少得了些关注。
但是这两次崔嘉挨打他却是第一个冲了出来劝阻,不但跪地替他求饶,还在危急时刻冲上去替崔嘉挨了两脚踹。没想到这孩子往日虽然不声不响,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也比崔嘉那畜牲要有眼色得多。
马姨娘说道:“原先想要赶赶八月里这场试的,近日府里事多,估摸着是没把握了。”
崔家不拘子弟从文习武,只是规定宗子只能武艺传家而已。
崔嘉十六岁,武艺没落下,学问也过得去,所以三年前也考中了廪生。
崔伯爷唔了声,片刻道:“他也不小了,说话就要成家。明儿我去跟吏部尚书打个招呼,让他看看往哪里弄个缺儿给他先历练着。”
想想他虽是个庶子,但到底是他的骨肉,让他娶徐冰做妻子也委实是委屈他了。好歹看在徐少泽是兵部侍郎的份上,日后她若能够好生协助崔韦,他也不会薄待她的。
不过想到这“薄待”二字他又有些心虚,如今他可连徐家的聘礼都不知道怎么预备呢!
冯家是一万两,这庶子虽是不能比,但徐少泽可是三品大员,怎么着也得**千两才像话吧?还有筵席什么的,也得几千两银子。
他得上哪儿才凑得齐这万多两银子?!
他觉得他的心肺脾胃不是在被烧烙,而是直接下了油锅!
马姨娘却完全不晓得他心里在急什么,听到说要给崔韦安排差事,顿时激动得手指都发起抖来。
揣着这消息回到后院,崔韦在后院里练武,矫健的身形颇有几分崔伯爷的影子。
虽然只有十六而及不上崔嘉高大,但是却眉目俊秀挺拨如松,而且身为庶子的他,较之崔嘉来又少了几分傲气。
马姨娘把方才崔伯爷许诺的话跟他一说,面上就禁不住露出丝欣慰:“咱们熬了这么多年,总算也算是看到点曙光。等你有了正经差事,再跟徐侍郎的小姐成了亲,日后也就有资本可争了。只是委屈了你,那个徐小姐……”
话没说完,崔韦已伸手止住她:“姨娘怎么这么说?我能娶到徐小姐,那也是老天眷顾我。我有个当兵部左侍郎的岳父,岂不比太太随便给我许个什么人家的姑娘要好些么?再说他们家如今可是王府世子妃的娘家,我若娶了徐小姐,岂非成了小王爷的妹夫?
“大哥虽然是世子,娶了冯家嫡长女,但以我与小王爷连襟的身份,就是再低又能低到哪里去?我只是庶子,要想出人头地,除了韬光养晦,最重要的还是人脉,那才是我能不能够扬眉吐气的资本!”(未完待续。)
194 都不省油
马姨娘微顿,愈发欣慰:“你能这么想是最好。我就怕你觉得娶了徐小姐受了委屈。”
“不委屈。”崔韦微笑起身,在屋里踱着步说道:“男儿志在四方,我看重的只是利益。至于男欢女爱,日后等我出人头地,能在这个伯府扬眉吐气了,还愁纳不到温婉贤惠的女人么?瞧瞧如今,父亲心里爱的还不是母亲和刘姨娘?”
马姨娘拍拍他的胳膊:“你果然是姨娘的骄傲。”说完她想了想,又凝眉道:“只不过这世子妃跟徐小姐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我打听到的消息,这次若不是徐小姐跟世子妃过不去,这婚事也不会兜兜转转落到你头上。
“而且我还听说,徐家三房前不久已经跟徐府分家了,这些都说明,三房跟府里的关系不怎么样。徐家如今是长房当家,他们跟府里闹掰,实际上也就是跟长房闹掰。所以说就算你跟小王你成了连襟,也未必会亲近得了。而且这徐小姐的品行……”
崔韦眉头皱了皱,显然他也没想到徐家还存在这么严重的问题。
但他沉默片刻,随即又扬出抹冷笑。
“那也是无妨的,端亲王素来甚会人情世故,就算世子妃不吝徐小姐,他们王府总也不至于不准亲戚上门。再说父亲跟端亲王还是多年老友,到时候父亲去王府串门,姨娘也帮着荐言让我跟着去走走,去的多了。落在外人眼里,谁还会知道我跟他们关系如何?
“至于这徐小姐品行如何,难不成您儿子我还拿捏不住一个女人吗?”
马姨娘也引以为然。
崔嘉处处受制。最近倒霉得很,那是他傻,宋澈不好惹,他们不去招惹便是。
他们跟王府一无怨二无仇的,还处处逢迎,难不成还会触怒他不成?
这么一想她心也定了,因着崔韦很快就要有正经差事而欣慰起来。
“只是不知道近来府里出了何事。我总觉得父亲和大哥有些怪怪的。”崔韦忽然又说道,“就像前几日大哥挨打,父亲究竟为什么那么生气?而且我去到的时候隐约听他们说到什么章子。什么家产,难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说到这个,马姨娘眉头也皱起来。
……
崔伯爷虽然没钱,但办事动作还是神速的。又或者这又说明了崔家在朝中的人脉还是稳固的。他这么些年的经营还是有成效的,没过几日崔韦就被任命为兵部车驾清吏司的主事,虽然只是正六品的官职,但有着身任亲军十二卫副都督的伯府为后台,这身份也一点不低。
冯氏成日里地盼着徐冰早些嫁入崔家,对于准女婿的动向自然放在心上。
崔韦是个庶子,在崔嘉挡在前头的情况下,他永远也没办法越得过他。本来以为将来崔韦的前途还得靠徐少泽提携,没想到这崔伯爷居然并没有冷落他。才不过十六岁,就已经把他塞到兵部当了主事,而且还是在徐少泽的手下,这样岂不是更利于扶植徐冰来日跟冯清秋相斗的力量么?
她这里高兴,徐冰也高兴,最起码她嫁过门就是官太太,不必等着崔家养活她跟崔韦。
“只是他们家如今还不上门提亲,真是急死个人。”
徐冰起身道,“秋表姐十月就过门了,如今好不容易崔伯爷分了点心思在二爷身上,到时候秋表姐一过去,必然什么好处又得尽着他们长房了!”
她倒也不是那么恨嫁,只是到了如今,迟嫁还不如早嫁,反正徐少泽管她如管丫鬟下人似的。
而且徐滢九月底就出嫁,到时让她还在闺中看着她如何风光地回府显摆么?
冯氏想想,也说道:“如今崔家跟冯家也生份了,不过是层面子情,但是崔嘉心里只有秋姐儿,他又舍得在冯家人面前伏低做小,日后仕途上自不必说了。你去崔家,该争的除了家产就是地位,只要崔二爷的仕途顺利,这家产崔夫人也不敢短他的。”
徐冰撅着嘴。
冯氏又道:“别撅了,改日让你父亲把崔二爷请到府里来坐坐,我也还没见过他,咱们先看看他人怎么样。”
如今他们还没正式议婚,作为上官邀请下属到府里来吃个饭也不算坏规矩。
金鹏成天跟着徐镛在外走动,徐镛上衙的时候他就在承天门跟各府里小厮扎堆厮混,崔韦在兵部当任的事,翌日就传到了徐滢耳里。
徐滢听到后也是一颗瓜子卡在唇齿间。
按说膝下有嫡子,崔夫人又有嫁作忠武侯世子夫人的长女,崔伯爷不至于这么早把崔韦推到朝上去,看来是崔嘉屡次坏事,崔伯爷也对他心生不满了。
崔韦这一进兵部,对徐冰来说可是个好消息,至少这样她才更有底气跟冯清秋斗。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崔伯爷有意为之?毕竟徐冰嫁给崔韦是跑不掉了,冯清秋又有崔夫人撑着,若是次子太弱,以冯氏母女的性格,到时对崔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而这同时也能看出来,崔伯爷在崔嘉身上已经吸取了教训,至少目前是不会再露出什么破绽出来了。
崔家这里让他们慢慢折腾。
武举快到了,眼目下这个才是要事。
武举也有乡试会试,因为徐镛拿到了免试铁券,所以乡试已免去,允准直接进入会试。
会试共分四科,笔试是第一关卡,在八月十八日,笔试考的是军事策略,太祖当初复兴武举的时候曾说“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军事策略不过关,那么便没有资格进入后面的考试。
笔试完之后,会有五日的空档期,到八月廿三日,再开始武艺比拼。
武拼又分为三个项目,一是骑射,二是阵法,三是十八般武器较量。各项又有小分项。
离笔试也不过十来日,街头已开始有四面八方赶来应试的举子。
徐镛未见紧张,该温书时温书,该上衙上衙,该办事办事,闲暇时还能跟徐滢养养花逗逗鸟,杨氏想给徐滢弄柄翡翠如意压箱,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他也满口答应去办,而且没过两日还真的就给她找了两柄雕着千朵祥云的回来。
徐滢有时候跟宋澈出门吃个饭看个戏,他也有空去到街口接她。徐滢倒没什么,宋澈有点不高兴,觉得他有点不务正业,该看书不去看,倒是跑来弄得他想跟她分别时来点小温馨都没有机会。既然这么闲,等他考完了找点事给他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