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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全文阅读

作者:玄隐     沥川往事txt下载     沥川往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

    我是南方人不习惯干冷的北方。因为认识沥川我喜欢上了北京。毕业时候有去上海的机会——其实上海是我真正的老家——我都放弃了。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整个北京都弥漫着沥川的气息。一别多年每当我路过一个星巴克或者每当闻到熟悉的咖啡味都会心头忽乱莫名紧张以为会再次遇到沥川。

    现在我即将离开温州。因为看见了沥川我对温州依依不舍。

    René说在瑞士小镇的街头散步会有老人上来和你说话听不懂的语言请人翻译了才明白老人只是想和你握握手并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过十字路口为让一个不识路标的行人汽车会猛然刹车停在离你十尺的距离。在美国同样的情况司机早就破口大骂了而瑞士人却会好脾气地向你笑一笑挥挥手给你让路。“isspwww.uu234.combsp;除了沥川我唯一认得的瑞士人就是网球名星罗杰·费德勒。我觉得沥川的笑容和费德勒非常相似:很温和很善意很谦逊没有狂喜的姿态有一点点保留有一点点羞涩。

    中标当天的晚上大家去了这个城市最豪华的酒楼庆贺。很多人都喝高了René喝了半瓶五粮液喝趴下的有包括张总在内的五六个。只有沥川在霁川的严格监督下滴酒没沾。

    除了服务员我是这群男人当中唯一的女人大家动不动就把我当秘书用。据说以前的朱碧瑄也是这样。我得提前到场安排菜单和经理谈酒水的价格包包里揣着公司的支票。所以虽然我也爱酒在这种场合下酒疯是不合适的。我只喝了一杯干红非常节制。

    吃完饭喝趴下的人全被出租车送回了宾馆。没喝叭下的留在kTV包房k歌。我可不想挤在一大群半醉的男人当中给他们当免费三陪。于是说我有点犯困担心明天会晕机想早点休息和江总打了个招呼溜之大吉。

    我从洗手间出来在门口碰见了沥川。

    “你回宾馆吗?”他问。

    “……不回。”

    “要不要叫辆出租车送你?”

    “不用我散步回去。”我穿着件羊毛短裙裹着件很厚的披肩。温州的冬天其实并不太冷。

    我的眼睛依然是两个核桃一副一触即的样子。

    他没有坚持。

    酒店的门是那种金色的不绣钢十字大转门推起来非常沉重。我悄悄地想沥川的腿不方便走这种转门会很吃力。

    所以走到门口时我突然说:“等等还有别的门吗?——我不喜欢走这种门。”

    “netbsp;(幽闭恐惧症)?”他转身问我。

    “不是……”

    目光一个来回他就猜到了我的用意策杖径直地走进门去。我尾随而至将转门轻轻拉住不让它转得太快。

    他的行动在转门中果然有些迟缓。不过他很快就出来了我也很快跟了出来。

    走到露天的台阶他对我说:“以后像这种情况让我走在前面行吗?我是男士门很重理当由我来推门。”

    郁闷啊。

    “不说是女士优先吗?”我反问一句。

    “如果门已经转动了你可以先走。我来殿后。”

    “不会吧这都是哪个年代的规矩啊?”看他一本正经地嘱咐我我只想笑。

    “不是什么规矩只是让你更加方便如此而已。”

    “说到方便我倒觉得应当是行动方便的人照顾行动不方便的人。”顶嘴翻白眼。

    “谢谢提醒我行动很方便。”不示弱一句话塞死你。

    说罢他挥手叫出租。看见他坐进去我也钻了进去。

    “不是说要散步回去吗?”他问。

    “前面有个关庙一直想去看看。今天正好顺路你陪我去吧。”

    他冷冷地坐着那儿弄不懂我的意思干脆一路都不说话。

    我对司机说:“劳驾司机先生关公庙前停一下。”

    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关庙就到了。我和沥川一起下车。

    很小的庙却有很好的香火。门前一排大红灯笼。当中立一丈许木人手拿一杆大刀。面如重枣长髯飘拂气概威武头顶有四个大字:“义炳乾坤”。

    齐膝高的门槛沥川进去的时候很有些麻烦。他不得不用手将是假肢的那条腿抬起来才能越过去。我们一起来到关公面前。

    我点了三柱香对空摇拜念念有词然后说:“沥川听说过《三国演义》吗?”

    “听说过。”

    “知道刘关张结拜的事吧?”

    “知道。”

    “沥川我要和你结拜。”

    “什么?”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谢小秋要和你王沥川结拜成兄弟。”

    目光转向迷惑:“为什么?”

    “你知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兄弟关系要好过同事关系。”

    他摇头:“不明白。”

    “道理很简单。如果是同事关系同事可以在任何时候展成恋人。你肯定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朝这个方向展对不对?”

    他点头:“对。”

    “所以同事关系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移开目光“可是兄弟就不同了。兄弟是不能展成恋人的。如果那样的话就成了**。**的事你我肯定不会做对不对?”

    他冷眼看我不吭声不接话猜想我在耍滑头。

    我不理他继续说声情并茂:“想当年刘关张三人义结桃园以乌牛白马为祭誓此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每次看到这一段我都特别激动。”

    沥川皱眉好像我是个外星人。

    不管那些三柱香塞到他手上我对着木人朗声誓:

    “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谢小秋与王沥川于今日此时关帝面前结成兄弟。从此之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是的诸位看官我在重复某个武侠的情节。武侠我看得太多究竟本出何处一时想不出来。我觉得我和沥川的问题现代方法解决不了只能更换成古代情境。所以我选择了这个地方:古庙、古像、古老的线香、古老的香炉。在充满古意的蜡光中短暂地穿越一把。从古到今多少人是演着戏来谈爱而我却是为爱而演戏。想想看吧我有多累。

    我慷慨激昂地念完誓词却现沥川侧着身子在一边看我连连冷笑。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请问我们怎么会是兄弟?”他说。

    说罢将手头的线香掐了扔进香炉。掏出手绢来擦手打算要走。

    沥川这人外表温和内心倔强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休想回头。

    “等等!”我拉住他“这正是今天要你来的目的。只要你和我结拜了。我誓从今往后我在你面前只是男人不是女人。我跟你是雄性之间的关系。”

    面前人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大大的V字:“雄性?”

    “你当然知道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种关系恋爱只是其中的一种。对我们来说它可以变得重要也可以变得不重要。如果把这一层关系砍了我们之间就会很轻松。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进一步粉身碎骨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高。你说呢?”

    我舔了舔嘴唇都不知道这话是怎么冒出来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快就升华了。

    可是沥川显然被我这一大串排比句搞糊涂了。

    我继续苦口婆心:“如果你和我结拜了。我就有了c1osure。我向你保证我马上走向新生活马上开始找男朋友。然后恋爱、结婚、买房、生子、孝敬公婆、购买养老保险过上幸福完美的家庭生活。”

    他听得有点呆看着我半天说:“你保证?你真的能保证?”

    “笑话!当然了!关爷爷是什么人?关爷爷是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我在他老人家面前撒谎不怕天打雷轰啊?”我用力拍了拍沥川的肩膀:“沥川你们瑞士人一向也挺豪爽你爽快点别给你们的文化抹黑好不好?”

    老实了。

    沥川以为这是中华民族的一个古老传统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在关爷爷面前了誓。

    “从今以后你是我老大。你得罩着我哈。”

    “无论我们是不是兄弟”沥川瞪着大眼睛很真诚地对我说:“我永远罩着你。younetete.(你总可以指望上我。)”

    沥川不是基督徒却有所有喜爱中国文化的老外都改不了的毛病:对咱们的文化热爱到五迷三道的地步。比如沥川对我们的佛教建筑赞不绝口;见有什么宗教仪式就虔诚礼拜生怕别人当他是外国人。

    这话他说得出自肺腑我听得心潮澎湃。要知道不论是恋人是朋友是兄弟谁对你说这句话都不容易。

    下面这句话是从我口中激动地蹦出来的绝对不是月亮绝对不能代表我的心:

    “沥川你还是回瑞士吧不必惦记我了。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只要记得不时地给我个emai1就行了。”

    他看着我神态很有些吃惊:“你?——让我回瑞士?”

    “嗯。”我吸着冰凉的空气鼻子酸酸的心中的那根弦就要断掉了。索性爽他一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新年新气象你说的对吧?”

    他站在那里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说:“走吧。”

    过门槛时我扶了他一把他没有拒绝。

    临上车了他忽然说:

    “小秋你变雄性别变得那么快好不好?——好歹给我个过渡期。”

    我幽幽地看他心很痛很痛:“沥川现在你是不是轻松了一点?”

    他没有回答。

    一夜稳睡。

    第二天收拾行李大家坐飞机两个小时之后到达北京。

    亲人们早已挤在人群之中。一阵拥抱各回各家。

    René和霁川直接转机回瑞士。沥川说温州工程刚刚开始还有许多跟进的设计点明要他来做他会留在北京。

    我们一直走在一起约好一起叫出租车。可是刚走出人群我就听见有人叫我。

    “安妮。”

    循声一看是萧观。

    好久不见我有点不敢确信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就是萧观。麦色皮肤大冬天穿着短袖露出粗壮有力的双臂。我对萧观的印象一直都是成功的文化商一直不是肌肉男。但今天我觉得他身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气洋溢着过人的精力。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网球衫背着一个巨大的网球包好整以暇地等在一边。

    “萧总?”

    “刚打完球回来顺便来接你。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王沥川先生。”他伸出手和沥川握了握很热情很老练。

    “您是——”

    “萧观。来自九通翻译。安妮现在的人事关系还在九通。所以——我和你都算是她的上司。”

    “萧先生您好。”

    “我和贵公司的江总、张总非常熟除了翻译我们还有其它的业务联系。我也做一点房地产。这是我的名片。”

    为了双手接这张名片沥川放下行李又放下手杖。

    “对不起我没带名片。下次一定补上。”沥川说。

    “听说温州的那个项目netbsp;“是的。萧先生是消息灵通人士。”

    “以前在国家通讯社工作。恭喜恭喜!安妮表现不错吧?”

    “非常好。谢谢你们推荐她来netbsp;萧观摆摆手笑着说:“九通和cgp是什么关系?当然是给你们挑最好的。王总有车接吗?我可以开车送你。”

    “谢谢不用。我自己坐出租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气把安妮拐走了。”萧观大大咧咧地抢过我的行李提在手中。

    “没问题。安妮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沥川淡淡地说“再见。”

    “再见。”

    ***

    在停车场的路上萧观说:“安妮你受什么打击了眼肿成这样?”

    “马蜂蜇的。”

    “嗤撒谎也要讲科学冬天哪里有马蜂?不是哭鼻子哭的吧?什么事那么严重让你哭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心情不好讨厌他穷追猛打。

    “给你了邮件不见你回。对我这个上司也太怠慢了吧。”他打开车门示意我坐进去:“现没我换了量新车。”

    是辆奥迪的小跑车散着真皮的气味。

    “哦。是吗?”不记得他以前开的是什么车。

    “才买一个星期就吃了两张单子。”

    “为什么?”

    “。”

    然后他讲了足足十五分钟的奥迪。各项性能各项指标和其它同类车子的比较我听得索然无味。

    “那个王沥川你跟他熟吗?”

    “一般工作关系。”

    “他这人好说话吗?”

    “还行吧。不大了解。”

    “我在这里有个工程钱凑得差不多了想拉他进来做个投资。主建筑也想找他设计。”

    “那你得自己去约他谈。”

    “先不着急。”他说汽车一拐驶入一道小街“这里新开了一家苏菜馆子听说师傅手艺不错一直想来尝一尝我老家在苏州。你感兴趣吗?”

    “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

    “别客气。”

    停了车进饭馆我没精打彩地跟着他。放眼一看门面不大里面装修异常考究。服务小姐穿着清一色的缎面旗袍。

    其实除了沥川萧观是第二个单独带我出来吃饭的男人。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千姿百态。我不禁想起了沥川要我moveon的那些话。然后我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moveonmoveonmoveon……

    菜单来了萧观问我要点什么。我对苏菜没什么印象就让他替我点。他三下五除二地点好菜点了酒我本来没胃口苏菜又带点甜味我向服务员要了辣椒酱。

    “对不起忘记问了你是哪里人?”

    “云南人。”

    “云南人难怪喜欢辣椒。我是半点辣椒不能碰一吃就呛着。上次去一个朋友家他太太是四川人空气里有很重的辣椒味我一进门就呛住了到楼梯口里咳了半天才把气喘过来。”

    “那我以后离你远点儿我无辣不欢。”我看着他半笑。

    “所以辣椒酱是个好东西以后下馆子我只要记得随身带上一瓶辣椒酱就行了。”

    ego这么大我没话说了。

    对吃辣椒的人来说“辣椒酱”这三个字简直是羞辱。我对辣椒可不是一般的爱吃最爱秋天最后一季的辣椒味重、劲大、辣起来嘴不疼胃疼。

    接下来他开始谈这一年的国际新闻美国股市、巴以冲突、原油价格、朝鲜核试验、泰**变、欧盟对华政策。他在“萨达姆”的问题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又开始谈体育新闻:意大利足球、nBa、一级方程式在“网球”上停留了很久。我一个劲地听一个劲地点头。真是好省得看报纸。怎么考研的时候没遇到这个人时事题都不用复习了。

    “你平日主要以什么为消遣?”见我半天不吭声一个劲地点头、吃饭他不得不换了个话题。

    “看电视、看书睡觉……”

    “你看《新闻联播》吗?”

    “从来不看。”

    他的下巴好像要掉下来了:“从来不看?你从来不关心世界大事?”

    “不关心。我特狭隘。”

    “那你怎么考上的研究生?”

    “保送的。”

    “那你都看些什么电视?”

    “黄金时段电视剧《中国式离婚》、《不谈爱情》、有时看点武打片类似周星驰搞笑的那种。”

    他唏嘘。

    “你每天看报纸吗?”

    “看啊。娱乐新闻、家居、城市生活——就看这三版其余到手都扔掉。”

    “杂志呢?”

    “我是《读者文摘》的忠实读者。也看《家庭》和《言情》。有时看一下《今古传奇》不是期期看。”

    “谁是你最喜欢的作家?”

    “安妮宝贝、杜若、蓝莲花。”

    “这些名字我怎么好像没听说过?”

    “哦她们都是网络写手。非常有名的。杜若的《天舞》强烈推荐。”

    “想不到……你的文学趣味……嗯……怎么说呢?有待提高。我推荐苏童的《妻妾成群》女人都爱看。张爱玲的也不错。萌萌喜欢亦舒和李碧华。”

    我赶紧说:“对了你和萌萌怎么样了?有没有再续前缘?”

    “前缘?怎么可能?好马不吃回头草。”

    “萌萌挺不错的。年轻、貌美、有才、时尚。和你在一起特般配。真的。”

    他喝下一口酒笑:“你晓得有一本书里说过恋爱中的人分成两类。一种是‘抒情型’这种人在恋人中只寻求一个理想身影哪怕次次碰壁也百折不回。一种是‘叙事型’喜欢芸芸众生的种种色相。萌萌属于后者我已经被她叙事过一回了。你呢?是抒情的还是叙事的?”

    “不知道没研究过。”我擦擦嘴说“我吃完了。”

    他的脸有些不好看。因为刚才他光顾着说话没怎么动筷子。我倒是边听边吃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没想到你的话那么少。”他说“对了那个手册能不能麻烦你抓紧点?人家等着要了。”

    “我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不过份吧?”

    “当然不过份。晚上有空吗?我那里有家庭影院朋友从国外带来几张新碟很好的音响效果。几个朋友要来看男的、女的都有你也来吧。”

    “嗨今天有点晕机改天吧。”我做昏厥状。

    他打量我苦笑:“我就这么没魅力吗?安妮。——我从未在任何女人面前有如此的挫败感。”

    “人生总不能事事花团锦簇。”

    他叫来服务小姐结帐。

    不死心他又问:“你是不喜欢和所有的男人交往呢?还是独独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你不是在暗示我是Lesbian吧?”

    “怎么会呢?”他看着我说“你会是吗?”

    彻底无语了。我翻着白眼站了起来。

    他送我回家一路无话。

    下车的时候他摇下车窗对我说:“安妮我也是抒情型。当抒情型遇到抒情型擦出火花是早晚的事。”

    这人眼光看着我火辣辣的有些挚热。完了入坑了。

    良心现我觉得有点愧疚。“萧观今天我心情不大好眼睛肿着你也看见了。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心情不好不如晚上来我家看碟。大家一聊心情就好了。”不死心做最后的努力。

    “谢谢我不去了。”

    我回房关掉大门倒在床上。想起了沥川以前说过的话。

    ——“如果你习惯有男人这么对待你将来你会嫁个比较好的男人。”

    沥川你害死我啦。

32

    “您是否知道:

    1)生产1卡路里的牛肉蛋白需要消耗78卡路里的石油;而种植1卡路里的大豆只需消耗1卡路里的石油。如果您坚持素食而不是肉食您在为保存世界日益减少的不可再生性资源做贡献。

    2)您是否知道:制造动物蛋白比制造植物蛋白要多消耗3到15倍的水?如果坚持素食您为人类保存了珍贵的水资源。

    3)如果您知道为了制造一磅牛肉需要喂养16磅的大豆和谷物。您何必不直接吃大豆和谷类?这样可以节省为了生产牛肉而花去的人工和包装。为保护环境做贡献。

    4)如果您知道为了拥有更多的牧场以扩大畜牧人们砍伐森林和热带雨林。地球的二氧化碳是靠树木来过滤的如果坚持吃素我们就保护了森林净化了空气。

    5)素食者不会营养不良。植物可以提供任何我们所需的养份。

    6)您是否知道在食物琏中动物比植物处于更高的位置因此肉食品含有比植物高得多的农药残余:比如杀虫剂、比如除草剂。

    7)您是否知道为了更好地饲养动物人们使用过两万种以上的药物来维持它们的健康和高产包括固醇、抗生素、荷尔蒙。想想看如果你爱吃肉等于你天天都在吃抗生素。

    8)想想各种动物身上那些危害人类健康的寄生虫(见过猪肉绦虫吧?)以及致病的微生物吧。大大过植物所拥有的数量。

    9)把一个萝卜和一条鸡腿同时放在室外一整天看看吃了哪样会让你先病?

    1o)医学研究证明吃肉会增加心脏病的机率。

    11)素食可以预妨癌症。目前所能找到的所有抗癌原素:维它命netdga都出自植物而非动物。而烹调肉制品会释放各种苯和致癌物质。

    12)素食可以减少以下病症:骨质疏松、肾结石、胆结石、糖尿病、各种硬化症、关节炎、痤疮、肥胖、血毒症。

    13)所以您将长寿。长寿所以您可以省下不少医疗费。

    14)素食者省钱。植物食品的价格普遍低于动物食品。

    15)科学研究表明:素食者的IQ高于肉食者。古人都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16)道德考量:保护动物永不杀生。”

    白水素人俱乐部:关心身体、关心动物、关心环境、关心地球。北京朝阳区n街32号每周一聚电话:xxxxxxxx请找南宫先生。

    我在九通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一月租金两千块是我工资的三分之一。那是个研究所的宿舍房东有两套房子原本打算留给儿子结婚的儿子去了上海所以租给我。很小但是新房很干净有设施齐全的厨房和卫生间。

    每天打开信箱我都会收到一些奇怪的广告。以前这些广告我都是看也不看就直接扔进垃圾桶。可是生活颇为郁闷无聊到连进商场都拿购物广告回来研究然后不管用不用得着四处抢购打折商品。

    从温州回来我花了两周的时间替萧观翻译那个拍卖行的手册完稿后寄给他他汇给我一万块钱。我不客气地收下了。我忽然觉得钱很重要性我也很需要钱。以前我把心思都放在想念沥川上没把生活当回事自然也就没把钱当回事。现在沥川要我moveon没有钱怎么moveon?

    除了需要钱我还需要一种活法。

    这几年我活得一蹋糊涂。日常生活既井井有条又十分紊乱。井井有条是因为我仍然很上进很敬业。企图证明自己没有失败。十分紊乱是因为只要不工作不学习我就立即陷入恍惚陷入到回忆这个无边无际的漩涡中。所以我的日常生活必须安排得满满的搞自己搞得累累的时间分割成一个个的小块每个小块间隔半小时。这样我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

    我的瑜珈课一周三次每次6o分钟。里面多是来减肥的妈妈们。做完瑜珈大家有时一起找地方喝茶吃点心然后我去桑拿桑拿二十分钟又去游泳。体育中心的年票很贵尽量利用上。回到家里**点很累很快就入睡了。如果睡不着我就喝啤酒啃鸡翅或者到门外的小馆子去吃羊肉串和陌生人聊天。周末我泡吧。不是什么吧都去我最喜欢去的那个叫“波西米亚”半沙龙性质很多搞艺术、搞诗歌的人在里面混。我在那里活动了三年所有的人都面熟一个深交也无。我爱去那里因为那里可以抽烟有很好的咖啡很好的酒装修是我喜欢的波西米亚风格。整个大厅又暗又嘈杂弥漫着一股广藿香油的气息。女人的眼眶涂得黑乎乎的烫着波浪卷的长手和颈上挂着亮晶晶的银饰。谈吐也很高雅:从雨果到左拉从波德莱尔到兰波从凯鲁亚克到金斯伯格……当然也不一定非谈这些也可以是男人谈女人女人谈男人或者朗诵诗歌。不过这些我都不参加我只是坐在那里闷闷地抽烟、喝咖啡、喝酒、像一位痛苦的作家。如果碰见了面熟的人我也会随心所欲地聊一会儿不长一个小时之内只要提到《知音》和《读者文摘》准能立即结束战斗。

    不知为什么沥川离开我之后我失去了和男人交往的兴趣。我和周围的人无论是邻居还是同事都保持很远的距离我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也会礼尚往来除此之外不多说一句不多走一步。我的宗旨是守残抱缺固本培元不欠人情没有牵累。

    尽管如此一周之中我还是有那么一两天的晚上很空闲。令我觉得生活既无质量也无意义。沥川难道我就是为了沥川而活着吗?为情所困、以泪洗面——这就是我的状态吗?不!我需要摆脱一切纠结为一种更高尚的目的而存在。我一直想不出什么才是我人生更高尚的目的直到我看见了这则广告。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个沥川。还有濒危的动物、还有枯竭的资源、还有污染的大气和令人担忧的战争!

    我要保护动物、我要关心地球。我要成为一个白水素人!

    按图索骥我打电话找到了那个叫“南宫”的男人。电话里是很好听的男中音。

    ——“欢迎你来‘白水素人’。我们是免费俱乐部大家都是素食爱好者聚在一起聊聊天每周碰次头交流素食经验就是这样。一次一、两个小时长短不限。”

    ——“对我们有自己的活动室。还有自己的厨房。不少时候我们是在交流烹调经验。”

    ——“你来吧今天晚就有活动。”

    那个南宫真叫南宫先前我还以为是化名。

    “我是南宫六如。”接待我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相貌平凡三十来岁。气色红润、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声如宏钟。

    “我是谢小秋。”

    “请问你是素食吗?”

    “不是……正打算向这个方向展。”

    “没问题我们帮助你。”

    “我挺喜欢吃肉看了您的传单我有罪恶感。”

    “传单是宣传用的没有那么严重。呵呵。”他说“我们的会员很多但小组活动一般就是十个人大家一起聊天什么都聊。我们在一起只因为我们都吃素食其它情况各不相同所以你不要以为我们成天谈吃素好像我们是一群草食类恐龙。”

    他请我坐沙递给我一杯白开水:“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Vegan最严格意义上的素食者。我不吃肉不吃鱼不吃鱼籽不吃鸡蛋不喝酒不喝牛奶不吃蜂蜜不吃任何用动物的身体做成或提炼成的东西不穿皮衣。”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丝绸围巾上说:“我也不用任何丝制品。蚕也是动物。”

    我赶紧把围巾摘了。

    “当然我们当中有些人不是很严格。有些人吃鱼有些人吃蛋有些人喝牛奶。但绝对没有人吃肉。”

    “我向您学习。您不吃的东西我也不吃。”

    “你养过宠物吗?猫或狗之类?”

    “没有。不过我喜欢小动物《动物世界》是我最喜欢的节目。”

    “现在离活动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对于素食你有什么具体的问题需要我回答吗?”

    “我想知道怎样变成一个素食者?具体步骤是什么。”

    “先你打算从哪天开始?”

    “今天。”我看着他“现在此时此刻。”

    “一般我会推荐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说“考虑到你长期食肉对肉食会有强烈的依赖性。你可以在头一周不吃红肉第二周不吃白肉慢慢来。”

    依赖性。我觉得这是词很重要。

    “您说对了我就是要克服这个依赖性。我希望果断地进入素食阶段。”

    “那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邮件给你所有的朋友尤其是那些会经常和你一起出去吃饭的朋友告诉他们你从今日起决定成为一个素食者。”

    “好的。”

    “你自己在家做饭吗?”

    “偶尔做做。大部分时间吃盒饭。单位包午餐。”

    “盒饭我建议你不要吃。没营养不论是荦是素都用一个锅炒。你可试着自己做些素菜我们这里有不少食谱学起来很容易。还有这个单子里列了北京城里所有的素菜馆不是很多味道都不错也不贵。尤其是寺院开的几家。我们常去那里聚餐。”他递给我一个绿色的小册子。

    “谢谢。”

    “平时最令我们烦恼的事情是同事、朋友突然决定聚餐。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将就我们的口味所以最常遇到的尴尬是到了一家餐馆现没有我们能吃的东西只能饿着。因此我建议你在自己的小包里永远放一盒零食以备不虞花生、杏仁、核桃都可以。”

    “好的。”我掏出笔记本记下来。

    “吃素菜的时候要缓慢咀嚼。仔细聆听你身体的反应体会绿色食品的原味。时时刻刻想着自己的健康、想着你挽救的动物想着人类想着地球。天人合一你在以实际行动改善世界、促进和平。你应当感到自豪。”

    “明白。”我想了想忽然问:“为什么您一直不问我要成为素食者的原因?”

    “我们从来不问这些。这是你的选择不需要我来批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原因我们只是有共同的兴趣所以走到了一起。就像读书会、下棋协会、扑克协会、钓鱼协会那样。”

    真是个理想的俱乐部。

    “所有的活动我必须要参加吗?”

    “我们的组织非常松散。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有些人参加头几次活动现坚持下来太难又消失了。”

    “南宫先生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问吧。”

    “您为什么是素食者?”

    “是这样我是农村人以前什么都吃的。我有一个弟弟从小感情非常好就是很淘气我逼着他参军他去了。结果他在军事演习中出了事被炸死了。粉碎的那种。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秒钟起我不能看见任肉类。”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事儿。”我喃喃地说。

    “没关系已经很多年了。”说到这里他突然背过身去声音有些哽咽:“我需要安静一下。”然后他就走到另一间屋子里去了。

    我没参加那一次活动很羞愧地逃走了。

    回到家里我一本正经地给我的几个当翻译的同事了邮件宣告我成为一个素食者请她们多多关照。然后我清理冰箱扔掉了所有的肉和鸡蛋。清理零食扔掉了所有牛肉干、鱼片、肉松。我拎着菜篮去市场买了一大堆青菜、水果、豆腐、豆浆。我吃了一天的素没觉得很难只是晚上闻到街头的羊肉串和烤鸡翅非常心动我赶紧回家上床把头捂在被子里。后来我忍不住跑回街上观察惊喜地现其实烧烤中也有素的比如烤豆腐、烤土豆片、烤玉米、烤生菜、烤藕、烤蘑菇除了不是肉味道都一样!我的神啊!太好啦!晚餐就在这里了一下子吃了个饱。

    第二天上班没喷香水身上散着蔬菜的气息。

    回北京两个礼拜我都没怎么见到沥川。沥川的办公室在楼上他每天上班不定时。我只有在开会、或者午饭的时间可以见到他。沥川总是刻意拉开我们的距离不怎么主动找我说话我也不到他那里去套近乎。大多时候我们双目对视互相点个头各自拿菜各自归座连寒暄都没有。沥川从不给我打电话除了工作需要也从不给我emai1。

    我很伤心但我不在乎。只要知道沥川和我在一个大楼只要每天能见他一面哪怕是一句话不说我都心满意足。没有这个先决条件我没办法moveon就是这样没出息。

    cgp的中餐对素食者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百分之八十是精力旺盛的男人无肉不欢剩下的女人又全是海鲜爱好者。我现我能吃的东西只有面包、米饭、水果和沙拉。而且吃完之后很快又饿了。

    所幸我有同伴。为了节食和体形艾玛基本上也吃素。她偶尔吃点鱼次数不多。她用很多的沙拉酱其实是含有很重成份的奶制品。我连沙拉酱也不吃只吃菜叶子。我们几个女翻译通常坐在一起八卦我边吃边听。有时偷偷瞄一眼在远处另一张桌子上独自吃饭的沥川。沥川还是那么好看只是有一点点偏瘦。穿着修身的西装很神秘很迷人。他从来不看我。

    “哎你们看了今天从总部来的任命通知了吗?”艾玛小声说“沥川辞去cgp总裁的职务改任北京分部的主设师连降两级不知出了什么事。”

    另一个叫阿倩的翻译笑着说:“我也觉得奇怪。那现在江总不是成了他的上司?”

    “什么上司江总是neter好不好?江总不过替他们王家打工的。他不做总裁多半是嫌累听说身体不大好。每天只能工作五个小时。”艾玛说。

    “我看他身体挺好的。对了他的那条腿究竟为什么是跛的?小儿麻痹吗?”德组的明明问道。

    “我猜是风湿性关节炎。”

    “我猜是先天畸形。”

    “我还是坚持帕金森症。安妮你猜是什么?我们一人赌十块钱吧。”

    “我不知道。”我想了想说:“车祸?截肢?”

    “假肢?nonono!沥川不可以是假肢假肢我们太伤心了。我宁肯他是帕金森。”

    大家一致反对这个选项。无语了。

    “拿着人家的残疾来赌钱不大厚道吧?”我嘀咕了一句。

    没有人理睬我她们继续讨论:“艾玛你去你去故意把一杯水泼到他脚上然后假装替他擦鞋子顺便摸一把不就明白了。”

    “摸?怎么摸?我在这里快十年了沥川在这里也快七八年了没看见他和任何女人勾搭。那个走了的朱碧瑄追他追得要死沥川调走了她还在这里苦苦守了六年不是最后也放弃了?”

    “要说追我们都追过他对吧?艾玛你不是也追过吗?”

    “我连‘沥川I1oveyou!’那样**裸的emai1都写过。哪次情人节我不送他巧克力?不管用啊。人家从来不理我。”

    “那是以前他风光得意故弄玄虚。现在我觉得他看上去有点消沉哎。正是你再次起进攻的时候哦。抓紧时间趁虚而入。说到底艾玛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和沥川差不多一样大吧。”

    “大他一岁呢。”

    “可能他更喜欢成熟一点的。抓紧了艾玛。我们还指望你当了王太太给我们提工资呢。那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很孤独哦你去找他说话嘛。”

    “你以为我不敢去吗?”艾玛笑着说“一听说沥川回来了我乐得睡着了都笑醒了。”

    说罢她真地端起碟子扭着腰肢真地向沥川的桌子走去。

    “记得我们的赌哟!”

    “哎安妮你手怎么啦?怎么在抖?植物神经紊乱?”

    我用叉子用力叉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没事。第一天素食还不习惯。”

    “搞什么素食嘛你又不胖。还神经兮兮地给每个人了通知至于吗?”

    “我加入了动物权益保障者协会。”

    她们看着我一阵乱笑。

    我三下五除二将水果一扫而光埋头回办公室。

    我命令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素食这个方向来不要去想艾玛更不要去想沥川。我不断地对自己说It’sover!over!

    打开计算机我看见有人从msn上找我。图像是一只笑眯眯的桔子居然是René。

    ——安妮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还行。你喜欢猫吗?

    ——挺喜欢的怎么了?

    ——是这样沥川本来说和我们一起回来现在他留在北京了于是他把他的mia送给我们了。

    ——mia不是沥川的猫吗?

    ——看你连这个都知道。这个mia是以前那个mia的孙女儿。以前那个老mia在死之前特能生搞得他们家亲戚每人都被迫收养了一只。安妮这个mia自从沥川走后脾气特大天天咬我的模型。我辛辛苦苦做的模型半个小时就给她咬成一团碎纸。我托人带它来北京送给你好不好?我知道你会好好对待mia的。

    ——沥川会同意吗?

    ——mia现在是我的猫。我有处置权。

    ——行呀。什么时候来给我邮件吧我去接机。

    ——我正好有个熟人来北京公干今天走明天到。我现在急着去办手续。再见。

    他的头像匆匆地消失了。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沥川走的时候走得那么彻底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现在我居然拥有了他的mia!

    我请假提前下班去宠物店买猫食、猫罐头、猫窝、猫砂、买养猫教科书、买玩具、还买了一些备用药。晚上一边啃玉米棒子一边捧着书钻研。

    第二天请假接机接到的是一个漂亮的高个子男人提着一个灰色的宠物笼子我们各报了姓名。他显然也是华裔但中文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我是叶小秋。”

    “我系a11enong。”

    “怎么您也姓王?”

    “我系沥川的汤熊。”

    “您……也是建筑师吗?”

    “yes你九么鸡……岛?”

    “猜的。您不去见沥川吗?他就在北京。”

    “oh……no我恨忙乱命天就周了。我会给他……大……电娃。”

    他又给我一个包:“里面……René给你的有冻西。”

    “除了猫还有别的东西?”

    “有有。这个……盒……choco1ate系我松你的。”他给我一个漂亮的金属盒子。

    “谢谢真是太客气了。我什么也没准备呢。”

    “不客起不客起。René说了包里有个……条……围巾你受着见了沥川千万……千万别呆他会……生气。”

    我吓了一跳:“为什么?”

    他笑了笑不再说中文了:“youi11knoit1ater。”

    我看着a11en他不比沥川大多少没准是同岁。眉眼有些相似不过看得出他和沥川一样见了女人有些羞涩。

    我乐滋滋地抱着mia回到家。mia是只短毛的小花猫圆圆的脸眼睛很大总是困困的样子。我给她换了个名字叫“amy”。amy很温顺怕冷晚上和我睡在一起。

    打开René送我的包现里面有一条手织的围巾五彩的条纹很鲜艳很大戴在脖子上很暖和。两头还点缀着很多小小的银鉓。有点奇怪哟难道René会织围巾吗?然后还有一只很大肚子的天蓝色咖啡杯漂亮的陶瓷白色的花纹上面印着一排字:

    nodreamisevertoosma11;nodreamisevertoobig.

    pranetbeawww.uu234.combsp;happineswww.uu234.combsp;Truthfearsnoquestions.

    daretobeise.

    Laugh.

    杯子很旧仿佛用了很多年。

    第二天我就把这个杯子带到办公室吃饭的时候捧着它喝咖啡。我看见了沥川沥川也看见了我照样不理我。瞧他这兄弟当得。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不久有人敲门。居然是沥川。

    是沥川不过脸是阴的很凶的样子。

    “a11en说mia在你这里?”

    “你是说我的猫amy?”

    “什么amy?”

    “mia在我这里就叫amy。”

    “谢小秋mia是我的猫你还给我。”气势很大。我怕你啊。

    “noay.我已经办好了宠物证物主姓名谢小秋。”

    “那么……能不能借我一个月?我挺想它的。”为了猫妥协得挺快。

    “noay.”活人不见要见猫我已经吃醋了。

    “借我三天?”

    “no.”

    “借我一天?”

    “一分钟都不借。”

    他沉默生气。过了一会儿他说:“有一种牌子的鱼罐头她专吃那种。”

    “amy和我一样素食。她目前主要的食品是菠菜。”

    “什么?菠菜?”沥川的脸有点红“你虐待mia?!”

    “怎么是虐待?amy挺爱吃菠菜的。昨天晚上她还吃煎豆腐呢。”

    他气得没话说。瞪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杯子上又来气了:“谁给你的这个杯子?”

    “这又不是你的杯子!”

    “当然是我的!”

    “怎么是你的?上面又没有你的名字。”

    “看看杯底上的字难道你也是哈佛毕业的?”

    我急着翻过杯子看清楚没想到里面还有半杯咖啡一下子全泼到手提电脑上屏幕顿时就黑了。

    “王沥川你赔我电脑!!!”

    “不关我的事谁知道你有这么笨?”人一闪走了。

33

    上网随便一查我那台手提的报价在一万以上。这是今年最新的型号二手价都不低。我那两周苦苦翻译挣来的钱一下子就这么泡汤了。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手提里存着我所有的文件百分之九十是公司的文件、图纸、标书以及我所有翻译的底稿。我自己做的索引、词库、我喜欢的电子书、从网络上辗转下载的翻译软件等等、等等。

    中午吃饭时我在餐厅的门口碰见沥川他居然问:“电脑怎么样?还能用吗?”

    “没戏了彻底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想买个二手的。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文件怎么办。”

    “你去帮我买个三明治我去帮你把文件弄出来。”

    我一路小跑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还在往外滴水的手提交给他:“拜托了。”

    我买了一盒沙拉、一个吞拿鱼三明治、两瓶矿泉水。敲门进沥川的办公室。

    回来了两周这是我第一次来沥川的办公室。进门的那间坐着沥川的秘书唐小薇。唐小薇本来是江总的秘书总部关于沥川的任命一来江浩天当天就把自己的秘书让了出来。唐小薇原本是北京行政机关里的机要秘书长相特可爱办事特利索人品特沉默。我们翻译组的八卦午餐她从来不参加。为了避开我们每次午饭都特地晚到半小时。

    “嗨小秋!”

    “我找王先生。我的计算机坏了麻烦他帮把文件弄出来。”

    “去吧他正在拆电脑。我刚出去给他买了好几把螺丝刀呢。”

    “麻烦你了。”

    “别客气。”

    我进了里屋。沥川的办公室和艾玛的描述一模一样。很宽敞当中一组白色沙垫在一道菱形的工艺地毯上。里面还有几间房是专门为他装修的休息室、浴室和洗手间。

    我的索尼已经给他全部拆开了零件分门别类地摆在巨大的办公桌上。沥川正用一只螺丝刀在拧某一个部件。

    看见我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来从我手中接过三明治道了谢。然后指着沙说:“请坐。”

    接着他按了桌上电话机的一个键说:“小薇我还需要一把菲利浦T6的螺丝刀。T6找不到的话就要phooo,三个零的那种。制图部的小丁那里可能有。能不能帮我借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记得沥川还懂得修计算机。

    “文件能弄出来吗?”

    “都在硬盘上我把硬盘拆下来再装到另一个手提上就可以了。”

    听起来挺简单。

    我咽了咽口水有点着急:“需要另一个手提吗?我还没买。有个稿子译了一大半了今天就要交出去。”

    “你的计算机里装了什么特殊的不常见的软件吗?”

    “我用endnotes做了大量的笔记是8.o的老版本。”

    “ok现在我告诉你我要怎么做。”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第一我把你的硬盘拆下来。”

    ——“第二我把我自己的硬盘拆下来。”

    ——“第三把你的硬盘装到我的手提上;把我的硬盘装入一个外接硬盘。”

    ——“第四打开我的手提用Linx启动读你硬盘的文件。”

    ——“第五我把我的硬盘的某些文件拷贝到你的硬盘里面去。如果一切顺利我拔掉我的硬盘重新启动计算机你就可以在我的手提里使用你自己的文件了。”

    我咬了一口菠菜说:“我不会用Linx。”

    “硬盘只能用Linx启动。等你用的时候已经变成indos了。”

    “可是如果我用了你的手提你自己的手提怎么办?”

    “我买新的。已经在网上order了。明天就寄来。”看人家的效率。

    他三口两口地吃完了三明治小薇送来了螺丝刀。他将硬盘拆下来装到他的手提干了一个多小时重新启动他的富士通一片蓝屏。

    “oops.”他说“还得下载一些程序。”

    我安静地吃我的沙拉就在一旁坐着看他聚精会神地又弄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屏幕上看见了我的全部文件。而且一一可以打开了。

    “现在可以用了。”他合上手提交给我。

    沥川的手提是功能强大的那种有点沉。

    “太好啦!谢谢哟!”我捧着手提就要走。

    “等等。”他拦住我“把mia还给我。”

    还记得那只猫!

    “既然你这么喜欢mia为什么要把它送给Rene?”

    “谁说我送给他了?只是暂时寄养而已!”

    “ok给你看一个小时的mia。”

    “一个小时开玩笑?我给你修了三个小时的电脑。一个小时不行至少一星期。”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dea1。你周末来看咯。mia在我家里。”

    他迟疑了一下说:“你带来给我不行吗?”

    “不行给了你就拿不回来了。”

    “……好吧。”

    我给了他我的地址:“你九点钟来吧。”

    下班的时候萌萌来找我。给我三张粉红色的卡片。

    “周末有空吧。”

    “上午没空。”

    “不是上午下午四点让你见三个人。头两个是我介绍的男的后一个是明明介绍的女的。你见一下吧。条件都不错。”

    我打开卡片:

    第一张:

    姓名:陈九洲

    年纪:32

    职业:飞星企业总经理。

    学历:硕士。

    第二张:

    姓名:艾松

    年纪:29

    职业:中科院x所副研究员

    学历:留德博士

    第三张:

    姓名:苏欣

    年纪:24

    职业:职业撰稿人

    学历:本科

    萌萌一直说要“关心”我。作为大姐她把给我介绍对象当成了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虽然她和我提过数次我都没当真。我一眼扫完卡片嗅到一股恶作剧的气味。

    “怎么还有女的?”

    “大好一个人不谈恋爱,ce1ia怀疑你有性向问题。说让你试试这个。这可是她让给你的哦。她自己date了几回感觉不错满有情趣。是网上认识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熟人一个是我的弟弟。人品都没话说。怎么样艾玛对你好吧。”

    “下次再说吧。”

    “哎哎这都第几个下次了?好歹给你姐一个面子。只求你把我弟当成重点。说好啦周六下午两点。一人半个小时反正你也是泡吧全当找人聊天累不着你。k街星巴克你知道吧就在那儿。我跟他们说,你头上插一支红色的筷子。”

    “簪。”

    “hatever。别放我的鸽子就行!”

    我点头把卡片放进小包。对自己说moveonmoveon。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目送艾玛进电梯我打开手机看号码是萧观。

    “hi。”

    “hi.”

    “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你好吗?”

    “我不是不久前刚给你过emai1吗?”

    “你是指‘汇款收到’那四个字吗?”

    “找我有事?”

    “周六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没空。”

    “m街有家云南菜馆米线做得挺好吃我去吃过几次了。”

    “对不起我现在改素食了。只吃素菜。”

    “没问题旁边就是灵宝寺那里有位苦瓜大师的素菜做得不错。”

    “可是……”

    “晚上六点。灵宝寺门口不见不散。”

    我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这就萧观的风格。他安排一切从来不听别人说什么。

    我看了看表刚才我和所有的人说周六好像周六离现在还差几天。

    今天就是星期五。

    ***

    我取消了周五夜晚的所有活动包括瑜伽和白水素人的聚餐。

    找到艾玛给我的美容卡我去spa做面膜。spa小姐给我修了眉。我去廊焗油、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长弄得又黑又亮品质赶得上飘柔的广告。回到家我点上数个香蜡烛把卫生间刷得雪白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不要黑眼圈我早早就睡了。然后我又早早地醒了。洗完了澡窗外还是黑的。看了看钟五点刚到。

    我坐在床上练瑜珈六点吃早饭早饭吃完没事我给mia洗了一个澡又用吹风机给她吹干。七点我抱着mia到外面溜了一圈。真是的从来没觉得早晨有这么长。

    六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黎明的晨曦。浅红的朝霞弥漫天际红日在云层中浮荡阳光照射深冬的寒气城市蒸腾在白雾之中。

    沥川从来都准时。

    开门的时候他送给我一盒巧克力。然后看见我只穿着袜子他脱下大衣弯下腰来脱鞋子。刚俯身下去人就往下栽我一把拉住他:“怎么啦?”

    他站起来一只手扶着墙低头微微地喘气:“有点头晕。”

    “是贫血吗?”

    他点点头。

    “别脱鞋了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找张椅子。”

    我赶到客厅拿了把椅子他坐下来:“我没事。外面雪刚化地上泥挺多的。”仍旧要弯腰。

    我按住他:“我来吧。”

    “不用。”他轻轻推开我的手自己脱了鞋子。

    玄关很短客厅也很小。

    “himia!”

    mia真灵听着声音就跟跑过来弓起腰蹭他的腿一副亲热的样子。

    我把mia抱起来递给沥川。他举着她的一双小爪子逗她、抚摸她又开心又深情我在一旁看着有点妒嫉。

    “你介意我跟它说法语吗?”

    “介意。”

    “好吧。反正只怕她现在也能听懂中文了。”他笑得很明朗真的从温州回来没见他在我面前这样笑过。

    “你看这样挠她她最喜欢。”他用手指挠猫的额头mia享受得把头往后抑趁机打了一个哈欠。

    “她最长的一个哈欠打了五十七秒!”

    “……”

    “她还会翻跟头。最多一次可以连翻二十四个。那就是这样的。mia你翻给小秋看!”他吹了一声口哨mia真地就地翻了几个滚。我又生气又想笑。

    “嗯……mia真懒一定是小秋喂你吃太多了怎么才翻这么几个呢?”他坐在沙上皱着眉头数落她。

    “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趁机问。

    “水就可以了。谢谢。”

    沉重郁闷中貌似沥川此番前来目的明确。只想看望mia只想和mia说话。旁边明明站着我这一个大活人柳叶眉杏仁眼长垂肩貌似天仙他却好像根本没看见。

    拿了水给他我说:“大建筑师看看我的房子布置得怎么样?”

    其实我的家俱很简陋值钱的大约就是沥川坐的那个沙了。真皮的绿的有点硬又有点高是沥川喜欢的那种。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从一个角度看过去点头:“嗯不错。我猜猜看是Bohemian(波西米亚)对吗?”

    ——沥川还有一个习惯。他很少挑我的错除非我让他挑。比如我的翻译每次交给他他就收着很少有改动也从不打回来。比如我以前和他说英语不少单词音得不对他也不更正。倒是我在别的场合说了被师哥们披头盖脸地一顿骂。记得有一次有个单词的重音错了他也只在私下里悄悄地和我说“这个词的重音应当在第二个音节。不过没关系你这样念我也听得懂。”——这是他最严厉的批评。所以跟他在一起说话其实比较自在。

    “你看得出?”

    “我是搞这个的。”

    “你不是做外观设计的吗?”

    “我也做室内设计做得不多也没有我哥有名。”

    “给点建议好吗?我想摆得好看点。”

    “真的要听吗?”

    “是啊!”

    “沙转九十度往这边靠。这张桌子往右边移靠墙。花瓶摆在桌子上。这个落地灯可以放在这里。书架里有这么多书单人沙应当放在书架边上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坐着拿书看了不是方便些吗?还有天花板的四个灯笼隔着太远了彼此没有照应。不如两个一组光线集中也不凌乱。”

    我用皮筋把头一扎对他说:“你到卧室里坐陪着mia我来搬家具。”

    他吓了一跳:“你现在就要搬吗?”

    我点头:“是呀。”

    “为什么这么急?”

    “不急。反正你也不跟我说话再说也没多少家具。”我愣愣地看着他挖苦的意思就在脸上。

    他明白我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搬吧我来帮你。”

    “不要你帮。”低个身子都要昏倒的人我还敢让他搬东西。

    不过没人帮搬东西真是慢呢。门外倒是有很多民工大叔坐在街边等活儿。我不好意思去请人家。免得沥川以为我嫌弃他身体不好。咬咬牙拖沙移桌子挪电线挂灯笼沥川就坐在椅子上终于不看mia了很紧张地看我。

    “小秋你能关掉电闸吗?”

    “要关吗?”

    “关掉比较安全。”

    “关掉了屋子会很黑。”

    “现在是白天。”

    “这里是一楼。”

    不关。就是不关。就让电电死我吧看你王沥川还看不看我一眼!

    “为什么要住一楼呢?”他忽然又说“你以前说你最不喜欢一楼楼越高越好。”

    “这楼又没电梯上下楼多不方便。”

    “你又不是残疾人。”

    无语……我承认我好莱坞影片看多了老是做梦有一天沥川会捧着一团鲜花来敲我的门然后当着我的面跪下来满怀深情地对我说:“小秋嫁给我吧!”我当然不能让他柱着手杖爬几层楼爬得快要昏倒了再来下跪。

    我一个人在客厅里上串下跳地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按照他的意思将房间重新摆放了一遍。然后坐下来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唔真不错。果然是大师。随便指导一下客厅现在看上来疏密有致色彩合谐完全改观了。

    “哎沥川这是什么风格很东方呢。不像是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有很多种有dandy有nouveau,有gypsy,有Beat你这种就是Zen。把你床边的那几串珠子挂到灯笼上面就更象了。”

    那珠子正是那个叫“波西米亚”酒吧的纪念品。逢年过节几串给老顾客。我都攒了一大盒。

    我把珠子挂在灯笼上珠子是陶瓷的人从下面走走快了风一吹滴滴作响。

    他又指着墙角上的一个巨大的长颈花瓶问我:“这花瓶挺好看你没什么东西放进去吗?”

    花瓶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半人多高太大太深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花放进去之后还可以露出头来。所以我就一直这么空着。

    “没有。”

    “可以到外面去捡一点枯树枝把树皮剥了修理一下摆起来很好看的。”

    “真的吗?”

    “真的。”

    小区的后面就是一个树林我穿大衣出去捡回来一大把枯枝沥川帮我挑了几枝到厨房找来一把小刀要替我削掉树皮我怕他受伤没让他干。自己用刀将树枝剥得光溜溜的再用剪刀剪去余枝放到花瓶里。果然挺有枯藤老树昏鸦的味道。

    移完家具我一脸灰尘;修完树枝指甲全黑了。昨晚的精心打扮全泡了汤。我正打算去洗个脸现沥川已经站了起来他摸了摸小猫看了看表说:“三个小时到了我得告辞了。谢谢你让我看mia。”

    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这么快就过了吗?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转念一想可不是吗?打扫房间用掉两个小时捡树枝半小时剥树枝半小时我这个猪头加起来不就是三个小时了?

    可是沥川已经放下mia向门口走去。一副不敢多打搅我的样子。

    我突然大叫一声:“等等!”

    我没想到我有这么大的嗓门头顶上的珠子都被我的声音震得哗哗乱响。

    他回头过来看我。

    我的脸憋得通红我说:“你……你……”

    ——我想说你就来看mia吗?就不能陪我多坐一会儿吗?可我支吾了半天说不出口。

    我听见自己恶狠狠地骂他:

    “youki11edeverythinginme!honetbsp;dothat?”(你毁掉了我心中的一切!你怎能这么做!)

    他站住了凝视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然后他向我走来正要开口却被我气势汹汹地打断:

    “现在!不许你说话!王沥川我要你马上吻我!”

    他看着我神色很震惊。

    我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对不起小秋。”他向我张开双臂用力地拥抱我在我耳边喃喃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不要你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吻我!马上!”

    可是他只在我的眼皮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温柔地、象征性地、安慰地。他的爱曾经如此慷慨。我的心再度破碎。

    “youmustmoveon.”

    “no!”

    “记住你的誓。”

    “no!”我大声说“你走!你回瑞士!永远也不要回来!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是你要我回来的!”

    “是的我要你回来我要的是你的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幽灵!”

    每当受到伤害他都会沉默。我看见一道星光从他眼眸的深处闪过又迅消失了。

    他的眼神很深很深像瀑布下的深潭深不见底连他自己灵魂也深深地埋藏了进去。

    而我的影子却幽灵般地从他黝黑的瞳孔中浮现出来。带着几许疯狂、几许恨意。

    此时此刻真的我很想掐死他又想掐死我自己。

    “如果明天我就会死掉今天今天你还会像这样对待我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抓过我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身体的右侧。

    我舒展五指海星般附在那个原本是他的腿现在却是一条冰凉、坚硬的假肢上。

    “我不是活生生。从来都不是。小秋你爱得有这么深吗?六年都不够你走出来吗?”

    “不够一千年也不够!我不走出来我为什么要走出来!”

    “你能长大一点吗?在你的一生中有些东西必定要走掉必定要失去1etitgo!”

    “我不要失去你!”

    “是的你害怕失去我但你已经失去了。你要面对这个结局。”他说“当你读到一本最好的书见到一个最英俊的男人或者到达了一座最美丽的城市。你就对自己说你已经见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你将让这些东西陪伴你走过余生。可是过不了多久新的事情生了你又读到了一本更好的书遇到了一个更英俊的男人进入到了一座更美丽的城市。另一种生活开始了。”

    他继续说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不要害怕结局。结局只是一道幻影。一切结局都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不!别和我狡辩!我和你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永远也没有结局。如果非要有结局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youaresodamaged!”他拧着我的肩低吼“你这个傻女人!为什么听不时我的劝?你的脑子里是些什么?水吗?稻草吗?stupid!stupid!stupid!”

    “我就是傻的你才知道!”

    他一直在喘气很生气脸气得通红。

    “ok”他放开手:“只要你答应我moveon让我做什么都成。”

    “kissme,make1oveithme!no!”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叹了出来。

    我们相顾无言目光紧张地对峙着。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他说:

    “关掉灯。stupidoman!”

    我们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拥抱。沥川的身体非常柔弱而我却因愤怒而变得粗暴。我死死地拧着他的手不许他动稍有反抗就把他抓得伤痕累累。他用法语骂我我用云南话骂他。我们像两只困兽在床上扑打。我不无愧疚地觉得这是我第一次欺负沥川欺负他是个残疾人。末了我听见沥川在黑暗中长叹一声他抓住我的手企图制止我:

    “areyoumaking1oveithme?orareyouki11ingme?”

    “Both!”

    “stupid!”

    “youstupid!”

    最后我们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嘴里出零乱的呓语。

    一切都成了碎片。我不知道我是胜利了还是彻底被他击碎了。我只知道我满脸都是泪泪和汗混合在一起全滴在他的身上。我交出了自尊不断地乞求他乞求他不要放弃我不要离开我。一切都会好的。他翻身过来轻轻地抚摸我的脸像以前那样温柔而缠绵地吻我。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小秋小秋小秋小秋……

    然后他说:

    “youmustmoveon.”

番外1

    n年之后的某个圣诞夜。我和沥川坐在沙上看电视。

    夜深人静沥川忽然问:“我们认识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挺清楚的呀!”

    “那我就考考你是你的记性好还是我的记性好。”

    “我的我年轻当时正是记忆力最旺盛的时候一天能背一百个单词。”

    “那天”沥川说“你把咖啡泼到我身上的时候咖啡厅里放的是什么音乐?”

    “……让我想想。嗯放的是收音机里的音乐。”废话。

    “收音机里的什么音乐?”

    “……流行歌曲。”

    “哪一?”

    “嗯。”我说“嗯。”

    “男的唱的还是女的唱的?”

    “女的肯定是女的。王菲。那时最火的人就是王菲电台天天放王菲的歌。”

    “王菲的哪歌?”

    “……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是。”

    “不是?哎沥川你听不懂中文就承认好了。是王菲她正在唱那‘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然后我给你端咖啡我还记得那句呢留着你隔夜的吻感觉不到你有多真。想你天色已黄昏脸上还有泪痕。”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

    “不是的?”

    “不是。”

    “那是什么?”

    “RhapsodyinB1ue.”

    “就是那个爵士风格的有点靡靡之音的曲子?”

    “靡靡之音是什么意思?”

    “这典故太深译成英文就是www.uu234.combsp;“no.”

    “好吧。难怪每次咱们生日你都弹这只曲子。我还觉得挺奇怪的呢!”

    “多少年了我一直想唤起你的记忆你就是一次也想不起来。我很郁闷啊。”苦恼的人说。

    “那天我第一次打工很紧张啊。我只光顾着记menu和学习收银机没留意音乐的事儿。你问别的别的我都记得。”

    “别的你都记得这是真的吗?”

    “当然。那一天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那么我问你。那天我的领带是什么颜色的。”

    “褐色的。”

    “不对。”

    “不对?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褐色。”

    “你是不是把咖啡倒在我身上了?”

    “是呀。”

    “咖啡是什么颜色?”

    “咖啡色。”

    “那我的领带是什么颜色呢?”

    “褐色。”

    “真是……榆木……”

    “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不是褐色?”

    “不是。当然咖啡泼上去了就变成褐色了。我问的是在那之前的颜色。”

    “不记得了。你告诉我吧。”

    “不告诉你慢慢想。”他有点沮丧了。

    “问个简单点的吧……不能搞得我不及格呀老公。”

    “好吧问你一个简单的。那天我的手上有什么。”

    “哪只手?”

    “左手。”

    “你的手上……肯定没有结婚戒指。”

    “没有。”

    “好像……也没有大包。”

    “没有。”

    “没戴手套。”

    “没戴。”

    “你在用计算机所以手上肯定也没有铅笔。”

    “没有。”

    “那你手上有什么?”

    “你是想不起来还是根本没有注意?”

    “……没注意。”

    “我的手指上贴着一个白色的邦迪。那天我削铅笔把手指削破了。”

    “好吧。我不及格。”

    “你为什么不及格?这说明你根本没注意到我。”

    “真是天大的冤枉不注意到你会把咖啡泼你身上?问题在于我当时就只注意到了你的脸。”

    “好吧。那我就考一个关于我的脸的问题你一定得答出来。答不出来就要休妻了。”

    “你问你问。只要是你脸上的问题我绝对能答出来。”

    “真的?”

    “真的!”

    “那天我对你笑过没有?”

    “答案非常肯定。没笑过。你一直板着脸。”

    “不对。”

    “你绝对没笑。”

    “咖啡泼了之后我当然没笑。可是抬头看你的时候我是笑着的。”

    “没有。”

    “有。我要是不笑你肯定不会把咖啡泼到我身上。”

    “你的嘴角好像是弯了一下不明确。”

    “谢小秋同学那就是笑。你一个也不对得了零分怎么罚你?”

    我大声说:“等等不能光是你考我我也要考你没准你也得零分呢。”

    他吃了一口爆米花说:“你考我肯定是满分。”

    “那天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黑色T恤墨绿色的围裙。黑裤子、黑皮鞋。”

    “我的型……”

    “马尾辫绿色皮筋上面还有两个蓝色的玻璃珠子。”

    “涂了口红没?”

    “涂了樱桃色的对吧?”

    “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是……”

    “俺们跳来不里烧来蛇!”他学我的口音女声的挺像。我跳起来拧他。

    “噢!噢!”他叫“又来搞家庭暴力!你以前满温柔的呀。”

    “刚才那几道是基础题下面开始问难的了。”

    “问吧问吧。别拧我就行。”

    “那天除了工作服之外我还穿过什么衣服?”我存心难为他因为那天我进门之后过不了十分钟就换了工作服。沥川不可能注意到这一点。

    “你穿的是一件粉红色的毛衣。紧身的那种。双肩背包包上吊着一串钥匙。胸口挂着一串珠子什么颜色都有。下面是绿格子的迷你裙白球鞋。像隔壁邻居家上初二的小女生。”

    这回轮到我震惊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细?”

    “你对着一辆车的车窗理裙子又掏出镜子理头。你对着镜子咧嘴笑看看牙齿白不白还把脸蛋揪了揪想弄红润一点。头有点乱你对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把头顶的几根毛弄顺。然后你背对着车把手伸到毛衣里整理里面的胸衣。为了看清自己的背影你还把人家的车镜拧了拧。”

    我怔怔地看着他傻了。

    “总之虽然你没现你已经对我搔弄姿春光大泄。”沥川的黄色词汇特丰富古典现代后现代一应俱全。

    “胡说……你胡说!”我恼羞成怒了。

    “因为我的车窗是挡光的那种傍晚时分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当时我正坐在车里怕你尴尬吓得不敢出来了。”

    “王沥川!你敢偷窥!”

    “噢!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俺们跳来不里烧来!”

34

    将沥川送到门口时天空下着小雨。他的脖子上有几道抓痕是我愤怒时留下的印记。沥川贫血伤口不容易好我心里有点后悔又暗自狡辩。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欺负他了狠就狠点吧。

    我像往常那样对着穿衣镜帮他修整好领带假惺惺地叮嘱:“上班时候记得穿高领毛衣不然人家要笑你啦。”

    “……”拒约回答。

    我假装观察他的伤口趁机转移话题:“你的贫血很严重吗?为什么每次流血你哥会那样紧张?”

    “不严重他是怕我感染。”

    “你很容易感染吗?”

    “不容易。”他双唇紧闭话题到此为止。关于他的身体、他的病沥川的回答永远是简而无要、似是而非。

    出了门他站在台阶上又说:“以后不要每月寄钱给那个律师了你知道我不缺这个钱。”

    又是敏感问题。

    “我也不缺这个钱。”

    “北京的生活很贵你的工资也不算高。”

    不高也没见你给我涨点。

    “同行里我算高的我很满足。”

    “小秋”他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对我说“如果我能让你幸福我会努力不放过任何机会。现在我不能所以……我退出。没想到我竟然耽误了你那么久……很对不起。”

    我在心里抓狂了。沥川回来不到一个月居然两次三番地和我慎重分手最煽情的言情剧也就搞一回两回受不了真是受不了。

    “你什么地方不能了?刚才不是挺正常的吗?”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再说就算你不能了我也不在乎。大不了以后改邪归正作良家妇女。”

    某人悚然一脸黑线。

    我趁机又问:“沥川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的眼中浮出淡淡的雾迷蒙的湿润的像雨中的远山。他将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看手表:“没事我得走了。”

    每次看见沥川这样的眼神我的心就彻底软掉了。和沥川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把他当作常人看只有我知道他活得多么不容易。需要花掉常人三倍的体力来走路这事儿就不说了为了增强骨质每天早上醒来沥川还要吃一种白色的药丸。为了防止刺激食道吃药的同时必须喝下满满一大杯白水。吃完药后必须保持站立三十分钟不能躺下来。不然就会有严重的副作用。除了熬夜画图之外沥川大多时候起得比我早所以我也没怎么见过他吃药的样子。只有一次他吃完药后立即头痛恶心人已经摇摇欲坠了却说什么也不肯躺下来。我只好扶着他陪他一起老老实实地靠墙站了三十分钟。站完了沥川还向我道歉说不该为这事麻烦我。

    googLe告诉我沥川在离开我的头三年里没有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甚至他的设计得了奖都不出席颁奖大会。之后网络上偶有他的消息比如主持设计了几个欧洲的项目多半集中在瑞士和他往日的工作量无法相比。沥川开始全面恢复工作是一年的事情。而我见到他时除了看上去有些消瘦之外他没有显著变化不像是大病一场的样子。

    空气很冷我抽了一下鼻子将涌到眼里的委屈吸了回去。

    好不易和沥川在一起除了争吵还是争吵。沥川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实情。

    也许真的是缘分尽了吧。

    去k街的咖啡馆是沥川开的车。

    在车上我告诉他我的确moveon了。我在这里有三个约会。

    路上沥川一直不表评论快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你男的女的都date吗?”

    “试试看呗。也许我的性向有问题。艾玛怀疑我是Lesbian.”

    “你……你……怎么会是?”窘到了。

    “或者双性恋?”我加了一句。

    “别胡闹你的性向没问题。”

    “那就是你的性向有问题你是gay。你哥哥是你也是。”

    ——有好长一段时间对于沥川的离开我唯一可以接受的理由是沥川是gay。因为纪桓是沥川在北京唯一有点私交的朋友。纪桓是gay霁川也是gay。沥川的身上有不少gay的特征:比如洁癖。比如穿着一丝不苟。比如在认识我之前他是“狼欢”的常客。沥川一点也不避讳和我聊起狼欢的事。说那里的咖啡上等酒好喝艺术界的人士很多。和他谈得来的有好几个。他自己虽不是gay因为霁川是gayRene是gayRene还是他大学时候的好朋友。所以他对gay的群体很同情甚至觉得很亲切。

    “我的性向没问题”他再次申明“你知道我没问题。”

    “既然我们都没问题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又来了是的我老调重弹。不是病不是gay不是性无能又没有别的女人可能性一点一点地被排除。还剩下了什么?父母不同意?(貌似他的家里人全怕他。)是安全局里备了案的间谍(就凭他的中文水平……)?被外星人劫持过(不能挑健康点的品种么)?或者我们不能结婚因为我们是兄妹(血型却完全不同。)?都不像啊!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啊。

    沥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待作。汽车“吱”地一声刹住了差点闯了红灯。

    然后剩下的路无论我如何胡搅蛮缠他都专心开车一言不。

    到了咖啡馆他下来表情漠然地替我拉开车门。

    我穿上大衣从包里拿出那条Rene送我的围巾戴在脖子上。我好奇心太强想知道Rene为什么不让我在沥川面前戴这条周围巾。

    果然沥川眼眸一动问道:“这围巾哪来的?”

    “双安商场三楼专卖部。”

    他“哗”地一下把围巾从我的脖子上解下来:“不许戴没收了。”

    “这么冷的天不让我戴围巾你想冻死我?”

    “不许你戴这一条!”

    “为什么?碍你什么事儿了?”

    “这是——”话到嘴边他及时地刹住。然后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这……该不是pride时候用的吧?”我把围巾拿到手中翻看寻找彩虹标记。

    “噗——”看着我慌张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不是。你愿意戴就戴着吧。我去找Rene算帐。”

    说完自己开车一溜烟地走掉了。

    咖啡馆里飘着熟悉的香味。有一位服务小姐在门口端着一盘咖啡的样品请路人品尝。

    我推门而入要了杯中号咖啡在窗边找到一个座位。

    收音机里放着田震的歌:“眼前又生了许多个问题有开心也有不如意。心情的好坏总是因为有你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正唱到**有个人向我走来。乍一看我还以为我见到了朱时茂。那人目如朗星双眉如剑身材高大神情和春节联欢晚会上的朱时茂一样严肃。我却觉得他的严肃有点搞笑的意味。

    我继续喝咖啡。

    朱时茂走到桌前微笑:“请问是谢小姐吗?”

    “是。请问是朱——陈先生?”

    收音机里的歌似乎暗示着什么:摇摇摆摆的花呀它也需要你的抚慰别让它在等待中老去枯萎。

    “陈九洲。”

    他坐下又站起来问我要不要甜点。我说不要他自己去买了一杯拿铁。

    “萌萌说谢小姐的英文很棒。”一听见他以这么亲热的口吻来称呼艾玛我怀疑他是给艾玛dump掉的某个恋人。艾玛和很多男人谈过恋爱恋爱完毕又成功地将这些男人全都变成了她的朋友。艾玛说男人是资源不可以顺便浪费总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所以艾玛的业余生活很丰富要和这么多暧昧的男友周旋。

    “凑合。”

    “谢小姐是北京人吗?”他的普通话倒是挺动听就是过于字正腔圆且有浓重的鼻音有股话剧的味道。

    我们的对话正朝着传统征婚启示的叙事方向展。各人自报家门学历、经济状况、往下就该谈婚否不限、房车齐全工资nk诚觅x岁以下五官端正之有爱心人士……

    “不是。”

    “那么谢小姐是哪里人?”

    “这个重要吗?”

    陈九洲总算说了一句很搞笑的话:“不重要不过谈话总得继续下去是吧?”

    虽然相亲的时间定在三十分钟以内陈九洲却和我谈了快一个小时。这期间我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有一半都是“嗯哈是吗”之类。陈先生气势磅礴地介绍他的工作、公司的运营计划、炒股心得、他在B市的渡假别墅、京城里的豪华俱乐部还说他可以带我去国外旅游。我说我不感兴趣他就摇头叹气:

    “你是学英文的居然没去过英语国家没见过那里的文化实在是有点可惜!”

    我一面默默地听他说话一面闲看门外的风景一面抚摸我的指甲好像上面藏着珠宝。

    过了一会儿他礼貌地告辞没问我的电话。

    然后我四下张望等待二号选手。

    临桌上有个高个子男生懒洋洋地举了举手说:“是我。”

    我这人比较容易被美貌击中。高个子男生有一副类似金城武的长相非常帅而且清纯。他应当不算男生了但他的身上有股很重的学生气。

    金城武的手上有一大叠白纸上面写满了算式那种长长的复杂的公式各式各样奇怪的符号。

    真是好学生约会不忘带着作业本。

    可是我还是表达了我的惊奇:“你用手算?不用计算机吗?”

    “计算机?”他摇摇头“太慢。”

    “你算得比计算机还快吗?”不会吧?我国的物理学博士不会还处在手工算术的阶段吧?

    “第一我在推导公式不是在算算数。”他说“第二是的。如果我把这个公式扔给计算机再给它一些数据要算好几天才有结果。”

    “那么说《终结者》里机器人统治地球的事情是错的?”

    “当然。电脑怎么能够赛过人脑?”

    “你是学什么的?”

    “粒子物理。你呢?”

    “英国文学。”

    然后这个人也不坐过来居然就低下头继续推理他的公式。

    轮到我一脸的黑线了。会不会是认错了人?这人很帅可是长得一点也不像艾玛。

    “请问你是艾松吗?”

    他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又问:“请问你到这里来是不是……”

    “是。”他看了看手表:“给我的时间是从两点三十到三点。现在三点十分所以我们还没开始就该结束了对吧?我姐说你还有下一个。我让给他了。”

    “下一个是女的。”

    “男的女的都是粒子组成的。”

    我的手机响了艾玛打来的通知我苏欣有事不能来改日再约。

    我收了线对他说:“你姐说下一位取消了。现在你有三十分钟。想谈就快点不想谈咱们都撤。回去汇报时别忘了对你姐说你没看上我。”

    “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没看上你。我只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我松了一口气。这人总算还有基本的礼貌没有彻夜歼灭掉我的自尊。

    “那你为什么今天又要来?”

    “我姐逼我我妈逼我我们所把大龄青年的婚姻问题当作今年的行政重点来抓。”

    “不要这样说人家是关心你嘛。”

    “我就特烦这个。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人唯恐你的生活过得和他们不一样。罗素不是说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吗?”

    有点感动了物理学博士也关心幸福的本源问题。沥川同学你的脑子在哪里!

    “嗨这样吧我也有人逼着。不如咱们假装谈恋爱逼急了的时候互相支援一下你说怎么样?”

    他笑了笑得天真烂漫像邻居家的小弟:“行呀!你有手机号吗?”

    我们互留了号码还在一起喝完了咖啡。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我问艾松怎么过来的他说他骑自行车来的打算在这里坐到雨停。我说我先走了出门打的。

    咖啡馆倒是在大街上可是雨下得很大我在道边挥了半天的手没有一辆出租停下来。

    大约等了十分钟有一辆车忽然停在我面前正好挡住我。我越过那车往前走继续挥手拦出租。然后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过身去看见沥川冒着大雨向我招手。

35

    我站在屋沿下隔着大雨叫他:“沥川!沥川!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先上车。”

    他打开车门替我系好安全带。我看见他整个身子都湿了头往下滴水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么冷的天他就穿件羊毛大衣四处漏风的那种肯定不能防水。

    他湿漉漉地回到驾驶座关上门开足暖气问道:“你没淋着吧?”

    我的包是防水的很大。我一直把它举在头上:“没。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走吗?”

    “我去商店买了几盒猫食回来正好路过这里看见你招手。不知道你在招出租还以为你有事找我。”说着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来不及防备的那种在他说sorry之前我赶紧递给他纸巾。

    雨大得看不清路雨刷有节奏地刮着车窗。

    “快把湿衣服脱了”我拿出一旁的毛巾给他擦头“别感冒了。”

    “没事。”他说“怎么样?要见的人都来了?相中了一个没?”

    “呃……这么关心我的幸福和未来?”声音顿时有点幽怨了。

    “是啊赶紧汇报吧。”

    “……有一个看去还行。”

    “那个博士对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他长得不错”我说“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他说话挺诚实、挺坦白。”

    被刺到了。某人很窘地沉默片刻迅转移话题:“你是想让我送你回家还是你有别的什么地方要去?”

    “能送我去饭馆吗我肚子饿了。”

    他放慢车转头看我:“你和两个男人约会没一个人请你吃饭?”

    “没有。”

    “请你喝咖啡没?”

    “没。”

    我等待沥川表评论他却直视前方的茫茫大雨:“前面有家云南菜馆你去不去?”

    肚子不是一般地饿啊我赶紧点头。

    停好车沥川将我送到餐馆门口然后居然说:“你自己进去吃吧。”

    我望着他愣愣地彻底傻掉了。不会吧一向绅士的沥川不会这么急于撇清吧?沥川陪我去饭馆从来没有过把人送到大门口转身走人的道理啊……何况我很听话很配合对不对?我都以实际行动moveon了。

    虽然我很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还是要厚脸皮地确认一下:“你——不陪我进去吗?”

    “不了”他说“你自己慢慢吃。”

    “我请客行不行?”我的话完全没底气嗓音颤绝望表露无遗。

    “我还有事。”他一脸漠然。

    在这种时刻我若是再说什么挽留的话就太没风度了。沥川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分手了作出这种依依不舍的样子给谁看呢?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我已失掉了所有的胃口甚至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我强笑:“那你快回去吧。”

    “再见。”我听见他按了手中的钥匙汽车在不远处摇控启动。

    “再见。”

    街对面就是公共汽车站坐几站路就可以回家了。看见沥川转身上车我没进餐馆而是向雨中大步走去。

    那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希望大雨能浇灭我一身的怒火。

    走到街的尽头感觉有些茫然汽车来来回回地在雨水中穿梭沥川的话言犹在耳:不了你自己慢慢吃……我还有事……

    我看了看天空雨中天色白。为什么现在还是冬天呢?昨天还下了一夜的雪今天都变成了雨地上脏兮兮的污水横流如果是雪多好白茫茫的一切都干净了。

    我继续向前走听见几道猛然的刹车声。然后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死死抓住了身子被迫强行地拧转了方向。

    在大雨中我看见了一张脸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我被脸上那道惊恐的目光吓住了。

    “小秋你要去哪里?”

    沥川不能走很快更不能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追上的我。

    见我毫无反应他摇晃我的身子几乎在吼:“前面是红灯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我用力甩掉他的手“放开我!我要回家!”

    他的手像铁钳怎么也甩不掉。我反而被他一把抱住:“别干傻事!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家。”

    “别碰我!别碰我!”我用力挣脱却现自己无法动弹他越抱越紧几乎令我窒息。

    “你要我说多少遍?嗯?小秋?It’sover!Letitgo!”

    “It’snotover!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对我说over我妈已经over了我爸也over了你!王沥川!我把我所有的都掏给你了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轻易地把我over掉!”

    “p1ease!Iknoit’snotbeeneasy.p1ease,orkingonit!(我知道这很不容易请你请你尽力去做!)”

    “不!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告诉我真相?在你的心里我就那么脆弱吗?知道真相我就会昏掉吗?有什么真相比我六年的青春还重?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肯放开我我踢他我捶他我拧他我用包砸他然后我在大雨中跑掉了。

    overisover。

    我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假没去上班。独自躺在家里不吃不喝像个死人。我拔掉电话关掉手机白日昏睡夜晚失眠。感觉天昏地暗、心灰意懒。mia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房间弥散着腐朽的气息。到了周六猫食光了我没精打彩地爬起来购物自己去商场小卖部吃了碗盒饭有了点力气一看贴在墙上的schedu1e去了体育馆。瑜伽班里的人见我来了热情打招呼妈妈们纷纷问我减肥心得。

    “减什么肥?我又不肥!”说话没好心情。

    “别骗我好不啦下巴都这样尖了。小秋对自己不要这么狠。上次小马吃番茄瘦身餐五天减掉八磅结果第六天就病了养了一个月体重全回来不说还多出了五磅。你听姐姐的话不带这样的减肥慢慢来。”

    我嗤笑一周不见这群人欺负我年纪小拿我使劲开涮了。于是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称了体重。然后不吭声了。实在小觑了爱情的杀伤力果然轻了十磅难怪身轻若燕。

    到了周一我准时上班同事们纷纷问候我。我说得了感冒不严重怕传染给大家所以没来。大家也没多问因为我一向有很多加班调休一下很正常。

    中午吃饭没看见沥川。

    然后我现一向不八卦的小薇加入了翻译组八卦的队伍。

    “哎小秋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艾玛笑着说“吃素吃的吧?周一碰到了萧观特意在他面前提起你他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我赶紧说你病了。”

    我愕然既而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周六那天萧观约过我灵宝寺七点不见不散。我居然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赶紧解释:

    “嗯他有事找我我感冒了没去也忘了通知他估计是为这个生气了。”

    “什么?你居然敢放萧观的鸽子?!”艾玛爽到了“哈哈哈哈!萧大公子心高气傲你多忽悠他几趟给咱们解解气。”

    我苦笑自顾自地吃沙拉。其实也不算忽悠吧我不是跟他说了没空吗?他都不让我讲完话就把电话挂了。这哪里是约人?约自己还差不多。

    我问小薇:“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有闲心参加我们的八卦?”

    没等小薇张口艾玛替她回答:“小薇这周才轻闲呢。沥川和你一样整整一星期没来。小薇没事做天天在网上打扑克。我们刚才还劝她江总虽然有新秘书就算沥川回瑞士她也不会被开掉。远的不说咱们翻译组就需要一个秘书不如你申请调过来咱们内部消化一下。”

    我的心微微一抖说:“沥川没来?为什么?”

    “不知道。”小薇皱紧眉头“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是秘书Boss一周不上班我居然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一点迹象也没有吗?”我问“不大可能吧?”

    “迹象……当然有!”小薇说“周四那天王先生的哥哥突然来了到他的办公室里拿走了好几卷图纸。然后我听小唐说江总和张总周五一起去了瑞士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不知道瑞士总部那边出了什么事。相信王先生一定和他们一起去瑞士了。”

    “不会吧?难道沥川先生一个emai1也不给你吗?”明明在旁边说“Boss有事拔腿就走没留下半点吩咐给秘书都过了好几天了呢这很不合常理嘛!”

    “没有。真的一个也没有!倒是给他的emai1已经把我邮箱挤爆掉了。我向江总汇报江总说凡是给王总的emai1海外的全都forard给王霁川先生中国的全都forard给他。估计现在他的邮箱也爆掉了。”

    “爆掉?哪有那么多啊?小薇你太夸张了吧?”艾玛显然惊悚了。

    “怎么不爆掉?每天过来的emai1至少有一百多封英、法、德、中都有。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王总在办公室的主要工作就是回emai1。”

    ……

    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进去。听见的只是自己咚咚的心跳。

    回到办公室打开msn我看见无论是沥川还是Rene都不在线上。我立即给Rene了一条短信:

    “Rene,听说沥川回瑞士了?他没出什么事吧?”

    整整一下午我魂不守舍一直在等Rene的回信。可是他的头像——那只调皮的桔子——始终灰暗。

    下班回到家我呆呆地坐在屏幕面前打开msn打开网上音乐频道上晋江打开一本无厘头的言情眼睛盯地着屏幕等待Rene的回音。

    这其间我就上了一次厕所。

    一直守到深夜两点没人理我。我隐身继续等萌萌、明明、萧观、他们的头像倒是时时有亮不知忙着陪谁聊天。

    其实想起来这六年我的生活过得真没趣。我不是买不起计算机也不是装不起宽带网这些搞翻译人所必备的装置我省省开销也能办到。可是我就提不起和人聊天的劲头。和任何人在网上说话只到过半个小时别人不烦我自己就要烦掉。

    到了零晨三点没有任何消息。我躺在床上终于睡着了。

    这天夜里我做了此生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梦。我梦见沥川躺在急救室里全身插满了管子他不停地吐血枕头被子上全是血而一群穿着白衣的大夫拿着手术刀漠然地站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我被隔在玻璃门外透过灯影看见鲜血沿着沥川的手指往下滴他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挣扎着要坐起来被人强按下去然后他忽然抬起头一脸血污地向我大喊:“he1pme!”

    醒来是凌晨五点窗外是宁静的月光。我摸摸了额头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真好!真的!只是一个梦!……一切都不是真的!

    细细思量之下我觉里面的一些情景不过电视剧eR中的一些组合又像某个医学恐怖片的翻版。可是可是这都是些什么兆头啊!

    我爬回书桌打开计算机终于看见一道橙黄的提示在屏幕的下方闪烁。

    亲爱的Rene!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显示框:

    “yes,andno.”

    蒙了半晌我才明白这是对我提问的简单回答:是的沥川回了瑞士。不他没事。

    奇怪了在我的印象中Rene一向很多话的。为什么这次他的回答这么简单呢?是不是沥川因为mia和围巾的事跟他闹翻了?是不是沥川威胁他不让他和我多讲话了?

    还想继续问他桔子的头像暗淡无光Rene早已下线了。

    我忽然想起周六遇到沥川的时候他交给我几个猫食罐头说那是mia最喜欢吃的牌子。我翻开购物袋找到票。开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三十二分。

    我三点四十从咖啡馆里出来。以为沥川见雨越下越大便一直就在外面等我。

    那么说在雨中真的是一次“偶遇”了。

    沥川的身体一直不弱。我认识他时车祸已经过了七八年了除了给他的行动造成不便之外除了令他不得不吃增强骨质的药丸之外沥川很注意锻炼身体。他每天都练习瑜珈、游泳、在自家的健身房里举重、引体向上。只要有空每天黄昏他都带着我去楼下公园散步。走很远走到我都觉得累了他还要往前走。我觉得沥川的体质没问题。而且Rene不是也说他没事吗?沥川回瑞士肯定是公事很紧急很重要的那种。再说江总和张总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太阳出来了。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吧。

    出门吃了早点。我沿着小街散步。清晨的空气很冷零散的行人一个个都裹在大衣里。我路过一个小小的道观门口坐着几个算命的老头。其中一个穿着长袍双目紧闭长垂肩脸很脏头抬得很高像位前清的的贵族。

    我一向不信神灵不过每逢重要关头考试或面试也会进去烧一把香临时拜拜佛脚。其实只是给紧张的心灵减减压而已。可是当我从那个老头的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开口了:

    “姑娘留步。”

    我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算个命怎么样?只要十块钱。”

    “不了我不怎么信这些。”

    “你有血光之灾。不想听听吗?”

    他缓缓地把脸转向我蓦然睁开眼眨了眨又吃力地看了看天顶。眼球是白色的原来他是个瞎子。

    我给了他五十块钱:“我的就不算了。有一个人的命麻烦你算一下。”

    “我算手相也推四柱卜卦也行。你要哪一种?”

    “他不在这里给你四柱吧。”

    我报了沥川的生辰他是凌晨生的。我也报了我的生辰。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朋友。”

    “想问什么?婚姻?财禄?健康?子孙?”

    “一切。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我先说一条不灵五十块钱你拿走。”

    “说吧。”

    “这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有血光大灾。”

    我怔怔地盯着他感觉腿有些软。

    “说对了是吗?”老头摸索着将五十块钱收进了荷包。

    “那他……现在呢?”

    “现在也不好。”他说。

    “什么……叫做‘不好’?”我很紧张地看着他。

    “姑娘你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徒增烦恼。”他慢慢地说。

    “为什么?”

    “你们八字相克。克得很厉害。杀伤性的那种。”

    我不禁失声:“什么?相克?谁克谁呀?”

    “他是水命你是土命。土克水。今年是土年土星照命白虎动是他的灾年他根基太弱而你命相强旺不要去找他的事儿。”

    傻眼了。原来是八字不合。难怪。第一次见他我就把咖啡泼在他身上了。上个礼拜我们俩先在床上打架又在雨中打架。受伤的肯定是沥川。

    不敢再问下去了我忙说:“那大爷您看有办法避免吗?”

    “办法?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你就会伤害他。”

    “……哦就这一个办法吗?”

    “你去买块玉辟邪吧白的那种上面最好有血痕。”他说“买回来之后你自己先戴在怀里三十天后取下来给他戴上。”

    “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我锲而不舍地问。

    “不是不是。辟邪只可以化解掉一些。但为了他的将来和安全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老头不停地摇头“姑娘你年纪还小再找别人吧你实在克他克得太凶了。”

    “是吗?不会吧?我一点也不凶啊……我很愿意服伺他呀。”我哀哀地叫起来了。

    老头双目一合坐了回去老僧入定了。

    我拔足狂奔被打击到了!一整个上午我都没去上班到各个古玉市场去逛。终于在一个古玉专卖店看见一只小小的清代白玉辟邪形态圆润、精莹剔透、充满光泽最重要的是在辟邪的胸部和尾部有几道细细的红沁。开价六千三我想都没想直接划卡。

    我从没给自己买过任何值钱的饰。除了手表之外我身上最贵的一件东西就是沥川六年前送给我的一对红宝石耳环。我不知道多少钱只知道肯定不便宜。我好像从来没给过沥川什么东西。真的。一直是沥川给我。给我钱、给我书、给我衣服、给我手袋、帮我做作业帮我改论文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是他付出。难怪同学说我傍大款。我连一条围巾也没给他织过。真是很羞愧啊。辟邪一拿到手我立即将它戴到怀里。

    然后我对自己说我一向不相信迷信所以坚决不相信八字!坚决不相信我会克掉沥川!此外我还在两元店里买了两只木头的大镯子。不是木克土土克水吗?我先用木头把自己克掉总行了吧!

    三十七天过去了我没听见关于沥川的任何消息。

    Rene再也没给我过任何短信。

    倒是cgp针对此事了一个公告:因有两个欧洲设计项目需要完结王沥川先生暂回苏黎世工作数月。温州c城改造的后续设计将由江浩天先生暂时主持。

    沥川的秘书唐小薇被暂调到翻译组每天中午都和我们一起吃饭终于和我们打成了一片。

    没有沥川的日子反而平静了。我利用这个时间贷款买了一辆东风标致2o6付只要一万五千。我的驾照还是在九通与唐玉莲同一间办公室的时候考的。有一次翻完了一本巨难的拍卖简介我想换个脑筋休息休息。唐玉莲就说不如和她上驾校两人一起学学费有折扣。那时我还没想过买车只是觉得每天挤公汽有点烦就交了钱。我对机械的东西天生有兴趣路考一次通过。

    我是翻译组最后一个买车的人而且买的是最便宜最大众的牌子。艾玛笑得要死说开这种车太掉架还不如坐公汽。艾玛的丰田是她某个男友送的她半推半就地要了。后来那个男友又看上了别的女人送人家更好的车子还把艾玛气病了一个月。之后也没见她换车仍旧开着。艾玛说等下一个男人送奔驰再换吧。

    我把我的业余生活投入到练车的热情之中。每天下班我都驾车四处游逛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转眼到了二月中旬cgp又中标了几个设计项目我的工作忽然间变得格外忙碌有大批的图纸需要翻译。我不分白日黑夜地工作着有一天我刚刚回家打开计算机现msn上有一条桔黄色的消息。

    点开一看是Rene.

    ——安妮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很好谢谢。今天你能给a1ex打个电话吗?

    我一直有预感沥川这次回瑞士是想有意避开我。所以我很自觉四十多天来从不找他联络。

    ——Rene,我和他已经over了。

    ——xxxxxxxxxxxx这是他的电话打不打随便你。我有事下了。

    小桔子一闪变灰了。

    我的大脑还没完全清醒现我的手已经在动在拨号。

    电话响了三声有人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德语。

    除了那句人尽皆知的“古藤塔克”之外我一句不懂。

    我只好说英文很慢很慢:“请问我能和王沥川先生说话吗?”

    对方回答了一个很生硬的英语:“稍等。”

    接着过了十秒钟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英文还是很生硬不过说得比较明白:“王先生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哪位。”

    “我……安妮从中国打来的。”

    “稍等一下王先生醒了。我去问问他可不可接电话。”

    大约过了两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招呼:“hi——”

    “hi——沥川是我。”

    不知为什么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好小秋。”他的声音很虚弱没什么力气几乎微不可闻。

    “沥川——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哽咽“别骗我了这里肯定是医院。”

    “是急性肺炎。”他说“我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是我害你淋的雨……对不起……”我呜咽着在电话里语无轮次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别胡说跟下雨没关系。”他好象还说别的安慰的话可是我的哭声太大把他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沥川你还回来吗?”

    “当然我答应了你的。”

    “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一直打到你回来为止。”

    “饶了我吧……小秋。”

    “我moveon了真的。我每周都和那个博士吃饭。”

    “嗯——这还差不多。”他在那端低低地咳嗽。

    “医院里有人照顾你吗?吃得好吗?有人帮你洗澡更衣吗?”

    “除了医院里的人我身边还有三个特别护士、一位营养师、一位厨师、一位理疗师都是我爸雇的。”他轻笑“放心吧。”

    “mia喜欢吃你买的罐头那么贵怎么办?回来了还是让她跟着你吧。”

    “你喜欢就留着吧。罐头我提供。”

    他又开始咳嗽然后他把电话移开了过了一会儿说:“回来我给你带巧克力要哪种?”

    “Truffino。”

    “这是巧克力饼干不是纯粹的巧克力。”

    “我喜欢饼干。”

    “好的。”

    “沥川我爱你!”

    “你——咳咳。又来了。”那头传来他的长吁短叹。

    “沥川我爱你!好好休息!再见!”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情人节。耶!

    我和沥川的战争正规战场已全军覆没现在转入游击状态。所以得坚持毛爷爷的十六字方针: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36

    作为失恋者我有一个所有失恋者喜欢犯的毛病。喜欢孤独地呆在人多的地方。在喁喁众声中哀愁。难怪在非洲的部落里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会被人围着在火圈中跳舞。在哄乱的人声中死亡肯定好过独自面对恐惧和哀伤。

    所以情人节的晚上我独自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这些年来虽然没有沥川陪伴我仍然喜欢看电影。为此特意订了电影院的简报有了片子就去看新的老的无所谓。电影院里有一排一排的情侣座我独自坐在后排抱着一大筒爆米花。是成龙的喜剧片很搞笑电影院里时时爆出开心的笑声。我独自藏在一群群情侣中在笑声里悄悄流泪。

    我不知道什么是急性肺炎也不知道会严重到什么地步可是在我面前的沥川一贯极度要强。从来不愿意让我看见他虚弱的一面。如果能够他会极力遮掩如果不能他会逃得无影无踪。可是今天他的话音那样虚弱口气却又故作轻松。我疑心他的真实状况只怕比我听到的还要糟糕十倍。

    回到家里看见René居然在msn上我大喜。连忙把他敲出来:

    “René!谢谢你给我电话号码我已经给沥川打了电话了。”

    René打出英文:“怎么样?聊得好吗?”

    我说:“挺好的。René沥川的急性肺炎很严重吗?他都没力气说话。”

    René:“嗯嗯。他能接电话已经很不错了。前一阵子他都没法说话。”

    这样吗?怎么是这样的呢?我赶紧问:“只是感冒引起的吗?为什么不能说话?喉咙肿了吗?”

    那头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然后René似乎说了实话:“……在严重的时候a1ex需要依赖呼吸机。他的免疫能力很差,所以要很小心自己的身体。不能受寒不能感冒不能烧更不能感染。”

    我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是呼吸机?”

    “……就是他呼吸有困难需要机器来帮助。”

    我的脑海里迅闪出eR剧情。在抢救室里眼看着病人窒息了一旁的医生眼疾手快用把小刀割开气管插入一个透明的管子。

    这么一想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忏悔:“下次我一定很小心!不让沥川淋到雨!”

    那边停顿一下接着跳出一张愤怒的红脸:“什么?你让a1ex淋雨?在这种时候?冬季?”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不能淋雨……”

    真的那天我一身也湿透了回家就往床上一躺心情烦闷连杯板兰根都懒得喝也没感冒也没烧。好好的。我怎么就这么健康抵抗力这么强呢真是有点惭愧了!

    René在那边仍然不依不饶:“安妮你为什么让a1ex淋雨?”

    “我们……在雨里……打架……”

    屏幕震动了一下René再次愤怒:“什么?什么?你们都多大了还打架?——对了沥川颈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我送mia过来前刚给她剪了指甲了。”

    我小心翼翼地陪罪:“唔……那个……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吗?”

    画框停止闪烁半天没有一行字。

    然后René似乎在叹息:“我一直以为中国女人比法国女人要温柔……”

    我飞快地敲字:“我真不是故意的沥川老要和我over我很生气才这样的!这是个案你千万不要因此对中华民族的全体女生产生偏见喔。”

    橙黄的消息框闪了闪René说:“不会的啦。a1ex总说你是最温柔最热情的女人啦。还有——你写给a1ex的emai1,也很温柔好让人感动!”

    什么?沥川……居然……

    昏了我气昏了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我满脸都是黑线:“沥川给你看我写的信?我找他算帐去!!!”

    印象中沥川没有那么坏啊!不会像电影那样一个男生收到女生的情书在寝室里怪腔怪调地念出来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屏幕上闪出长长一段英文René说:“不是不是你别往坏处想。……那段时间a1ex病得不轻嘛你的emai1都是我念给他听的。”

    这下轮到我抓狂了:“病得不轻?怎么病得不轻了?连动都不能动吗?”

    “也不是啦。就是没力气整天得躺着。”René避重就轻地说“不过安妮你为什么不写英文呢?那些emai1太考验我的中文了!知道我们这些老外读你的emai1有多难吗?你动不动就写得老长还都是意识流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我都不知道在哪里断句。然后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念一边念一边被沥川骂说你的中文肯定没写错为什么他就听不懂……”

    噗——我哭笑不得:“我没让你读呀!也不是写给你的嘛!”

    René打出痛苦的表情:“安妮我的博士论文做的可是《鲁班经》叻我能读懂文言文也认得繁体字但我读不懂白话文。”

    ——说这话时我正在喝茶“噗”地一下喷了一屏的水。

    “不会吧?一般大家都觉得白话文比文言文要容易呀。”

    René:“那是你们中国人吧。信不信由你文言文在句法结构上更象英文。总之你写的是白话文简体字。我只能读文言文繁体字。所以我老要查字典。每次你的emai1一来我得先用一个软件把简体变成繁体然后又去查不认得的字弄明白拼音再念给a1ex听a1ex还老埋怨我念错了!有时候你写的词我们俩个人都不懂字典里也没有a1ex命令我去图书馆查更大的字典。可怜喔外面下雹子我也得出门!有时候简繁转换出了问题成了一堆乱码。我又挨骂沥川命令我找人恢复得花钱请人。总之……那段时间我也很辛苦你们的爱情我也出了力你得谢谢我!”

    我怀疑我的**看多了怎么看怎么觉得René像个极品小受忍不住我也趁机欺负他一把:“谢你个头呀?又不是我让你查字典的!”

    René也不介意:“不过你们俩真是一对呀那么地心心相映!每当a1ex病重你的emai1就写得特别长特别sunny。a1ex那几年就是靠读你的emai1撑过来的。嘿嘿你们俩还是绝配一个硬撑着不回信;一个硬撑着就要写。互相撑了三年多。最后是我坏的事。从此沥川骂死我了。”

    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卡是你寄的!”

    René打出一个羞愧的表情:“我一冲动就寄了。寄了告诉a1exa1ex说完了你肯定不会再写信了。我还和他争我坚决不相信。安妮你说说看你都写了三年了我们等你的信都等习惯了一周至少两封嘛你父亲快去世时每一封信都黑压压地长!结果突然有一天你再也不写了。a1ex那一个月就瘦了二十多磅差点没死掉。当然我不能怪你你也不知情。可是既然决定不写了几个月前为什么你又神经兮兮地给a1exemai1?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当时a1ex滑雪受伤还躺在医院里不顾医生的劝说什么都要来中国。才来几天呀又病得快要死掉了!”

    René一直打的是英文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中忽然跳出一行中文居然还是宋词真是把我吓着了。

    我把字打得飞快:“唉!这说明我离天使还有一段距离!René沥川究竟得了什么病?!!!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告诉我吧!”

    René:“不行不行这是底线。a1ex知道了要掐死我的。”

    我不敢太逼René逼急了就断线了René好不易打开话闸子我赶紧把话往远处扯:“那René沥川病了一直是你在身边照顾他吗?你和沥川很早就认识吗?”

    René说:“嗯嗯我和a1ex是大学同学我们还同寝室是哥儿们。我先认得的a1ex才认识了Leo。a1ex病的那阵子我在大学教书比较清闲。再说Leo根本忙不过来只能是我了。照顾倒谈不上他身边都有护士。我就是去跟他聊天读emai1。”

    我问:“那么沥川他病了很久吗?”

    René顿时警惕了:“嗯嗯。你别再想从我这里套话了。”

    沥川真幸运啊有René这样好的朋友我赶紧谢他:“René谢谢你替沥川读emai1。我知道不容易看我学英文学得那辛苦就知道你不容易。”

    René打出一个腼腆的笑:“不谢啦。想当年若不是为了Leo,我也不去学汉语。现在倒好我的设计风格全成东方的了。Leo自己会中文却抛弃祖先文化搞后现代没天理呀!……对了,a1ex淋雨的事儿你可不要跟Leo说哦。Leo是暴君很bossy的。现在沥川病了王家的事情都是Leo说了算他更加bossy了。”

    怎么会呢?其实我对霁川的印象很好甚至觉得他比沥川还要温和。而且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霁川非常照顾沥川虽然有时也吵架都是好意。

    我赶紧问:“René那你告诉我以后和沥川在一起要注意些什么?我很怕沥川再生病!”

    René这回很高兴屏幕上字母欢快地闪着:“真是好丫头!唔……不要让他着凉不要让他受伤出血不要让他摔跤不要让他和病人接触不要让他去人多的地方。吃饭前要仔细洗手刮胡子不能用剃须刀。……”

    长长的一段吩咐看来René和沥川呆在一起的时间真是不短居然知道得这样详细。

    我把他的话copy+paste到文本文件:“记下了。那吃的东西呢有没有要注意的?”

    René在那头说:“我想想……为摄入足够的维生素他一天至少要吃两种水果三种蔬菜少吃盐少吃油少食多餐可以吃少量瘦肉和鱼。还有多吃新鲜的菠萝。——其实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啦a1ex有自己的厨师按营养师给的配方给他做一日三餐。最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能碰酒一滴也不行。”

    冷不防我嘲弄一句:“哎呀真是公子哥儿这么多人伺候着。”

37

    “没办法自从a1ex生了病他们全家人都小心翼翼的。其实a1ex自己倒是满独立的一回家就不行了。有爷爷***叮嘱一群人围着转生怕有闪失。a1ex自然是有空就往中国跑……在北京他自由嘛。”

    岂止是自由简直颠倒过来了。在北京的时候一直是沥川照顾我住在一起时都是他起来弄早饭。我很小就开始做家务因为我爸生活能力特差碗可以几天不洗被子从来不叠家里总是乱得跟狗窝似的。我姥姥说我爸在上海的家里有保姆他自己除了读书和教书什么也不会连借个榔头都要我妈去敲门。我因此郁闷地以为将来我嫁出去了也逃不过当煮饭婆的命。想不到还能过上被人照顾的日子顿时幸福得找不着北了。把这些告诉沥川沥川还心疼了半天说我从小太受苦上帝都难过了特意派他来照顾我。他一定会好好地照顾我一辈子。我当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自从我妈去世我就悄悄地相信了这样一条真理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最终也会离开你一去不复返。

    果然沥川这话说了刚刚两个月他也从我面前消失了。

    那一年的上半年我的情绪就像是翻山车一样忽上忽下。被喜悦和悲愤轮番折磨。

    这个世界只有沥川有能力让我最幸福也只有沥川有能力让我最痛苦。没有任何其它人可以同时做到这两点。

    想到这里我忽然问René:

    “René你说我和沥川应不应该在一起?”

    René立即回答:“当然应该啦!不过安妮我得告诉你a1ex这小子从小就格外倔拿定了主意就不回头。连他爸那样的倔老头儿见了他都避让三分。好啦我得去看一下我煮的汤等会儿过来。”

    我坐在椅子上盯着空空的屏幕想着René先头的一番话心明明是空的又觉得有几千斤重坠在那里无处着落。只觉自己仿佛坐在某个时间的入口处背后是个深而无底的黑洞。而我的任务就是要挡住这个洞口不让沥川从中间滑走从我面前彻底消失。

    我挡得住吗?

    那五年沥川一定病得很重一定卧床了很久他都不能自己用计算机还需要旁人念给他听。

    他是什么病我已经没有勇气猜测了。也许他已经到鬼门关里走了好几圈了……

    所以他不肯告诉我因为他不肯拖累我。

    森森然我浑身冰凉。不得不跑到厨房去倒一杯热水暖和一下。

    回来时橙黄色的消息框又闪了René回来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沥川很倔霁川很bossy。”

    “也不是bossy啦。霁川只是主意比较多往往也比别人的好所以老想让别人听他的。”大概意识到说多了霁川的坏话René连忙补救。

    “是啊霁川挺好的我挺喜欢他的。”

    “那你安妮为什么不来瑞士?”René问“沥川出院了你就来瑞士好不好?我调你来瑞士总部给你和沥川一样多的工资。”

    我禁不住笑了。几年前我和沥川在一起的时候沥川多次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瑞士渡假长假短假都可以。我一次也没答应。有点不好意思见沥川的家人。其实沥川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但听他平日聊起来好像走亲戚、逢年过节去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伯父家、叔叔家、舅舅家、姨妈家和一大堆堂兄堂姐表弟表妹们出去泡吧、旅行、滑雪在他生活当中是件很重要的事……我有点吓到了。

    “我……外国人嘛……不习惯。再说我又不会说法语、德语。”

    “他们家所有的人都会说英语呀而且老一辈的也全能说中文。”

    “嗯……我也有点怕见老一辈的。”我的脑子不时闪出《孔雀东南飞》里的句子。

    “别怕别怕王家女孩子少老一辈的都很慈爱尤其是对女孩子尤其是对沥川喜欢的女孩子。他们疼你还来不及呢。”

    René这样说好像我是沥川家的儿媳妇似地我不禁又郁闷了:“别说了René沥川和我已经over了。现在他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难受他让我over我就over吧。”

    那边急忙打出一个磕头如捣蒜的动画小人:“安妮你千万别和沥川over我们全家人都求你了!!!”

    我忽然觉得对方的语气有点不对头:“哎你是René吗?”

    停顿几秒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

    “我是霁川René在洗碗。有洗碗机他不用真是个he1p1essdIy。对这种人岂能不霸道点?”

    霁川大哥呀!!!我的口张得大大的震住了:“你……你几时上来的?”

    “我逗你玩的呢。René让我过来看一眼有没有新的消息。我刚上来小秋你加我的msn。”

    头像换成了一只猫头鹰个人签名上有一行字:

    “I’mnotbossy.Ijusthavebetterideas.(我不是专横我只是比别人有更好的点子。)”

    我飞快地敲字直入主题:“霁川哥哥我可不可以现在去瑞士看看沥川?”

    那边停了很久。

    接着显示出一行字:“我们都盼着你来。可是沥川绝对不会同意。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见你。”

    见我长久不说话霁川又敲来一行字:

    “如果沥川愿意见你六年前他就不会离开你。”

    霁川不愧是沥川的兄弟。

    和René聊了一个小时知道了很多沥川的往事。和霁川聊了半个小时凡是沥川不想让我知道的霁川一丁点也不透露。我们一直在谈瑞士的气候和风光。

    霁川劝我一周给沥川打一次电话。他说沥川肯定很想听见我的声音可是他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人也很虚弱不能长时间说话严重的时候还要依赖呼吸器。

    坦白地说经历过两个亲人的死亡我对恐惧比较有抵抗力。沥川的情形让我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月。那时我一天能拿到三张病危通知单每次抢救我和小冬都守在手术室的门外盯着墙头的挂钟看时间和生命分分秒秒流逝。一个月下来我们的心灵已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对恐惧已经完全麻木只知道听从医嘱照顾病人努力配合一道又一道的治疗程序。有时看见我爸在病床上苦苦地挣扎生不如死我甚至悄悄地想如果我是他不如干脆去了也许还是个解脱。

    和René聊完天的那一周我夜夜都做恶梦。醒来了便不能入睡。我开始天天吃安眠药。然后用剧烈的体育运动来转移注意力。

    周六我去了体育馆现因为教师突然请假这个学期的瑜珈课已提前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拉丁舞。瑜珈班的原班人马于是又全部进了拉丁舞班跟着一位从体育学院来的英俊男教练学恰恰。据说这次变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快。大家的劲头反而更足了煅练之余还可以花痴一把真是何乐而不为。

    大四的时候我曾学过一阵拉丁舞。那时我们学校搞拉丁舞大赛我因为是学生会的体育部长被指定和另外的一位男生代表英文系参赛。为了拿到名次我们找了一位资深的拉丁舞老师替我们编舞昼夜不息地练习最后拿了亚军。冠军是体育系的两位高手我们甘拜下风。

    过了这么些年舞步已有些忘记了可是因为常去舞厅偶尔也捡起来秀一把。

    我所在的体育馆是我们这个区最大的体育馆拉丁舞班的人数比瑜珈班多了三倍不止涌进了很多大学生也涌进了很多男人。

    周六那天我换好运动服走进教室看见一个人高高的个子双手插在裤子荷包里低着头有点不自在地站在墙角处。

    艾松。

    开始我怀疑我走错了教室。可那些妈妈们都在教室的一角聊天我肯定没走错。然后我又怀疑艾松走错了教室。物理学博士跳拉丁舞有点搞笑哦。

    “嗨艾松!”我上去打招呼。

    他看见我有点窘:“你好谢小秋。”

    “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跟着我的教练来的。”

    “你的教练?谁是你的教练?”

    “就是那位——”

    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位”就是我们的拉丁舞教练。艾松解释说他原来跟着丁老师在海淀区体育馆现在这边要丁老师过来那边的班刚上了一个月他不想换老师就跟着来了。

    我大跌眼镜:“你……学拉丁舞?”

    “很奇怪吗?”他知道我怎么想表情倒很镇定。

    “有点。”

    他舔了舔嘴唇解释:“我们学物理的总被人说成是头脑达四肢简单。我想来平衡平衡……”

    “平衡的办法应当有很多种吧?比如散打班、武术班、网球班、健美班、游泳班、高尔夫班、保龄球班……”

    这么多“阳刚”的班他不去要来这里?

    他淡笑:“嗯这些班我也有去。不过我也喜欢拉丁舞。”

    我没话了过了一会儿我没话找话:“拉丁舞挺好的。”

    “是啊”他说“教练刚才吩咐大家找舞伴。难得我们认识。你能不能做我的舞伴?”

    “嗯……嗯……”我在找借口。

    “放心我不会踩到你的脚的。”他很真诚地看着我“我以前学过不是初级水平。”

    “哦……好吧。”盛情难却。

    音乐响起很煽情的拉丁情歌。教练说先让大家听听音乐跟着音乐随便跳跳热热身。

    我问艾松:“你说你不是初级水平。那你是什么水平?”

    “我曾经代表学校参加过比赛。”

    我抽了一口冷气:“那你至少应当上中级班吧。”

    “教练说根据报名的情况看有不少人有中级水平。所以现在大家随便跳他先观察观察马上就分班。从下次开始这个时间是中级班下一节课才是初级班。”他慢慢地说看样子和那个丁老师混得很熟。

    “哦……是这样啊。”

    我只好和艾松跳上了。

    刚跳几步我就傻眼了。

    艾松的水平虽然赶不上当年我们学校那对冠军的水平和我也是旗鼓相当的。非常复杂的动作他都会腰和胯别提扭得多到位了。

    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是跳的过程中他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有点暧昧。

    不光我看傻了全场的女生都傻掉了。

    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却配合得相当融洽。跳到**的时候他甚至把我举起来又抛出去玩出一套危险的芭蕾动作。

    音乐还在响腰也还在扭我手表上的定时器忽然尖叫了起来。

    今天这个时刻约好要给沥川打电话。

    我说了声对不起扔下艾松跑出体育馆掏出电话卡在手机上按出长长一串数字。

    “hi。”很动听的男声。

    “沥川!”

    “小秋你好吗?”他的声音还是很轻甚至有一点点嘶哑不过听起来精神比上次好些了。

    我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很好你呢?”

    “挺好的。”

    “你还需要呼吸机吗?沥川?”

    那端沉默片刻话音明显地不悦:“是谁告诉你我要用呼吸机?”

    ——我的头“嗡”一下就大了十倍。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要瞒着我?还是不肯让我知道?他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没来由地火了我的嗓音顿时飚高了好几度:“沥川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从来不对你撒谎的份上麻烦你对我真话行不行?”

    话音未落我已被自己咄咄逼人的口气吓着了。

    果然电话那头沥川出了很含糊的音节好象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传来费力的呼吸声。

    接着便是一阵忙音。

    八字不合真是大大的不合。沥川遇到我不是天灾**是什么?呜——我这乌鸦嘴我又克到他了!

    大脑一片空白我手忙脚乱地拨电话。便宜的国际卡要输入三十几个数字混乱中我一连拨错了三次才把号码拨对。

    这一回是护士接的仍旧是生硬的英文:“王先生需要休息请过些时候再打来吧。”

    “等等!”我大叫“王先生刚才没事吧?”

    “唔……他在电话机前等了很久估计有点累。我们正在给他吸氧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

    电话已经挂掉了。

    我颓然坐倒在台阶上。

    月亮在树梢间浮动。

    夜风很暖已经是春天了吧。

    我抱着腿坐着冰凉的石板上漫无头绪地想着一年年逝去的时光。又纠结、又郁闷。

    愁怅啊……愁怅……

    无奈啊……无奈……

    我反复问自己:没有沥川我可不可过下去?没有沥川生活还有没有意义?

    答案是:没有沥川我不过也过了六年吗?没有沥川我的生活不是也很充实吗?

    为什么我还是一副心事重重、很不开心的样子呢?

    整整六年我都没有尽情地笑过。真的就算是去看最热闹的喜剧我也会哭会觉得我其实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痴心妄想、贼心不死明知是镜花水月也要破釜沉舟。

    街灯忽明忽暗飘满孜然的香味。

    我双眼噙泪坐在台阶上长久地呆腿渐渐有些麻正想站起来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头看是艾松。

    “嗨这是你的衣服、你的包。已经下课了。”

38

    我站起来接过我的东西道了谢。

    “你愿意我骑自行车送你吗?”他问目光很柔和。

    “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吸了吸鼻子向他微笑“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我陪你吧反正也顺路。”他坚持。顺手拿过我的包挂在自行车上。

    我们默默地走一路上我心情不好一句话也不说。

    转过一道街艾松忽然开口:“我姐说你是个怪人。”

    “怪人?为什么?”

    “她说你在cgp没有一个朋友男的女的都没有。不是说你不招人喜欢而是你嗯好像不需要朋友好象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

    我看着他愕然。这就是艾玛对我的印象吗?这么消极?

    “不感兴趣?”我申辩“不会吧!我参加素食协会我有瑜珈课我泡吧、我跳舞、我游泳、我跑步——我一直和外面的世界打成一片。”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我在撤谎、在狡辩。如果说沥川的离开导致了我心灵的死亡这有点过分。如果说这导致了我的灵魂进入冬眠状态导致我感官失灵、社交退化、信仰危机这绝对没错。

    他转身看了我一眼目光莫测:“我指的是心灵不是身体。”

    然后他又说:“你看上去笑眯眯的可是真要笑了又皱着眉头好像你刚喝了一杯胆汁……”

    艾松说得很来劲却忘记了一条真理那就是:烦恼重重的人是不愿意被人分析她的烦恼的。

    我很不客气地打断他:“stop艾松同学!我知道你是搞研究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对我产生研究的兴趣。我不想当粒子。我不喜欢被人研究。我快乐不快乐和你没关系!”

    这话说完我有点后悔其实平日我从不无缘无故地攻击别人。谁让他碰上了这恼人的时刻。我的脑子里全是沥川。

    可是这人面不改色不急不怒:“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在热带轻轻扇动一下翅膀会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你今天掉下的一滴眼泪可能会导致巴西的一场洪水也可能会导致明年冬天的一场暴雪。你的快乐与世界有关当然也就与我有关。我们都是相关的。”

    “艾松同学第一我不想被你‘物理化’。第二请你讨论问题时背景不要老是全球气候或者宇宙相关。相关不相关不由你来说。比如我和你就是不相关因为是我定义的。我和另外的某人就是相关的也是我定义的。他不来和我相关我也要和他相关……”

    这话没说完我的眼睛就酸了忍不住哽咽:“我上辈子招谁惹谁了?我怎么就倒了八辈子的霉呀……”

    六年了我从没有和任何人讨论过我和沥川的事。自己捂着严严的好象是个什么机密。我不告诉小冬怕他为我难过。我不告诉同学怕她们取笑我。我更不敢告诉同事怕她们直接说我惨:“看这人真是命苦年纪轻轻的爸爸死了妈妈死了又被男朋友无情地甩了。”宁欢欢是我唯一可以倾诉的闺蜜毕业去了上海还要嫁给修岳在她面前我也不好意思多提……今天我居然在一个不大认识的陌生人面前泄了足证我的意志已经被沥川消耗得差不多了。

    见我脸上有泪艾松掏纸巾给我问了我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对了你吃羊肉串吗?”

    满街烧烤味很诱人啊——

    “……不吃我吃素。”

    “有素的呀。他们也烤豆腐、烤菠菜、烤土豆片。”

    “吃可以我请客。”

    “行呀。反正我们搞物理的也穷软饭都吃习惯了……”

    “噗——”我忍不住笑了。

    我们随便找了一个摊位板凳有点脏我刚要坐下艾松拦住我用餐巾纸擦了擦凳子。他要了一瓶啤酒点了十串羊肉串我点了一碟子的烤素食:豆干、玉米、土豆、菠菜。我们都强调要“加辣”。

    艾松和我一样无辣不欢越辣越好。

    “你不是北京人吗?”我问。

    艾松长得不大像北方人他的口音倒是标准的普通话。

    “我是成都人在北京上大学。我爸妈都是成都人。成都人聚在一起就喜欢干四件事儿——”

    “哪四件事儿?”

    “喝点麻辣烫、搓点小麻将、看点歪录相、谈点花姑娘。”他用成都话说软软的怪搞笑。

    “难怪你坚持独身主义一辈子没人管你可以一辈子玩下去。”

    “是啊。这是个很好的生活方式建设你试试。”

    “可是”我咬了一口豆腐问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生理问题怎么解决?”

    他正喝啤酒差点喷掉:“生理问题?”

    “就是……嗯那个?”

    “那个?哦——那个。为了坚守这种生活方式只好牺牲掉啦。就像你为了吃素就得牺牲掉肉菜一样啊。”

    轮到我噎住了:“这个……容易吗?”

    “不容易……但可以克服凡是困难克服克服就没了对吧?”

    “是不是因为你们学物理的没什么机会遇到合适的女生?”

    “这倒是真话。物理系的女生不多如果有的话都特别横就是横也早被人抢光了。”

    “像你这样杰出的也没抢到一个?”

    “我在高中的时候就被女生抢走了。”

    奇怪了我说:“这么说来你有过女朋友?”

    “嗯。”他说“我出国的时候带着我的女朋友过了一年她看上了一个日本人。为了嫁给他把我们的孩子都打掉了。”

    他的表情很淡好像在开玩笑我愣了愣说:“怎么会这样?你们谈了多久?”

    “八年从高中开始。”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八年抗战毁于一旦。”

    “那你还这么乐?”我有点佩服他了。

    “我不乐怎么办跳楼啊?投江啊?”

    “唉艾松我觉得咱们得握握手。”我真地伸出手给他握了握。

    “怎么你也被人甩了吗?”

    “到目前为止算是吧。正在over中。”

    “吃东西吧。”他说“感情的事儿没法劝你尽量把感觉器官转移到嘴上就可以了。”

    “你是说饮食疗法?”

    “对。推荐你一种食品专治失恋的。”

    “什么食品?”

    “牛肉干。”他说“真的那东西吃起来特别咬牙切齿——有一种‘壮志饥餐胡虏肉’的感觉。不信你试试我向多人推荐过。”

    我大笑。

    吃了近一个小时艾松送我到公寓的门口。我对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我掏钥匙转身开门艾松忽然说:“周六我们所有个聚餐会不少专家要来很多家属也参加为了不让工会主席关心我你能不能替我netbsp;我觉得这个要求挺合理也许将来我也需要他的netbsp;“行啊。”

    ***

    我住的公寓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每天进门之前我都要沿着梧桐的树杆往上看一直看到天上再从天上看下来一直看到树根。这是我每天唯一的一次眼保健操。

    然后我打开门看见mia在床上打盹。我到厨房洗了昨天的碗一个。找到茶杯倒掉昨天的茶一杯。帮mia洗澡又用吹风机给她吹干。然后打开计算机加班做翻译。这一周我天天担心沥川精神难以集中耽误了不少工作。我在屏幕前埋头苦干了两个小时精疲力竭。洗澡上床听着收音机的古典音乐、睁眼望着天花板心绪纷乱无法入睡。

    时钟渐渐地指向凌晨三点。我爬下床找安眠药瓶子是空的全部吃光忘了买。我在客厅里做瑜珈越做越精神干脆穿上运动服和跑鞋出门到大街上跑步。跑累了就睡得着了。

    我所住的小区临着一条大街街灯明亮偶尔有车辆穿梭而过两边都有通宵的舞厅和网吧相当安全。跑步是失眠的有效方法。我围着小区跑了一圈气喘吁吁荷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很长。

    神经病是谁半夜三更地找我?

    恶作剧还是恶意骚扰!直接按红键挂掉。

    过了一分钟电话又响起来了。这回我不耐烦了打开手机就冲着里面的人吼:“喂打电话的先生拨号码认真点行不?麻烦你看一下时间现在是半夜三点半!”

    那边郁闷了。过了半天才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沥川。”

    我还在跑步正在通过一个很小的十字路口听见沥川的声音忘了看灯一辆车从后面驶来嘎然而止里面的司机冲我破口大骂:“龟儿瓜婆娘男人死了嘛啷个嘛!”

    我赶紧退回人行道乖乖等红灯。

    “这么晚你还在外面?”重庆司机的大骂沥川显然听见了。

    “我……”咽了咽口水“跑步来着。”

    “看见你还在网上以为你没睡。”他说“安眠药吃光了?”

    “嗯。”

    “深更半夜地你还在外面跑步?知道外面有多乱吗?马上回家听见没?”这人一定是喘过气来了口气顿时就横了。

    我想说要你管啊你是我什么人啊关你屁事啊。转念一想阿弥托佛我谢小秋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我正往家里跑呢。”

    温州回来之后沥川铁了心的要和我了断从不给我打手机。现在惠然来电我顿觉受宠若惊、三生有幸、大有戚戚然不胜感佩之意。

    一溜烟跑到回公寓打开铁门顾不上喝水我坐在床上对手机说:“沥川找我啥事儿?”

    “没什么事……”

    “你好些了吗?”我还在喘气“可以多说话了?”

    “好多了。”他顿了顿说“我只是偶尔地需要一下呼吸机一、两次而已你别听人家乱说别想得那么严重。”

    我承认呼吸机的事儿不能上网看多了图片。

    “沥川……”我问:“那你是不是很痛?”

    “哪里很痛?”

    “他们……是不是将一根管子——”

    他迅打断我:“不痛。你的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好不好?”

    “那你的全身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他说“现在挺舒服的。”

    “你挺舒服地……躺在医院里?嗯?沥川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话吗?”

    “嗯。平时我很忙没时间休息现在正好趁机休息一下。所以你不要担心。”他在那头轻描淡写。

    “对不起今天我脾气了。我声音是不是很大?说话是不是很粗暴?你是不是很生气?”完蛋了彻底琼瑶了真是一点脾气也没了。

    “小秋”他一字一字地说“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打电话过来?安慰我吗?”

    “我只想告诉你我一切平安让你放心。”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还有一段时间。”

    “那就是说你还病着。”

    “小秋不要老是纠缠这个话题好不好?想点开心的事。”

    “你都病了还要我开心你以为我不是人啊!!!”嗓门又高了。

    “……”那头不说话了。

    “沥川你说话!”

    “……继续moveon,听见没?”

    我觉得他的病一定是好多了不然口气也不会那么凶而且还有点不耐烦。我在想我要不要又跟他吵。

    还是不要了吧。

    “行啊今晚我就找男人去。”我生气“那个物理博士刚刚送我回来我这就打电话问他今晚想不想要我。反正跟你在一起两瘦人儿我还嫌咯硬呢。”

    “要你moveon不是要你乱来。你想得爱滋病啊。”他又数落我。

    “沥川”我认真地说“给我五年好不好?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只要五年。五年之后你若还要我走我一定走绝不和你闹了。”

    很久很久他没有说话。

    “沥川——”

    “对不起”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对不起。——我没有五年可以给你。”

    我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带着哭腔对他嚷嚷:“那你就别管我了我还得出去跑步!”

    “等等别去!”他说“我有办法让你睡着。你先躺下钻到被子里。”

    “……”抽泣。

    “别哭了躺下了没?”

    “躺下了……”

    “我给你念一段《www.uu234.combsp;duTempsperdu(追忆似水年华)》吧。”

    “沥川我要sex……”

    “我在苏黎士你在北京怎么sex啊?小姐?”

    “精神上的……不如你给我念段黄色吧。”

    “不行那你只会越听越兴奋……”

    “那你等我睡着再挂……”

    “行啊。你闭上眼睛我开念了。”那头传来沥川性感的低音:“Longtepms,www.uu234.comeheure……”

    奇效啊我一分钟就入睡了。

39

    星期六一早艾松打电话过来确认我是否参加研究所的聚餐。

    反正是要moveon的嘛。虽然艾松是独身主义者拿他做一下练习也未尝不可。

    我在电话里很爽快很配合:“行呀!没问题!你对我的形像有什么要求吗?你是喜欢淑女型、清纯型、干练型、还是太妹型?”

    “……能弄出这么多形象吗?”

    “当然啦。我配合你嘛!”

    “那就——淑女型吧。对付中老年人暂时传统点。”

    “要哪种风格?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现代还是古典?”

    “大家闺秀古典。”

    决定真快真有品味。

    “几点钟?”

    “晚上七点行吗?”

    “一定准时到。”

    “你怎么过来?我可以报销的士费用。”

    “我自己开车。”

    “你有车啊?”

    “是啊。”

    鉴于以往的经验沥川买给我的衣服、手袋、鞋子、手表我一件没穿。免得在喜爱时尚的女士中引起不必要的轰动。我穿了条色彩平淡的毛衣一本正经的西服裙梳着马尾辫手上带着一只鸡血玉的鐲子。

    艾松在研究所的门口等我见我踩着八厘米的高根鞋向他摇摇晃晃地走来神色悚然。

    他从头到脚地打量我脸居然有点红。

    我问他:“晚会在哪里?”

    “研究所的二楼舞厅。”

    “什么?你们研究所还有舞厅?”

    “我们也是人我们也需要娱乐对吧?”他的神情恢复了。然后他又说“你要不要在我的办公室里休息一下?把大衣脱了?”

    “你有单独的办公室?你不是博士生吗?”

    “我是研究员我带学生的。”

    “那么你是科学家了?”

    “是搞科学的家什么的谈不上。”他很谦逊把我引到他的办公室我脱掉大衣跟着他去了二楼。

    楼道上的告示栏里贴着的科学报告:

    “无穷空间量子场的时间对称性……

    暗能量……

    原子核中的手征对称性……

    对称和弦理论……

    场论方法与临界现象……”

    我忍不住驻足。

    “你对这个感兴趣吗?报告是免费的你可以来听听。”

    我摇头:“我对物理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些题目读起来都很有感觉。”

    他看着我奇怪:“什么感觉?”

    “你觉不觉得这些题目都很性感?对称……和弦……暗能量……场……临界……”

    “噗——”某人喷了。

    二楼的舞厅其实是由某个会议室改装的。所以有一面墙是黑板。好像会议刚结束不久所以黑板上居然还有一大堆的公式。

    我想起cgp要搞娱乐节目的时候都是租用专人专场行政部的小秘书们忙得死去活来。相比之下科学家们真是不怎么讲求细节的。

    艾松悄悄地吩咐我:“如果有人问就说我们已经谈了三个月了。如果追问结婚的事就说还年轻玩够了再考虑。”

    “好的。”

    “那个穿蓝格子衣服的大婶是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兼工会主席。她最关心我的‘幸福’。”

    “放心我帮你搞定。”

    “那个穿灰夹克的老头子是有名的前辈蒙他不是很容易你离他远点。”

    “没问题。”

    “你喝酒吗?”

    “喝啊。我就是冲着酒呀、菜呀、蛋糕、甜点呀这些东西来的。除了陪你之外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吃好东西。”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不料我真的端起碟子到餐台上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碟子的各式小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没办法艾松倒了一杯酒站在我身边陪我。见我只顾着吃他忍不住说:“小秋咱们俩得稍微交谈一下。”

    “哦!对不起我光想着吃了。嗯交谈一下谈什么?”

    “就算你不想谈也得假装做出和我很熟的样子。”

    我抓狂地看着他问:“和你很熟是什么样子?我怎么知道呢?”

    “来不及了工会主席来了。”

    果然那个办公室主任兼工会主席径直向我们走来一脸关怀的微笑。

    “洪主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谢小秋我的朋友。小秋这位是洪主任我们的工会主席。”

    我优雅地上前和她握手:“洪主任您好。”

    主任打量着我又看了看艾松笑着说:“小艾你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原来早就有这么大方漂亮的女朋友害我们一个办公室的人都替你着急。小秋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做翻译。”

    “翻译?多么好的工作啊!我们小艾可是咱们所唯一的美男子。小艾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所里给你多少启动基金来着?小秋啊小艾可是百人计划里引进的人才人还没到房子都分好了。你跟着他绝对没错儿。”主任就差没把自己的话打印下来贴到报社的征婚栏里。

    这话我不好回答只能腼腆地一笑表示认可。回头看一眼艾松他的神情很有些窘。

    “小秋你去过小艾的家吗?”

    “……还没呢。”

    “小艾的父亲老艾人称艾公。是位院士。早年留学德国说一口流利的德文。”她指了指那个穿灰夹克的老头努了努嘴:“那他就在那里。小艾你不带小秋去见你爸吗?”

    “嗯我们吃完东西就去。”

    艾松悄悄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我爸我妈都在那儿本来我想趁人多避开他们看样子避不了。等会儿你过去把他们一起给忽悠了行不?”

    “忽悠别人没事忽悠你爸妈是不是不大好?”

    “逼我最厉害的就是他们他们才是你主要的忽悠对象。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今天会来。”

    “既然你了话我就去忽悠呗。”我乐呵呵地说。

    “我爸特严他的学生全怕他你小心点。”

    我第一次忽悠的大人物是我们大学的刘校长。还记得沥川是始作俑者我为此特地写了一篇十分正式的英文提议。后来学校真的增加了自来水的供水时间我未深究也不知道是否与我这提议有关。我第二次的主要忽悠对象是我的硕士导师老先生喜欢开玩笑见我就忽悠一下我上课尽提怪问题忽悠他有时能把他烦得不行恨不能拿着黑板刷子敲我。第三次的忽悠对象是萧观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是一个行业颇有成就的年青企业家面试的时候我觉得我有点忽悠他的意味说一句顶一句不把村长当干部。只有一个人我也试图忽悠过他可惜百战百败输得一塌糊涂。那个人就是沥川。

    我面带微笑跟着艾松在人群里穿梭来到他父母面前。

    “爸、妈。这位是谢小秋。”

    两位老人看上去都过了六十岁。艾松的爸爸比较严峻艾松妈妈挺和气地说:“你是小秋?萌萌的同事对吧?”

    我吓了一跳想不到他们居然知道我。

    “是啊。萌萌姐就在我隔壁的办公室。”

    “萌萌说起过你。说你英文特别棒是他们公司老总特意挖来的人才。”

    “那个……萌萌姐吹嘘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我们家艾松挺可怜在国外又留学又博后地折腾了七八年这才稳定下来。小秋什么时候有空到我们家来玩?我做好菜给你吃。”

    “哎……这个……”我低下头用手指捅了捅艾松。

    艾松说:“不着急。小秋工作忙经常出差。过一段时间吧。爸妈我们去和我导师说话了。”

    艾松拉着我穿过密集的人群溜出大门。

    “这么快就走?”我不乐意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尽想着吃!这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去吃羊肉串。回去再吃吧你的任务完成了!”艾松牵着我的袖子加快脚步去办公室一面走一面嘀咕:“我最讨厌这种场合!我最不喜欢应酬!今天要不是得跟这群人有个交待我才不来呢!”

    回到他的办公室穿好大衣准备走人。见我一脸的遗憾艾松忽然提议:“楼上有个天文望远镜你想看看吗?今天清晰度不错可以看到一些漂亮的星云。”

    这个我感兴趣:“能看见月亮吗?环形山什么的。”

    “那个啊……我们都看腻了。”

    我们一起来到楼顶。艾松调好望远镜找好位置:“那这就是月球啦!直径八十公分以上的环形山都可以看见。”

    嗯……不是很亮啊很孤独的环形山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一点点生气。没有白兔也没有嫦娥。我的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个关于月亮的古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杨栁岸晓风残月之类之类但面对真正的月球……实在找不到感觉!

    转头看艾松。他问我:“好看吗?”

    “好看就是没有我想象的鲜艳。我一直以为天空是彩色的。大概是看多了梵高的画吧。——天空原来是黑白的。”

    “天空是彩色的。”他说。然后他去调望远镜。

    ——“这是半人马座的昂星团非常明亮距离我们四百光年用肉眼都可以看见。”

    ——“巨蟹座蜂巢星团主要由红巨星和白矮星构成。”

    ——“这是武仙座的m13北半球最明亮的球状星团距离我们两万五千光年。”

    m13是紫色的看去像一团焰火真美。

    我不由得问道:“这么说我们现在看见的m13是两万五千年前的m13?”

    “嗯……是这样。”他解释“七十年代的时候康乃尔大学用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对着这个m13出了一份长达三分钟的星际电报。电波所含的能量是全球总电功率的十倍在电波的方向上看其信号比太阳亮一千万倍。”

    昏掉了和科学家在一起就是这样天天听数字!

    “为什么要电报给谁看呢?”

    “科学家们想探求外太空生物的反应。这其实是张‘地球名片’。我记得上面有十来句话最后一句是:我们生活在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上用三百零五米的射电望远镜向您们致意。”

    “天啊这束电波要走多久才能到达m13呢?”

    “两万五千一百年。呵呵到那时我们都已经作古了。”

    回到家里我给沥川打电话:“哎沥川今天我看见球状星团啦!”

    “是吗?”他的精神也很好“一直不知道你也喜欢天文。”

    “距离咱们两万五千一百光年呢!那么远!”

    “可不是!”

    “星星真好看看见它们我就知道人类原来是那么渺小人生的时光原来是那么短促!”

    “嗯你今天很多感想啊。”沥川积极地开始引导我“你应当多看看夜空的星光这样你就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扰。”

    我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沥川我会爱你两万五千一百光年!如果你是一道消逝电波我就是m13!我在那头等着你!”

    “……”某人立时无语。

    “沥川你说话呀。”

    “你这么白痴没脑子的女人要我说什么?”

    “总而言之我这一辈子跟你泡上了耗上了阴魂不散死缠到底。就算你病得只剩下了一把头你也得跟我在一起!”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啊?好象是……好象是……被韦小宝说过的。

    那边停顿了很久传来一声叹息:“小秋早知你这么死心眼,不如六年前我就死掉算了……”

    “王沥川!你敢威胁我!不许你提死字!只要你敢死我立即去跳楼!看我们谁先死!”

    我还在大声嚷嚷现电话已经变成了一阵忙音。

    某人挂了。

    我知道我又做过头了。

    因为从此之后沥川再也不接我的电话了。连René和霁川都不敢和我多说话。

    我真不是一般地彪悍啊。

40

    每天夜里厨房的老式冰箱出枯燥的嗡嗡声。某个部件破损了压缩机每隔十分钟启动一次。我向房东报告多次他拒绝派人修理。原因是一启动频繁并不说明冰箱不能工作。恰恰相反这个冰箱照常致冷。二修理冰箱的费用太高不如买个新的他也不富裕不准备花这笔钱。

    我在嗡嗡声中无法入睡只好研究天花板上的图案。夜半时分我频频地去开冰箱找东西。以为肚子填饱了人会困实际上不是这样。我觉得烧心、胃疼、胸口堵得慌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连续两周我没收到沥川的任何电话。打给他的电话都是护士接的回答千篇一律:王先生正在治疗不方便接电话。我给René短信René告诉我沥川的病情不稳定时好时坏经常烧药物反应也很大所以总也不能出院。René的一大优点是他很诚实如果有一件事他认为不应当说他会隐瞒但他不会故意骗人。

    连续失眠两周我得了偏头痛。这个毛病以前我通宵写论文或做翻译时也会有但压力一解症状就会立即消失。这一次不这样作起来半个脑袋都麻木了跟抽了筋似地。周二下班时我头痛欲裂买了一瓶阿斯匹灵顺路去了小区里的一家盲人按摩店。

    按摩先生姓徐在这一带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七年的历史了。小区里的人特别是老爷爷老太太们都认得他。徐先生是从湖南的一个小镇来北京打工的除了双目失明之外长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材。凭着这一手按摩的功夫在小区里租了间一楼的房子做起了生意。他干得不温不火累了就关门几天出去喝茶休息没有想把生意做大的野心。所以钱挣得不是很多。但他手艺高、服务周到回头客常来一天十几个小时也都安排得满满的。其实小区周围的按摩店不少大家也不觉得他很特别因为收费低廉才有很多人光顾。可是去年小区里却爆出一条关于他的新闻。他娶了一位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女人当太太。那女人虽然离过婚但长相不错年纪比他小而且是位大学老师。大家都觉得徐先生艳福不浅。

    “放松肩部放松。我先按肩再按颈再按头……整个过程你都可以闭眼睛。”徐先生用催眠式的湖南普通话对我说。

    “我老是失眠、头痛。”

    “吃了药吗?”

    “安眠药、阿斯匹灵算吗?”

    “也行严重了得看医生。”他说“你好久没来了快半年了吧。”原来他听得出我的声音。

    我看见他的双肘上各磨出了一个黑色的鸡蛋那么大的茧子。这几年他大约按过上万人吧。

    他的指根柔软有时又很坚硬顺着我的经脉慢慢揉捏。我正打算闭上眼睛忽然看见他的窗台上放着一个狗屋里面居然养着一只小狗。吉娃娃。

    我对狗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我知道艾玛喜欢狗她也养了一条吉娃娃说是价格不菲每个月的打理也很贵。她倒不是养不起但中午吃饭时候也常常抱怨说这种狗娇贵、难伺候。

    我忍不住问他:“啊你有一只吉娃娃?”

    “是啊。”他很得意“它是不是很可爱?”

    “很贵吧!”

    “有一点罗几千块呢。”

    天啊我在心里算几千块他要按多少人才挣得回来啊。

    “是你太太买的?”

    “我买的。她喜欢我就买了。每天我们一起散步都带着它。这狗太小上次还差一点弄丢了呢。”

    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徐大哥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是你追的你太太还是你太太追的你?”

    “是她追的我追得紧紧的。”他两嘴一弯用一种打趣的语气。

    “那你追过她一点点没有?”

    “没压根儿没有。我是外地人又是个瞎子靠自己的手艺挣点钱够生活就满足了。老婆孩子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这么说你一直拒绝她?”

    “嗯……差不多是这样吧。后来我们就好上了也就不分谁追谁了。”

    “大哥我也追一人他死活不答应。”

    “那人家也许是不愿意……”

    “不是他有病不想连累我。”

    “那你用力追嘛。”

    “我用力了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人家还是不理我。”

    徐先生停住手站到我面前用茫然的眸子空洞洞地盯着我:“人家不理你难道你就不会去理他?我觉得你一定还是没尽力。”

    我对沥川要怎样才算尽力?

    出了按摩店我直奔自己的屋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护照。

    几个月前还是在九通的时候爱挣外块的唐玉莲帮我办过一本护照。她说她私下里和几个旅行社有联系问我业余时间愿不愿做导游挣外块之余还可以逛一下新马泰。外块我倒是挣过几次新马泰却一次也没去过。护照就一直没用上。我打电话给唐玉莲求她给我办个瑞士的旅游签证。

    当天下午照她的指示我填了几张表又买了到苏黎士的来回机票过了不到一周签证就批下来了。

    “你去瑞士干什么?欧洲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我给你介绍一个旅游团三万块钱玩七个国家怎么样?”唐玉莲在电话里劝我。

    “去看一位朋友。”

    “就住两天一夜?太短了吧?来回机票都去掉七千块呢!”

    “工作紧张不能多呆回来还有几个翻译要due。”

    “行记得到银行去换点瑞士法朗不要欧元。有些店子不收欧元的。要我顺便帮你订旅店吗?”

    “麻烦你给我几个地址吧要便宜的靠近机场。如果我找不到别的住处就住旅店。”

    出国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大事但出国两天对我而言不过是去了一趟九寨沟。我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坐上了北京去苏黎士的飞机。周三下午五点半出苏黎士时间早上六点十分到。临行前我给René的msn去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我的起飞时间和航班号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他到机场接我一下。虽然这段时间霁川和René都在回避我。可是每次我短信René都会回复尽管可能回答得很短。如果René没收到短信也不要紧我就把这趟当成是自助旅行。

    其实我根本不指望能见到沥川只想看一眼沥川生活的城市我就满足了。

    黎明时分飞机越过清晨的薄雾和一道道森林、山丘准时到达苏黎士机场。我没有大件行李只有一个随身带着的小号旅行箱。便跟着大队人马坐着快捷电车从第二航站驶到第一航站出关。

    机场里没有太多旅客显得很空旷。方形的坐椅、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黑色的现代雕塑都给人一种疏离的味道。高高的钢架天顶充满末来感的灰色主调让人好像走进了太空世界。所幸上下电梯时能看见巨大的红色墙壁、酒吧里点着温暖的澄光还有几道种着绿藤的玻璃幕墙让我感觉又回到了东方。

    关检非常顺利出站口里站满了接机的人。不少人高高地举着牌子。

    我没有看见René。

    在出站口等了三个多小时仍然没见René影子。我开始责备自己太鲁莽。以为给René了短信就一定会收到。René有可能很忙、也有可能忘记打开msn。何况他还是夜猫子白天会睡到中午才起来。

    中午很快就到了我饥肠辘辘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吧买了一个三明治。不敢在小吧里吃怕René来接我找不到人仍旧等在出站口。

    我一直等到下午一点终于坐不住了。跑到电话亭给沥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古藤塔克。”优美低沉的男声。

    有点不寻常哦不是护士居然是沥川直接接电话。

    “沥川!”

    “小秋?”尾音高高上扬很吃惊的语气。

    “嗯是我。我有点事想找René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有”他说“René和霁川在意大利你找他有急事?”

    我傻掉了:“René……在意大利?我……没什么急事……是翻译上的事儿。”

    “他昨天刚走”他顿了顿说“如果是翻译上的事你找我也一样。”

    “跟你没关系再见下次聊。”我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那边传来一声大喝。

    “啥事?”

    “小秋你在哪里?”他阴森森地问。

    “还能在哪里?北京呗netbsp;“为什么电话Id上写着苏黎士机场?”

    完了穿邦了!呜!我矢口否认:“不可能我明明在北京。你的电话机有问题我挂——”

    “谢小秋不许挂!”沥川在那头不耐烦地打断我粗着嗓门问:“你是不是在苏黎士机场?”

    “……嗯。我是来观光的明天就走。”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度“我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身上有笔吗?”他说语气忽然变得出奇地冷静。

    “有……”

    “记下来:xxxxxxxxx这是我的手机号。”接着他又报了一串德文把字母一个一个地拼给我“这是我的门牌号。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右边花盆的垫子里。万一我没有找到你你通过手机来找我或者直接去我家记住了吗?”

    “沥川……你别来找我啦。我——”

    “我问你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怎么去我家你知道吗?”

    “坐……坐公共汽车?”

    “笨!”

    “坐……地铁?”

    “笨!”

    “坐……坐出租?”

    “这还差不多你身上有瑞士法郎吗?”

    “有。”

    “把地址给司机看对他说‘www.uu234.combsp;zudieseradresse!’(译:请把我送到这个地址)他会把你带到我家门口。”

    “说得太快我记不住。再重复一遍?”

    “算了别坐出租了当心遇到骗子。三十分钟之后你若是还没看见我就每隔五分钟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行。”

    “现在你是在出站口对吗?”

    “嗯。”

    “哪儿也别去我来接你估计需要三十分钟。”沥川在那头威胁我“我若是没接到你又没收到你的电话我会报警你知道吗?若是你失踪了或者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马上跳楼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电话挂掉了。

    我松了一口气去那个小吧买了一大杯冰淇淋这才想起来我已在出站口翘以待地等了六个小时两条腿都酸掉了。

41

    三十分钟之后沥川果然出现在机场。他坐着一个小巧轻便的轮椅正要从电动玻璃门外进来。

    机场大厅里或走或坐有着数不清的穿西装的男人。而我却能在沥川出现的第一秒认出他脑海中同时闪出诗人庞德的名句: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花瓣数点。

    对我来说沥川便是湿漉漉的人群中唯一的光芒。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浪如潮、爱恨交加。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八十天了吧!分次分别都那么长长到足以淡忘了他的容貌长到所有恨都消失了所有的伤都愈合了转眼间又变成了爱。

    沥川仍然是那样引人注目。所行之处行人纷纷侧目。他穿着件修闲的西装头用胶抹得竖了起来、衬着他那张眉宇分明的脸更加瘦硬迷人。

    估计有医生的禁令沥川没戴假肢。刚从门外进来便有一位机场服务小姐迅走向他款语低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沥川微微摇头目光扫视前方看见我冷峻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

    “hi!沥川!”我拎起箱子向他奔去。

    到了面前我忽然停顿在和他隔着一臂的距离站住了。

    有四个星期没理我不知道沥川的气消了没有。我冒然前来肯定又让他心烦。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哪种礼仪更为合适?

    拥抱?还是握手?

    犹犹豫豫之间沥川已站了起来向我伸开双臂:“过来冒失的小丫头。欢迎你来苏黎士。”

    我扑到他的怀里。沥川用力地拥抱我用他长了胡子茬的下颚在我的脸上狠狠地扎着。我摸着他的瘦脸呵呵傻笑:“从来没见你蓄胡子哦。”

    “怕接不到你来不及刮了。”他再一次搂住我搂得紧紧的我有点喘不过气同时也弄不清是因为他站不稳才需要搂着我还是他就是想搂着我。总之他几乎有三分之一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圈着他的腰一动不动的支持着他。

    沥川太轻了瘦得也很厉害。不过看上去倒很精神只是行动远不如健康的时候敏捷连站起来都很吃力手腕上还戴着住院病人的塑料手环。

    我打量着他心头隐隐作痛。

    “你坐的是早上六点十分到的那一班吗?”他坐回轮椅问我。

    “嗯。”

    “那么你在这里已经等了有足足七个小时?”

    “没有那么长吧……”

    “饿了没?”

    “吃了一个三明治。”

    “还行没傻到家。”

    他带着我走出航站车就停在路边。一位司机模样的外国人跟我说了一句德语沥川介绍:“这位是我爷爷的司机费恩。他问你好。”我用英语问候他显然司机听得懂向我笑了笑很腼腆。

    沥川拉开车门伸手挡住我的头顶将我送进车内。他紧接着坐进来。费恩折好轮椅放入后箱。我找到安全带沥川一把接过来说道:“我来。”一手抓着车顶的扶手一手找到衔口替我扣好。我怔怔地看着他为我忙来忙去。

    沥川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绅士。

    车内很宽敞沥川那条唯一的长腿居然可以伸直。

    我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说话。心里一个劲儿地后悔不该给沥川打电话把他从医院里招出来。他的家人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怎样埋怨我。

    见我一言不沥川侧身来问我:“在机场里等了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

    “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我……无意打扰你一直在等René。”生怕他不相信我掏出一张五颜六色的车票“你看我还买了观光车的车票呢。”

    他接过车票在手里研究:“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观光车的车票是这样子的。”

    “别掉了明天我还得用它呢。”我把票收回来放进荷包里又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他“我朋友给我介绍了几家旅馆都离机场挺近的。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哪家好?”

    他看了看卡片问我:“什么叫作‘好’?”

    “包早餐、有洗澡间。一天最好不要过两百瑞士法郎。对了你们这儿的电压是多少伏?”

    “二百二十伏。”

    “谢天谢地。我可以安全打开电脑。”

    他莞尔:“计划得还挺周到。我若不叫住你你也就苏黎士一日游了对吧?”

    “人家艾玛洪都拉斯自助游都去过了。”

    他忽然掏出手绢捂住嘴轻轻地咳嗽。

    “要喝水吗?”我从包里掏出一瓶飞机上的矿泉水塞到他手中。

    “不用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说:“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候吧。”

    再大条的人都听得出这不是很热情的邀请淡淡的语气不冷不热。

    “买好了回程机票明天下午回北京。”

    “机票可以改。”

    “明天肯定回去单位里有不能耽误的事儿。”

    “不可改变了?”

    “嗯。”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他换了一个话题:“那这两天你不吃素行不?这里好吃的东西都不素。素的都不好吃都不如北京的素菜馆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我就不能爱点别的?”

    不得不承认和沥川在一起最愉快的时光就是一起做菜或者下馆子我的嘴叼、他的嘴挑我们俩在饭馆里点菜、折磨厨师都有一套。

    “你有两大爱好这一个比较容易满足我要尽量满足你。”

    我转头看他觉得莫名其妙:“我有两大爱好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他眼视前方似笑非笑:“你知道只是没意识到。”

    我茫然的看着他思索一低头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放在了他的腿上。汗……狂汗……庐山瀑布汗……真是花痴成习惯了。我连忙抽回手。

    “现在意识到了?”

    “我以为那是扶手。”某人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

    很快就到了苏黎士市区。沥川对司机交代了一句汽车停下来。他带着我走到大街上。街对面有家极大的热狗店卖的是各式各样的煎香肠。烤烟四散令人垂涎。

    沥川拄着双拐一面排队一面说:“这个店叫sternengri11以前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喜欢来吃。我爸说不健康我就偷偷地吃一天两个晚上不肯吃饭。”

    顾客挺多长长的柜台几个穿白衣服的厨师不停地忙碌。队只排了两分钟就轮到了。沥川给我买了一根烤得黑的香肠和一块小面包。师傅用纸卷起来递给我。

    “要芥末吗?”沥川指着一旁搁着的一杯杯黄色的芥末酱。

    “要的。”

    他同时给我买了一听啤酒带着我沿街慢慢走回停车处。

    香肠又香又辣真不是一般地美味。何况我也饿了走到汽车里还没坐稳就吃光了意犹未尽一个劲儿地吮指头。

    推荐得到了肯定沥川笑得很得意:“够吗?还要不要?——看来你真是饿坏了。”

    “饱了。”我乐滋滋地拍了拍肚子开始喝啤酒。很惬意、又很茫然地看着汽车沿着一条林荫大道向南行驶。大道的两头挤满了精品店、百货公司和咖啡馆。尽头是个大湖。湖边有码头、有船、两岸有很多拥挤的白房子湖上绿油油丘陵也点缀着各式各样的民居。远处可以看到隐隐的森林和雪山。

    “沥川咱们去哪里?”

    “回家。”

    回家。我的心砰然一动。哪个家?沥川的家吗?

    沥川在苏黎士当然有自己的住处。只是和沥川认识这么久他很少谈自己的事也很少提起苏黎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从小受到过虐待留下了心灵的创伤。其实沥川只是不怎么健谈和他大哥打电话也最多一分钟。而且我父母双亡他尽量回避此类话题以免引起我的伤感。

    “你已经出院了?”

    “没有。我溜出来的。既然你来了机会难得总不能让你在医院里陪着我。”

    “我愿意在医院里陪着你”我担心地看着他“你的病没全好我不要你花精力陪我会很累的。”

    “不累”他说“一切有司机。”

    汽车驶向湖边的丘陵停在一个橡树环绕的宁静院落里。迎面一个巨大的草坪两旁的春花在浓荫中怒放。车道穿过草坪通向一幢两层楼的白色别墅底层的长度几乎是上层的三倍远看上去好像一个大写的L字。

    果然是沥川的屋子正门的两侧都有残疾人专用通道。沥川对费恩说了几句话他开车走了。我拎着行李箱跟着沥川进了房间。

    室内的设计非常现代宽敞明晰、色调简洁、没有层层叠叠的门框和柜子只有一些最必需的家俱。墙上错落着几排壁龛放着从四处搜集来的艺术品以东方的居多:佛像、青花瓷罐、青铜酒杯、木雕……每个角落纤尘不染。

    “这么干净?”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厨房瓷砖上的黑色积垢。房东交房子的时候就有怎么刷也刷不掉。沥川有洁癖但绝不是天天打扫卫生的人。这一阵子他住院房子应当空了几个月吧。

    “每天有人过来打扫。”他说“只要和清洁公司签个合同就行了。”

    我点点头又说:“这房子不是你设计的吧?”沥川没有那么张扬不会在自己姓名的字母上大做文章。

    “室内主要是我哥设计的。卫生间和厨房是我堂兄设计的。二楼是外婆设计的。花园是奶奶设计的游泳池是爷爷设计的。这个L形是我爸的杰作——他说这样人家容易找到我。”

42

    虽然不是沥川的作品别墅的设计还是充分照顾到了沥川的口味混合着法国的浪漫、德国的严谨和意大利的创意。沥川喜欢大而高的空间喜欢玻璃喜欢木地板喜欢彩色的沙和黑白色的家俱。一层楼的面积挺大有好几个厅我觉得把整个cgp的人全塞进来办公都有余。他引着我一个厅一个厅地参观然后到沙上坐下来用摇控器打开落地窗帘。

    “那么哪一部分是你设计的?”我问。

    “大家都抢着设计没轮上我。”他耸耸肩“你若想看我的作品就得去看我哥的房子。我觉得比我自己的要好看。我还替他们设计了一个酒窖。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着就到了。想去吗?我有钥匙。”

    我淡笑着摇头有点妒嫉。如果我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或许能有这样亲密的关系。父亲去世后小冬忽然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男人了他还是很关心我只是话越来越少见面的时间也短打起电话来都被这样那样的事占住了。人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那种亲妮和友爱里含着分寸了。

    “那你想喝点什么?”

    “有咖啡吗?”我有点犯困。

    “要不要neto?”

    “你会做?”

    “有机器。要不要来看?”

    他带我去了厨房。拿出一个精致的咖啡杯放到咖啡机的顶上预热。冰箱里有新鲜的咖啡豆他拿出一包磨了一小碗先做了一小杯expresso。我嫌太苦。他用蒸汽将牛奶加热给我做了一杯地道的neto。倒上一层厚厚的奶沫他用一只筷子轻轻一划泡沫分开了变成一片叶子。又用筷子蘸着咖啡在当中点了几下叶子又变成了一只兔子。

    “这个你也会?”我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我爷爷教我的。他最拿手了会画好多种。当年的情书都写在泡沫上。”

    “你教我好不好?”

    “先学简单的。关键是倒牛奶。”

    他又做了两杯neto把着我的手将浓浓的牛奶往咖啡里倒倒满之后骤然地停住。又将筷子递给我手臂从背后环上来捉住我的右手一步一步地教我。

    “这样的……左边一划右边一划。再微微往下一点成了。”

    一股淡淡的咖啡味从身后漾过来有意无意间他的脸从我的额边划过那么熟悉的亲妮顷刻间就有了。我禁不住回头仰起脸他的唇在那里等着我。可是等我靠近时他却往后一退避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沥川对于我还是充满了诱惑他总有让我惊奇的地方我似乎永远不知道他还会些什么。

    我一共画了三个娃娃自己喝一杯沥川喝一杯剩下的他要倒掉被我勒令做成冻咖啡放进冰箱里。我捧着杯子坐在厨房的吧凳上看着沥川仔细地将流理台收拾干净。他懒得用拐杖一条腿跳着我看得头晕对他说:“你歇一会儿行不?”

    他拾起拐杖问我:“后面有花园想看看吗?”

    我指了指天花板:“楼上是什么?”

    沥川的书房、绘图室、和卧室都在楼上。楼梯又宽又长上面铺着防滑的地毯当中有一道专门为他设计的扶手。我有点奇怪沥川为什么要建一个有楼梯的房子他上下楼又不方便。可是到了二楼我却明白了。二楼正对着大湖湖上白帆点点、野鸭群群。远处云烟缭绕、青山隐隐。从沙上展目那大湖浟湙潋滟、浮天无岸、天光云影、尽收眼底。

    “这么好的Lakevie后面又是山房价一定很吓人吧?”

    “是挺贵的不过我没花钱”他眨眨眼“我爷爷送的生日礼物。”

    我吐了吐舌头:“那你……好意思要啊?”

    “不好意思”他说“也推辞不掉。嘿嘿。”

    “哪间是你的卧室?”我问。

    “卧室谢绝参观。”他赶紧走到一个房间把门关掉了。

    “为什么不能参观?莫非里面还睡着一个女人?”我抢过去将门拧开了一道缝探头进去。

    沥川的卧室黑白分明。黑色的床架白色的衣柜。紫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上面堆着七八个浅灰色的枕头。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十二寸的照片紫色的相框。背景是远远的街灯后面是昆明的金马坊。里面的沥川侧对着我帮我摅过一缕飘在脸上的头。眼眸尽是关爱之意。

    这是沥川和我唯一的合影。走的时候居然没留给我连底片也带走了。为此我怨念了很久。

    那五年我苦苦回忆沥川他的身影却像一把抓不的沙子从指间流逝。他的容貌在记忆中日益模糊。只因我的手中没有一张他的照片。在网上我只goog1e出一张邮票大小的头像很低的清晰度却一直保存在计算机里。这个小而模糊的头像便是五年来我回忆沥川的全部线索。

    我默然凝视着那张合影往事一幕幕地闪现。

    那么多年的折磨忽然间都变成了甜蜜。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台灯。旁边摆着三个手掌大小的相框。鲜艳的色彩活泼的外景是六年前沥川给我拍的独影十七岁的我穿着各式各样的裙子。

    那时的我真小一脸的稚气看上去果然像个高中生。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一脸阳光笑容灿烂在镜头面前毫不扭捏。

    紧接着我的心就抽紧了。

    大床右侧有一个不锈钢的点滴架架上装着静脉输液仪。地上还有两个氧气瓶。旁边的矮柜里放着几瓶药、一个血压计。床头上方还悬着一个供病人起身用的三角型吊环。

    看来这里不仅是沥川的卧室、也是他的病房。沥川长期卧床的那几年大约是在这里度过的。

    掩上门回到二楼的客厅。沥川不知何时已坐在沙上透过玻璃长窗默视远方淼淼的湖水沉思。

    “沥川——”

    我叫了他一声坐到他的身边。他抬头看我目光复杂心事沉重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不愿意告诉我因为你不想让我担心。”

    他没说话默默的用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找到他的唇专心地吻他。他不回应倔强地扭着下巴想避开我。

    “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对自己残忍其实也是对我残忍?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了?我宁肯知道真相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夜夜失眠、天天恶梦。沥川我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我抱着他摇晃他的身躯失声呜咽。

    “小秋我宁愿你不知道。而且一切也与事无补。”他平静地说话音很冷“回去后别再来苏黎士了。”

    “不!”

    “我求你。”

    我放开他冷笑了一声说:“那你是不是打算永远躲在这里不回北京了?”

    “……”

    “是不是我这一趟又成永别了?”

    “……”

    “如果告诉你我也挺不住了你会点慈悲吗?”

    仿佛思索了很久他安慰我:“……我会回北京。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到。”

    “然后呢?”

    他摇头:“没有然后。你得记住你在关公庙前的誓言。”

    我蔫掉了。双手抱膝一言不沮丧地流泪。

    他不来安慰我身体一直僵直着。

    过了一会儿我抹干眼泪突然跳起来大声说道:

    “妈的沥川。我就不干!我就不履行誓言!让关公见鬼去吧!让天雷劈我吧!让洪水淹我吧!”

    他急忙掩住我的嘴目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你一定要我说伤害你的话吗?小秋?”

    “伤害我的话你还说少了吗?说呀!继续说!”

    “谢小秋拜托你”他凝视着我的脸一字一字地道“停止纠缠我。”

    我呼吸瞬时间停止了。血全部涌到头上。我怔怔地看了他三秒蓦然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走得太急一脚绊在沙上。他眼疾手快地站起来死死地拉住我。

    “去哪里?”

    “你关心啊?”我冷笑用力甩开他的手。他拉住我不放手像铁钳一样扣住我的手腕。

    “哪也不许去!”他一把将我扯到他怀里“听见了吗?谢小秋!你跑掉了我……追不上你。”

    他嗓音喑哑额上青筋暴现。生怕我跑了另一只手还紧紧拽着我的衣服。其实岂止是追不上他站都站不稳刚才我用力一挣他几乎一个踉跄若不是有我挡着就摔倒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扬起脸颤声说:“沥川别以为我可以被人轻易侮辱。你给我一巴掌骂我是贱人我马上就走。真的永远也不回来。你要不要试试?”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目中暗涛汹涌思绪云影般纷至沓来。

    “对不起……”他喃喃地说“对不起……”

    我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他的样子很可怜神色比我还绝望。

    “沥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如果你坚持要我离开我也会答应。”我柔声地说“但离开之前我得确信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你是这样的吗?你病得这样厉害又瘦成这样离我们相识的那阵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沥川你让我怎么放心地离开你?你说啊!”

    我捧着他的脸热烈地吻他。他无奈而又顽固地抵抗着。我放过他的嘴沿着耳根吻下去吻过干燥的喉结舌尖在锁骨上逗留。他忽然叹息了一声揽住我的肩鼻尖在我后颈上轻轻地摩挲。温暖烫的呼吸痒痒地吹过来有一股淡淡的咖啡味。我伸手过去环住他的腰。他闷哼了一声小腹骤然绷紧想要挣脱被我牢牢地挽住须臾间索性偎依过来。

    “no……”他仍在躲闪**却被撩拨了企图制止却虚弱无力。

    “no。”他板着脸又说了一句恼怒的模样。我想放开手已经迟了。他的脸上浮出细密的汗珠半身烫被**激得十分僵硬。

    “好吧。”我抽出手离开了他乖乖地坐了下来。

    他狠狠地看着我目光灼热喉咙枯涩强烈地压抑着:“你你就这样啊。”

    “那还能怎样?”我瞪着他双手一摊“送上门了你都不要。”

43

    他拾起拐杖掉头去卧室:“我去换件衣服。”

    屋子里有中央空调室温不到二十二度。沥川看上去却像是跑了一个八百米大汗淋漓。

    他前脚进门我后脚跟入。他一个转身又看见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我换衣服你进来干什么?”

    “看着你换。”

    他愣了一秒钟问:“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想看。”

    “贼心不死?”

    “人家是一片好心看你需不需要帮忙。”我很真诚。

    “哦帮忙?”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拿腔拿调地说“我很需要帮忙。”

    说罢走进一个开放式的u形衣橱里面挂着一排排的西服和衬衣。他随手拿出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洗得白的牛仔短裤塞到我手里:“拿着。”

    接着他当着我的面一件一件地脱衣服最后只剩下了一件背心、一条短裤。

    “看够了没?”

    “没”我把T恤交给他笑容灿烂“继续。”

    他不理睬我坐到沙上开始穿裤子。然后摘下手表递给我:

    “麻烦拿下手表。”

    我把手表套在手腕上他又脱下袜子塞给我。

    “哎干嘛让我拿你的脏袜子?”

    “扔进那边的洗衣篮。”

    把袜子扔到洗衣篮时他已经穿好了裤子却将皮带扯下来递给我:“换条皮带。在那边咖啡色的。”

    我找到皮带帮他扣好他又说:“对了钱包忘在西装里了。”

    找来给他塞到裤兜里:“还要什么?二少爷?”

    “手机和钥匙。”

    “哦……在哪里?”

    “那个柜子上。”

    “离你就一尺远不能自己拿呀?”

    “我是残疾人。”

    没好气地拿过来给他:“差遣完了没?”

    他指着地上:“拐杖。”

    最后我从头到尾地打量他:“衣服换好了?”

    “换好了。你别老盯着我的腿看行不?”

    “我看的是健康的那条。”

    “都不许看。”

    “一会儿外面有风穿这么少不会着凉吧?”这几天苏黎士气候异常虽说才是四月中旬竟和三伏天一样热。沥川不仅穿着短袖、短裤还赤着脚。笔直修长的腿、微微拱起的脚背、白皙的足腕裸路着深蓝色的人字拖鞋上绕着红色的带子。勾魂摄魄啊。我立即大脑短路、双眼直:“腰痛不?晚上帮你按摩。免费服务上乘享受。”

    “少来”他冷笑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懊恼“别动不动就和我起腻。党和人民是怎么教育你的?一见你就跟进了蜘蛛洞似的。”

    “哥哥是盘丝洞。”我更正。跟这人讲过整本的《西游记》到头来就这记性。

    不等他回答我又说:“我也去换件衣服。我虽长得不如你好看不过我有好看的裙子可以把你比下去。”蹦蹦跳跳地来到楼下我从行李箱里拎出一条缕花的白色上衣一件浅紫色的长裙。见沥川从楼上下来我说:“沥川帮扣一下后面。”

    上衣的一排鸳鸯扣全在背面密密麻麻地有十几粒。扣到一半肩头忽地一沉沥川的头倒在我的颈边。他开始从背后吻我下颚顶着锁骨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面吻一面说:“不成这么多扣子没法扣……太香艳了。”

    说罢不顾一切地将我的身子拧过来双手捧着我的脸一时间意乱情迷:“小秋你究竟想把我折磨到什么时候?嗯?”

    “这话我正要问你。”我仰头直视不屈不挠。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爱恨交加:“你有完没完?”

    “没完。”

    “停止勾引我!”

    “不停止。”

    “以后不许给我打电话!”

    “偏要打有空就打。”

    “我不接!”

    “不接就飞苏黎士……”

    他堵住了我的嘴舌尖挑开齿关用力地吸吮。顷刻间便把我的衣裳全脱了扔到地上。我微微地挣扎了一下被他扣住双腕用力地按到墙上。他的整个身躯抵过来胸膛欺压着我的头不由得一仰撞在身后的壁龛上。里面一块白里透光的玉碗掉出来“叮当”一声摔成几半。

    “不会是真玉吧!”我惶恐地看着地面的碎片。

    “康熙年间的玉器。”

    “呜!”我哀鸣了一声。

    耳垂被他轻咬了一口耳畔传来诱惑的声音:“哪有你价值连城?”

    惊魂未定他突然长驱直入我很痛大口地喘气:“你轻点行不?”

    “让你这么痛下次别来找我啦。”他冷酷地说下手很重一反常态地凶狠。

    “噢!噢!沥川你饶了我吧!”

    “不饶!”他拧着我的手不让我挣扎坚硬的手指扣得我的手腕一阵生疼。我抵抗着用力地抓他手心手背都是他的汗心里又有点喜欢。他的手松了一下我迅逃开却被他一把拽到沙上继续我只觉一阵猛烈地律动和从未有过的痛。

    我瞪大眼睛茫然地承受着。

    “恨我不?”他悻悻地问鼻尖的汗滴到我的脸上。

    “不。喜欢你!”

    他被激怒了用力按住我粗暴地吻我隔着肌肤都能感到他猛烈的心跳。

    喘息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几乎不能自持地颤抖起来我忍不住有些担心:“沥川别这样你会伤到自己。”

    “那你答应我别再来找我啦!”

    “不答应我要你的孩子。”

    这话比什么都灵他在高峰中猝然停顿飞快地退了出来倒在我身上一动不动。

    “沥川”我紧紧地抱住他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沥川。”

    他大汗淋漓脸一直贴着我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没说话。便这样精疲力竭地倒在我怀里过了很久才爬起来拉着我到浴室里冲了一个澡。出来时我拾起地上被他拉坏的衣服忍不住埋怨:“看人家最好的衣服和裙子都被你弄坏了。”我只好找了一件普通的T恤穿上也是白色的当中印了一个京剧的花脸。

    “刚才痛不?”他问。例行的关照脸上漠无表情。

    “晚上再来?”

    “你受虐狂啊。”

    我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沥川给我一天好日子行吗?哪怕它只是个气泡我也要。”

    他的腮帮子紧了紧没有回答。

    ***

    沥川说我们不能呆在屋里太容易胡作非为。他带我出了门。

    其实我们都有些累沥川肯定更累。他换了一只不常用的腋拐左手空出来牵着我。

    在门口时我忽然说:“沥川把头低下来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我解开胸前的辟邪给他戴上。那块玉温暖而光润带着我的体温。我想刚才沥川早就看到了这块玉但我一向都有把各种玻璃珠子、有色石头戴在身上的习惯他也就没太在意。

    “这是什么?”他把玉拿到眼前对着日光观察。

    “辟邪。知道吗?今年是你的灾年带着这个辟辟邪吧。”

    他眉头微挑:“几时信起这个来了?”

    “你不觉得你挺倒霉的吗?”

    “嗯有点。”

    “告诉你吧因为你被我克上啦!”

    “克上了?”

    “你属水我属土。土克水嘛!”

    他失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

    “你信不?”

    “压根儿不信。”

    算了不信就不要和他谈了。自己小心点不要克到他就好了。

    沥川说带我去湖边。

    我们挽着手沿着一条碎石小道拾级而下。沥川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向前蹭。每隔几步还要休息一下。开始是他牵着我后来几乎变成我扶着他了。湖边明明就在眼前我们却走了半个多小时。

    正是旅游旺季湖边上全是酒吧有人在露天里唱歌、弹吉它还有艺人的表演不少人赤脚走在木板桥上大家都很开心、很热闹。

    “冰淇淋!哈根达斯!沥川那边!”

    刚才在机场吃了一根哈根达斯意犹未尽。远远地看见一个冰淇淋店我就嚷嚷了。

    他随着我往前走不紧不慢地说:“什么哈根达斯到了这里要吃瑞士冰淇淋www.uu234.combsp;进了冰淇淋店沥川给我买了一大杯一半是巧克力一半是菠萝。

    “这是黑巧克力可能有点苦不过吃惯了会上瘾。”

    “好吃。”我美滋滋地吃了一大勺。低头看见旁边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每人都捧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杯子在那里贪婪地舔着不禁有点窘。转身问沥川:“你自己不吃吗?”

    他摇头:“以前很爱吃。现在……不能吃太多甜食一吃就会被查出来。不过看你吃也是一样。”

    不远处忽然有个人高叫:“a1ex!he11o!a1ex!”

    我们循声望去对面的露天酒吧里有位金美女隔着栏杆向我们挥手。紧接着她和一个栗男人携手向我们奔来。

    沥川和他们分头拥抱叽里咕噜地说着德语。

    “小秋这两位是萨宾娜和奥本。他们都是我的中学同学上个月刚结婚。”沥川一一向我介绍“我送了礼物可惜错过了婚礼。”

    他向她们介绍我我和她们分别握手用英语祝他们新婚快乐。

    “他们不懂英文刚才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堂妹。我以前倒是经常带co1ette来吃冰淇淋。”

    昏。难道我看上去真的很小吗?

    不知沥川说了些什么听罢介绍这两个人用一种既甜蜜又感动的目光看着我。说话时沥川的手臂一直揽着我的腰自然而又流露出亲密的态度。为了让我听懂他们的谈话他柔声细气地把他们说的每一句德语译成英文又把自己的德语用中文再向我解释一遍。三种语言在他的舌尖里弹来弹去居然互不撞车。

    “他们问你想不想一起去喝一杯?不喝啤酒喝apfe1schor1e也行。apfe1schor1e是一种苹果汽水。”

    我小声说:“沥川你不能喝酒。酒吧里人多你也不要去。”

    沥川点头悄悄地说:“有病的人就是方便推辞什么都容易。我去告诉他们我不能喝酒。你在倒时差。需要休息。”

    他说了一大堆德语又和两个人分别拥抱他们方依依不舍地离去。

    我问沥川:“为什么你的德语也那么好听?好像法语一样?”

    “我又不是希特勒。而且德语也不难听啊。”

    他自然而然地又挽住了我继续牵着我在湖边上漫步。

    我紧紧地跟着他感觉有点不真实。

    唉——我和沥川有多少年没像一对情侣那样走在大街上了?

    宁静的湖面上游着一群群天鹅和野鸭。

    我们在一棵大树下絮语。一阵风吹来有点冷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沥川站过来将身子贴近我一只手臂撑着树杆替我挡着风。

    “冷吗?”

    “不冷。”

    “到太阳下面去吧暖和点。”他说。

    “等我把冰淇淋吃完哦。”

    他淡淡地笑:“瞧你吃得一脸都是黑的。”

    “啊?”我惶恐“刚才也是这样?在你同学面前?”

    “嗯。不然人家怎么会问你是不是我的堂妹?”

    窘啊。我低头到小包里找餐巾纸一张也没有。

    “我来。”他说。

    没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某人捧着脸将上面的冰淇淋舔得一干二净。

    “好了吗?”我窘到家了心扑扑地乱跳。

    “还有这里。”

    吮我的指头一根一根地吮。

    “干什么嘛大庭广众的。”

    “以后还吃冰淇淋不?”

    “吃呀。专挑你在身边的时候吃。嘿嘿。”

44

    沥川给我买了块面包和我一起趴在湖边的栏杆上看着我一点一点地掰开喂鸭子。

    陪着我站了一阵儿他指了指树荫下的一张长椅说:“你慢慢喂我去那边坐一下。”

    我回头看他他的精神倒是愉悦的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眸微低有点疲惫。我不由得想起在机场上他还一直坐着轮椅显然没力气走路。刚才却陪我排队买香肠又陪我从山上走到山下步行了这么远。

    “你累了”我警惕地说“我们回家吧。”

    “不不”他摇头“我只需要歇会儿。”

    “椅子那么硬你坐着会不舒服的……”

    “行了别争了。”

    我不敢离开沥川陪着他一起到长椅上坐下来。他的脸苍白如纸在刺眼的阳光下甚至有点隐隐青。我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没事吧?需要吃药吗?”

    “没事。”他说。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打开话机。

    ——哥。

    ——嗯别担心我接到她了。

    ——今天不回医院了。我陪着小秋四处走走她只住一天。

    ——当然签了字。herman不在。

    ——不累费恩会跟着我。

    ——我说今天不回医院当然包括今天晚上。

    ——no。

    ——小秋不在喂鸭子去了。

    ——你烦不烦啊。不要护士过来少输一天液不会死人的。

    ——别告诉爸更别告诉爷爷奶奶。不然你欠我的钱明天全得还给我。

    ——嗯。我会小心的。

    ——对了我想带小秋去kunststuben吃饭你不是认识那里的老板吗?帮我打个电话吧。我怕订不到位子。……今天晚上七点。然后我们去Va1mannBar。……是的是的不喝酒。

    ——再见。问候René。

    他收线对我说:“René刚刚打开msn在那头大呼小叫地问你失踪了没有。”

    为了这一次的鲁莽我已经后悔到家了。沥川需要住院为了陪我宁肯中断治疗。就算他自己不在意他的家人肯定不会答应。

    我舔了舔嘴唇说:“沥川你还是回——”

    他打断我:“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

    就这当儿手机又响了。他掏出来溜了一眼号码没接塞回兜里。

    响了五下铃声停止。过了十秒又响了起来。

    “沥川接电话。”

    他叹了一口气打开话机:

    ——爸。

    ——我在家里。

    ——herman给您打的电话?

    ——我有个朋友从中国过来就住一天我得陪陪她。

    ——我签了字。不要紧您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

    ——不会有事的。

    ——那您想要我怎么样?

    ——no。

    ——no。

    ——no。我说了不会有事明晚就回医院。不您不用回来。我现在不需要护士。

    ——爸您又来了!

    ——爸!

    ——我累了要挂电话了再见。

    说着他就把电话挂了。我紧张地看着他。不料过了一分钟手机又响了。沥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阴沉。

    随即空中一道漂亮的弧线。

    沉闷的水声黑色的手机消失在湖中。

    “沥川听我说”我急切地恳求“别让你爸担心。我陪你一起回医院好吗?”

    “不。”他很镇定地坐着态度坚决。

    篓子越捅越大。我闷头闷脑地坐在他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一池碧水。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掉出来。

    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沥川用力地搂了搂我:“不用担心我爸我爸在香港。鞭长……什么的。”

    “鞭长不及马腹。”

    “对就这意思。”

    “沥川这湖叫什么名字?”

    他笑了一声低头看我:“傻姑娘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苏黎士湖啊。”

    “哦!难怪这么大!”我问“是不是你家的人都住在这一带?”

    “嗯。也有住在别处的。我叔叔他们在另外一个镇。我爷爷以前住伯尔尼法语区后来为了生意方便搬过来的。”

    我假装打了一个哈欠心生一计:“沥川我困了想睡觉。”

    “别睡了就来一天还睡午觉我带你去咖啡馆喝espresso吧。这附近有家小咖啡馆味道非常好。喝两杯你就精神了。”他不为所动。

    “真的困得不行了你陪我回去嘛。”

    他站起身来带我到大街上招出租:“不是说衣服坏了吗?咱们买去。你喜欢裙子春夏季正好卖裙子。”

    得一物降一物这人就是不让睡觉。

    在飞机上看到旅行小册子都说班赫夫大道是购物者的天堂四月夏装上市我可以买几条裙子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碰上打折。可是苏黎士本身也是欧洲著名的高消费区就算打折也便宜不到哪里。如果身边没有沥川我可能会逛一整天兴许能刨到价廉物美的好东西。可是……今天……就算了吧。

    出租车出乎意料地停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巷子里。

    “这就是班赫夫大道吗?”

    “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有很多银行和商店的是班赫夫。这里不是不过也很近。好的服装店都在巷子里。这家sa1vatoreschito里的男装女装都不错我曾经在这里买过皮鞋。”

    我们走进去沥川在沙上坐下来。一位温柔漂亮的女店员耐心地陪着我选衣服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以令人吃惊的度试了两件连衣裙在沥川的暗示下又试了两双皮鞋和一只手袋。不到三十分钟大包小包地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你买衣服都这么快?”

    “因为你付钱。”

    “为什么在北京的时候几毛钱一把的菜你却要讨价还价半小时?”

    “因为我喜欢。”

    某人无语。

    “别急着上车前面还有几家店子跟我来。”沥川牵着我要继续往前走。

    “要买的都买到了我不想逛了。”

    把沥川拽回出租车时他脸上的疲劳已经怎么也藏不住了。可是他的计划却是满满当当的:先去咖啡馆喝咖啡接着参观美术馆、大教堂、莱特伯格博物馆晚上吃饭完了去酒吧喝酒、听爵士乐……岂料车一开动在路上晃了几晃他就靠着我睡着了。我趁机拿出他先头写给我的地址让司机将我们送回家。

    半梦半醒的沥川被我和司机连扶带拉地拖到寝室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沉睡过去。看他睡得那么香我也困了索性躺在他身边打盹。

    沥川像往日那样紧紧地偎依着我。睡梦中我听见他呻吟了一下身子弓起来伸手按住受伤的残躯微微地喘气。手术后沥川一直有严重的骨痛靠服用镇痛剂疏解。十来年过去了疼痛转成慢性虽不如当初那样频繁剧烈作起来仍是半身痉挛痛苦不堪。这种情况在我和沥川相处的日子里遇到过几次。通常他会在半夜起来吃止痛药和安眠药然后去别的房间休息。止痛药不怎么管用热敷效果良好。可是每次作沥川都不想让我知道。直到我被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淋漓的他折腾醒了才能帮他一把。

    我去洗手间热了毛巾敷在他微微抖的腰上。见他眼皮轻动似想醒过来奈何睡意太浓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朦胧中迷失了我的所在他含糊地叫了一声:“小秋……”

    “睡吧我在这儿。”我摸了摸他的脸。

    他平静地睡着了。

    ****

    夕阳下的苏黎士湖是蓝色的地平线的尽头一片红光。

    屋子里开着暗暗的台灯。四周很安静可以听见远处的涛声。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又是这样再熟悉不过的人。我睡不着思绪万千地看着沥川想着他的病想着我们没有结局的未来。

    明天又将是别离。

    睡梦中的沥川紧紧地依偎着我自始至终抓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多么渴望和我在一起。

    恍恍惚惚中几个小时过去了。

    楼下忽然传来门铃声。

    我脱掉睡衣套上那件京剧脸谱的T恤马马虎虎的扎了一条马尾辫到楼下开门。

    门廊上站着一位瘦高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绅士手杖。满头银、精神矍铄、穿着考究、气度不凡。我不由自主地想他年经的时候一定很帅即使老了也是风度翩翩。老人的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外国女郎栗色的长高高挽起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一定是沥川的某位重要的亲戚。

    我有点紧张嗓音不由得颤:“请问——两位是找沥川的吗?”我说英语。

    “是啊。”老先生的态度挺和蔼“他在家吗?”

    “嗯……他睡着了。请进来我去叫醒他。”

    两人进了屋屋子却是黑的。我四下里找电灯开关。

    “在这里。”老人替我打开灯。屋子顿时亮如白昼。

    我举步上楼叫沥川老人忽然拦住我:“既然睡了就不要叫醒他。”

    我觉得很不自在又有点冤自己是客还要招待客人。

    “那……你们请坐。”

    老人很随意地在沙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用眼示意那个女郎也跟着坐下。我瞟了一眼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呜……抓狂了。这个沥川什么时候才醒。

    “老先生”我正襟危坐“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王”他说“我是沥川的爷爷。这位是爱莲娜小姐。请问你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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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644/ 第一时间欣赏沥川往事最新章节! 作者:玄隐所写的《沥川往事》为转载作品,沥川往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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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介绍:
关皮皮从未想到自己的命运会这么衰: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她坐视种种不幸生在自己的身上:父亲下岗、高考失利、梦想落空、就连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也被最好的朋友抢掉了。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贺兰静霆,一位“日盲症”患者,年轻而神秘的古玉专家。他有理想恋人具备的所有条件:英俊、富有、高雅、性感、幽默、体贴、深情、专一……只有一样关皮皮做梦也想不到,那就是贺兰静霆的特殊身份和奇异癖好:怕狗、嗜花、爱好“月光浴”,甚至和他接吻也要提前三天通知……他是一位修行达九百年的狐仙,也是一位严格意义上的环境保护主义者。
让关皮皮更料不到的是,爱上这样的男人对她而言不仅是命中注定,而且还有性命之忧。从困惑到理解再到忠贞不渝,她勇敢地跨越了心灵和身体的双重阻碍,并从异类的情感中领略到不一样的人生和意义。爱情的考验是严峻的:当贺兰静霆为了她而面临绝境时,皮皮终于开始了一生中最顽强的抗争。沥川往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沥川往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沥川往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