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绞杀 英雄
“大步向前,刺杀!!”
为了保持阵型的严整,方阵士卒的移动都是在鼓点的节奏下统一进行,在战场上,长矛方队是作为一个可以缓慢移动的城堡,而用来打击敌人的火力则是火铳。
现在火铳因为几次的顿挫,已经是和弓箭对射了,而且双方都是在有效的射程中,火铳根本没有一点的优势可言,失却了火铳的保护,长矛阵列直接就是暴露在对方的弓箭攒射之中。
这种情况下,整齐移动、注重集体的理念未必是正确的了,先把前面这些麻烦的蒙古射手赶跑,才是最重要的。
敌我之间身体和身体的距离是三十多步,但加上长矛的长度,矛尖距离蒙古射手不过是十几步二十几步的距离。
眼下这些蒙古射手不断的有人汇集过来,下马步射,也是层层叠叠,差不多也是固定在哪里不动了,而且十人九人射箭,一人牵马做马桩子,也谈不上什么灵活,如果再不突前的话,恐怕就要被活活射跨。
各营千总和把总都是大声的发令,长矛平指,冒着箭雨,大踏步的冲了过去,在二十多步的距离中,不断有人倒在了箭雨之下,但倒下的缺口马上被后面跟上的士兵补上,在这样的局面下,被敌人四面环围,而且是对方在占据了上风,正在进行杀戮。
这样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绝境,如果是其他的明军,恐怕整个队伍都要崩溃了,只能是等待被屠杀。
但胶州营的官兵所受到的教育和训练却不会让他们这么想,第一个反应是要战,就算我死,也要够本。
四轮急射之后。射手们的肩膀和手臂都是有些发紧,需要稍微的休整,鞑子地蒙古射手们根本想不到对方居然会举着长矛杀上来,这一轮箭支,手臂的疲惫和心情的慌张都是让这一轮的箭支射的慢了些。
可十几步的距离又能花费多少时间,转眼间已经是到了跟前,现在登州军长矛兵谁也记得什么长矛摆动幅度要少,可以节省力气。此时都是咬牙切齿的,按照刺杀的训练动作,狠狠地向前刺去,当然也是少不了那句增添气势的“杀”。
登州军几边的外沿差不多都是次第做出了前突刺杀的命令,到达射手阵地的位置也是差不多,几乎是在这个瞬间,“杀”的声音次第响起,在这一刻。几乎是淹没了战场上所有的声响。
蒙古射手身上穿着的皮袍对于长矛地刺杀来讲,没有任何防护力,即便是蒙古八旗身上,除却是个别贵人之外,其余的人也不过是皮甲而已。这种甲胄,对于长矛的刺杀同样是没有一点的阻碍。
喊杀声大起,接下来就是大片的惨叫声音响起,手持弓箭地射手们如何能与长矛兵的刺杀相抗衡。即便是在第二排的射手们从马上拿出了弯刀和刺矛,但比起胶州营这种团体的进攻刺杀,起不到一点反击地作用。
第二次喊杀响起的时候,在方阵的后方阵线,蒙八旗和蒙古骑兵已经是溃退了,拼命的骑马逃得远一些,可仓促间又在“马桩子”手中拿不到缰绳,只得是徒步向着外围跑。可又和那些骑马的冲突,场面乱成一团。
右翼的情况好些,除却第一排是下马射箭之外,后面几排都是停住了马在马上乱射,一撤退倒也是迅速。
可左翼这边,蒙古射手们被胶州营的长矛士兵刺杀之后,有人跑,却还有人拉弓射箭的反击。或者是拿着短刀刺矛地冲上去肉搏。
登州军的突进。开始的时候还是稍显散乱,因为平日训练和响起的节奏鼓声。渐渐的又是列成了横排,开始以阵线对阵线。
远程武器的威力,只有配合上距离才能发挥,在这种近战肉搏的状态下,那就是被长矛蹂躏的菜。
倒下了许多蒙古射手之后,左翼这边却是空出来了些空间,现在没有敢硬拼地蒙古步卒了,都是急切地翻身上马,快些离开这些明军疯子的杀伤范围,但让突出来地这些长矛兵惊讶的是,上马的射手们兜了个小圈子,居然又是折回来了。
这么近的距离,马匹根本冲不起来,和勉强有阵型的登州军士兵相比,这些蒙古马队能做出的攻击,实在是有限的很,不比步射的时候轻松多少,接近不了,稍微靠近些,反倒是被刺下马来。
太阳愈发的偏西,在平原上,这阳光更是无遮无挡的,登州军的长矛步卒有个别人开始觉得有些麻烦,从敌人队列的缝隙中透出来的阳光正对眼睛,实在是太刺眼了,稍微远一点的对手,看着就是黑黑的模糊。
为了保持整个大阵型的稳固,左翼的步兵方阵不可能用一个营两个营整个出来追击,也就是外沿的几排顶了出来,整个的方阵好像是突然膨胀了一下,好像是一个刺猬浑身上下的刺突然射了出来。
准备上来包裹的包袱突然间被刺的千疮百孔,丝毫形不成包围的状态,最前列的长矛兵士官和军官们都是松了一口气,眼前的蒙古射手明显是被打垮了了,最起码在这一波的攻势里面,登州军虽然损失惨重,但毕竟还是打退了这一波。
强弩之末,在登州军营中稍微有些文化的人都是想到了这词,这个词用来说蒙古兵也可以,不过说登州军貌似更加的合适。
在正前方,被火器扫荡了一边的汉八旗和三顺王汉兵,还有朝鲜火铳兵,终于是从这纠缠成一团的局势中退了下去,赵能手中也是掌握住了部队,但正面的攻势始终没有停下,休整了半天的蒙古轻骑又开始聚集,准备冲阵。
看阿巴泰的架势,居然不想让胶州营有任何的喘息之极,怎么说也要用一定的力量来牵制着对方。让对方力量最强地前方不能乱动。
登州军参将赵能双目赤红,他现在手中明明有很多的力量,却被对方这种用势来挤压的方法弄得束手束脚,四周的外延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可中心的兵马却无法轮换出来,因为阵型挤压的太过紧密,营和营之间的轮转换位极为困难。
而现在这样地情况,外围大批的骑兵游弋在寻找空隙。轮转中稍微出现困难,就会有被对方抓住缺口,顺势突入的可能,那可就是全盘崩溃了。
这是苦战,也是血战,赵能此时就是想要全神贯注的找出方法,把面前的鞑子攻势彻底的打退,让他来有空余调动力量轮换和弥补。
赵能的精神还是很稳定。他还是在做着一名方面大将的份内之事,可登州军地士兵和一部分军官们,一直是在训练中的那种状态,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这般的苦战长时间的战斗,却让他们有些受不了了。
此时他们尚能厮杀。但精神状态同样可以用脆弱两个字来形容,一根弦绷得很紧,如果再加力就要绷断了,尽管在各个方向上。外延的步卒骁勇地杀了出去。
左翼的登州军步卒被直刺双眼的下午阳光照射的很不舒服,好在在这一次鼓起勇气地突击之中,外围的蒙古轻骑都是被驱散了,留在长矛面前的只有尸体。
没有人注意到,整个的战场上,外围绕圈的蒙古骑兵大队已经是停了下来,此时也是分成四个方向,或者是吊着。或者是攻击。
在左翼这个方向上,登州军步卒的连续的刺杀用力,目前士兵们的状态就和方才急射地蒙古射手差不多,需要短暂的休整,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和更好的战斗来继续战斗。
战场上方才频繁的鼓声、号角声、哨声,此时已经是停下来了,只有胶州营的节奏鼓和唢呐还在响着调动部队。
突然间,两声极为尖利呼哨响起。听着好像是驯鹰的骨笛声音。即便是这么喧闹的战场,也让人感觉到非常地刺耳。
面前正在苦苦支撑地蒙古骑兵听到这尖声的呼哨。都是如逢大赦,朝着边上仓皇地撤走……
莫非是鞑子吃不住劲了,要撤走,杀出来的登州军步卒都是这么想,心中都觉得一阵阵轻松,可这些轻骑散乱的马蹄声响过之后,却渐渐的能听到好像是闷雷之类的低沉响声,这样的响声,登州军的士兵们在大雾中听到过,后来才知道这是大批马队列队行进的动静,但自从战斗打响,也就是蒙古马队绕圈的时候有这个动静,此时又是因何而来。
蒙古轻骑的突然撤走,让左翼登州军士兵的视野突然间变得开阔起来,西边的太阳光毫无遮蔽的射了过来,每个人都是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再张开的时候,就是微微的眯起,在对面低沉响声的方向,好像是有堵墙在缓缓的移动,并且这移动的速度正在加快。
迎着光看东西,迎面而来的东西距离远些,差不多只能看个轮廓,黑乎乎的一片,看到这堵“墙”,最前列的登州军步卒们觉得整个战场都是变得安静了下来,有人强睁开眼睛去打量对面到底是什么。
“是鞑子!!是鞑子的马队!!”
在胶州营之中,对于关外的清**队战力有十分明确的划分,汉八旗和三顺王的士卒是最次一等,蒙八旗是高一等的,最强的就是满洲八旗,在实际的情况中,汉八旗和三顺王的汉卒战斗力其实不差。
被称作“鞑子”的也就是女真八旗的部队,则被认为是最强的部队,这样的分别,当然是为了让士兵们有所重视,不要懈怠。
但在今天的战场上,所谓最强的满八旗马队却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出现,士兵们刚才经过艰苦的厮杀,都有些疲惫,此时用这个不恰当的比喻,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状态,这所谓最强的敌人恰好出现,心理上的震撼实在是太大。
而且步卒们正对着阳光。看东西也是有些困难,刚才的厮杀,让前后队都有些脱节,更不要说身体上地疲惫和心理上的畏缩。
这女真八旗的马队冲击时候,正是放在了不管从身体还是心理,登州军的士卒最薄弱的状态上。
而且看着满洲马队的状态,在蒙古轻骑散开之前,没准这女真八旗的马队已经是开始跑了。马匹的速度渐渐地再提高。
在左翼的正对面,共有两个女真人的骑兵方队,这个两个方队的横列差不多和左翼一样的宽度,骑兵们彼此紧紧的挨着,控制着马步,慢慢的加速向前,他们的冲击和阳光是一个方向。
最前面这一横排地女真骑兵,在登州军步卒的眼中看来。好像是一尊尊黑色的妖魔,正在张牙舞爪的扑来,不管是人还是马匹的动作都是非常地整齐,马蹄齐齐的踏在地面上,比起方才的那种散乱自然不同。
响声随着距离的拉近。有如是不断逼近地闷雷一般,鞑虏女真骑兵冲阵时候所用的武器也是骑矛,长度比起胶州营的长矛来要短不少,但也有足够的杀伤。
面前所有的蒙古骑兵散去的时候。在蒙古兵的横排右侧,有人用女真话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阵列中的有人互相地大声迎合,原本竖起来的骑矛都是被放平,马匹行动的速度又是快了些。
“平矛,拒马!!!”“回本队列阵,回本队列阵!!”
前冲出来的士兵面对迅速压过来的女真骑队,都有些慌张了。目前他们不是在齐整的方队之中,而是前后脱节。对方的骑兵同样是方队,马匹和马匹之间骑兵的腿甚至互相磕碰,这样密实地方队,而且还是积蓄了许久力量地方队冲击,势头和力量极为的可怕,凭着登州军前冲出来地这些士卒,单薄的阵列。肯定是无法抵挡。
但在前面的军官。有人作出了这个判断,却有人做出了另外的判断。认为凭借着前面的阵列,完全能够顶住。
登州军军官的命令都已经是出现了矛盾,士兵们那就更加的无可是从。
原本就是遮蔽性的冲锋,防御的阵线不整齐更是灾难性的,满八旗马队的速度在不断的加快,可彼此之间还是在调整着位置,确保是整个的阵列不散乱,最前面几排的鞑子骑兵都是穿着泡钉棉甲,带着尖顶皮兜盔,手中的骑矛都已经放平,逐渐加速的压了过来。
看见前面冲来的女真骑兵,看看自己身边的战友,发现有的人正在朝着本阵的方向奔跑,而自己却在前面平矛拒马。
不是一起来拒敌,自己在前面顶着敌人,而战友却向后跑,在战场上看到这样的情景,难免会想到自己被战友丢弃,或者是觉得拒敌的信心并不强,在战场上,这样的心理状态是最忌讳的。
步兵靠什么来抵抗敌人骑兵的冲锋,就是要依靠士兵们的意志、士气还有坚实的阵型来对抗,现在士气和意志都是混乱,并不能统一行动,事情的确是朝着灾难性的方向发展了,留在原地做出拒马姿态的只有一队。
冲上来的鞑子马队丝毫没有加速或者是调整的意思,直接的朝这个队列撞了过去,在这种人马挨着非常紧密的骑兵方队中,身在其中的骑兵想要转向也是极为的困难,整个的大队也只能是朝着一个方向运动。
和那长矛对撞的骑兵基本不可能去转向或者是躲开,六排左右的长矛方队,厚度肯不够,极为的单薄,和正面压过来的骑兵方队相撞,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长矛的确是有刺中马上的骑兵,但这伤害也就是仅此而已。
第一第二排的长矛,还是有空隙的,在马上的士兵甚至可以做出动作来闪躲,如果是坚实的方阵,后排的长矛就要刺杀了。
但压过来的骑兵,被两边的阵列夹着,根本无法转向,马匹毫无阻碍的撞到了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士兵上面,女真马队的骑阵这么密集,撞在其中一人身上,就好像是整个马队的力量撞了上去。
受力的士兵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巨大力量,身体朝着后面就撞了过去,若是从前那样地阵型。就能够顶住,但六排的纵深,实在是太单薄了,前排士兵的后退直接是让整个的阵型散乱掉了。
拒马的这个小队,第一波的接触,就被满八旗的马队一冲而跨,瞬间的散掉,几名鞑子地骑兵也是从马上掉了下来。不过没有人理会,甚至连被冲散冲垮的这一小队登州军也同样是没有人理会。
但他们都不可能活下来,直接就是被战马踩踏成了肉泥,冲过这一队之后,在八旗马队之中又有人拿出铜哨放入口中,死命的吹起来,尖利的声音又是大响,前冲的满八旗马队稍微一停顿。
仅仅是稍微一停顿。整个队伍却猛然间开始加速冲击,方才那个小队的阻截,根本没有起到拦截的作用,或者说仅仅是换来了那一停顿。
马匹肯定是比人跑的快,何况这些急着朝自己本阵跑地登州军士兵手中还拿着长矛。他们的回撤始终和后面的女真骑兵大队拉不开距离,等他们跑到本阵的时候,还要转身列阵对齐,仓促间肯定是无法对齐。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鞑子地骑兵方队等待着的或许就是这个机会,就在这混乱没有对齐的时刻,骑兵方队直接就是撞了上去。
直视刺眼的日光,士兵们地反应本身也都是慢了少许,火铳兵已经是损失了不少,无法构成有效的阻击,种种情况结合在一起,都是对登州军的右翼方队极为不利的因素。加上这士气状态满满的鞑子骑兵方队。
左翼的三个营,都在这一刻被骑兵冲散了,登州军的方阵一直好像是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正方体。
用蒙古马队射手地进退机动,打掉了其中几面的外壳,然后瞄准一点,在登州军种种不利因素最多的一面上,尽可能的打开一个缺口,然后用蓄力许久的女真八旗马队重重一击。这就好像是拿着大锤狠狠的砸在这个小小缺口上。
出现了缺口的地方就有裂缝。重重的外力砸上,裂缝就要扩大。整个这个坚实地长方体就要破碎。
方阵完全浑实地时候,是没有问题的,火铳兵和长矛兵地配合,包括胶州营步兵的素质,尽可以抵御骑兵的冲击,但是眼下无甲的火铳兵损失惨重,长矛兵也是被靠近射箭杀伤不少,几个营都已经是残了。
又在方才的战斗中因为缺乏远程的火力,出击去和弓箭手战斗,被逼得前后脱节,阳光的角度和方向这就是小问题了,而且这种种的举动,都是有意的调动,就是为了要在这边打开缺口。
正面是两个大方队,横排八十人,每队五排,共有四队,用蒙八旗和蒙古散兵不断的绕圈,遮蔽视线,吸引注意力,用步卒和火器的纠缠在前方的主力,布置力量在左翼这边,突然发动。
大股骑兵方队的冲撞直接是撞进了登州军的步卒方阵之中,外围几个已经是残缺不全的营直接就是被冲散了。
四个方向上都有强弱不同的敌人,任何一个方向都无法抽调出力量过来支援,真正该死的是,女真的骑兵队列是基本上堵住了向外溃散的可能,不断被逼退的登州军步卒不是被马匹践踏而死,就是被逼得朝着里面跑。
不断后退溃散的步卒,让里面的步兵方阵也是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火铳手全都是在最外延,内部的营方队全是长矛,但步卒被好像是墙壁一般压过来的骑兵方队压迫的朝着内部逃跑,本就是密集的大阵中更加的拥挤,在这样的局面下,步兵的长矛甚至都无法放下来。
结成阵势,面对骑兵的冲锋,那是集体对集体,可现在是一个人面对对面如山的骑阵,登州军新兵们面对压过来的鞑虏骑兵方队,心中惶恐异常,敌人逼近,他们想战斗,却发现没有阵势可供他们依靠,没有战友可以掩护,他们丢弃了长矛,向后跑去,又跟后面的人冲撞在了一起。一个个营方队阵线像被水冲刷的沙子一样崩解了,战线上处处是惊慌的嘶喊,整个的方阵从左翼开始崩解......
放置在左翼的传令兵疯狂的打马到中军。可在奔跑地途中却发现快不起来,因为方阵以外的空间已经是被压缩的非常局促。
能看见在左翼的一个个营不断的失去阵型,士兵们越发的散漫,但对于女真骑兵和蒙古骑兵来说,这就是打开的缺口。隐约间能在烟尘之中,看见女真骑兵的方队正在朝着左翼移动,不断地投入力量,就要把这个缺口越打越大。直到整个阵型的崩溃。
中心是列成骑兵方队冲阵的女真骑兵,边上则是大批的蒙古骑兵作为策应,就像是一把大锤,已经是找准了目标,狠命的一下下抡起,然后猛地砸下,而登州军的步兵营在拥挤狭小的空间中,不断的被冲乱。
实际上到了后来。真正去冲击方阵地不是鞑子的女真骑兵,反倒是登州军自己的溃兵,这些士兵有的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更多地还是拿着长矛,即便是因为这武器拖累了自己的速度。被身后的骑兵撞倒。
可是拿着长矛,大部分人不知道朝着那边去刺杀,因为他们的面前是自己地战友,十几尺长的长矛甚至在这拥挤的空间中都不能平伸。而要竖立起来,还要跌跌撞撞的被人朝着后面拥挤运动。
那些还没有混乱的营,士兵们已经是放不下自己的长矛,因为人都是拥挤在一起,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左翼和后面正在围攻登州军的蒙古骑兵因为登州军阵列地不断溃散,可以不断的抽出力量来加入攻击左翼溃兵的阵线,加入打击左翼的力量之中,左翼的崩溃势头虽然是缓慢。但这个势头却是恶性的。
“贝勒爷,这一仗咱们快赢了!!”
奉命大将军阿巴泰拿着马鞭轻轻的敲击掌心,神态终于是变得轻松,但在边上的图里琛贝勒看来,正前方这边蒙古骑兵和女真骑兵正在和对面地明军对峙,那些垂头丧气地仆从步卒现在才收拢起来。
而两军对峙之间的战场上,被火器打地尸横遍野,血水横流。明显是吃了大亏。对方的左翼,动用了威震草原的女真骑兵。可看起来不过是稍占上风而已,其他几个方向不过是僵持而已。
总的合计起来,双方最多也就是个平手,严格的讲,甚至还是明军占据些上风,怎么方才还是郑重其事调动兵马的阿巴泰居然是这么轻松了。
“对面的明军不过是依靠这阵型和火器来支撑罢了,有这两样,别看咱们满洲的大军有优势,可还是要打的苦,能不能打下来也是两说,但我现在耗掉了他的火器,打垮了他的阵型,他还有什么,等侧翼的崩溃到了中军,今日咱们就大胜了!”
科尔沁贝勒图里琛眼下虽然是对阿巴泰言听计从,但这种军阵的学问还是有些不明白,听的似懂非懂。正在这时侯,一名传令的亲兵急忙的骑马过来,低声禀报了阿巴泰的一些消息。
奉命大将军阿巴泰把马鞭攥在手中,扬声的吩咐道:
“蒙八旗散阵上前,达鲁花,你领着你的人冲上去,明兵的火器厉害,你要尽可能的把阵型散开,靠近了不要下马步射,只管靠近了射箭就是,仔细听我号令!”
一直在身旁的一名蒙八旗的军官打马上前躬身领命,刚要转身回队,阿巴泰在身后肃声说道:
“达鲁花,不要怕死人,领着人靠近了打,本将这边就先保你一个前程,若是打的好,再给你加一个!”
前程可是了不得的东西,很多人和全家老小的荣华富贵,就都是靠这个前程带来的各种好处,平日里在历次的战斗之中,就算是佐领、参领这样的军将,能得到半个前程的许诺也会激动的了不得。
可阿巴泰在这一次,几乎是把这前程到处乱撒了,如果阿巴泰不是皇太极钦命的奉命大将军,恐怕早就是有八旗的亲贵和他翻脸了,但这仗几乎是满清这些年打仗打的最辛苦的一战,相对来说,许下的这赏格也不太夸张,也没有人质疑。
不过这两个前程的许诺还是让这个蒙八旗地军将达鲁花兴奋的满脸通红,在马上行了个大礼。抽打着坐骑回到了本队。
过了片刻,一直在前面游弋的蒙古马队稍微一整队,猛地撒开向着赵能所在的前阵冲了过去,奉命大将军阿巴泰调动蒙古马队进攻的时候,正是赵能稍微有空余的时间,调拨部队去左翼压住局面的动作。
前排的火炮和火铳地队列现在还是整个阵型中力量最强的所在,即便是这蒙古马队悍不畏死的压过去,可火炮、火铳轰鸣打响。还是能抵挡住这个势头,但这不是多少年后的八里桥,也不是燧发枪对付弓箭的时候,在骑马射手远远多于火铳兵的时代,未必能完全封锁住对方的攻势。
如果被对方趁这个机会攻打进来,唯一还占些优势的前线崩溃,那可就是满盘皆输了,但要是不动。眼见着左翼地崩溃逐渐的蔓延过来,早晚也是要局面大坏。
随着后面的蒙古马队不断的加入攻击登州军左翼的队伍之中,登州军左翼差不多有六个营已经开始溃散,鞑子地女真马队不断的向里面冲撞,杀人的却主要是这些蒙古骑兵。
不过。六个营溃散,后方敌人不断的转移到左翼,原本被敌人和自己挤压地非常局促狭窄的空间,开始变得有些宽阔了。士兵们也渐渐的跑散了开来,骑兵大队的冲击,也不能起到方才那么良好的效果。
如果说是其他的明军,眼前这局面,只不过是败亡之前的乱象,肯定就要崩溃了,可对于胶州营的部队来说,此时地局面尽管人人心慌。并且几个营被压迫的垮掉,可大部分的士兵还在琢磨着如何去继续战斗。
胶州营是这些士兵安身立命之地,从东光县这里纵马奔驰不用一天一夜,就可以到达山东,山东有他们的家乡父老,有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产业,和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民,军属身份。
登州军的官兵之中。甚至包括军官和士官大部分都是屯田兵出身。军官和士官们依靠着功勋和资历获得了自由民的身份,而士兵们则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地“屯田军户改籍策”获得了平民地身份。
这些屯田户出身的官兵。他们经历过大灾来袭,官府催逼,看着亲人饿死在身旁地地狱景象。
同样的,他们也经历了在绝望中被屯田田庄收留,全家人可以活下去的那种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希望。
不管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平民身份的胶州营官兵们,他们都知道只要是这个体系长存,他们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就会变得越来越好,甚至超过从前的平民生活,这些胶州营的官兵失去过,所以就会愈加的珍惜。
如果放任鞑子大军踏过自己的身体,直接是进入山东的话,毁掉他们现在的生活,毁掉他们来之不易的生活。
而且每个人都明白,只要是鞑虏击溃自己这支部队,进入山东的话,可能不会深入青州、登州、莱州几个地方,但自家大帅和自己付出这么努力建立起来的山东军民体系,马上就要土崩瓦解。
或许是鞑子的大肆破坏,或许是因为此次失败,大明其他的将官进入这里,甚至是有可能,因为此战,山东兵马失却了震慑其他人的能力,流民大军或者是本地那些想要作乱的人捣乱。
好不容易获得的大好生活都要跟着烟消云散,他们又要恢复到在当兵之前那种人不如禽兽的生活,那是地狱,比死亡还要凄惨的局面。
有这样的想法和意志,却不代表一名新兵可以在战场上有足够的表现来对付方才的那种局面,在没头苍蝇的一般的乱跑之后,那些侥幸没有被卷入骑兵冲杀的步卒,却渐渐的回过味来。
眼下任谁都是知道,如果在这么被鞑子的骑兵方队这么冲下去,恐怕全盘就要崩溃了,这时候有人要站出来去号召,此时需要英雄,但在明军之中,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出现,只有在胶州营才有可能,只有在胶州营这样的体系之中才有可能。
“我是第五营第三把总王韬,愿意杀鞑子的站到我身边来,以我为基准列阵!!
一名军官在散漫慌乱的人群中大喊,他笔直的站在那里,斧枪竖立,脸上充满了决心和刚毅。
这名把总王韬就是这个时刻的英雄,因为他的挺身而出,想要战斗却不知道如何战斗的散兵们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和基准点,原本如同是散沙一般的登州军左翼溃兵迅速的汇集起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势之前 还能如何
胶州营通过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的情报系统对山东周围的兵马做过一次查探,尽管这两个系统,在京师和山东两淮之外的地方并不怎么好用,但大明的防备也是有如筛子一般,所以到也有个大概的印象。
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和山海关总兵高第的兵马,蓟辽兵马尽管是屡次遭受大败,但还没有完全的把老底子耗费干净,吴三桂和高第手下都是收拢来的败兵,都是有经验的老兵,相对好用,而且将近八万的数量聚合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力量了。
第二位的就是南直隶镇守太监卢九德手下的六万多兵丁,总兵黄得功和刘良佐算是勘用的军将,这六万多兵丁的主力没有受到过什么打击,而且粮饷能够发下一部分,训练也是勉强有点,比起辽兵虽然差点,可也算是能战。
至于这第三位就是河南总兵陈永福率领的九千多豫兵了,按照李孟幕府那些幕僚还有亲兵营那些预备军官的估计,这九千多豫兵要是算单个战力的话,绝对要强过辽兵和南直隶的兵马。
因为这九千人基本上都是和流民大军打过多次,也算是在刀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河南总兵陈永福在流民大军初入河南的时候,曾经率领着这支部队,东奔西跑,到处的救火支援,一万出头的兵马到如今还能有九千余,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要知道大明官军之中,除却山东,其余各处,和罗汝才、李自成打过的,基本上都是被击溃或者歼灭。能留存下来的也就是这九千兵了。
这九千兵即便是被调进开封城城中,也是一直没有消停下来,几次大的围城战,也都是这些豫兵在那里浴血奋战,打退敌人的围攻。
在这一次次的战斗中,这些豫兵也算是经验丰富逐渐的成长起来,这兵要是成为精兵,正规地训练和指挥可以练出来。如果这仗打的多了,也能练出来精兵,河南总兵陈永福属下的这支部队,如今也算是精兵了。
而且和他处不同,开封城的周王可是愿意花钱守城的,从来不用地方官主动请饷,他这边大把的银子就撒出去了,悬赏激励。无所不为,开封城号称是天下第三雄城,人口众多,有大明亲藩如此的大方,其余的富贵人家也不算吝啬。
说起来有趣。陈永福这九千多兵,尽管军饷也是少不得被克扣,可算起来一年居然能拿到七八个月地足饷,这在大明官兵中也是头一份了。
再者。和流民大军的拉锯战之中,缴获征用,陈永福手下的这支部队,差不多能有四千多匹马,这机动力也是颇为可观。
陈永福家中是世代的将门,练兵做事都有分寸章法,并不像左良玉、贺一龙那般有如匪盗,在河南是少有的低调武人。对兵丁军纪的约束也是很严。
这种种的因素加起来,九千多豫兵得到了胶州营的很高地评价,之所以比不上辽兵和南兵,无非是人数较少,并且被困在河南开封城。
对于大明的官兵,胶州营的态度都是打散了编入屯田田庄,因为普通兵丁甚至连屯田田庄的屯田户都不如,而那些家丁亲兵的。则都是和他们地将主荣辱一体。很难让他们投降加入。
倒是这开封城的九千多豫兵,勉勉强强达到了胶州营的要求。这样的部队作为地方守备部队,或者是次要战场地战兵都是完全可用的。
齐国公李孟获准提督四省军务之后,按照这个规矩,这四省的原有兵马也应该听从他的调遣支派,或者说这也是给他吞并的权力,但李孟却根本不愿意接收,睁一眼,闭一眼的让大明把这些部队撤出了这些地盘。
只有这河南总兵陈永福的九千多兵,却是李孟点名要归山东支配的,对于朝廷来说,在黄河南岸几乎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地开封,属于被放弃的地盘,河南巡抚李仙风、河南总兵陈永福,如果不是当日间河南、山东文武上奏联名表功辩解,李仙风和陈永福早就要因为河南境内的亲藩失陷,斩首弃市了。
这等顶撞朝廷、目无天子的混帐臣子,死在围城之中都算是他们的幸运,既然没有死,朝廷也懒得理会,不过是九千多兵马,那山东的李贼想要,就送给他是了。
在李孟和胶州营眼中颇为看重的九千多豫兵,却被朝廷当作垃圾一样的丢掉,这也算是大明无眼地证明。
尽管朝廷这般地鄙弃,胶州营这般的看重,可陈永福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世代将门地子弟,那是大明的世代将门,心中对大明的忠心想要改变未免很难,但现如今的这种形势,除却李孟,他陈永福还能投向那里。
难道去投大顺,和流民大军打生打死将近十年,互相都有对方的血海深仇,唯一能了解的也就是一方彻底覆灭,那还谈得上什么投靠。
实际上,在正月间,李孟战胜鞑虏的消息开始在天下间传扬之后,开封城周围中牟、通许、杞县这一圈,已经没有了流民军队的踪迹。
而且在这一圈的边缘,流民的军队也是后退了十里左右,开封府的黄河南岸地区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变成了无官无贼的地方,那些武装民团,零散盗匪开始在这些地方流窜,因为没有人护卫管理。
开封城在正月间,终于能够保证每天开放几个时辰的城门,城内的储备到还算是足够,不过马上也要断档了。
而且尽管崇祯十五年的除夕不敢过年,可正月里总要好好的闹一闹,让大家紧张了这么长时间的精神状态好好放松下。
开封城被围了这么久,城内缺的不是金银而是物资,倒是让灵山商行在开封城的分号大大的发了笔财。
本来灵山商行按照山东本部地要求,是在开封城内统计一下大概的粮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的缺口,然后由灵山商行在江南和山东调集货物。通过漕运和黄河走水路送过去,谁想到看着城内城外太平,开封城内富户的消费热情突然间高涨起来,或许觉得城破的大难已经过去,或许是在围城期间看破了红尘,觉得人生在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掉,还是趁着有机会的时候。好好活一次。
灵山商行在开封城内的分号,原本打着的是江南某商行地名义,自从崇祯十五年的十二月之后,这分号索性是表明了身份,这山东灵山商行的招牌一打出来,果然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原本不时上门敲诈勒索的差役消失的无影无踪,河南总兵陈永福那边还专门拨了十几名士兵过来值守。
这商行的掌柜和伙计们在开封城内放出了近期内要有大批货物到达的消息。实际上这个消息就是让城内各个商行还有大户人家们过来下单预订,这也是商场地默认行规,这分号的掌柜平素里也经常查看市面,知道各家的粮仓差不多也就是能支撑半个月,盐货也就是十天。
尽管这些日子城门开启。四里八乡,包括北岸的一些州府开始有人朝着开封城运送货物,但这么大的城池,这些货物也就是杯水车薪罢了。根本不管用,按照估计,会有很巨量地粮食和盐货等必需品的需求。
结果各家商行还有大户人家的采买登门,开出的单子倒是让这分号地掌柜一干人等吓了一跳,因为除却粮食和盐货之外,其余的各项货品真是五花八门,从祭奠装饰用的金银纸,到草原上的牛马骆驼。甚至还有要求代买秦淮歌妓、西洋座钟的、
开封城这些富豪之家,莫非是有钱没有地方花了,这分号的掌柜帐房加上能算帐的伙计,算了一晚上,才大概算出来,这单子要能做成,赚来的钱差不多是灵山商行每年摆在账面上地赢利的三成。
按照灵山商行的制度,能做出这个盈利来。年终的考评那都可以达到个上“上佳”。有这个考绩,就有机会进入总号。
进入总号是灵山商行这些分号掌柜伙计的奢望。有这么个机会,当然要好好的抓住,整个开封分号的人忙碌了两天,终于是把这个单子理清楚,然后安排快马一路去往山东,去跟济宁州的总号报备。
山东各个衙门机构地总部大都设在济南,因为齐国公府也是设在那边,就近地指挥调度,中枢的命令传达也方便。
唯一例外地就是灵山商行,因为山东的经济中心是在济宁和胶州两地,而很多在灵山私港过来的外洋货物也要走水路来济宁州贩卖,整个山东的盐货价格和份额分配现在也都是在济宁议定。
相对于比较偏僻的胶州来说,济宁州地处漕运的枢纽之地,南来北往的商人都是汇聚在此,又有从前的老底子,自然而然就成了中心。
灵山商行到了现在,已然是个庞然大物,比较有趣的是,灵山商行已经带有些银行的性质。
凡是在由灵山商行开出的票据,那是可以当作现银使用的,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这票据甚至要比票面标明的价值高一点,因为灵山商行是齐国公李孟的产业,有胶州营的强大武力和山东的巨大财富作保,这票据的信用极高,外面的商人携带大批现银不方便,有这票据就简易许多。
如今乱世,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商号也有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说倒就倒闭,他们开出的票据也就成了一张废纸。
可灵山商行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有倒闭的危险,日进万金的营业规模,又有金矿和海贸的大进项,开出一张票子来,后面可是有真金白银在那里担保着,无需担心,而且这商行是那天底下头一等强势人物的产业,也不用担心谁会去找麻烦,至于会不会被兵灾波及,也就是打鞑子的时候,众人担心了下。还有人拿着票子按照面值的八成出手,等大胜消息传回来,再怎么担心的人都放下了心。
开封城需要如此巨量的物资,而且种类五花八门,可灵山商行开封分号从上到下,却都是对总号充满了信心。
沿河奔驰,快马四五天就能到达济宁州,灵山商行大掌柜侯山看到这张单子之后。却没有分号上下的那般欣喜,而是派人去请厘金局地主办孔三德前来,原本厘金局是从属于灵山商行的机构。
可随着规模的扩大,还有这个衙门的特殊性,很快就变成和灵山商行对等的机构,直属于宁乾贵管理。
厘金局除却设卡收钱之外,因为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在厘金局经过一次,所以对南北商人的情况掌握。厘金局最为全面,这么巨量的明细,仅凭山东一家怕是难以完成,怕是要在江南采买备货了。
这样规模巨大地生意,灵山商行一家吃下来尽管可以。缺未免要占用大部分的资源和精力,孔三德的文如商行还有两淮方家的产业,都是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
崇祯十六年的年景又要好一些,天气也是稍微变暖了不少。黄河在二月份的时候已经可以通航。
在正月中旬下订货的单子,二月初大批地物资开始通过水路源源不断的送到开封来,粮食、盐货、各种生活必需品,然后各种玩物,奢侈用品,甚至是外洋的新奇东西,江南的歌妓女子,都是被送到了开封城。
在最开始几天。开封城已经是陷入到了狂欢之中,尽管已经是二月,可丝毫不耽误开封人过年的热情,甚至在这个时候还养成了一个习惯,天下人过年都是在正月,只有开封人过年是在二月。
到了很久以后,这甚至成为了开封城地一个独特的人文景观,却很少有人想到。当年这不过是劫后余生的狂欢罢了。
二月初五之后。开封城外的码头上看热闹地人越来越多,众人要看看从山东过来的这些船队。
在大明的十几个省中。河南一直是要比山东富庶的,这些十几年的功夫,山东怎么就能够富庶成这个样子,怎么就可以这么迅速从容的调集大批物资,并且这么迅速的调集船只送过来。
开封城内的富户平民得脱大难之后,地确想要花钱享受狂欢,各个商铺也想趁这个机会发财,这些都没有什么其余的目的,但开封城内的有心人却能从其中看到什么。
李孟对开封城的要求,在二月的时候朝廷还没有正式的回复,可这个风声在崇祯十五年的十二月就已经传到了开封城。
开封这边地文武官员,贫富百姓可都是知道那山东李大帅地威风,尽管朝廷没有答复,可大家都知道结果恐怕就是和传闻一样。
黄河北岸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开封城中地勋贵、官员、百姓都还有机会站队,决定自己何去何从,自从流民联军撤围之后,城内有身份站队,或者自以为有身份站队的人除却狂欢之外,都在琢磨着接下来该站到那一边去。
二月二十,在黄河渡口这边,持续了十几天的热闹还没有衰减的迹象,现在不光是看这黄河上的船队规模了。
经常有什么西洋玩意,塞外的特产还有江南的女子从船上下来,这些新鲜事物真是让中州百姓看得眉开眼笑,现在开封城内的百姓闲人们都是养成了个习惯,就是每日清早出城,就在码头卸货的周围看光景,等晚上回去,这可是大好的谈资。
来看热闹的人多,又有些卖零食和饭食的小摊贩跟着凑过来,开封城被围这么长时间,城内很有些人失却生计。
原本周王和官府花钱募集青壮守城还能赚得几文糊口,现如今变得太平,连这个钱也是拿不到了,城外的大批货物到来,因为各色货物批量很大,船只都要往返装运,船上的劳力一般不足。
就需要开封城内的各个商铺提供大批的装卸和脚夫,开封城内的这些闲散劳力自然也是得到了去处,若是外人来到这渡口,看到这种热闹景象,肯定会以为有半座开封城搬到了外面来。
底层的人们为了看热闹,有了生计着落高兴。上层的人们则是恢复了从前风雅享受地习惯。
比如说靠在黄河边上的一座荒废许久的酒楼,又是重新营业,这酒楼没有毁于围城的兵灾之中,的确是个奇迹,传说流民的头领和那山东的李二郎也是要在这酒楼上好好休息看看风景。
这种种的传闻更是让这重新开业地酒楼生意兴隆,尽管那菜还是黄河鲤鱼,可价钱居然比开封城内的最好的酒楼都贵,有传闻这酒楼是河南巡按高名衡的小舅子做东家。当然能安安稳稳的发财。
对有钱人来说,贵就贵了,也不差这几个钱,所以这酒楼二楼雅座的位置从来都是供不应求,楼下经常有车马等候。
今日间风和日丽,应该有更多的富贵闲人出城饮宴,可这酒楼的二楼却是空荡荡地,只有一名穿着长衫的文人站在临河的窗口后面。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渡口的熙熙攘攘,还有河上地物资洪流。
二楼上就他一个人,在楼梯口只有一名家仆打扮的老人,事实上这个酒楼的掌柜、伙计、厨子都被赶出了酒楼,楼下也有几个面色冷漠。待人毫不客气的家丁,开封城内来这酒楼地富贵子弟都是被丝毫不留情面的挡了回去,这些被挡回去的人却都不敢说什么,乖乖的离开。
从早晨到中午。这位中年人已经是在窗户后面看了两个时辰,就是那么呆呆的站着,直到他被楼下的喧闹惊醒。
“你们可知道谁在上面,不要自找没趣,快些出去,快些出去!!”
“狗杀才,瞎了你的眼睛,居然敢这么说话。要是不想挨刀,就快些从老子面前滚开!!”
这名中年人这才揉了揉发疼的眼睛,从下面地人流物流上收回了目光,低声的叹了口气,他能听出来下面争吵的人自己的家丁护卫,另一方,听口气来说,也差不多是类似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对方的主子是谁。
但在开封城附近。周王反正不能出城,外面的那些闯入者很快就会被驱赶走吧。不过楼下事态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他地预料,听到自家地家丁痛呼几声,显然是吃了亏,紧接着就是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在楼梯口的那位老家人却闪到了一边,脚步声是一个人,在上楼地过程中却明显有个停顿,显然也是看到了那位老管家,接着就是一声大喝:
“都停手,在外面候着!”
楼下的打斗马上是停止,接着就是安静,楼梯上的脚步声又是响起,楼上的中年人笑了笑,理了理袍子,转过身对着出现在楼梯口的那名汉子笑着招呼道:
“真是巧啊,没想到陈总兵今日也这么有闲,出城散心吗?”
上楼的那名汉子脸色黝黑,身形壮硕,一副武人模样,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带着那种很罕见的沉静,他脸上有和这位中年文士差不多的苦笑,在那里抱拳施礼道:
“的确是巧,却没有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巡抚大人。”
河南巡抚李仙风和河南巡抚陈永福彼此哈哈一笑,一切心照不宣,稍作客套,两人又是走到了窗前,巡抚李仙风稍作迟疑,开口说道:
“山东巡抚颜继祖派人送了信来,说是万事趁早,要是晚点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李仙风自嘲的笑了笑,又是说道:
“颜绳其号称闽粤第一才子,居然也能讲的如此市侩。”
“李大人,昨日陈某已经让犬子准备,让他去山东投军。“
河南总兵陈永福没有接李仙风的话,却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他没有理会河南巡抚略显惊愕的表情,朝着窗前走近几步,沉声的说道:
“能把这么多的物资送来,自然可以送来同样多的山东兵马,在此等大势面前,除却俯首臣服,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