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天塌了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林恩之惨笑起来。
张书钧的支持久久不至，他便也猜想过了，是不是他已经出事了？
可是他还是想要赌一把，赌着涂知府害怕他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当中没有真正现身过的后台，然后，支持他，将那三家铺子判给他。
可是他忘记了，像涂知府这样久混官场的人，岂能那么容易上当？
他那个时候是不知道林恩之早已经联系不上后台了，可是他敢拖。
就这么一直拖着一直拖着……终于拖到了，让他们都起了疑心的程度。
就算是宫廷内部的隐密，也有泄露出来的一天，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有心人，肯定能够猜出来了。
林恩之脸色惨白，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一败涂地了。
只是不知道，涂知府要怎么样对待自己。
而十四娘，又会做到哪一步？
如果自己没有眼红那三家铺子就好了……
涂知府却是为难起来。这个官司拖了快一年，可是一个后台他也没有联系上，就让他结案，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可是再舍不得又能如何？真的是没有办法再拖了啊……
“老爷，有人送过来一个东西，指明请您亲自打开。”突然涂知府眼睛一亮，看到衙门的门子匆匆地过来，递上一个小小的包封。
这是什么东西？涂知府有些犹豫，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够替他解围，都是好的。
于是他接过，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起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的嘴顿时张得大大的了，口水都滴落了下来，自己全然不觉。
“东家……”涂知府的异状，公堂上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师爷也是好奇到底送进来的是什么，但是仍然先咳嗽一声，提醒自己东家注意一下仪态。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林恩之，看到涂知府这个样子，心底，又是悄悄地燃起了希望。
涂知府的用意，他一早就明白。只是可惜，他一直联系不上张天师，不然，那三家铺子，早就是他的了。
而现在，涂知府一副贪吃的样子，偏偏他眼前的，并不是能够吃的东西……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他眼前的东西，便是他这么长久以来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难道是张天师出手了？他送来的包封？
林恩之的心，顿时又变得火热。
而丁香留意到公堂上下这么多人表情的变化，心里，却不由得沉了下来。
明明事情已经就能见分晓，这次，又要出岔子吗？
这个林恩之，简直就是一只万年小强！怎么打也打不死！
涂知府得了自己师爷的提醒，这才发现自己的丑态，老脸一红，赶紧拿袖子胡乱擦了擦口角淌下的口水，一脸的喜气洋洋。
这么长时间了，真不愧他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大人物，他终于勾搭上了！
“赶紧赶紧！师爷，咱们去后边，你帮我磨墨，我去写封信……你得帮我好好琢磨琢磨，这封信要怎么写……”涂知府说着，就站了起来，急不可耐地就要去后面。
好像那里有个娇滴滴美人儿，已经脱得光光的在等他了一般。
不，就算是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也不见得他会这么心急。这样子，真的很奇怪啊。
到底是什么人来的信？满公堂的人都在那里细细地猜测着。
“东家，咱们去后面可以，可是这些人……是不是先让他们回去？”师爷指了指公堂下面还站着的几个人，就算是再急，也得先将这些人处理一下吧。
“啊？”涂知府看着下面的人，愣了愣，突然厌恶地瞅向林恩之。
原本还沾沾自喜的林恩之，看到涂知府的那个表情，顿时就愣住了。
难道他猜错了？不是张天师的信？
那会是谁的？十四娘又有什么后台？
不，不可能！他们顾家都没有后台，她一个小女子，又能够有什么后台？
可是，一想到将军府曾经向她提亲，他又觉得不确定起来。
“林县尉，身为官吏，知法犯法，伪造文书，意图侵占他人财产……”涂知府也是个人物，主意一定，马上，宣判也就道了出来。
师爷也是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东家明明拖了快一年了，现在突然又宣布。
只有一个可能！他满眼热切地看向涂知府手中的那封信。
涂知府很快就将处罚说完了，而听完了的林恩之，却是双腿一软，坐到了公堂上。
革除功名！
剥夺官位！
家产充公！
全家流放千里！
明明只是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涂知府拖上快一年，汝南人就议论纷纷，说这个大老爷没有什么本事，这样简单的案子都断不清。
可是现在真正断了，却是判得如此之重！
竟然革除了他的功名！
竟然剥夺了他的官位！
竟然还要将他全部的家产全部充公！
还要将他流放千里！
一道又一道青天雷霆，就这样轰隆隆地降到了林恩之的头上，将他的整个脑袋，都震得嗡嗡直响。
然后，他就晕倒了过去。
姚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不肯相信。
“怎么可能，拖了快一年了，现在又这么热，知府老爷怎么会突然就判下来？恩之，他可是县尉呢。”姚氏强自镇定地说道。
涂知府是官，林恩之也是官。戏里都唱过了，官官相卫，涂知府天生就是应该帮助林恩之的。
而顾茗有什么？她不过一个普通的小丫头罢了！
怎么可能会赢？怎么可能！
屋里一片乱糟糟的，下人丫头媳妇婆子们大呼小叫地，跑来跑去，吵得人一刻也不得消停。
要是放在平常，姚氏肯定得呵斥他们，责骂他们，再拉出几个来打一顿板子，便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可是今天，姚氏也完全不管了，她只是心里惶惶地，大声叫着容婆婆，给她收拾自己值钱的物件。
“没有多少了……”容婆婆为难地说道，“这几年，姑爷那里开支太多……”其实不止是林恩之不时来打秋风，就是那几个少爷们，有事没事，也常来夫人这里，今天要点，明天再要点……
到现在，夫人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总要留一点的吧，还有十六娘没有出嫁呢……
第632章 独吞了
“恩之的官职要是丢了，这些钱还留着，又有什么用？”姚氏听出容婆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烦躁地说道。
她从小就指望着的诰命啊，大妆啊，命妇品级啊……
眼见梦想就要成真，难道突然间，就化作了泡影？
她不甘心啊不甘心！
天下当官的，就没有不爱钱的。也许，自己应该多下点血本，将这事打点好。
容婆婆仍然有些迟疑，姚氏不耐烦地吼道：“还有十娘呢！难道我这个当母亲的，能够眼睁睁看着她真的去流放千里不成？”
一说到已经嫁出去的十娘，容婆婆便也就闭嘴不言语了。
只是她心底还是担忧，现在夫人还没有与四郎六郎分家，这下子她要将家里仅剩的钱财都砸到林恩之身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同不同意？
果然，事情不是她所料，姚氏这边才刚开始收拾，那边顾枞顾杉就匆匆地跑了来了，大吵大闹着，怎么也不同意姚氏的决定。
姚氏大怒，母子三人一顿大吵，最后，顾杉顾枞两人，终于如愿以偿地分了家，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家财，用最快的时间，离开了顾家三房。
而曹氏与赵氏两个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好半天，赵氏才不可思议地说道：“三房……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成了这个样子？
赵氏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曹氏从小的修养，使得她没有办法在人背后说人坏话，可是现在，她也不能说赵氏议论得不对，想了良久，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
姚氏原本就没有剩下多少东西了，现在这家一分，那就更少了。然后，为了能够多凑钱，她甚至将自己分得的，顾家三房的祖宅，都卖掉了。
只是时间急，价钱自然也就高不到哪里去。
姚氏又心疼，于是又叫了檀香去通知顾茗，希望顾茗能够出高价。可是顾茗却没有理会。
顾家的那个老宅子？她在那里，又没有什么好回忆，买它做什么？
顾望到是还有些心疼，不过想了想，还是罢了。
顾家早就该败了。败了就败了吧，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就让它败了吧！
姚氏没有想到顾茗根本不想买这个老宅子，最后只能卖给一个到汝南来做生意的商人。她还怕是顾茗派的人，百般试探。直到将人都惹毛了，她才终于死心了。
但是，现在这些钱，还是不够。姚氏坐在租来的狭小逼仄的房间里，看着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下人，突然想到，自己要这么多下人干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再也抑制不下去了。虽然里面有不少的家生子，可是也都是顾家的下人。她姓姚呢，跟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迅速地找来了人牙子，火速地，就将绝大部分的下人都卖掉了，只剩下几个人，贴身服侍着。
这样一来，她又凑到了几百两银子。
然后，她便拿着这些银子，赶紧去了大狱里，去寻林恩之，问林恩之，要怎么样做，才能将他救出来。
林恩之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当时眼睛就亮了，让姚氏将钱交他，他自己有门路，只是因为家财都被充公了，才没有办法想。
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这个岳母却是如此仗义。
姚氏不疑有它，真的将所有的银票，都交到了他的手里。自己还做着美梦，觉得自己雪中送炭，以后等他出息了，一定少不了替自己求一个诰命的。
她想象着自己穿着诰命大服，端坐在姚氏的堂厅里，接受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众姐妹们朝拜的情景。
这段时间，涂知府整个人状态非常的好，办起事来，效率也就特别的高。
原本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办下来的手续，只是几天的功夫，便全部都办好了。于是林恩之被从大牢里提了出来，然后，与林府的众多女眷下人们一起，一向押解到流放的岭南去。
林恩之看着满满济济的一屋子人，顿时就感觉到了头大。以前他能够养这么多人，是因为他有收入。别小看一个小小的县尉，每个月各种收入还真不少。
可是等到了岭南那边，他自己都要养不活了，哪里还养得了这么多的人？
于是他也做出了跟姚氏一样的决定，给两个差役塞了笔钱，让他们通融通融后，就叫了人牙子来，当场就将他觉得多余的下人姨娘什么的，全部都卖掉了。
包括冬凌什么的人，都卖掉了。但是这些人，却一个哭哭啼啼的都没有，反而是全部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之所以还一直没有离开，只是因为被官府控制了，实在是离开不了。现在能够不用跟着林恩之去岭南，那高兴还来不及呢，谁又会伤心呢？
林恩之非常的失落，因为他发现，他卖掉的人里面，有不少是他收用过的了，可是现在卖掉她们，却是一个掉眼泪的，都没有。白梅冷冷扫了林恩之一眼，转脸，对买下自己的那个腆着个大肚子的商人，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女人都是这样现实不讲半点情分的东西！林恩之狠狠地咬住了牙。
十四娘是这样，艾草是这样，现在他们这些个，也全部是这样！只是他却没有想过一下，为什么他所有的女人，都会如此轻易地背叛他？
半点不舍也没有？
但是桃红，他却是舍不得。
桃红正处于一个妇人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候，也是他最喜欢的女人。
就算是卖掉十娘，他也舍不得卖掉她呀！
于是，带着十娘，桃姨娘，他再揣上姚氏送他的那些银票，跟着两个差役，艰难地便上路了。
姚氏还在租来的房间里揪心的等着林恩之的好消息，可是没有想到，好消息没有等到，却等到了林恩之已经卖光了家里的下人，带着一妻一妾，跟着差役上路的消息。
姚氏当时一口气就差点没有换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姚氏紧紧地拽住容婆婆的手，发疯一般地问道。
容婆婆怜悯地看着姚氏，轻轻说道：“还能怎么样，那笔钱……姑爷他独吞了！”
第633章 八爷
听到容婆婆的话，姚氏一下子急得晕了过去。
只是再着急、再气愤又有什么用？房子、产业什么的，全部都卖掉了，林恩之也早就离开了。
姚氏几乎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在思量好几天后，她终于去找自己的那个亲生的儿子，却没有想到，连人都没有见着，白白等了一天。
事到如今，姚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一声，对容婆婆说道：“我是他们的娘！他们敢不养我！我就算是告到天涯海角，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还没有等到第二天她去报官，她便得到了消息，她的两个好儿子，竟然已经收拾包裹，连夜离开了！
房子也是他们租的，至于他们现在去了哪里，竟然根本打听不到知道的！
姚氏气得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出来，晕了过去，让陪着她去的容婆婆急得团团转，好容易才叫了辆小马车，送了回来。等回到家里，半晌后才醒过来，一直沉默不语，看到容婆婆，也只是默默地垂泪。
容婆婆抱着她痛哭了一场，姚氏被勾出了伤心事，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十娘啊……我的心肝我的肉啊，这辈子，娘还能够再见你一面吗……”
到了这个时候了，她才终于，又记起了曾经万分疼爱的、已经好久不记得了的女儿了。
顾望知道这事后，沉默了很久，将自己关在房子里，好几天都不愿意出来。
而顾茗知道这事后，也只能感叹，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真是太了解她了。这一招釜底抽薪，真的是用得太好了！
纵观姚氏一生所作所为，也是当有此报！
不过对现在的顾望来说，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林恩之也就罢了，证明当时他确实是瞎了眼，可是十娘毕竟是他当时最喜欢的女儿，而姚氏，也是他的结尾妻子。
而两个嫡出的儿子为了躲避赡养母亲而跑得无影无踪……这事，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让人说。
顾茗想了想，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淡口味的小食，带着去看望父亲，希望他能够略微想开一点。
自己的仇都已经报了吗？顾茗行走着，心中有些恍惚。
姚氏母女几个人，全部都得到了惩罚。
林恩之，也失去了他所有的前途……
这么多人，因为自己，改变了人生原定的命运……
自己，算是已经报过仇了吧？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却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阿宝，对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顾茗茫然地想着，阿宝，可能应该会满意了吧？因为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小孩子，她们都是很容易满足的。
可是自己不同，思想复杂了，想法也变了。
明明已经报完了仇，现在这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对了，自己仇是报过了，可是，恩还没有报哪！
上辈子，她几乎没有遇到几个对自己好的人，可是这辈子不同，有那么多真心对她好的人。
还有那些上辈子做出那么多事情，让她这辈子能够走得更顺的人。虽然他们不是为了帮助她，可是，自己也算是间接得到了他们的帮助。
这个恩情，也是要报的。
那么，没有报完他们的恩，自己怎么能颓废？
顾茗那茫然地脸上露出了坚定的光芒。她终于，又给自己找到了事情做。
说起报恩来……宁予卿应该已经收到她的信了吧？不知道他看到那些画，又是什么反应？
“八爷，这是那个姑娘的资料，都齐全了。”京城一个辉煌的宅子里，年轻的男子正眯着眼睛欣赏着身前一个伶人的小曲儿，突然有个侍卫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年轻男子睁开了眼，眼光只是微微向前一瞟，伶人便伶俐地停了下来，飞快地出去了。
很好很好，这批的伶人都教导得非常的好。八爷满意地哼了声，然后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了那封不薄的信。
“都齐全了？从小到大的资料，全部都在这里面？什么遗漏也没有？”他没有直接拆开，只是问道。
“是的，八爷，包括她姨娘那边的很多人的生平，也都记在上面了。”侍卫低下头，很小心地回答道。
“很好，自己去找先生领赏。”八爷说着，随意地挥了挥手，侍卫便赶紧离开了，将八爷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八爷一边拆着信封，一边玩味地说道：“亲爱的四哥……现在，只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没有想到，你可真忍得住，这几年的时间，就住在汝南当缩头乌龟了？这个小娘子到底有什么意思，让弟弟也见识见识……”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缩了起来。
难怪他亲爱的四哥躲在汝南不回来了呢，原来，这个小娘子，还跟张天师扯上关系了？
真奇怪，像张天师那样的人，清心寡欲的，好像除了修道炼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呢，却原来没有想到，在这红尘之中，也还是有所羁绊的吗？
哦，这个顾家的十四娘，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索性现在没有什么事，不如去跟她玩玩？
八爷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阳光从打开的窗子射进来，照着他的背后，更将他的脸衬得阴暗，看不清面容。
只是那眸子里闪动的冷冷的光芒，却是能够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心寒不已。
“来人！”他高声叫喊道。
一个精明的中年管事，听到他的叫声，飞快地便跑了进来，行了礼，便恭敬地垂头站在那里，听候吩咐。
“马上收拾行李……我要去汝南住一阵。”年轻男子说着，微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没有达到眼睛里。在那眸子的深处，仍然是一片的冰寒，就仿佛千年的雪山一般，深不可测，寒不可触。
中年管事立即应声下来，就要出去。
“慢着……再去打听打听，谁家在汝南有生意的，一起带上。”八爷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光芒一闪，加了一句。
管事再次应下，就出去了。
“四哥啊四哥……你说你要在那里，得有多败兴呢，弟弟是不是得先将你叫回来啊……呵呵呵呵呵呵……”
第634章 卖身契
看着眼前跪在她面前的人，木香感觉到头大得很。
当初，满满一府的下人，大概没有一个会料到，有这么一天吧？
事实上，就算是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情。顾家三房在汝南，虽然不算是顶级的世家，可是百死之虫，死而不僵。两百年的传承，顾家还是不能够轻看的。
可是谁能够想到呢，不过短短的几年时间里，顾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一次夫人叫来人牙子的时候，府里上下就是一片嚎啕大哭，无数的家人被拆散，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
那次还好，夫人只卖掉了一部分的下人，一些体面些的，都留了下来。
可是谁能够想到，府里的情形，会败和这么快呢？
这才几天，夫人便又叫了人牙子来了，一下子，便要将剩下的下人全部都卖掉……甚至包括她们这些服侍多年的大丫头，也是全部都卖掉。
整个府上，夫人几乎只留下了一个容婆婆。
木香自己还好，夫人这边叫的人牙子才过来，那边，十四娘的人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所以与府里其余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相比，她还是很冷静的。
而现在的有心人，也不止她一个。木香发现了，自然也会有别的人发现。
于是，檀香便找上门来了。
一见木香为难的表情，檀香一咬牙，就跪了下来。
“檀香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木香又是惊讶，又是无奈。
这样做，就有点无赖了吧？
檀香抬起头，泪流满面地对木香说道：“木香妹妹……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夫人竟然半点情面也不留，要将我卖掉……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求求妹妹你跟十四娘求求情，将我也一起买下！以后做牛做马，都无怨无悔！”
这样实在是太无赖了。木香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只是，到底是一起多年的姐妹，如果真的看着她被卖到那样的地方去，那自己也是于心不忍。
但是，这样的事情，自己又怎么做得了主？
“木香，其实只需要十四娘帮个忙，那个卖身钱，我自己都有……”檀香见木香动摇了，赶紧凑近来，小声对她说道。
木香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她。
当人下人的，不管在主人面前有多么的体面，但是，始终也是改不了只是一个下人的事实。他们就是主人家的一个物件，一份财产……只是一些会说话的活着的财产。
所以，当主人家没有钱的时候，是能够卖掉下人的。
而与此同时，下人所有的钱财，也是主人家的。就算是主人赏赐你的东西，发的月钱……主人想收回去，什么都是可以收的。奴婢连自己都不是自己的，更何况身外之物？
被发卖的话，那除了身上这身衣裳，别的什么东西，都是不可能带走的。
所以檀香说她有钱，那肯定是早就藏到别处了的。
没有想到，她那么早，就已经安了心眼了。
虽然还是有些为难，不过木香还是带上檀香，去找到了十四娘派来的那个人……十四娘的那个表兄，向他说明了这件事。
郑逢看着眼前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顿时为难极了。
以前他是从来不懂这些的，可是现在也做了几年生意了，慢慢的，也就懂得怜香惜玉了，看着两个小娘子哭哭啼啼的，加之又不用十四娘花钱，便应了下来。
檀香大喜，赶紧将准备好的钱财交给了这个郑掌柜。
然后，他再将这两个人，一齐交给了顾茗。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茶都不及喝一口，就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剩下顾茗的看着眼睛两个人，摇头无语。
“木香，欢迎你回来。”看着脸色有些怯怯的木香，顾茗笑着对她说道。
原本心底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木香，顿时心就安定了，眼泪汪汪地就往下直淌。
“好了好了，怎么我不说还好，我一说你反而哭了？”顾茗很无奈，“接下来咱们两个人谈谈你下面的安排吧……我听说你很喜欢画花？”
“奴婢也不是喜欢画花，只是喜欢画牡丹花……”木香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心地回答道。
她当然明白十四娘问她这个是为什么。金菊三个掌柜，都是因为画花画得好，才外放当掌柜的。
一旁的檀香，听到这些，又是嫉妒又是后悔。嫉妒木香真是好运气，遇上这么个好主人；后悔自己那个时候有眼无珠，明明十四娘最开始联系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自己三心两意，那么现在去当掌柜的人，一定就是自己吧！
自己的花，也画得很不错的呢。
“只会画牡丹也不错，这也能算是一个特色。”顾茗说道，“我有个闺友，她找上我，打算联手在京城开一家分店，她只负责出钱，然后分钱。你就去当个掌柜，平常帮我看着就行了……”
京城！这下子，檀香不止是后悔了，她怄得血都要吐出三升了。
木香也呆住了，好半晌才清醒过来，赶紧摆手拒绝：“十四娘，奴婢什么都不懂，这样的大事，可怎么使得？还是让奴婢去金菊姐姐的店里，先练习画指甲再说吧……”
顾茗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店说是要开，也没有这么快，那你就先去金菊的店里看看吧，学习学习也是好的。”
木香这才答应下来。
顾茗又看向檀香。
檀香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只等着她开口，就准备要好好地介绍自己的本事了。
要论画画，木香什么的，都远不及她呢！
“檀香，郑表哥说，你的卖身银，还是你自己出的？”顾茗慢慢地问道，端起手边的茶来，喝了一口。
“是的，奴婢平常攒了些钱在手边上，夫人搜的时候，没有搜着。”檀香不知道为什么十四娘会问这个，回答起来，就有些惴惴不安。
“既然你没有花费我家的钱，那让你当我这里的奴婢，就太不道义了。丁香，将檀香姑娘的卖身契拿出来还给她吧。”顾茗淡淡地说道，放下茶杯，吩咐道。
站立一旁的丁香爽快应下，就真的去找卖身契了。
檀香顿时傻了眼。
第635章 有备而来
“十四娘！十四娘！求求你！奴婢已经无路可走了！如果姑娘你不收留奴婢，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檀香一下子就慌了，拼命地磕头。
她磕得很重，一会儿功夫，额头就破了，血染到了地砖上。
顾茗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檀香急了，她知道自己来求十四娘，确实是很有风险的，可是，也是很无奈的。
除了十四娘，她还能向谁求助？
“木香，求求你！求求你！”檀香又向站在一旁的木香求助。
木香非常的头大。十四娘若是不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虽然她投向十四娘已经蛮久了，可是真正到十四娘身边来，却也不过是刚刚的事情。
只是……
“你真心想要留下？”顾茗皱眉，问道。
檀香就好像听到了仙音一般，赶紧点头：“是的是的，十四娘，求求你收留奴婢……”她一个妙龄女子，要没有人收留，还能够去哪里？
她自己若是能够留下，那么，手里的钱还是有一些的，能够再拜托别人，将家里老子娘哥嫂们还有几个侄子侄女都赎回来。
可是，如果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安定，那一家子，就注定要四分五散了。
时间很紧，人牙子只答应替她拖两天而已……
顾茗定定地看了她很久很久，才开口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留下来，也是可以的。这样吧，我郑表哥那里正好还缺人手，你去他那边帮忙吧，卖身契也交他好了。”
既然是他多事揽下的事，那就交给他好了。
檀香张着大大的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真的很想说，她能够画一手的好画的……可是十四娘的那个表情，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也是，现在十四娘能够答应让自己留下来，都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自己那个时候左右摇摆的时候，大概也是让她非常的伤心吧？
檀香终于走了，木香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檀香姐姐是个聪明人。”木香轻轻说道，她从来不会做那些她认为没有什么希望的傻事。
“是的，她是个聪明人。”顾茗也淡淡地说道。
要说完全不计较檀香以前做的那些事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檀香还好，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她虽然背弃了自己，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
她明明知道木香是她的人，可是这么长时间来，姚氏都没有再怀疑过木香，一是木香自己够机灵，另一个也是说明，檀香从来没有要姚氏、甚至是她家人面前，泄露过木香的情况。
也是因为这一点，顾茗最后，才终于答应帮她一把。
这样的聪明人，她不敢用，可是，也不必去害她。毕竟，她的仇人里，并没有一个檀香。
“十四娘……”丁香一脸奇怪的表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东西，“陌香坊的东家上门，说是有事跟您商量……”
见十四娘有事情忙了，木香赶紧便告辞了。
顾茗接过丁香递她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名帖。
陌得坊她知道，这个香坊就算是她上辈子，也是大名鼎鼎的，就算是京城里，也是一巴掌数得出来的香料店了。而汝南这边，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店罢了。
但是，来的却不是掌柜，而是东家……难道是从京城里来的？
她这辈子，与京城还没有什么交集啊！鲁三娘说要与她合力在京城开店，可是到现在为止，还在策划中而已。
这事实在是透着一点诡异。
顾茗表情如常，说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人家已经远道而来，丁香你还是赶紧将人请进来吧。”
不过，她自己却没有起身去迎接的打算。毕竟来人是打的什么主意，是好心还是恶意，她现在全然不知，自然，还是要静观其变才好。
不一会儿，跟着丁香走进来的，是一个年纪约摸五十岁的和蔼老者。
顾茗微笑着，站了起来，将来人迎进了客厅，请他坐下，又吩咐丁香准备茶。
“十四娘客气了客气了。”老者姓黄，脸胖乎乎的，笑起来极为慈祥的样子，看着顾茗，说道，“老夫早就听说了，汝南这里有个了不得的女子，今日才终于得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有这么厉害吗，名气都传到京城了？
京城的人，她也就认识李克文与宁予卿，可是他们两个都是不是嘴碎的人，应该不会拿着她的事到处乱说才对。
那么，他这所谓的“大名鼎鼎”，就有点奇怪了。
见到顾茗那奇怪的样子，老者笑了：“看来十四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很有名啊。四皇子几拒赐婚的事情，那您只怕也是不知道？”
她去从哪里知道？顾茗的脸都黑了。她从重生到现在，还没有去过京城呢，一直以来的布置，都是为了报仇，没有留意过别的。
谁知道宁予卿玩出这么大的把戏来了？
偏偏他来过那么多次，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所以，十四娘你名气就大喽！”黄姓老者呵呵笑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却透出一丝精光。
“多谢老丈，不过，十四娘还是不懂，四皇子拒绝赐婚，与小女有什么关系？小女虽然与四皇子相识，不过父亲尚在，这些事情，还轮不到小女自己来做主。”顾茗沉着脸说道。
“是是是，小老儿过关了。”老者半点也不在意顾茗态度的样子，“小老儿这次来，是想要同十四娘谈一笔生意……”
原来，他看上了顾茗的指甲店，想要与顾茗合伙，开到京城去。
顾茗很抱歉地告诉他：“实在不好意思，小女已经与朋友商量好了，一起到京城开店……如果老丈想要参与，至少要与她一起商量才好，这事，我一个人是做不得主的。”
黄姓老者顿时一愣，来迟了？
不过，他却也是个聪明的，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十四娘，其实老夫前几天就已经到了汝南了，还叫老夫一个爱妾去你店里体验了一番。”黄姓老者摸了摸胡子，“你的店里，花色确实很多，可是香味的选择余地，却并不大啊……”
这个人，果然是有备而来！顾茗的眼睛眯了起来。
第636章 覆辙
黄姓老者的态度非常的低，顾茗明明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可是他却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又提出，可以换个合作的方式，由他们陌生坊供香，一起开发新的产品。
按一般人来说，如果别人非常好态度地跟你商量事情，如果已经否决了对方略过分的第一个要求，那么，多少都会有些羞愧。对方再提出的，已经算不上过分的要求，便一般都会答应下来。
这也是商场当中常用的手段。
虽然是常用的手段，不过黄姓老者觉得，这个姓顾的小娘子，一个后宅里面养大的姑娘，她能够懂得多少？
这样的手段，对付她，绰绰有余了。
他却不知道，上辈子顾茗因为生活实在是艰辛，也动过做生意的心思，很多的门道，她都是专门研究过的。
所以，这一招，也许对普通的闺阁女子，甚至就是对一般的人，都是有用的。
可是偏偏，对她却是没有用处的。
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对黄姓老者说道：“老人家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这件事，小女还要与我那个合伙人一起商量商量才是，她家也开有香粉铺子，也许不用麻烦老丈了。”
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拒绝！黄姓老者，进来了这么久，第一次真正地将顾茗好好地打量了起来。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而已。长得虽然很漂亮，可是像他这样身份的商人，最不缺的，就是美丽的女子。
真不知道，那位……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学生的兴趣的。
不过，他也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于是也站了起来，宽厚地笑笑，说道：“原本也只是顺便的……竟然十四娘有更好的选择，那也就罢了。不过，如果以后十四娘到京城去，可一定要去陌香坊玩玩，里面的香粉，还是挺多种的。”
顾茗也是温和的笑笑，将老者送出了门。
只是才一回来，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次，算计她的人，又是谁？
竟然还能够叫来陌香坊的东家，专程跑一趟汝南……
就是为了与她“合伙”做生意？
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顾茗算盘起来，她认识的人里，在京城有此能量的，只不过两个人罢了。
可是不管是李克文还是宁予卿，都不像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那么……
顾茗捏紧了拳头。
她，还是扯进了夺嫡之争里面了吗？
不过，自从她决定要帮宁予卿，以改变李克文的命运后，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扯进来的。
只是，是谁？这次对她出手的人是谁？
现在看着，他还没有恶意，但是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并且，现在没有恶意，也不代表就一直没有恶意；外表看着没有恶意，也不代表就真的没有恶意。
看来，得跟宁予卿去商量商量了。
宁予卿是几天前才到的汝南的，人一到这里，就派人给她送了信。
可是顾茗却只是将她前段时间画的那些肖相画给他送了去，人并没有去，也再没有别的联系。
也不知道宁予卿是来做什么的，他也一直没有来她这里。
如果今天去，那就是自从他向顾望的亲以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看着眼前微微笑着的宁予卿，顾茗心中缓缓叹息。
这么神仙一般的一个人物，谁能够知道，他其实不能识人呢？
就算是在那个无名的小岛上医治了那么久，其实，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不能够认出人来。
他只是，掌握了一点小小的技巧。
到是，对于正常的生活，还是不够的。
于是，如果在在他不能够认出的人面前，他一般都会冷着个脸，好让人觉得难堪，知难而退。即使是会让人议论他冷面不易亲近，也比被人发现他的病症要好得多。
而对于他已经能够辨认出来的人，他则会微微笑着，与之相处。
“四皇子，不如，下次咱们再找个时间，去那小岛上看看……”顾茗建议道。
如果他的病能够好起来，那么，他便不用再就蕃了。
他不就蕃，那么，李克文便不用因为需要掩护他顺利逃离京城，而战死在城门口了。
这样，她就终于报答了李克文了，还上了他的恩情。
宁予卿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他沉重地摇摇头：“已经去过了……老神医，已经去了。”
已经去了？顾茗一愣，心中沉重，可是又是理解，老神医毕竟那么大的年纪了，就算他是神医，也是没有长生不死的办法的。
可是没有想到，宁予卿接着又说道：“是被人害的。”
前段时间，他的那些亲爱的兄弟们之间，打得一团糟，他已经想办法避开了。没有想到的就是，他已经这么低调了，没有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因为阿七带着他的信物在那里现过身，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哪个兄弟，狗鼻子一样，闻着味道，就摸了过去，一直找到了那个岛上。
他当时不应该留下他们的……
“老神医没了？于爷爷也没有了？”顾茗愕然问道，一时间，她都失了神。
“都没有了。”宁予卿也是心情沉重。
那些人抓到他们，肯定是要逼问，当时自己上岛是做了什么事吧？可是他们都没有说，那么大年纪的两个老人家，还被人一刀砍死。
这叫他的心底也是愤怒，还有怨恨。
他们因他而死，而自己，却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不，他不会永远没有反抗的能力的！他以后，一定会报仇的！
“我要去拜祭他们……”顾茗说着，就站了起来。
“难道你想将那些人惹到这边来，然后再一次重蹈岛上的覆辙吗？”宁予卿冷冷问道。
顾茗顿时就站立不动了。
是啊，就算姚氏几个人她不管，那么，还有那么多的人呢？
顾望，丁香，金菊，白梅……
那么多的人，她真的能够置他们于不顾吗？
“你放心，我都已经替他们收敛过了。”宁予卿走上前来，柔声安慰她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带你过去，你可以去拜祭他们的。”
“还有，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眼睛，又好了很多。”
第637章 疑窦
“好了不少？当真？”顾茗听到宁予卿这么说，这下子是真的高兴了。
看来，自己的努力，终于见效果了？
一想到自己终于能够改变李克文的命运，终于能够偿清他的恩情，她一下子，就松了长长地一口气。
“我说我的眼睛好多了，原来你这么高兴？”宁予卿上下地，仔细地打量着她。
顾茗开心地笑着说道：“怎么能不高兴呢，民女可是陪四皇子辛苦了这么久，能够有效果，当然高兴了。不过，四皇子，是哪里好多了？”
四皇子的这个病，当时在无名小岛的时候，老神医可是给总结出好几个大的部分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方面好多了？
“是这些。”宁予卿起了身，拿出一些东西来给顾茗看，“这里画的人，我都能够认出来了……神奇吧？”他还特意向顾茗眨了眨眼。
顾茗忐忑不安地接过，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东西，不就是前段时间，花费了她大量的心力，才终于画出来的那些肖像画么？
这本来就是为了帮他认人，才画出来的好吗？
顾茗要气坏了，瞪眼看着宁予卿，问道：“四皇子，你逗我是不是？”
“怎么就逗你了？”宁予卿还在继续逗着她，见顾茗真的要生气了，才终于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是你画的这些人，我能够认出来了。”
这跟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顾茗正要再发怒，突然，她怔住了。
她缓缓向站了起来，向宁予卿问道：“你……能够认出这些人来了？”
是这些人，不是画？
宁予卿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顾茗这一下子是真的大大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宁予卿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原本我一直都不怎么拿得定主意的，可是有了你的话，我却突然间，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记得豆丁的画不错，我马上教她画。”顾茗急不可耐地说道。
宁予卿点点头，叫来豆丁，让她去跟顾茗学，而自己，则拿着那些画，再一次地仔细观看起来。
这样的画人，十四娘是怎么想到的？
她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宝贝，认识这么久了，总是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
只是，她却不肯嫁给他。
而且，为了能够减少与他的接触，她甚至还要将这画技，教给豆丁。
宁予卿坐在椅子上，眼帘低垂，眸光幽暗。
偶尔，他又抬起眼睛来，看着顾茗认真教导豆丁的背影，眼睛里，说复杂到说不清楚的情绪。
你就这么喜欢克文吗？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她肯帮自己，完全都是因为克文。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退出？
宁予卿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不管女子是俊是丑，是美是艳，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从来认不出来任何的一个人，更不用说女人。
认都认不出来，就更别说爱上了。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上一个人，会是这么样的一个感受。
而他的心，也因此而乱了。
放弃吗？放弃吧！宁予卿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四爷！四爷！有急讯！有急讯！”老何用尽他最快的速度，跑了进来，才一进门，就摔倒在地上，却还坚持先报告消息，“皇后娘娘……娘娘病危！”
一直还在那里迟疑着犹豫着的宁予卿，到了这个什么，什么也顾不上了，猛然间，就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正狼狈爬起来的老何。
“是京城里飞鸽传来的讯息，李大少亲手写的！”老何赶紧将小小的纸条送上来，“娘娘病危！四爷，您得赶紧回京！”
回京吗？宁予卿眼神沉沉地看向桌前的两个人……主要是顾茗。
顾茗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沉静地站在一旁。
看到宁予卿看向她，她赶紧说道：“四皇子，那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一定会将豆丁教会为止。”
“不了，来不及了。”宁予卿脸色严肃，问豆丁道，“你学到了多少？”
这么长的一点时间，怎么可能学得到多少？但是豆丁却是半点推辞都没有，也是一脸的严肃，回答：“学得不多……最多一成。不过若给奴婢多一点时间揣测，三成的功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你一路上就先揣测着。”宁予卿将自己手边的那一堆顾茗画给他的那个肖像画，全部都交到了豆丁的手中，然后宣布，“赶紧走！行李什么的，都不要管！先赶到地方再说！”
老何与豆丁，还有其余的下人，都是神色肃然，立即行动起来。
顾茗在一旁看着，只不过一杯茶的功夫，老何就再次进来报告宁予卿，一切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祝你好运。”顾茗送宁予卿上了马，说道。
“多谢。”宁予卿向她道了声谢，就要纵马前行。
突然顾茗记起一事，赶紧叫住他，将那个陌香坊的黄东家的事情，告诉了他。原本今天来找他，就是要问他这事的，可是没有想到，突然间，他就要回京。
虽然感觉站在大街上说这些有些唐突，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茗总觉得，这件事情，未免太巧合了。
莫名其妙的，突然就京城的大商人来找她。
而与此同时，宁予卿就得到了非回京不可的消息？
虽然说这个消息是李克文亲手写的，可是……她还是觉得有问题。
所以，这个消息，她是一定要告诉他的。
宁予卿听完后，脸色更加沉重。
“多谢十四娘相告。”一时间，宁予卿也想不通里面的关联，只是顾茗的一番好意，他也是知道的。
说完，他上路了。
只是，他自己，也是隐隐觉得不安。
到底哪里不对呢？
陌香坊的黄东家？
京城里很多的生意，表面上看，各有各的东家，可是事实上，很多这样的生意，尤其是那些很大、利润很高的生意，背后，都有着各个皇子的身影。
就算原本与皇子们无关的，商人们为了生意能够得到发展的机会，也会主动地去向皇子们靠拢。
而这个陌香坊……当然也是了。
第638章 来访
顾茗的担心果然没有错。
麻烦，真的自己找上来了。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顾茗轻叹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的表演。
男子比宁予卿略微年轻一点，长相与宁予卿很像，只是脸略微长一点，而且一双眸子，也比宁予卿的更长更细一些。
不过他微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有一种非常温润的气质，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细腻又清透。
现在的他，就这样露出那迷人的淡淡微笑，看着眼前的顾茗。
可是顾茗却是知道他的身份——昨天与宁予卿一席话，虽然谈的时间不长，但是却也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因为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昏迷的频率越来越高，而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前年开始，皇子们内部，已经开始了**裸的争斗。
而到现在为止，几乎已经分出输赢来了。
说几乎而不是说确定，只是因为，一则，毕竟皇上还活着，并没有死；
二则，他的对手，到底还剩下一个——就是宁予卿。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避开了风头，一直在外地。虽然他的兄弟们都没有忘记他，派出一拨又一拨的杀手刺客什么的，来招呼他们亲爱的四哥或者四弟。但是，宁予卿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到了现在，皇子里面还有资格的，便只剩下他，还一番争斗才惨胜的八皇子。
而八皇子显然也意识到这点。虽然他在争斗中赢了，可是自己的损耗颇大，而四皇子则不同，虽然他的势力小，可是他的根基却几乎没有受损。
八皇子能够从那么多兄弟们的重重包围中异军突起，当然也不是个傻人。
所以，他便独辟蹊径，在打探到了顾茗这么个人的存在后，直接过来找她了。
“十四娘，我可是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八皇子微微笑着，“当时皇上还病重着呢，四哥一听说你这里有事，就急急地过来了，结果皇上醒来，没有见到四哥，还发了脾气呢。”
“是吗？”顾茗也微笑着回应他。
这事她知道，就是当时林恩之拿着那份姚氏帮他伪造的婚书来威胁她，要纳她为妾的时候的事。
不过，宁予卿来，可不是为了她的事。
这几年，皇上的身体，越发地不好了，时常地便会晕倒昏迷过去。从刚开始时候的隐而不发，到后来，瞒都瞒不过了，消息全部都走漏了。
她也一直很隐忍，从来没有插手过京城那边的事，就是害怕那边的事情，会同汝南顾家这边一样，发生太大的改变，让她失去最大的优势。
所以一直到现在为止，京城那边的情形，大体上，还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在运行着，只除了宁予卿的病情。
八皇子还是同上辈子的时候一样，在这个时候，谋得了最大的优势，远远超过他的其余兄弟们。
上辈子顾茗不认识宁予卿，所以不清楚他在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已经被八皇子斗败。但是一想，他还有能力反出京城，证明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势力的。
而这辈子，因为病已经得到了改善，所以，宁予卿比上辈子，形势更是还要好了不少。
顾茗深深地看着八皇子。上辈子，大家都认为，皇上很快就要驾崩了，八皇子作为所有皇子里面表现最好的一个，肯定能够即位。
但是，谁能够知道，最后剧情会那样发展？
这个八皇子，说起来，也不过只是一个痴人罢了。
八皇子见到顾茗如此敷衍地样子，有些疑惑，难道他错了，这个姑娘，其实与四哥没有什么吗？
不可能，如果没有什么关系，那为什么四哥在那么重要的时候，会选择离京？
还是说，他已经预见到了，皇上昏迷，次数会越来越多，到最后，连他们这些当皇子的，都没有几个会将这事放在心上？
不可能！这样的事情，谁能够知道！
“八皇子来到寒舍，不知道到底是有何事？”顾茗端起茶来，轻轻啜了一口。
八皇子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我有个下人，做了个生意，最近发觉汝南这边有个生意不错，想要开到京城去，却没有想到，却被拒绝了……这个家伙没有什么用，只好将我这个原来的主子搬了出来，想替他当个说客。”
“就是不知道，十四娘会愿意给这个面子吗？”八皇子脸上还微微笑着，可是眼睛里，已经颇寒了。
顾茗却完全不在意。
他是八皇子又如何？她又不是不认识皇子，四皇子还是他的哥呢。
再说了，如果八皇子真要对她下手的话，她还有芷汀呢！芷汀的武艺非常高强，护住她，不成问题。
“八皇子，不是民女小气，而是这事已经答应好友了，与她一起开到京城去。黄老先生的好意我真是心领了，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考虑的。”
八皇子偏着脑袋看了她很久，才开口问道：“你一点也不怕我？”
“你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为什么要怕你？”顾茗淡漠地说道。
她从地狱走出来的，从十八层地狱里走出来的，这个世间，哪里还有能够让她害怕的东西！
“这事，十四娘你再考虑考虑，我们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八皇子终于站了起来，脸上再次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我也相信，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顾茗也意味深长地说道。
与宁予卿的隐忍而低调不同，八皇子的到来，是大张旗鼓的，是声势浩大的，是轰轰烈烈的。
加之现在京城的局势，所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整个汝南城，都被点燃了，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人群，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够听到人们议论八皇子的声音。
而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妇人，打听到八皇子府上还只有几个侍妾，并没有正妃后，都心动起来了。
虽然知道以自家的条件，孩子想当正妃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可是，只要当个妾室也是可以的。只要赶在王妃之前生个儿子，那以后一个侧妃之位，也就跑不了了！
如果八皇子真的能够登位大宝……那占了个长的外孙，也不是没有染指大位的希望呢……
第639章 知难而退
最近的汝南城非常的热闹，热闹到，如果有人突然来到这里，会以为来错了地方。
城里的大街上车水马龙，道路上处处熙熙攘攘，几个说得出名的大户人家门口，都是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群……
“只是可惜了顾家。”有人叹息着说道。
与忙忙碌碌的大户人家不同，城里更多的，还是闲汉。闲得没有事做的时候，又舍不得花钱去茶楼酒馆，就坐在街边的台阶上，一边喝着散酒，一边聊着天。
聊着聊着，便激烈起来了，甚至还有好事者，开起了赌盘，大家纷纷掏钱，赌起谁家的女儿能够成功嫁进八皇子府。
只是，突然间，便有人提起了顾家。
顾家虽然不算有钱，也远说不上有势，可是，扎根汝南两百来年，在普通人心中，还是很有清名的。
而且，书香人家，说起来，怎么也比那些暴发户们要好听些。
“听说顾家可是有几个漂亮的女儿的，如果不是败成了这个样子，那现在，那些忙碌的人家里，应该也会有顾家的一份吧？”闲汉就是闲汉，他们整天没有事做，说的就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的话。
“败的不是三房吗？不是还有长房与二房的吗？”有人不解地问道。
“看你小哥，肯定不是本地人。长房、二房就不是顾家？顾家这几年的时间，打了那么多官司，早就精穷了。”另一个闲汉往嘴里滋了口酒，咧开嘴，露出一嘴的大黄牙，得意地说道。
“顾家虽然分三房，可是书香之气，却全在三房……而且，三房败落成了这个样子，长房与二房，就算分了家，又怎么可能完成不受影响？现在也早就不行了。”另外也有人说道。
那个听话的人，沉吟着点点头，似乎非常受教的样子。
不过，很快，他就笑起来，将话题从顾家上面扯开了。
在这样的风潮里，顾家被别要提起，这简直就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所以顾茗并没有在意。这些天，她一直避门不出，一是为了京城新开的店面做准备，设计几套新的花样出来。
而二，则也是为了躲避八皇子。
也不知道他是发什么失心疯，竟然就留下，呆在汝南不走了。
大张旗鼓地买了宅子不说，还置办起了下人，并且还开始邀请汝南城里那些略有些脸面的人家，到他宅子里面去做客。
他本人长得风神俊朗，加之身份高贵，又是现在最被看好的继承人……于是乎，整个汝南城，都被他点燃了。
只有顾家除外。
顾茗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谈论任何有关八皇子的话题，免得顾望听到了，又是心里难受。
从上次宁予卿非正式的提亲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了，竟然再没有人上过门提亲了。
眼见顾茗从十二岁到了十三岁了，马上就要十四娘了。
而十五岁一到，女子就要及笄。
大部分女子，都是及笄后出嫁的。偏偏顾茗现在，却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了，要说顾望不可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甚至，现在他还时不时指责顾茗，那个时候不应该那么挑剔的。
而现在，如果让他知道，宁予卿的弟弟来汝南了……顾望会怎么做，还真不必费心去猜。
幸好，顾望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平常基本上是不出门的。
也是因为如此，顾茗才能够将这个消息对他瞒住。
但是，再怎么瞒，也瞒不过有心人。
八皇子，再一次亲自上门了。
与上次那低调的拜访不同，这一次，八皇子是大摇大摆的到了不说，还带来了整整两马车的礼物。
那马车就停在大门口，并且他还不让顾家的下人将东西取下来运进去。
想要逼得顾茗不得不大开正门迎客。
作为最近汝南里最瞩目最受人关注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呢。于是，八皇子来到了顾家门外，并且，还吃到了闭门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八皇子去顾家做什么？”很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很多人心中，顾家都就败了。现在顾家的老三，带着两个姨娘两个庶女住在一个并不大的宅子里……连个庶子都没有，这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虽然还有几间铺子赚钱，可是，等这两个女儿一嫁，那还能剩下什么？
所以，一时间，很多人都想不通为什么。
“顾家那个十四娘！”终于有人想到关键了，“听说十四娘长得特别漂亮，两年前还惹得县尉、将军府的长子相争……”
“县尉怎么可能争得过将军府的人？”问话的人，肯定是新来汝南不久的人，才会连这么大的八卦都没有听说过。
“是呀！所以县尉全家流放了啊！官也革了，家产全部充公……”
一时间，将那些不知道这些事的人，都镇住了。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
“可是为什么又没有与将军府结成亲呢？”还是有人想不通。
“那些大人物想的事情，怎么可能与咱们相同？”有人不负责任地回答道。
但是，不管两年前的事情如何，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费尽心思才能请到八皇子到自己家露个面。而现在，人家到顾家门口等着，偏偏已经半个时辰了，顾家还没有开门。
难道打算让八皇子走侧门不成？这个念头，将所有这么想到的人，都吓到了。
怎么可能！像八皇子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走侧门？
顾望气喘吁吁地找到了顾茗。
“我听说，八皇子到了汝南？”顾望一急起来，就呼吸不顺，但是他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只是问道顾茗。
顾茗放下手里的帐簿，点点头。
“现在就在咱们顾家大门外？”顾望又问。
顾茗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打开大门，让人家进来？”顾望怒道，“八皇子你也敢得罪？你真是不想活了！”
顾茗非常不高兴地说道：“他要想进来，就从侧门进。”她百分百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所以，才特地叫门子不开大门，而将侧门大开着。
就是希望他能够自己知难而退。
第640章 打探消息
虽然顾茗真的很想用侧门逼走八皇子，不过既然这事已经让顾望知道了，那么，事情便不再受她控制了。
一向很少会反对女儿意见的顾望，这次非常强硬的，非要下人将正门大开，亲自强撑着走出去，笑盈盈地将八皇子迎了进来。
八皇子也是一个心思深沉之人，被顾茗撂了那么久，竟然半点动怒的样子都没有，只是微笑着，向顾望行晚辈礼，直将顾望吓了一跳，赶紧让到一边避开。
他又不是疯了，人家皇子敢向他行礼，他也不敢受啊！
不像以前四皇子在这里的时候，人家是隐瞒了身份的，向他行晚辈礼的时候，每次都是很认真的……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宁予卿的身份，还真以为他只是余家人，还真的受了他不少的礼呢。
现在想来，顾望看着眼前俊逸出尘的八皇子，便不由得想，如果今天换个人，来的是四皇子……那么，他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吧？
明知道别人不敢受自己的礼，偏偏却要去行晚辈礼……这不是专门给人找难受吗？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底，并不透彻，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四皇子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做。
“八皇子好。”顾茗跟在顾望的身后，看着顾望行完礼后，也一板一眼地，向八皇子福了福。
八皇子笑得非常的温和，虚托了下，顾茗便起了身。
他盯着顾茗看了一眼，笑着扭头，对顾望说道：“这就是贵府上大名鼎鼎的十四娘？”
这个人可真是够虚伪的，明明都已经来过一回了，可是却装得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不过，他爱装，那她也就陪着他装好了，看看大家，谁的演技好。
“大名鼎鼎？八皇子何以这么说？”顾望看看眼前一身贵气、高贵不可言说的八皇子，再看看一边敛眉垂首、一副大家闺秀气质的女儿，顿时感觉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来汝南才几天的时间，可是这大街小巷，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够听到有人在那里议论十四娘。”八皇子微笑着，又问顾望，“不如咱们进屋了再说？这杵着门口，堵了别人的路了。”
不堵不堵！我们堵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热闹！八皇子口中的“别人”们，一个个淌出宽面条泪来。
可是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进大门去，然后八皇子带来的人，将马车上的礼物也搬了出来，一件一件地往屋里运去。
“八皇子这礼物可真是丰厚！”这些看热闹的人舍不得离开，到是也不亏，看到了好多平常难得一见的贵重物件，一个个说起来，更是羡慕嫉妒恨了。
“难道八皇子也看上了顾家这个十四娘不成？”顿时，整个汝南都惊呆了。
“不知道八皇子到寒舍来，可是有何要事？”一到了会客的客厅，顾望还没有来得及叫丫头奉茶，顾茗便老实不客气地问道。
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顾望急了，连茶都顾不上了，赶紧打起圆场来：“八皇子，小女平常少教导，有些娇气，还望皇子不要在意……”
“怎么会呢！”八皇子微微笑着，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说道，“我本来就是代替我四哥来感谢十四娘的，她是什么样子的脾气，四哥也有跟我提起，我都有心理准备的……”
“代替四皇子送礼物？可是四皇子已经送过了。”顾茗半点也不客气。
顾望简直被她气死了，又怕得罪贵人，干脆先将她弄了出去，这才擦着汗，回来陪八皇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儿被惯坏了……”顾望擦了擦汗，喘息着说道。
他的身体再也没有恢复过，只要略微激动或者动作大一点，就会喘不过气来。
八皇子冷眼观察了好一阵，才微笑着点头，应道：“我有一个皇妹也是这样的性子。她一向最粘我了，所以……不必在意。刚才我一见到十四娘，就好像又看到了我那个妹妹一样。”
“公主？”顾望好奇地问道。
“芳华公主，今年才十二岁。”八皇子笑着说道。
“哦，那年纪也差不多呢。”顾望笑着说道，“八皇子，你方才说是为了替你四哥来感谢……”
他有些拿不定，那个四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喜欢十四娘，那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那个婚约，再也没有见他提起过？
如果说不喜欢，那现在让他的弟弟来送礼，又是为了什么？
眼见女儿越来越大了，顾望便由得心焦，生怕将顾茗耽误了，生生拖成了大姑娘。
八皇子笑了起来，说道：“四哥经常与我们说起十四娘的事情……他说十四娘给他的帮助极大，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负她的。而我作为弟弟，这次正好来汝南有事，自然是要登门拜访的。只是没有想到，十四娘在汝南，也是这么大的名气……”
“女子要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要这么大名气做什么，又不是什么才名。”顾望说起来顾茗的这些事来，就有些不满了。
原本他是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的，这样女儿能干点，倒是件好事。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上门女婿，这么不好找。
这几年，他私下也访过很多愿意上门的少年，可是，这些少年，要不就是太丑，要不就是太懒，要不就是人品非常的低劣……
而凡是他看得上的少年，就算是家境贫寒至极的，都不愿意当赘婿。
说起来，他的要求也不高啊，只是要求人上进、能干、出息……长得只要不难看就行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条件，也找不到啊……
后来，他便干脆死了这条心了，打算将十四娘嫁出去。
而她的那些店子，就正好当成嫁妆，让她带到婆家去。那这样一来，那十四娘太出息太能干，就反而成了个麻烦事了。
谁家男子娶妻，愿意要个比男人还能干还能赚钱的女子的？
这也是这两年，都再没有上门提亲的原因吧？
顾望深深地叹息着。
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八皇子，一直微笑着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容。
第641章 陈年故事
八皇子专程到顾府来这一趟，自然不会真的是来替他那个四哥谢谢人家的。
他是想来打探消息。自己这个四哥，一向对人非常的冷清，即使是服侍他多年的宫人，他也从来没有对人多热衷过。
而且，他对女人，也是非常不在意的，像他那样的年纪，别的皇子侍妾通房什么的，都有好些个了，可是只有他那个四哥，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有时候八皇子不得不恶意地猜想，他这个四哥，不会还是一个童子**？
当然了，他不知道，他真的猜对了。
他这个四哥，一向非常的神秘，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做些什么。李克文是唯一能够接近他、了解他的人，可是，李克文那是老四的死党，什么也不会说，也不肯说。
而这次，他终于找到了下手的地方。
他装出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向顾望问道：“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四哥与十四娘，他们平常都玩些什么……”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装得好，他眸子里闪动着的紧张的光芒，却是怎么也骗不过人的。
丁香听从顾茗的吩咐，站在门外，无声地等了很久。
直到，他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于是她便推门走了进来。
顾望本来正要回答八皇子的提问的，见到丁香刚来了，便不由得愣了一愣。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记起，人家来了这么久了，可是他却忘记让丫头倒茶了！
这可真是够丢人的了！
“老爷，十四娘吩咐奴婢来送茶。”丁香轻轻向顾望说道，将茶给两个人奉上。
顾望老脸悄悄红了，赶紧接住。
被这么一闹，他哪里还记得刚才八皇子轻描淡写地问的那么个问题？
八皇子心中有些薄怒，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是如此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可是刚才那么个好机会，已经消失，一去不复返了。如果他再将这个问题提出来，就算是顾望完全不知情的，他也会怀疑的。
只要一怀疑，那么，他想打听的事情，便就问不到了。
八皇子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他也只能作罢。
于是，再接着又说了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八皇子连一贯的微笑都装不出来了，于是起身告辞。
顾望跟他东拉西扯地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有听他说起什么有点价值的话。可是八皇子却是要走了？他心中惊疑，可是也只能跟着站起，热情地将他送出了大门外。
“奇怪奇怪，八皇子难道是真的来替四皇子送礼物不成？”顾望实在是太奇怪了，对被他叫出来陪他一起送客的顾茗说道，“可是不是听说皇上没有立太子，皇子们之间争得挺厉害的吗？难道八皇子与四皇子，其实是一派的？”
京城对汝南人来说，还是有点遥远。京城已经尘埃落定了的事情，汝南这边，知道的人却还不算多。
更别说像顾望这样整天宅在家里的宅男了。
所以他脑洞大开，还以为八皇子与四皇子，其实是一派的呢。
“是呀，还有十皇子也是。”顾茗也随口说道。他要这么认为，就这么去认为吧。不然，若让他知道八皇子与四皇子其实是对立的，现在仅存的两个竞争者，只怕他就不能够用平常的态度来面对八皇子了。
要是露出一点马脚来，那就麻烦了。
虽然上辈子最后登基的人也并不是四皇子，也不是八皇子……可是，八皇子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得意呢。
得罪他，给家里惹祸事，这太不划算了。
“原来如此。”不过顾望却是很明显地当了真。
“那他们之间，以谁为尊？”顾望好奇起来了，问顾茗，“四皇子是皇后亲自抚养的，而八皇子素有贤名……我觉得，应该是以四皇子为尊吧，他贤能嘛，所以应该是个八贤王那样的人物……”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顾茗淡淡一笑，并没有去纠正父亲的话。
果然，如果八皇子真是一个贤能的人，那么，他应该做的，就不会是与其余的皇子们争斗，而应该选择一个他认为最适合的继承者，然后辅佐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觉得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他自己。
这样的人，不能叫贤能。
他的贤能，他的平易近人，他的温和可亲，他的……
所以的这一切，全部都是假装的而已。
“我现在只剩下一个对手了，就算父皇的身体还能熬，只要只剩下一个人，那么，他也就再无选择了。”汝南东边一个很气派的宅子里，八皇子坐在一棵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下，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桂花，一边淡淡地对他的幕僚说道，“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他看穿了我的手段……那又如何？”
政治，原本就是这样的东西。
八皇子还记得，前朝的一个旧事。
前朝的宏盛帝，子嗣艰难，年纪很大了，膝下也只成了二子。长子为贵妃所生，说好听点是稳重，说不好听了，就是愚笨。而二子则是一宫婢所生，交由皇后抚养长大。
二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个性活泼，为人聪慧，很受宏盛帝的喜欢。所以在他五岁的时候，宏盛帝已经开始与朝臣们商量，要立次子为太子。虽然二子并非皇后所出，但是因为生母已逝，一直为皇后所养育，所以身份地位上，比长子其实还高一些，若说是嫡子，也是勉强过得去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皇子邀请二皇子去折花，却趁机将小了他好几岁的弟弟，从假山上推了下去，摔死了。
所有人都能够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宏盛帝却是将这事压了下来，将将长子立为了太子。
因为，他已经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为了替次子报仇而处分了长子……那么，他就没有儿子了。
难道百年后，他要将皇位让给宗室不成？
政治，本来就是利益与交换，妥协与瓜分。
这个故事，是八皇子的母妃给他讲的第一个故事，一个黑暗的、成人的世界，通过这个故事，接近了他。
然后，他就这样明白了政治的真实面目。
第642章 第一次的考验
“十四娘！”徐三娘子才钻出马车，就一眼找到了顾茗，欢乐地叫了一声，卟嗵跳下来，就向顾茗扑了过来。
“三娘子！”那个面无表情的丫头，才伸出手打算接住她，将她扶下来的，没有想到，自己家这个三娘子，根本就用不着她，直接自己就跳下来了。
这，这样也太不体面了！饶是她的冰山功夫功底深厚，见到自己家小姐这么不讲礼仪，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咦……你在啊……”那个丫头说是丫头，其实是老夫人派来监视她行为是否得体的监督人，就算徐三娘子再怎么胡闹，见到她，也跟老鼠见到猫一般，老实了。悻悻地笑了笑，徐三娘子压住自己的裙角，露出了标准到了极点的“笑不露齿”的大方得体的笑容来，对顾茗行了一个绝对符合京城的大家闺秀标准的万福来，轻启朱唇，说道：“十四娘……好久不见。”
顾茗看得直发笑，而站在她身后的芷汀，更是没有半点规矩的，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徐三娘子被她们两个人笑得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到了最后，实在是不能忍了，狠狠瞪了丫头一眼，就将她那套奶奶专门从京城请了婆子特训出来的一套礼仪抛到了脑后，快乐地跑了过来。
“十四娘！你别笑了！我也不喜欢那样！可是我奶奶他们，老说我没有规矩，我才不得不这样做的……芷汀，你再笑，我撕了你的嘴！”跑过来，她握住了顾茗的手，解释道。可是没有想到，芷汀那个人超级不给面子的，还在那里笑个没完没了，这下子徐三娘子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大声地吼了起来。
完了完了，三娘子这里呆几天，那前面苦学出来的那些礼仪啊规矩什么的，一定都会忘到九霄云外去吧？徐家跟着来的下人管事们，一个个面带苦色，悲观地想到。
“好了好了，你也别笑她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猴子变的，有门不走，总是钻窗子。”顾茗轻斥了芷汀一句，才终于让她止住了大笑，只是肚子实在是太疼了，一时还是直不起腰来。
顾茗将徐三娘子带进了她自己的房间，两个人细细地诉说了一阵思念，才终于谈起正事来。
“你那三家店开在哪里？我想要去看看。”徐三娘子从来不是一个扭捏的，说起生意来，直接了当地就提出了要求来，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我家的管事倒是来过这里，也说起过一些情况，不过我还是觉得，亲身体验一下会更好……十四娘，你不会觉得唐突吧？”
“唐突什么，本来我也是要带你去的。”顾茗说着站了起来，“现在咱们就去吧，一边看看生意，一边也替你做做指甲。一会儿你好好地挑挑，看看喜欢什么花……”
“我的眼睛都花了……”徐三娘子感叹地说道。
东大街美甲店的一个小小的包厢里，金菊紧张地陪站着，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店的掌柜。
几个技师站在她们的后面，也是忐忑不安地看着坐在小桌边，正在那里仔细地查看着画册里面的那些一套套的花样的两个人——东家顾茗，还有另外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听说这个女子家里是做生意的，虽然不是皇商，可是生意也是颇大。这次来，是因为她有意与十四娘合作，将这店开到京城去。
京城呢！京城呢！一屋子的人，除了顾茗与徐三娘子还算得上冷静外，其余的人，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了。
店已经开了几年了，指甲花也是不停地推陈出新，现在的花样子，已经攒到巴掌那么宽厚的一本了。徐三娘子却是第一次见，难免便有些挑花了眼，只觉得哪个花样都很好看，不知道怎么挑才好了。
“要不，你们谁给我推荐一个？”徐三娘子见自己挑不好，干脆就不挑了，将画册合上，问站在桌边的这些人，“你们觉得哪个花样最合适我，而又可能会喜欢的？谁要是挑中了，那我重重有赏。”
猜中客人的心思，也是店员们一项很重要的素质。很多客人面对太多的选择，眼花缭乱之余，几乎就失去了选择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店员的推荐，就非常的重要了。
客人让你推荐，却并不是让你乱点一气，或者是你觉得哪个利润大，就推荐哪个，而是要真正地从客人本身出发，从自家的店里，找到最合适他、最能够被他接受的那一样产品来。
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好像到饭店去吃饭，你不能给从不吃辣的人推荐剁椒鱼头，也不能给吃惯重口味菜的川地人推荐他吃白灼菜心。你要是给他推荐一个又麻又辣的水煮鱼，他真的就爱死你了。
口味什么的还好猜一点，可是涉及到审美这么玄虚抽象又特别的高大上的东西，那就更困难了。
平常来的客人，也时常因为喜欢的花样都做过多次了，想要换个新鲜，可是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更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偶尔会让店里的人给推荐花样。但是这样的人是熟客，伙计们打的交道多，对她们的爱好心知肚明，所以推荐的花样，一般都会被接受。
可是这个徐三娘子，才刚刚见到面而已，谁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风格的东西？
顾茗听到徐三娘子的话，便知道，这是她对眼前这些人的第一个考验了。
京城的新店开张，需要调过去大量的熟手，可是调谁不调谁，这就是一个很让人头大的事情，当东家的，当然得搞清楚，什么样的人，才会合适。
虽然眼前这些人都是老手了，可是京城的人，却是没有那么好侍候的。
顾茗的眼光，一动声色地往站在人群后面的木香望去，见她正上下地打量着徐三娘子的衣着首饰，就连她面上的妆容，还有脚下的绣花鞋，都没有一处放过，便微微地笑了起来。
其余的人，有些人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有些人则咬着牙，眼睛急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翻起了另外的画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合适的东西来。
到底谁能够成功找出能够打动徐三娘子的花样来？
第643章 拍马屁拍到马腿
这么好的机会，店里人人心思浮动。
有些人是真心眼热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想要抓住，但是也有人知道这事自己是肯定没有希望的，便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人会得到这么好个机会。
只是生意还是要做，大部分人，还是得留在外面，继续忙碌着。
“也不知道现在包厢里怎么样了？是谁挑出了三娘子喜欢的花样？”两个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小丫头咬起耳朵，一边还留神照顾着门口的动静，只要有人来了，都要第一时间迎接上去，露出她们最最真诚的笑容。
来到这里，就好像来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这是很多熟客对这里的评价。
而这个做法，也很快便被汝南的其余店家学习到了。现在几乎每家店的门口，都会跟这里一样，放两个又漂亮又热情的小伙计，专门用来笑脸迎客。
这也是算是顾茗带来的改变吧。
而两个小丫头一边在琢磨着这事，一边还留神向大门口的街上张望着。
突然间，左边那个丫头停下了说话，而是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路边。
“怎么了，你傻了吗……”右边的那个小丫头嗔怪地说道，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也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有个少年，稳稳地走了过来。
她们两个是专门迎宾的，功课也是做得很扎实的，市面上常见的衣料，她们隔着好几丈远，只要望上一眼，就能够认得**不离十来。
可是现在这个少年身上的衣裳……看着倒是不打眼，可是她们两个都非常愕然地发现，这料子，她们都不认识！
在汝南就从来没有见人穿过！
等那个少年再走近了些，她们才确定，这衣裳的料子，她们确实是没有见识过，并且，她们保证，一定是非常昂贵的那种。
看完了衣裳，她们再开始看脸。
这一下子，两个小丫头再次呆住了。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有气度的人！那脸上，莹莹地发着微光，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柔和又美好。
他的眼睛，狭长而神韵，眸子只是微微一转，无数的风流便弥漫四周，两个小丫头顿时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来。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小的丫头，他微微一笑，矜持地问道：“可否领我进去？”
啊？啊？啊？
啊！
两个小丫头半晌才终于从云端落到了地步，喘着粗气，对视一眼，心中满满的震惊。
这个世间，怎么竟会有如此美好的男子？
只是，听他说要进店里，她们便又犹豫起来。
“对不起，这位……鄙店只招待女客，实在是不好意思。”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还会有男人上门的，两个丫头为难地说道。
店里面全部都是女人，甚至连顾客，也全部都是女客，他一个男子进去了可是怎么办？
虽然他长得是很帅很美啦，可是，吓到别的客人怎么办？
而且，他进来了，以后别的男子也要进去，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说，长得好看的男子就让进去，而长得不好看的男子，便不让进去吧？
所以，虽然深深为他的美色所倾倒，但是两个小丫头却是很认真地执行了她们的职责，怎么也不肯同意让他进店。
八皇子有些为难，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已经将“微笑大杀器”都使出来了，竟然连个店门都不让进。
难道是自己微笑的功力退化了？明明在京城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对女子使出来，不管她是六岁还是六十岁，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现在却不好用了？
不但在十四娘那里碰了壁，现在两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也不给他面子？
八皇子深沉地反思起来。
这个人怎么就在人家店门口发起呆来了？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这么漂亮美好人男子，在她们面前，微微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也是一种很美的画面啊！
拒绝他进店，本来就已经让她们两个心碎成片片了，如果再连门口都不让他呆……她们两个真觉得，自己是太罪孽深重了。
于是，睁一只眼闭上只眼，她们就当成什么也没有看到了。
只是不时偷偷地打量打量那个还在那里皱眉沉思的美少年了。
八皇子被人盯着看，却没有什么感觉。他从小到大，就是被人看到大的。被人看看又不会掉块肉，所以他根本没有在意。
“八皇子！你是八皇子吧？”突然，八皇子的耳边响起一声热情的呼唤声，“您怎么站在店门口啊？怎么不进去坐坐啊！说起这家店，还是有点意思的……”
八皇子从沉思中惊醒，看向在他耳边嘈杂的妇人……呃，她是李家的夫人还是王家的夫人来着？好像家里有几个适龄的女儿，那次在她家里赴宴，她那几个女儿做的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八皇子笑了说道：“是您啊，今天也来做指甲的吗？我是听说了这个店，没事做，所以过来玩玩的。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说我是男子，不得进入……”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知道他是谁吗？”妇人一听有这么好的机会，顿时心花怒放，马上转身训斥起两个看门的小丫头来，“他是八皇子！八皇子是什么人知道不知道？就是以后要当皇上的人！你们竟然敢拦他？你们不想活了？”
这个妇人这话……真的是在夸他吗？
八皇子努力还维持着自己完美的面具，打圆场道：“夫人，这么说太夸张了，我虽然是八皇子，可是该遵守的规矩，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呢？怎么能一样呢？”妇人讨好地笑着，又唬两个丫头说道，“你们还不让八皇子进去，这店，眼见就要开不成了……”
算了算了！他不进去了还不成吗！八皇子不得不怀疑，这个妇人是与顾十四娘串通好了，故意来恶心他的。
虽然那些事情，他是很想做了，可是，现在不是还有四哥吗？所以，很多事情，他还不能做呢。
只有等四哥也被他制住了，以后，他才能够真正地随心所欲……
第644章 男客
“八皇子！八皇子！”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动身，又是一声惊喜的喊叫，冲着他急速而来。
今天可是来正了，竟然碰到这么多认识他的人。八皇子脸上的微笑快要端不住了，决定赶紧离开，下次再说。
反正他决定好好陪这个十四娘玩玩，有的是耐心……
“八皇子，您是想进去看看吗？”这次来的人，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了。不过八皇子还记得，她与刚才那个妇人的共同点是，家里都有适龄的女孩子。
虽然以她们家的条件，想将女儿嫁给他，就算只是当个最普通的侍妾，也是痴心妄想，不过八皇子自然不会蠢到去戳穿这件事。他极力维持住现在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匆匆说道：“本来想进去看看的，不过今天正好还有别的事……”
“不要紧不要紧，小妇人正好想进去呢，将您带进去，应该不成什么问题……”这次这个妇人似乎比刚才那个要靠谱一些，她满脸笑容地说道。
八皇子想了想，决定先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虽然他多的是时间与十四娘玩耍，可是今天却是看着她先进来了的。
她进这店的次数并不多，下次再赶这样的巧，就很为难了。
于是他便站定，微笑着向这个妇人点了点头。
这个妇人喜出望外，赶紧到了那个两个看门的小丫头面前，低声跟她们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远远的，八皇子还看到她往那两个小丫头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两个小丫头虽然没有接，不过总算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果然是蛇有蛇道，鼠有鼠窝。八皇子也懒得去打听妇人用的是什么办法，说服了那两个小丫头，只是摆出一个更完美的站姿出来，将现在门口的一众女人，迷得颠三倒四的，连自己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哪里人氏……都记不得了。
“八皇子……咱们进去吧……”这个妇人也是看得目炫神迷了好久，才记起这事来，赶紧对他说道。
八皇子冲她微笑地说道：“今天这事就谢谢了。”
“不谢不谢！”妇人顿时心花怒放，心中暗暗盘算，今天也算是小小帮了八皇子一回。那么下次自己带上女儿去拜访他，怎么也得给这个面子才是。
于是一行人走进了店里。
妇人还极力地邀请他：“八皇子，这里都是分包间的，如果您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不如跟小妇人进来一起看看？”
“多谢，不过我想要随便看看。”八皇子婉拒了她。
好笑，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头进来，可不是为了跟她来相亲相爱的，怎么能跟她进包间？那以后还说得清吗？
妇人见他坚定地拒绝，非常地惋惜。本来她都已经吩咐过自己的丫头了，只要八皇子跟着她进了包间，那就赶紧出去，将正在隔壁的店里挑首饰的女儿叫来呢……
然后自己悄悄地离开一会儿……他们孤男寡女地相处一阵，那么，就算是八皇子，也非得认下这桩亲事不可。
可是没有想到，八皇子显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更聪明。
人家不上当，她只能悻悻地作罢，决定明天就去拜访他。
八皇子不知道她打的好主意，而是随意地在店里逛了起来。
猛然间见到店里进来了一个男子，几个还留在外面的店员都有些懵了，虽然他长得非常的好看……可是再好看他也是男子啊！
这店为什么这么受城里的女子们欢迎，除了那些，还有一条不就是因为安全吗？因为从来不让男子进来！
今天这个少年，是怎么放进来的？
几个店员面面相觑，有个长着一张圆圆脸蛋圆圆眼睛的小丫头，便走上前，拦住了他。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是不招待男客的……如果您是有家眷这里面，您可以在外面别的店里面去逛逛……附件有纸笔店，有书店，还有金石店……”圆脸丫头说道。
“你会做指甲吗？”八皇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
圆圆脸丫头一愣，下意识地便回答他：“会……”
“那好，你们这里还有空包间没有？我也要做。”八皇子很坦然地说道。
他要做指甲？圆圆脸的丫头彻底惊呆了。
“怎么了，你不会吗？不会的话，你们这里谁会，谁就来纶我弄。”他开口催促道。
圆圆脸的丫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已经被他牵着走了。真的带着他到了一个无人的包间跟前，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公子，我们这里不接待男客的……”
“你们这里有些什么花样？拿过来给我看看。”八皇子完全不理会她的话。
于是小丫头又真的拿了本册子来，交到了已经坐进了包间的八皇子手里，还在那里徒然地努力着：“公子，我们这里真的不接待男客的……”
这时候，从外面匆匆进来了一个丫头，附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对她说了句什么，还向八皇子这边看了过来。
八皇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八……八……八皇子！”圆圆脸的小丫头似乎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叫了起来。
“你还能帮我画指甲吗？”八皇子非常好风度地问道。
圆圆脸的小丫头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她进店的时间还不长，手艺其实还不好。跟一般的人画画也就罢了，现在来的不但是个男子，还是皇子！
她哪有这么大的胆量！
“你们十四娘在店里吗？叫她来吧。”八皇子微笑着，终于说了出来。
自从上次从顾家出来，他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十四娘了。虽然后来他又拜访了顾望好几次，可是顾茗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见他了。
所以，为了能够见到她，他只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虽然有点小小的无耻……不过，只要能够从她这里得到答案，成功弄掉他那个一直闭门不出的四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好像他那个四哥，还真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少女一般……
如果自己能够将她变成自己的侍妾，然后在与四哥谈话的时候，让她亲手给四哥上杯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八皇子真的是非常的期待。
第645章 睡着了
要见十四娘吗？小丫头有些为难，那双圆圆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十四娘是你们东家没有错吧？我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再说了，我与你们十四娘，也是认得的。不信的话，你出去随便找哪个包间的客人问问，不就清楚了？”八皇子似乎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圆圆脸的小丫头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可是她仍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又思考了好半天，这终于匆匆地走了出去。
好了，自己只要等着十四娘的到来就是了。八皇子往身下椅子的后背上靠了靠，发现这椅子坐起来还怪舒服的。
这个十四娘，可真是一个懂享受、会享受的人儿呢。以后自己可以将这些事交给她打理，也算是不辜负她这一身的好本领了。
靠在椅背上，他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等待，就是这么久。加上椅子又舒服得紧——本来护理指甲就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所以顾茗特地找人做的这么舒服的椅子，又加上了又厚又柔软的靠垫，就是为了让这些客人们可以靠着休息。
一觉睡醒，正好弄完……不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事情吗？
八皇子陷到了柔软的椅子里，就这样睡着了。
圆圆脸蛋的小丫头，来到了十四娘所在的包间门口，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她顿时有些迟疑。
金菊已经被淘汰了，她也不生气，仍然乐呵呵地看着别的人的表现，左看右看，便发现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小丫头。
“包子，你想看就进来吧。”金菊招呼道。这个丫头的脸实在是太圆了，加上又特别喜欢吃包子，所以她真正给她起的名字反而没有人叫了，大家都叫她包子。
于是她干脆也跟着叫包子了，形象。
包子蹭蹭蹭地进来了，轻轻将刚才店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金菊闻言大惊，瞪大眼睛向她求证，又亲自跑到了那个包间门口向里看，又拉了丁香去辨认……确认来的人是八皇子后，她们几个人，都沉默想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好久，包子才试探着问道：“掌柜，大掌柜……咱们，咱们怎么办？现在要不要告诉十四娘？”
“他好像快睡着了。”金菊说道。
“那咱们就再拖一会儿，看看他是不是会睡着。”丁香咬着牙，下了决心。
她不能告诉她们两个，说她怀疑八皇子心怀不轨。
事实上，十四娘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她怎么看都觉得，四皇子对十四娘更合适。
既然四皇子更合适，那么，自己身为十四娘身边的大丫头，便一定要保护好十四娘，让这个八皇子少与她接触才行。
她自己不露出半点异常来，回到了十四娘的身边，可是却暗暗地嘱咐好包子，让她随时注意留意八皇子的动静。
这边的比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又有两个店员将自己挑选出来的花样拿给三娘子看，然后再次惨遭淘汰。可是丁香的心思却没有放在上面，看着她们失败，面无表情，只是不时地向着包间门口张望。
好半天，包子终于过来了，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向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丁香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开始将注意力回到自己身处的这个包间里举行的活动上。
可是迟了，十四娘已经注意到她了，笑着问她：“丁香，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没有没有！只是咱们全部都进来了，奴婢有些担心外面的生意……”丁香急忙说道。
“丁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能撒谎？还是告诉我实情吧。”顾茗叹息着说道。
那边，木香终于挑选好了花样，
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就要分析出她的喜好来，这是难度非常大的一件事。因为信息量实在是太少了，一定要经过很认真的分析，才有可能猜中。
而方才那些失败的人里面，有不少其实也是很能干的，只是她们都太着急了一些罢了。
她终于挑选好了，拿着自己的那本册子，走到了桌边。
“三娘子，你穿衣的时候，一向喜欢鲜艳灿烂的颜色，是不是？”木香开口问道。
三娘子非常惊讶地看向她。
她今天出门，穿的可不是什么鲜艳灿烂的颜色。为了起到考验的作用，今天她出门时候可是特地翻出来这么件素淡清净的衣裳，又特地化了个淡雅的妆容……就连头上的佩饰，她也是专门挑选的水晶一类的物件。
平常这些东西，她都是很少会用到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一向的喜好尽少被人观察出来。
而刚才那么多的店员挑出来的花样，都是根据她一身的打扮来挑的，所以也就一直失败了。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这个丫头看出来了？到底自己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呢？三娘子自己都觉得好奇极了。
“三娘子您身上的气味。”木香说道，“奴婢特别喜欢花，也对香味的研究很深。三娘子您身上的这身打扮，给奴婢的感觉，却是气味有些问题。”
“哦，怎么这么说？”三娘子更好奇心。自己身上的衣裳怎么不对啦？气味？更不对啊，她的衣裳，不管穿与不穿，都是时常熏香的，不应该会有异味的。
“这衣裳的香味太重了。如果是时常穿的衣裳……甚至只要今年洗过一次的衣裳，这上面的气味，都不应该这么重的才对。”木香说道，“可是这衣裳的气味，明显不是一次能够熏出来的。也就是说，您今年应该一次都没有穿过。”
衣裳洗完后，都会熏一遍了，才会收到柜子里。如果拿出来穿的时间与收起来的时间隔得不久，那么，衣裳是不会重新熏的。除非，这件衣裳，还从来没有穿过，上次熏的气味已经淡了，所以就会再熏一次。
但是，连熏再次的结果，肯定比洗完后只熏一次的气味，是要重很多的。这也是为什么，鼻子灵敏且对香味研究很透彻的木香，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