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入瓮(上)
虽然没看清楚是个什么物件,但翡翠特有的那种绿色,聂天宝和赵掌柜的却是绝对不会看错,当秦风掀开那黄绸布的时候,就连绸布边缘都被映照的绿意盎然。
“没错,是翡翠,怎么了?”
秦风被聂天宝按在了椅子上,有些不舒服的抬头往身边玻璃柜处瞅了瞅,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说道:“你们还是卖玉石的呢,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
“小子,会说人话吗?我们《玉石斋》的玉石是全市最好的!”
听到秦风的话后,周兵瞪起了眼睛,刚才打架吃了亏,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等这小子出门后,找几个小兄弟堵着揍一顿。
“妈的,我看你小子还欠揍!”
秦风将那纨绔性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不光练嘴皮子,连身体也站了起来,梗着脑袋就要和周兵放对。
正心急火燎的想说动秦风的聂天宝,一把拉住了正要动手的秦风,回身一个巴掌重重的抽了过去,口中骂道:“周兵,你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聂叔,你……你……”
周兵显然没想到聂天宝会对他发飙,不过看到聂天宝那阴冷的眼神后,一句话都没敢多说,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出了古玩店。
“能请这样的伙计,你这眼神真够差的。”
等周兵出去后,秦风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咳咳,马兄弟,是我管教不严,见笑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聂天宝也看出面前的年轻人就是个操蛋脾气,当下也没接话,直接说道:“马兄弟,你找典当行,不会是想典当你兜里的那翡翠吧?”
“关你什么事啊?”
秦风脖子一梗,没好气的嘟囔道:“不就是在澳门输了点钱,至于将我的卡都给冻结嘛,回头把这东西卖了,看老头子心疼不心疼?”
“澳门,输钱?”
聂天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情起来,“我说马兄弟,现在哪还有什么典当行啊,又不是解放前了,国家怎么可能允许私人开当铺?而且就算有典当行,你要典当东西也需要出具发票单据的!”
聂天宝到不是在骗秦风,虽然前段时间有风声说国家有意开放个人质押典当的业务,但反对的声音也不小,至今还没有下文。
“奶奶的,凭什么澳门那地方就能有啊?”秦风站起身来,说道:“没有就算了,和你们没话说,走了啊!”
“哎,我说马兄弟,你要典当的是什么东西,和老聂说道说道啊,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聂天宝心里真是哭笑不得,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愣头青呢。
“你?一看就是个奸商,和你有什么说道的?”秦风站住了脚,半信半疑的看着聂天宝,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聂天宝牙根直痒痒。
“马兄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老聂在石市商界大小也是号人物,绝对公买公卖,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
聂天宝今儿已经是第二次拍胸脯了,他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子,简直就是水火不浸好赖不分啊。
“真的?”秦风知道自己再演就要过了,当下从裤兜里掏出了黄绸布,说道:“那你看看,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别,小兄弟,把东西放茶几上就行了。”
看到聂天宝伸手要去接那绸布,赵掌柜的连忙咳嗽了一声,这“碰瓷”一词就是由古玩行传出去的,他是怕这小子手一松将东西摔坏,回头再找古玩店的麻烦。
秦风装着没听懂赵掌柜的话,随手将东西放在了茶几上,聂天宝和赵掌柜连忙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包了好几层的绸布层层掀开。
“这……这是什么品级的翡翠?”
当那一对耳钉出现在聂天宝和赵掌柜面前时,两人顿时惊呆了,那近乎透明的种水,深邃而又浓艳的绿意,无不彰显着一种大气和华贵。
“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绿?”
聂天宝和赵掌柜对视了一眼,但二人谁都没将这句话给说出来,秦风刚才的话真没冤枉他们,要说这两人还真的是一对奸商。
秦风撇了撇嘴,摆出一副败家子的模样,不屑的说道:“鬼知道是什么品级,老爷子拿着当个宝,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有个屁用啊?”
“马兄弟,抽烟不?”
聂天宝给赵掌柜使了个眼色,然后拿出一包红塔山来,说道:“马兄弟,这东西是你家传的吧?你要是给卖了,不怕你们家大人打你吗?我看,你还是送回去好了……”
第一眼看到这对翡翠耳钉的时候,聂天宝就动心了,眼下只不过是想套秦风的话而已,如果秦风家里背景真的很深厚,他也不敢吃下这物件。
接过聂天宝递来的香烟,秦风的脖子拧了起来,昂头道:“谁敢打我?老马家就我一个独苗,敢碰我一手指头,我就让他们绝后,别说这破玩意了,我就是把家里的宅子烧了,他们又能怎么着……”
似乎被聂天宝的话给刺激了,秦风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一股脑的将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出来。
“敢情是清朝的遗老遗少,还是什么黄带子,现在应该家里还有人在做官,要不然不会如此嚣张的。”
半晌之后,聂天宝从秦风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叫做“马子边”。
按照“马子边”的说法,他原本是清皇室成员姓爱新觉罗的,不过从嘉靖年“敏学事件”之后,他的祖宗犯事被发配盛京,有一支就改姓了汉姓的马。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嘉靖死了几十年后,“马子边”的祖上后来走通了慈禧的关系,又回到了京城,而且还混的风生水起,解放之后也没受到多大牵连,其大伯现在就是某部委的高官。
至于秦风所拿出的这对耳钉,就是当年慈禧太后一套首饰中的一对,是“马子边”爷爷最珍爱的藏品之一。
而“马子边”之所以出现在石市,则是跟着他的一个狐朋狗友来玩的,顺手将他爷爷的珍藏给偷了出来,因为这玩意在京城不太好出手,很多人都知道其来历。
“马兄弟,这东西可是挺值钱的,你爷爷要是知道你给卖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听到“马子边”的话后,聂天宝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有家有口的,要是买下这耳钉之后对方找上门来,还真是不好解决。
“这东西值多少钱?”
“马子边”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从脖子上拉出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挂件,开口说道:“老头子多的是这东西,我卖掉几个怕什么?哎,我说,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啊?”
“靠,这……这弥勒佛也是翡翠雕的?能给我看看吗?”
看到“马子边”脖子上的那个挂件后,聂天宝顿时瞪圆了眼睛,这个弥勒佛挂件足有婴儿巴掌大小,而且品质绝对不在那对耳钉之下。
“马子边”有些不情愿的将挂件取了下来,说道:“老头子说是翡翠的,我也不知道,你小心点,别摔坏了,这东西我戴了好几年了。”
“哪儿能啊,摔坏了老聂我赔给你。”
聂天宝口中说着大话,但动作却是轻柔无比,他也算是在翡翠的出产地缅甸开过眼界的人,见了不少极品料子,但似乎没有一块能比得上眼前的这两个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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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入瓮(中)
“马兄弟,你先喝口茶,我这有香港朋友带来的杂志,你要不要看看?”
聂天宝将那翡翠挂件放在了茶几上,先给“马子边”倒了杯茶后,打开了店里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几本杂志来。
“嘿呦,是龙虎豹啊?老聂,你竟然能给带出来?我上次带的都被海关给查了。”
“马子边”见到那几本杂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把将杂志抢在手中,说道:“老聂,这东西你回头可得送给我,那翡翠你慢慢看去吧!”
“没问题,马兄弟喜欢就行。”聂天宝闻言笑了起来,总算找到对这小子脾性的东西了,现在他总不会嚷嚷着要走了吧?
“老赵,你来看看这个。”
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聂天宝将其交在了早就等在身边的赵掌柜手中,低声说道:“我觉得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绿吧?”
聂天宝接触翡翠的时间不长,帝王绿的说法还是从沿海以及滇省那些同行口中听来的,不过即使是那些同行,也极少有见过帝王绿翡翠的,他也有些拿不定这东西是真是假。
“没错,的确是翡翠,阳绿透明的种水,和那耳钉一样,都能达到帝王绿,而且两者像是出自同一块料子的。”
赵掌柜的拿过一个高倍放大镜,将那弥勒佛挂件放在强光灯下看了许久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东西里面没有气泡,应该是真的,老板,我看可以买下来!”
“什么价呢?”聂天宝偷瞥了一眼正在看那龙虎豹的“马子边”,说道:“这小子是个雏,懂的不多,咱们压狠点。”
“老板,这要真是慈禧太后的物件,那……那价钱就没谱了,最少能值一千万以上!”
赵掌柜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虽然不是玩翡翠出身的,但慈禧一生都钟爱翡翠,只要是收藏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慈禧的藏品中,最著名的自然就是那件翡翠白菜了。
不过赵掌柜的知道,当年各地官员为了讨得慈禧欢喜,几乎每年上供给朝廷的贡品中,都有不少的极品翡翠,慈禧的翡翠藏品是多不胜数。
慈禧的这些藏品,有一部分跟着她殉葬了,就像那个翡翠白菜,最后落入到“东陵大盗”军阀孙殿英的手中。
还有一部分的翡翠藏品,则是被当年的小皇帝溥仪随手赏赐给宫廷侍卫以及宫女了,另外当时皇宫混乱,那些侍卫们也没少从里面偷东西,最后全部都流失掉了。
以眼前这个弥勒佛挂件和那对耳钉的雕工来看,绝对是出自大师之手,而且包浆浓厚带有一种历史悠远的年代感,应该是出自慈禧藏品无疑了。
“一千万?”
听到赵掌柜的话,聂天宝连忙看了一眼“马子边”,发现他正津津有味的在看龙虎豹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说道:“老赵,你能确定吗?”
赵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老板,这帝王绿的料子,就是专门做翡翠生意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的,再加上慈禧御用,我说一千万还是少的呢。”
翡翠虽然现在市场价格不是很高,但那针对的是普通的翡翠饰品,像帝王绿的翡翠,那已经是宝石中的极品了。
按照赵掌柜的说法,就算这对耳钉和佛像挂件在国内卖不出去,拿到港岛等地的话,一定会有人出手购买的!
“一千万,妈的,要不黑了他?”
聂天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虽然他对外传自己有亿万身价,但实际上聂天宝也就只有三四千万,另外的那些钱,都是各方入的股,挂在他名下而已。
而且就算这三四千万,还大部分都是固定资产,聂天宝前段时间去缅甸带的那几百万,有一部分还是从银行里贷来的呢。
所以在听闻这东西的价格后,聂天宝真是动了杀心,干掉这臭小子往新僵矿场一扔,一准谁都发现不了。
“老板,这可不行……”
赵掌柜虽然也是个奸商,但却是不如聂天宝那般心狠手辣,听到他的话后不由吓了一跳,开口说道:“我看他手上戴的那串珠子,应该是上品小叶檀材质的,而且包浆挺厚,最少也是五十年以上的老物件,不是一般人能戴得起的,恐怕他还真是个黄带子!”
“老赵,什么是黄带子啊?”刚才就从“马子边”口中听到黄带子三个子,不过聂天宝不大明白黄带子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以前清朝的皇室成员,我看这小子是个有来头的人,他所说的敏学事件我也知道……”聂天宝在古玩行算是半路出家,但赵掌柜可不一样,他对清朝的典故可是了如指掌。
所谓黄带子,其实就是清宗室别称,清太宗崇德元年的时候规定亲王以下宗室皆束金黄带,以示身份,故称黄带子。
黄带子是满清王朝的中坚力量,从**哈赤统一女真各部落,直到皇太极建立大清,多尔衮护佑寡嫂幼侄入主中原,黄带子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清初的黄带子堪称清王朝的四梁八柱,享有多种政治特权和丰厚的待遇,仅以亲王为例,除了每年可得俸银万两、米五千石外,还可得庄园田地五六万亩,庄丁250户。
满清刚入关时,黄带子只有数百人,但是经过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几朝几代的繁衍,到了嘉庆年间,黄带子竟已多达几万人。
俗话说闲来烦恼,无事生非,如果这些闲人只是个普通人,有法律管着,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可闲得闹心的偏偏是身上流着皇家血的黄带子,这麻烦可就大了。
那个时期,京城街头经常可以看到这些无所事事的黄带子,他们或手托鸟笼、或肩膀头上卧着一只阴鸷的秃鹰,身后跟着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丁,在街上吆五喝六、横冲直撞。
清廷规定,黄带子杀人是不偿命的,犯了法也只能交由皇家大内的衙门—宗人府处理。几万个无法无天的黄带子,再加上不少趁火打劫的假黄带子,亦真亦假,亦妖亦魔,把个京城搅闹得乌烟瘴气、鬼哭狼嚎。
至于“敏学事件”,则是发生在嘉庆年间。
嘉庆十三年的时候,有一个叫敏学的黄带子,喝了点儿小酒,剃完头从理发店出来,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街边有一个卖烤地瓜的。
他抬头看了看火热的太阳,心里生发了疑问,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有卖烤地瓜的?十有**是假的,这是京城地面,这事得管!
于是,敏学走到地瓜炉前,问:“你这地瓜是真的假的?”烤地瓜的抬头看了看,没好气地说:“地瓜哪有假的?”敏学说:“我看你这地瓜就是假的,你拿一个,我看看。”
烤地瓜的横了敏学一眼,递了一个烤熟的地瓜过来。
敏学接过地瓜咬了一口,还真是地瓜,把地瓜往地上一扔,说:“真的也不是什么好货!一股子腌萝卜味,难吃死了。”说完,转身欲走。
卖烤地瓜的不干了,一把抓住敏学的胳膊,说:“你没事挑刺儿,你赔我的地瓜!”
敏学素来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出来剪头只带了一个家丁,主仆二人揪住卖烤地瓜的就是一阵狠打,直打得卖烤地瓜的满头满脸都是血,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敏学刚开始动手,有人就去报了官,步兵统领衙门的兵士赶来,制住了敏学,给他带上了铐子,敏学盛怒之下,加上又喝了酒,忘了自己没系那条黄带子,还以为是步兵统领衙门故意要自己难看,遂破口大骂。
敏学被连推带搡地押到了堆拨房(相当于今天的公安派出所),家丁见事不妙,便跑回府中叫人,不长时间,十几个家丁携刀带棒就来到了拘押敏学的堆拨房。
敏学一见来了人,一纵身跳了起来,指挥家丁把堆拨房的兵士一顿狠打,还把堆拨房的窗户也砸了,兵器架也推倒了。
此事发生在闹市区,围观的人很多,步兵统领衙门受了窝囊气,觉得很没脸面,便一张状纸把敏学直接告到了嘉庆皇帝那儿。
嘉庆皇帝接状后,龙颜大怒。从打他继位以来,就不断接到黄带子聚众闹事、杀人伤人、无法无天的报告。
嘉庆皇帝决定拿敏学开刀,刹一刹这股已经影响到国体的歪风邪气,后颁下严旨,将敏学开除出宗室,宫门外重打40了大板,发配盛京,严加管束,永远不许回京。
随后,嘉庆皇帝又命宗人府上报有不端行为的黄带子,算上敏学,共七十户,一同发配千里之外的盛京。
“妈的,敢情这小子的蛮不讲理是祖传的啊?”
听完赵掌柜的话后,聂天宝是哭笑不得,原本感觉这“马子边”已经挺横的了,没成想他的祖宗更是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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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入瓮(下)
“哎,我说,怎么就三本龙虎豹啊?还是去年的,有没有新的啊?”
正在赵掌柜给聂天宝普及“黄带子”知识的时候,“马子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掺杂着一丝不耐烦。
“妈的,你小子祖宗十八代都不是好东西!”
聂天宝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说道:“马兄弟,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这调调,我老聂晚上给你安排几个姑娘?清一水的水灵……”
“这敢情好啊,老聂,你人不错!”
听到聂天宝的话后,“马子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凑到聂天宝身边说道:“我听说这边有俄罗斯的姑娘,老聂,能安排个吗?爷还没尝过外国女人呢。”
“这个……还真没有,俄罗斯的要去到东北才多。”
聂天宝闻言苦起了脸,要是早几个月对方提出这要求,那一准没问题,可是最近港岛回归,各地都在严打,他熟悉的那个会所里的俄罗斯女孩,都被遣送了回去。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没有算了。”
“马子边”摆了摆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向聂天宝说道:“老聂,你拿着我那两个东西不放,是看上了吧?”
“咦,这小子虽然浑,但不傻啊?”
正经起来的“马子边”让聂天宝愣了一下,他也没藏着掖着,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马兄弟,这两个物件我都看上了,如果你要是想卖的话,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我了?”
既然决定要做翡翠市场,聂天宝就想做到最强。
这一对耳钉和那个弥勒佛挂件,耳钉可以出售给天泓集团的李太太,对方在半年之前,就向《玉石斋》预定高品质的翡翠首饰了。
而那个挂件,聂天宝是准备将其作为《玉石斋》的镇店之宝的,有了这宝贝,别说石市的葛老头了,就是周边几个省市的翡翠商人,风头都会被自己压下去的。
当然,想要得到这两个物件,还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要从这个纨绔子弟手上给忽悠过来,还要做到让对方的长辈不找后账才行。
“卖给你?”
“马子边”盯着聂天宝看了起来,过了半晌之后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说道:“你能拿出这个数来,东西我就卖给你!”
“一万?”
聂天宝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只不过他脸皮之厚,就是赵掌柜都受不了了,见过心黑的,但聂老板那心,估计黑的连狗都不愿意吃。
“老聂,别拿爷当傻子,爷的这东西是当年慈禧太后用过的,放到现在就叫古董,一万块钱,**的打发叫花子啊?”
“马子边”看来也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抢过桌子上的耳钉和弥勒佛挂件,说道:“咱们甭谈了,大不了我拿去港岛卖,上次就有个人找我爷爷买,老头子不愿意卖的……”
“坏了,这小子不好糊弄啊!”
聂天宝心中一惊,连忙按住了马子边的手,苦笑道:“马兄弟,这东西来头不明,敢收的人绝对不多,我买下来那也是担了风险的,要不……你说个价怎么样?”
“最少一百万!”
“马子边”将那对耳钉包好放回到了口袋里,说道:“我爷爷有个翡翠如意,那个港岛佬出价八十万,我这有两件,没一百万免谈!”
“翡翠如意?八十万?”
聂天宝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瞬间就找到了说词:“马兄弟,这翡翠是要看品级还有大小的,如意用的材料多,卖的贵点也正常,你这几个物件,用料充其量只有如意的五分之一,要一百万也太贵了吧?”
聂天宝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浑小子虽然知道东西价值不菲,但并不知道其珍贵之处,看来自己这次说不定真的能捡个漏了。
“老聂,你少蒙我,这东西都应该按件卖的……”
“马子边”似乎有些不确定聂天宝说的真假,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但嘴上却是不肯服输,嚷嚷道:“一件翡翠如意是八十万,我这三件加起来就要两百四十万,我开价一百万,已经很便宜了好不好?”
“马兄弟,帐不是这么算的,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没办法了,要不……你找人再去问问?”
看到“马子边”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后,聂天宝心中大定,别看这小子嘴上不饶人,其实还就是个草包,几句话就将他给蒙住了。
聂天宝这番话说的是以退为进,在石市能吃下这翡翠的玉石商人,也就自己和葛老头两个人,而葛老头的店在白佛街,他根本就不会让东西出现在葛老头面前的。
“妈的,我在石市谁都不认识,问个屁啊。”
“马子边”的情绪变得有些暴躁,骂骂咧咧的说道:“老聂,你也别蒙我,告诉我个实价,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二十万,老弟,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个价格,我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聂天宝同样伸出一个手指头,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必须和我签买卖合同,货款两清,谁都不能反悔。”
“货款两清?”
听到聂天宝的话后,“马子边”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开口说道:“老聂,你不是在糊弄我吧?这东西明明很贵,你便宜买走了,让我不能找后账?”
“坏了,我太急了,被这小子看出破绽来了。”
聂天宝心中“咯噔”一声,心知自个儿过于着急了,不过脸上却是没表露出来,镇定如常的说道:“说实话,这东西我是有点赚头,但也不多,马兄弟要是觉得卖便宜了,你可以去别家卖,这街上还有不少玉石店,要不……你先去打听下?”
聂天宝之所以有底气,那是因为红旗街就他一家经营翡翠的,别人即使看中怕是也不敢出手,毕竟这玩意就算是便宜买下来,那也是几十万的物件。
“妈的,没了张屠户,爷就要吃带毛猪了?”
“马子边”似乎有些羞恼,起身就往店外走去,“老聂,我就不信没人识货,二十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见到“马子边”径直走出了店铺,聂天宝眼神闪烁,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喊住对方。
聂天宝能沉住气,赵掌柜的到是着急了,眼瞅着秦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忙说道:“老板,一百万买下来也值啊,万一要是被别人给买走了,那……那咱们可就亏大发了。”
“老赵,这条街除了我,没人能吃下这东西!”
聂天宝咬了咬牙,说道:“现在玩翡翠的人不多,没人敢花一百万把那东西买下来的,对了,你让财务那边准备二十万,不……准备二十五万送过来,这两件东西,我买定了!”
交代了赵掌柜几句,聂天宝提高了声音,喊道:“周兵,你小子给我滚进来!”
“聂……聂叔,什么事?”
一直窝在门口的周兵躲躲闪闪的进了店子,生怕老板再给自己一巴掌。
看到周兵那委屈的样子,聂天宝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说道:“去跟着刚才那小子,看他进哪家店,等他出去之后,到那店里打听是怎么回事?注意点,别让那小子发现你了……”
说聂天宝完全不担心,那也是假的,他这是做了两手准备,真要是有人要买下来,他也要从中截胡,反正聂天宝在红旗街是霸道惯了的,不讲理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打发走了周兵之后,刚给财务打完电话的赵掌柜迎了上来,说道:“老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在玩仙人跳啊?”
“仙人跳?不会吧?”
聂天宝闻言一愣,他到是知道仙人跳这个说话,以前指的是男女用色诈骗,后来将一些江湖骗术,都被称之为了仙人跳。
“嗯,我看也不会。”赵掌柜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这小子能说出敏学事件来,肯定不是一般人,骗子没这文化。”
赵掌柜对骗子的认知,基本上还停留在八十年代,那会的骗术很简单,大多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二混子,没听说为了骗人还要去查历史科教书的。
只是赵掌柜不知道,秦风有个真正清朝皇室的师父,载昰那一脉的一个旁支,就是那被发配的七十个黄带子之一,秦风没少听师父念叨过这件事情。
“老赵,只要东西是真的,咱们花钱买下来,黑纸白字的写上,在石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他家里长辈找来,我也不怕!”
聂天宝将生意做那么大,亏心事没少做,他固然怕那个“马子边”身后有背景,但上千万的利润,足够他承担这个风险了。
赵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古玩行东西买的贵贱全凭眼力,就算他家里知道吃了亏,恐怕也没脸找上门来的。”
和别的行当不同,玩古玩的考究的就是个眼力。
一般来说,你情我愿的交易之后,不管物件真假,双方都是不能找后账的,即使买了赝品,那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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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成交
同样的道理,如果卖家不明白东西的价值,将自己的物件便宜卖出去的话,那也是不能反悔的。
所以只要聂天宝和那位“马子边”黑纸白字的写下买卖合同,他就不怕这个纨绔子弟的家人来闹事,他聂天宝在石市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当然,聂天宝还是有些心虚的,在和赵掌柜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瞄向大门,他还真有点担心“马子边”将东西给卖出去了。
“老板,那小子进了《松竹斋》了。”十多分钟后,周兵急匆匆的走进了店里。
“什么情况?”
聂天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知道《松竹斋》也是家老店,虽然是卖文房四宝的,但那个老板对玉石颇有研究,店里也有些古玉出售。
“老板,那小子一进门就开价一百万,直接被冯老板给轰出去了!”
周兵笑的十分解气,他当时就躲在门外偷听,听到一向很注意谈吐的冯老板骂那小子想钱想疯了的时候,周兵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从里到外都透着舒爽。
“这小子就算是孙悟空,也难逃我的手掌心。”
听到周兵的话后,聂天宝的神色一下放松了下来,沉吟着说道:“周兵,你跟着那马子边,如果看他要出红旗街的话,就将他请回来,别得罪了他,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聂天宝如此叮嘱周兵,就是怕马子边年轻气盛,宁可不卖也不吃回头草,那他可就白白的损失这次捡漏的机会了。
“好嘞,老板,您放心吧。”周兵也看出了点东西,当下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店铺,刚好看到那小子从一家店里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想着那两件价值千万的翡翠,聂天宝心头一阵火热,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掌柜,开口说道:“老赵,这次的东西出手之后,你拿百分之一的提成。”
能将生意做那么大,聂天宝也是有几分手段的,最起码他不吃独食,懂得恩威并施,这个百分之一送出去也有小十万块钱了,顿时让赵掌柜感恩戴德。
“老板,如果东西拿下来,我看您可以邀请各界人士,举办个翡翠鉴宝大会,一来能宣传一下咱们《玉石斋》。二来把那对耳钉给拍卖出去,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能和聂天宝这种人狼狈为奸,赵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出的这个主意,与其说是要扩大《玉石斋》的影响力,到不如说是想让东西卖的更贵一些。
“这主意不错,到时候邀请天泓集团的李太太也过来,东西是准备好了,要是她出价低买不下来,那自然也不怪我了。”
聂天宝闻言眼睛一亮,如此一来,在石市这地界,除非葛老头能找到比这两件翡翠更好的物件,否则他再也无法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做化肥生意发家的聂天宝深知垄断背后的巨大利益,忍不住和赵掌柜在那商议起细节来,半个多小时过后,他公司的财务人员将二十五万的现金也送到了店里。
“老赵,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周兵还没将人带来,聂天宝已经没有开始时的镇定了。
“老板,来了。”
正往门口偷望的赵掌柜,突然向聂天宝使了个眼色,与此同时,那马子边嚣张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小子,喊爷来干什么?奶奶的,也将东西扔江里也不卖给你们这些奸商!”
“妈的,要不是京城来的,老子早就让人把你小子给扔江里去了。”
“马子边”的话让聂天宝脸皮一阵抽搐,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么嚣张而又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子,是如何能活这么大的?
“老聂,让这小子喊我来干嘛?”
“马子边”一进门就嚷嚷道:“你甭打我那翡翠的主意,爷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二十万就想买走,你做梦吧!”
“呵呵,马兄弟,生意不做人情在嘛,跑了那么长时间,来喝口水吧!”
聂天宝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笑呵呵的将“马子边”迎了进来,假作关心的问道:“马老弟,你这也问了几家店,怎么样?有没有比我出价高的?”
聂天宝此话一出,“马子边”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没好气的骂道:“妈的,你们这小地方的人,一个个都没点眼力介,爷不卖了!”
“哎,我说马兄弟,这做生意嘛,是不能赌气的。”
聂天宝给“马子边”倒了杯茶,开口说道:“你这东西卖不出去,并不是东西不好,只能说明你开价高了,马兄弟,你说是不是?”
“马子边”的神情有些迟疑起来,坐在那里默默的喝起了茶,过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猛地抬起了头,说道:“老聂,你别忽悠我,这东西二十万我是不卖的,想要买,你给个实诚价!”
“肯卖就行,就怕你小子不松口!”
听到“马子边”的话后,聂天宝顿时心中乐开了花,他能看的出来,对方的底线正在一步步的被自己蚕食着,只要再加把劲,这小子就能拿下了。
“马兄弟,你真是让我为难啊,兄弟我就算花二十万买下来,都担了莫大的风险。”
聂天宝用手指敲着茶几,这在谈判中是有讲究的,研究表明,那种“当当”的声音,可以给对手带来一种压力。
“这样吧,我说个章程,马兄弟你看怎么样?”
当聂天宝发现“马子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后,也不在故弄玄虚了,开口说道:“老聂我再加五万块钱,就算以后赔了,老聂我也认了,如果马兄弟还不卖,那我就没办法了……”
按照聂天宝的分析,其实这个“马子边”早就想卖了,只不过脸面拉不下来,自己给他加了五万,应该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了。
事实也正如聂天宝所料,“马子边”的脸色在一阵变幻之后,咬了咬牙说道:“行,二十五万就二十五万,不过……我要现金!”
和聂天宝的心理差不多,此时的秦风,也是恨不得载歌载舞庆贺一番的,连班倒的熬了一个星期,自己布下的局,终于要收获胜利果实了。
秦风给聂天宝下的这个套,看似简单,其实却不然。
首先,秦风拿出作假的东西,必须能以假乱真,这是布局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如果那两件翡翠被人看出破绽,那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其次,秦风此次所行的骗术,高明就高明在让聂天宝自己往套子里钻,从头到尾,都是聂天宝在求着他要买东西,造成了一种自己并不想卖的假象。
如此一来,在无形中就消弭了聂天宝的戒备心理,哪有骗子一个劲的把钱往外推的道理?秦风这般作为,只能显示出其东西是真的。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秦风利用了聂天宝贪婪的心理。
在聂天宝看来,二十万博一千万,今儿发生的这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生怕别人抢走这桩生意。
俗话说的好,贪小便宜吃大亏,如果聂天宝不是如此心黑,将价值一千万的翡翠生生压到二十万,急着成交的话,那秦风也无法容易得逞。
如果聂天宝是个诚信的商家,给出了一个数百万的价格,那么他一定会很谨慎的要求进行宝石检验,秦风作假的手法虽然高明,但还是无法避过仪器检测的。
“马老弟,我店里现金倒是有一些,不过要留着周转,我看……还是给你支票吧?”聂天宝此刻自己感觉已经是胜券在握,但是他还要将这件事的后患给消除掉。
“我不要支票,晚上北山道要赛车,没现金我就不卖了!”“马子边”摇了摇头,却是愈发让聂天宝相信了他的话。
最近几年石市做生意发财的人不在少数,有些小崽子们追求刺激,开始学着港岛电影玩起了赛车,聂天宝那宝贝儿子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对秦风的话到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成,现金就现金!”
聂天宝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开口说道:“马兄弟,现金我能满足你,不过咱们可是要签买卖合同的,谁都不能找后账!”
“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对耳钉和挂件吗?我家里多得是。”秦风鄙视的看着聂天宝,说道:“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爷卖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那就好,马兄弟,东西还要再拿出来检验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就能签合同了。”
聂天宝也留着个心眼,这古玩行的猫腻可不少,难保这小子刚才出去溜达一圈,就将东西给掉了包也说不准,这不能不防。
“看吧……”秦风不耐烦的将挂件和耳钉扔在了桌子上,说道:“要买就抓紧,爷忙着呢。”
赵掌柜仔细的将那对耳钉和弥勒佛挂件查看一番后,对着聂天宝点了点头,说道:“老板,没错。”
这两件翡翠的确是秦风之前拿出来的,因为在交还给对方的时候,赵掌柜的曾经在那对耳钉的秘银上,用指甲掐出了一丝浅浅的印记。
“好,老赵,把钱拿给马兄弟!”聂天宝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上次街面那个算命的老头说自个儿鸿运当头,等回头一定要去赏他一百块钱。
聂天宝亲自起草了一份简单的买卖合同,和秦风在两份合同上各自签了名字按上手印,将装着二十五万现金的那个黑提包交给秦风后,两人的交易算是完成了。
看着赵掌柜将翡翠放入到保险柜中,聂天宝脸上露出了笑容,“马兄弟,老聂做东,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吃的?爷回去找他们打牌,妈的,有本钱心里才有底气。”
秦风的脸上同样也是春风满面,那份合同上的名字以及被502胶水破坏了的指纹,注定了没有任何的法律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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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吐血(上)
从《玉石斋》离开后,秦风拐入到了一个公共厕所里,在一个被从里面销死了的蹲厕中,放着一个早就藏好了的背包。
等到秦风从厕所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白衬衣已经变成了一身运动服,而那个黑色的提包也变成了背包,看上去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学生也没什么两样。
出了古玩街,秦风招手打了个的士直奔火车站,那位健谈的出租车司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竟然会随身携带着二十多万的巨款。
“风哥,您可来了。”在和李天远谢轩约定的地方,秦风见到了二人。
“风哥,我……我可不是故意打你的,是……是你让我打的啊。”看到秦风眼角的红肿,李天远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古玩街上的那一拳,他可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行了,我又没怪你,你小子难受个什么劲?”秦风摆了摆手,看向谢轩,问道:“票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风哥,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车了。”
谢轩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说道:“风哥,从咱们这到津天市,也就是五六个小时的火车,用得着买卧铺吗?”
三人小组其实今儿早上就已经破产了,别说买车票的钱,就是连吃早点的钱都没了,最后还是谢轩拿出来一张八零年的猴票换了一千多块钱。
要是放在几年前,谢轩根本就不会把这点钱看在眼里,不过从老爸破产后,这个败家孩子也学会过日子了。
“硬座太乱,卧铺舒服点也安全,走吧,这是始发站,咱们先上车……”
秦风没给谢轩解释太多,他总不能说自己身上带了二十多万的现金吧,要知道,虽然这会改革开放也十几年了,但二十多万在普通人眼里,还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更何况车站向来都是一个城市最混乱的地方,秦风让谢轩购买卧铺,也就是想从卧铺候车室直接上车,省的被人盯上之后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好在一切都比较顺利,直到上了车后,秦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身侧的背包,他居然也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真他妈知识就是力量啊!”秦风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这个词。
曾几何时,秦风为了每天节省几毛钱,几年都不曾吃过早饭,为了给妹妹凑学费,一个月都舍不得买一次肉,但只是一个骗局,就让他收获了这个年代很多人一辈子都赚取不到的财富。
这也让秦风又想起了师父的话,切不可以此为恶,掌握了外八门核心技艺,如果一心为恶的话,对社会真的是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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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板,欢迎,欢迎!”
“董总,快点里面坐!”
“李太太,今儿您是主角啊,不是我老聂小气,这东西您看了就知道了,平时就是想买都买不到。”
聂天宝满面春风的站在一家私人会所外面招待着客人,他也算是能量不小,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石市商界以及古玩行的人召集在了一起,准备进行一个小型的拍卖会。
忽然,聂天宝看到了一身老式打扮的葛俊,连忙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哎呦,葛老板,还以为今儿您不来呢。”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葛俊在玉石行里打滚的年数多,又是石市玉石协会的会长,所以《玉石斋》一直都被《奇石斋》压了一头,这也是最让聂天宝耿耿于怀的事情。
“大宝啊,听说你入手个极品翡翠,老头子我当然得来看看了。”
葛俊对着聂天宝拱了拱手,在石市玉石行当里,也唯有他敢叫出聂天宝的这个绰号。
“葛老板,别看您是前辈,这样的宝贝,您一准也是第一次得见。”想着马上就能让葛俊大吃一惊,聂天宝也没在意对方的称呼,将葛俊让到了宴会厅里。
聂天宝邀请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都是石市商界的顶尖人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人员几乎全都到齐了。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天把大家邀请来,是想请大家共同见证石市历史上最名贵的宝石诞生,并且我将拿出一件来用于今晚的拍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聂天宝拿着话筒站在了台前,他相信,从今天开始,石市的高端翡翠市场就将开启,而代表的商家,自然就是《玉石斋》了。
“老聂,别拿劲了,有好东西就亮出来吧!”
“就是,还至宝,难道是和氏璧不成啊?”
“这玉石什么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买了又啥用啊?”
聂天宝话声刚落,几个相熟的朋友顿时嚷嚷了起来,他们都是国内最早一批富起来的人,钱虽然多了,但那品味,实在是不敢恭维。
“好,来的都是好朋友,我就不多说了。”聂天宝冲着场地中央处喊道:“赵经理,把东西拿出来吧……”
为了彰显翡翠的名贵,聂天宝昨儿专门选了两个高档的首饰盒,随着他的喊声,一道灯光打在了宴会厅的中间,赵掌柜穿了件老式马褂,手中托着个托盘站在了那里。
“各位,今儿将要介绍给大家的,是两件极品翡翠!
经过专家鉴定,这两件翡翠都是当年慈禧太后的藏品,后来流落到了民间,老聂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将其收过来的。”
聂天宝走到了灯光下,伸手拿过装着耳钉的盒子,说道:“这一对耳钉,品质达到翡翠饰品的极致……帝王绿,很多玩了一辈子翡翠的人,都未必能见过……”
聂天宝对着人群打开了首饰盒,志得意满的说道:“咱们这里面也有行家,相信大家都认识葛老板,请他老给咱们鉴定一下如何?”
聂天宝此举,就是想落葛俊的面子,当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夸奖对手的物件,想必日后葛俊也没脸与自己竞争翡翠市场了。
“聂天宝这招狠啊,老葛那么大年龄了,还要在这里丢面子。”场内这些人都看出了聂天宝的意思,不过同行是冤家,聂天宝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真的是帝王绿的料子?”
葛俊一开始站的有些远,只见到灯光下的翡翠璇绿夺目,心中也不由有些震动,葛家从解放前就开始做玉石生意,自然知道帝王绿饰品的珍贵。
“葛老板,是不是,您上前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听到葛俊近乎喃喃自语的话,聂天宝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些年一直被《奇石斋》压了一头,可是将聂老板憋屈坏了。
“好,要真是慈禧传下来的饰品,那老头子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葛俊见躲不过去,干脆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走到了聂天宝的身前,然后掏出了一副白手套戴在了手上,他知道聂天宝今儿没安好心,也是做了些准备。
“碧翠欲滴,色浓艳丽而又透明如水,从色泽上来说,是好东西……”
葛俊并没急着下手,而是凑近观察了起来,不过当他拿出放大镜对准了其中一个耳钉后,面色忽然变了,“咦,好像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正沉浸在葛俊夸奖声中的聂天宝,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快的说道:“葛老板,这对耳钉可是经过专家鉴定的,没有什么不妥吧?”
“我再看看!”葛俊没有搭理聂天宝,而是将耳钉放在掌心里,用放大镜从各个角度观察了起来。
“小聂,这……这玩意是被人作假的,哪儿是什么帝王绿,简直一文不值啊!”
过了好半晌,葛俊才抬起头来,眼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既像是在可怜聂天宝,又像是在嘲讽对方。
“不可能,老葛,你眼红我也没必要这么做吧?”
当葛俊那番话说出口后,聂天宝只感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际,要不是看在葛俊年龄大的份上,他连动手的心思都有了。
“小聂,都是行里人,我说的是真是假,一辨就知道了。”
葛俊摇了摇头,看向了赵掌柜,说道:“老赵,你也是行里的老人了,这么肤浅的物件,怎么就会看走眼呢?”
“看走眼?不可能的,葛老哥,就算小弟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也不要拿这东西说事吧?”
赵掌柜和聂天宝是一个心思,他也不是个善茬,往日里和葛俊就有些不对付,眼下却是撕破脸说话了。
“你自己看看吧!”葛俊哭笑不得的将那只耳钉放到了盘子上,连带着把自个儿带来的放大镜也放了上去。
“根本就不可能的,我和聂老板都……”
赵掌柜说着话把托盘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将那个耳钉拿了起来,不过他刚把放大镜凑过去,声音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裂纹呢?”
片刻之后,赵掌柜忽然尖叫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的那枚耳钉,原本纯净似水浓绿艳丽的翡翠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几道深深的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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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吐血(下)
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赵掌柜颤抖着右手,有些不甘心的将放大镜又凑到了眼前。
这一看,他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没错……从这耳钉正中心的地方,往外蔓延出了七八道裂纹。
虽然这些裂纹被翡翠的绿意所掩饰,但仔细观察的话,就是不懂玉石的人也都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对,更何况赵掌柜这样玩了半辈子玉的人?
“裂纹?老赵,不可能吧?”
赵掌柜的叫声也让聂天宝豁然色变,一把抢过赵掌柜手中的放大镜,却是对着另外一枚耳钉查看了起来。
“老……老赵,这……这东西莫非被人掉了包?”
同一锅煮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的,不仅是这一对耳钉,就连那弥勒佛挂件也出了问题,上面的冰裂即使不用放大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老板,这东西可是收在你手上,我今儿才见到的……”
赵掌柜在第一时间就推卸起了责任,话说这两个物件只在古玩店的保险柜放了一个多小时而已,自己即使作假也没有那么快。
“不对,这东西就是咱们收来的!”
拿着那耳钉又端倪了一阵,赵掌柜看到了那秘银上自己所留的记号,不由脸如死灰,喉头只感觉一甜,一股鲜血从嘴角处流了出来。
不过赵掌柜却是浑然不觉,口中喃喃道:“老板,咱们上当了,那小子拿来的,就是赝品!”
在石市古玩玉石这行当里,赵掌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聂天宝高薪请了去。
但玩了一辈子的玉石,临到老却是被个小伙子给羞辱了,赵掌柜那五脏六腑是一阵翻腾,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哎,老赵,这……谁没打眼的时候啊,你……你别那么生气。”
葛俊是个厚道人,眼见赵掌柜这模样,连忙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叹道:“我久闻解放前有人能点石成金,制作出高品质的假翡翠,原本以为是传说,但没想到是真的……”
“老葛……不,葛老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老快说说啊!”
呆立在一旁的聂天宝听到葛俊的话后,连忙一把抓住了葛俊的胳膊,说道:“翡翠如何能作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我以前也以为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东西都摆在这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葛俊摇了摇头,说道:“在解放前的时候,有人发明了一个方子,将劣质的翡翠玉石放在一定温度的水中蒸煮,然后加入一些化学原料,就能将翡翠中的杂质洗去,使其品质变得优良,我也只是听人传说,没想到这方子竟然还保留了下来!”
在解放前的时候,葛俊曾经跟随父亲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听说过这个传闻,只是他后来很少接触翡翠,早就忘掉了,现在亲眼看到了实物,这才回忆了起来。
“难道是那个年轻人?”
看着面前的翡翠,葛俊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不过随之就被他打消掉了,这活绝对不会是那个年龄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你……你是说这东西是不值钱的翡翠做出来的?”
聂天宝双眼通红的盯着葛俊,心中似乎有把火在炙烤着他的腑脏,聂天宝到不是赔不起那钱,关键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丢不起这人啊!
而且这打眼买了假货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不管是行内行外,他聂天宝肯定都会被人笑话为冤大头的,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圈里混呢?
“没错,而且似乎赶工赶的很急……”
葛俊拿起那弥勒佛挂件又端详了一会,开口解释道:“我听说这种作假的翡翠,在一年半载之内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如果前几天还是好的,现在就变了样子,应该工序出了点问题。”
要说葛俊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他几乎一眼就将事情的本质看了出来,说的丝毫都不差。
按照载昰留下方子中的工序,做出来的“翡翠”不管是种水还是里面的结构,最起码能维系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会慢慢变色,但也不会开裂的如此厉害。
不过秦风在去除杂质和染色两道工序上,同时用了高温蒸煮,大大缩短了时间,但是对玉石内部结构的破坏,也达到了极致。
秦风自己也曾经估计过,这东西最多只能维持三五天的时间,这也是将“翡翠”做好之后,他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红旗街的缘故。
“老聂,这东西不会就是你做出来的吧?”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按你的说法,这玩意值个千儿八百万的,你要是真给拍出去了,这就叫做诈骗!”
在石市看不惯聂天宝作为的人还是有的,说话这位叫王启富,家里是做金银饰品的,原本也想着经营点玉石,却是被聂天宝卡住了货源,由此两人也算是结下了梁子。
王启富这话说的有些阴毒,因为场内有不少人今儿都是准备出手竞拍的,他此话一出,那些人的面色都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这些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富起来的老板们,不一定在乎钱,但都特别的要面子,而且也最怕被人骗,那未免会显得自己太没头脑。
可聂天宝现在的行径和他以前那并不是太好的名声,却是有欺骗他们的嫌疑,所以连天泓集团李老板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聂老板,你请我们来,不会就是想拍这一文不值的破石头吧?”看到聂天宝吃瘪,王启富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你……姓王的,少在这血口喷人!”
聂天宝面色红的像猪肝一般,双手青筋暴露,咬牙道:“实在对不起诸位,姓聂的今儿算是栽跟头了,被宵小给骗了,不过聂某却是没有骗大家的意思……”
聂天宝此刻心头在滴血,他不但恨自己没看出那“马子边”的骗局,生生被骗走了二十万。
聂天宝更恨在拿出翡翠开始之前,自己为何不仔细再检查一下,那会要是看出破绽,也不至于当着全石市最顶尖的商人丢如此大的脸面。
而最让聂天宝难受的是,在日后石市的翡翠市场中,他将成为一个笑话。
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谁还敢从他的店里去买翡翠?暂且不说低端市场,就是场内这些有能力消费极品翡翠的人,怕是绝对不会在《玉石斋》花上一分钱了。
“好了,聂老弟和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不是故意来糊弄大家的,这事儿就算了吧。”
天鸿集团的李老板和聂天宝关系还算不错,见到他如此难堪,忍不住出来打了个圆场,以后还都在石市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将关系搞的那么僵。
岔开了话题,李老板紧接着问道:“聂老弟,你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什么人能让你上这个当啊?”
李老板这话一问出,场内顿时变得寂静了下来,谁都知道聂天宝奸猾似鬼,能想算计到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是个年轻人。”
聂天宝的心像是被揪住了,说不出的难受,从头到尾将前天发生的事细想一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他就都像是个傀儡,被人用线牵扯着一点点拉入到局中。
“老板,咱……咱们都错了啊!”
瘫坐在椅子上的赵掌柜,忽然苦笑了起来,说道:“那年轻人说他叫马子边,边的谐音通扁,马扁为骗,他……他明明告诉咱们他……他就是骗子啊!”
“什么?那……那小子欺人太甚!”
原本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的聂天宝,整个人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的击中,一口鲜血脱口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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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认可
在那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拍卖会结束之后,聂天宝直接气的吐血住进了医院,《玉石斋》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赵掌柜的也含愤辞职了。
吃了那么大的亏,聂天宝岂肯罢休?明着在公安局报了案,暗地里却是找了石市混**的一帮人,许下重金要求追查秦风的下落。
一时间石市黑白两道风声鹤唳,就连火车站小偷小摸的事件都少了许多,但秦风此事做的天衣无缝,钱财到手后更是远遁他乡,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来。
要说只有《奇石斋》的葛老爷子,曾经对秦风产生过怀疑。
只是一来无凭无据,加上葛俊也不知道那少年的来历,二来聂天宝倒霉对他而言绝对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老爷子自然不会横生枝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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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秦风而言,石市所发生的的事情,已经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聂大老板倒霉与否,是他的智商所决定的,秦风也不会感觉到丝毫的内疚。
下了火车之后,秦风直接就打车来到了这个位于津天市崇仁宫附近的海珠大酒店,订了一间三人房,秦风交代了谢轩和李天远几句,直接闷头大睡起来。
秦风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可把谢轩与李天远二人给急坏了,知道秦风这些天比较辛苦,两人说话都压低了几分声音。
哥儿俩在津天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到处溜达,除了出去吃了点东西之外,一直窝在了酒店里,好在第二天的中午,秦风终于醒了过来。
“风哥,咱……咱们住这么高档的地方,一天要花多少钱啊?”
出门在外,谢轩愈发知道钱的重要性,他那买猴票得来的一千多块钱,去掉车票和这两天的开销之后,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多块。
“我先洗把脸再说,这几天真把我给累坏了……”秦风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一下,顿时感觉头脑为之一清。
从作假到布局,几乎一个星期的时间,秦风一直都在忙活着,尤其是最后一天和聂天宝短兵相接,更是让秦风感到疲惫不堪,因为在那个过程里,稍有差池,就将前功尽弃。
这是秦风第一次将师父所教授的千门手法,应有到实践当中,说来秦风真应该是吃这行饭的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将两个老江湖玩弄于股掌之上。
“风哥,咱们以后就在这里混了?”和谢轩不同,李天远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只知道跟着秦风,吃喝这些事情都不用发愁的。
秦风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没想好,回头出去转转再说……”
“风哥,要不我回趟家吧,咱们的钱不多了。”
谢轩见到这哥俩都不操心钱的事,不由苦起了脸,他父母就在这座城市里,虽然不如往日富贵了,但万儿八千的还是能拿出来的。
“钱的事不用操心,真当我前段时间白忙活了?”
秦风闻言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他当成枕头的那个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叠人民币,丢向了谢轩,说道:“财不外露,你和远子身上装个几百就行,等我琢磨好做什么了,这些钱就是咱们的本钱。”
“这……这么多钱?”
冷不防见到秦风拿出一叠一百块一张面额的人民币,谢轩和李天远都愣住了,谢轩是奇怪秦风的钱是从何处而来的,而李天远则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当年没进管教所的时候,李天远充其量从那些学校的小孩子们身上敲点钱,一天下来不过就是几十块,这一叠钞票顿时就把他给砸晕了。
“风哥,是那两块翡翠?”
谢轩脑袋瓜子活,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等人前天所演的那场戏,不过他们只是跑了个龙套,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风摆了摆手,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看了一下,回头说道:“没错,火车上人多耳杂,我不方便说,这次的钱,够咱们用一段时间了。”
别说是谢轩和李天远了,就是秦风当初拿到这笔钱的时候都有些不淡定,而火车上龙蛇混杂,他根本就不敢告诉二人这包里装了几十万。
“风哥,一万块钱,也不够干什么的呀。”
谢轩把那一叠尚未启掉银行封条的钱放回到了秦风面前,开口说道:“这宾馆一天就是一百八,咱哥几个海吃胡喝的话,我看用不了俩月钱就没了。”
虽然开房间的时候谢轩没在柜台那边,但趁着秦风睡觉的功夫,他早就将酒店的消费打听的一清二楚。
在秦风拿出这一万块钱之前,谢轩甚至都在和李天远商量,是不是等秦风睡醒了拔腿走人住一次霸王店呢。
“谁说只有一万的?我费那么大功夫,难道就为了一万块钱?”
秦风将背包往床上一到,二十多叠百元面值的钞票,顿时出现在了谢轩和李天远的面前。
“我靠,这……这钱都是真的?”
要说刚才是吃惊,那么现在谢轩和李天远的感受就能称作是震撼了。
就算谢轩以前家里有万贯财产,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数字和视觉对感官的冲击力,那是绝对是不一样的。
谢轩的第一反应就是假钱,在他看来,秦风能把石头变成翡翠,这做点假钱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废话,当然是真的,那两块翡翠卖了二十五万。”
秦风将那一堆钱分成了三份,放在了谢轩和李天远的面前,说道:“这事儿你们两个也都参与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别,风哥,我……我什么都没做,这……这钱我不能拿。”
谢轩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一般的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风哥,我跟着你已经学到不少东西了,这钱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要!”
和以前在学校里妄自尊大相比,在经历了牢狱之灾和家庭变故后,谢轩无疑成熟了很多,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就在钱和秦风之间,做出了这辈子最为重要的决定。
“好吧。”秦风淡淡的笑了笑,扭脸看向李天远,说道:“远子,你呢?把这钱收起来吧。”
“风哥,我要这钱干嘛啊?”李天远憨笑了起来,说道:“跟着风哥有吃有喝的,我要花钱再找你要不就行了?”
李天远的思维就比较简单了,只要跟着秦风有吃有喝有功夫练,钱不钱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概念,这两年他除了喝点酒之外,连烟都戒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少了。
“行,你们两个没有见钱眼开,这一年多也能同患难,是我秦风的兄弟了。”
听到二人的话后,秦风微微点了点头,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在心里认可了谢轩和李天远,至少他们没有因为金钱而心神失守。
至于权力女色这些日后或许会碰到的各种诱惑,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最起码现在他们是秦风可以信赖的兄弟!
“风哥,咱们要庆祝下吧!”李天远在一旁呵呵傻笑,对他来说,吃饱喝足就是幸福了。
“嗯,是要庆祝下,这几天压力有些大,也要放松下了。”
秦风点了点头,数出了五张百元的钞票递给了李天远,说道:“远子,你去买点酒菜回来,咱们在房间吃。”
“好嘞,风哥,咱们今儿一醉方休。”李天远接过钱兴冲冲的出去了。
等李天远出去后,谢轩看了一眼秦风的脸色,试探着开口说道:“风哥,咱们是不是拿这些钱做点生意?这钱虽然不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吧?”
眼睁睁的看着家里的亿万资产化作虚无,谢轩对于金钱的渴望和危机感,要远比同龄人来的更加强烈,虽然眼前摆着二十万,他也没有多少安全感。
“你和我想的一样,小胖,你说咱们做点什么好?”
秦风原本是想赚笔钱把李天远二人安定下来,然后就去寻找妹妹,不过谢轩说的也是有道理的,靠着歪门邪道赚钱,终有一天会栽在上面的。
“做什么?我……我也不知道。”谢轩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他半年多以前还是个吃喝不愁的富二代,哪里能想到什么赚钱的买卖。
“那就不急,咱们过几天在津天市转转,这里距离京城近,能做的事情也多。”
秦风笑着将那些钱收回到了背包里,随手扔在了床上,这装了二十多万巨款的背包,在两人眼中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
第六十七章 地头蛇(上)
津天,是国内最早的三个直辖市之一,地处华北平原北部,自古因漕运而兴起,明永乐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正式筑城,是中国古代唯一有确切建城时间记录的城市。
1860年津天市成为通商口岸以后,西方多国在津天设立租界,津天也由此成为中国北方开放的前沿和近代中国“洋务”运动的基地。
民国初年,津天市在政治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由于距离和京城不过一尺之遥,当时数以百计的下野官僚政客以及清朝遗老遗少们,纷纷进入天津租界避难,并图谋复辟。
所以在津天市,可以见到许多中西结合的建筑物,有西方的教堂,也有类似京城四合院的深宅大院,整个城市给人一种有着深厚历史底蕴而又不失现代的感觉。
距离秦风等人所住的海珠大酒店不远处,就是津天市有名的著名的崇仁宫古玩街,这是津天最早的一处古玩买卖场所,从解放前就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处。
“风老大,咱们这是干什么啊?都在街上溜达了两天了……”
来到津天已经有三天了,除了第一天秦风闷头大睡之外,其余两天,他一直都在古玩街上转悠着。
第一天还好,有谢轩跟着,不过今儿谢轩回家了,李天远就成了秦风的跟班,这让他苦不堪言,走了一天路,感觉比练一天功夫还要辛苦。
“远子,你就不能动动脑筋吗?”
秦风有些无奈的看着人高马大的李天远,指了指古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看到这些人,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
李天远有些迷惘的眨巴了下眼睛,望着那些古玩街上的游客,开口说道:“就是人啊,都是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闲人。”
“得,就你这样,我真怀疑你以前当老大的时候,怎么没被人给阴死?”
秦风没好气的在李天远头上敲了一记,压低了声音说道:“人气,就代表着财气,这里人员流动大,是个聚财宝地,你真以为咱们那点钱就够用了?”
“嘿嘿,风哥,我知道自己笨,这不就不出去混了嘛。”
被秦风敲打了一下,李天远也不生气,在管教所里呆了几年,他也看清楚了,当年在外面做老大,没事的时候他是老大不假,但出了事,他就是顶缸的那个人了。
这也是李天远出狱之后不再跟以前那些兄弟来往的原因,跟着秦风,他心里踏实,他知道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老大,最起码不会害自个儿。
“风哥,难道你想在这里再捞一票?”
很努力的开动了半天脑筋,李天远忽然眼睛一亮,开口说道:“这里的人可要比石市古玩街上的多多了,有钱的一定也多,不过人太多,而且似乎还有些看场子的……”
李天远怎么说也是在社会上混过的,这一天逛下来,他到是通过自己的视角,发现了不少旁人观察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在这市场里,除了市场管理员之外,李天远还发现,这里还混迹着一些体型彪悍的年轻人,在维持着古玩街的秩序。
“嗯,你还没笨到家,这里应该是有人罩着的。”秦风点了点头,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但凡人气旺盛的地方,一定伴随着小偷小摸,崇仁宫作为几乎能和京城潘家园齐名的老牌古玩交易场所,自然也是众贼聚集的所在。
不过经过这两天的转悠,秦风也看出了些端倪,那些蟊贼们,偷的大多都是外地游客的钱包,但对于本地真正前来淘宝捡漏的人,却是极少下手。
在昨儿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像是退休教师的老人,叫嚷着自己钱包丢了,没过十分钟,他丢失的钱包就被送回到了管理处,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少。
由此秦风可以判断出,这个古玩街,是被某个势力占据着的,就像是古代称霸一方的大豪一般,想要在这个地盘上讨食,必须得到这个地头蛇的认可才行。
“风哥,要不……咱们把这里给打下来,那么多家店铺,这一个月得收多少保护费啊?”
听到秦风的话后,李天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脑袋瓜不如谢轩灵活,除了打打杀杀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上秦风什么忙。
“打个屁,你一双拳头能打几个人?别人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你!”
秦风没好气的瞪了李天远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少惹事,这里不是石市,当心别人把你装在麻袋里直接沉江了。”
秦风并不是在吓唬李天远,他最初的时候,也是以为这个社会是有法制来维护的,包括自己的入狱,都是法制社会的体现。
但自从拜在载昰门下之后,秦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江湖。
江湖中人,大多都游离在法制之外,这并不是说法律对他们就没有约束力了,但是这种约束力,却显得有些薄弱。
打个比方说,杀人偿命的道理谁都懂得的,但死了人之后,总归是要苦主报案,然后公安才会进行侦破,正常的流程就是这样。
但是江湖仇杀或者清理门派,苦主往往都不敢出头的,因为他们需要遵循江湖上的规矩,那就是事不入公门。
如此一来,即使有一些恶性案件被警方立案,但他们在侦破过程中,往往很难得到死亡家属的配合,有些甚至就找不到苦主,对案件的侦破会造成极大的困扰。
花费了巨大的精力财力,但很多案子仍然得不到侦破,这样就使得公安系统每年都要将多宗案件挂起来,时间长了也就成为了死案。
津天市自从清朝开埠以来,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外乡客被丢入到海河之中。
就凭李天远那三脚猫的功夫,如果贸然去动一些人的利益,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会人间蒸发掉了。
“风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李天远被秦风的话吓了一跳,走起路来也没那么昂首挺胸了。
“咱们不惹事,也不至于怕事……”
说着话,秦风抬头看到一家经营文房四宝的店子外面贴着张店铺转租的字条,眼睛不由一亮,抬脚走了进去。
这家店铺有二十多个平房,在房间正中摆了个镂空的红木木柜,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而在四周靠着墙壁的地方,则是挂满了字画和宣纸毛笔。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坐在木柜面,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抬的说道:“买什么?自己看吧,所有的东西都打八折!”
秦风打量了下这间铺子,暗自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我买几张宣纸,您能介绍下吗?”
“学校练毛笔字没必要用宣纸吧?”
年轻人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秦风的时候还很正常,不过当他的眼神扫在李天远身上时,顿时变了脸色,开口说道:“我这店子已经准备转让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是不是看到我爷爷死了,就想欺负人?”
“欺负人?”秦风闻言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就是来买东西的……”
“你……你们不是袁家的人?”年轻人的目光盯在李天远身上,嘴里嘟囔道:“长成这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哎,我说小子,会说话不会啊?长这样是爹妈给我,关我屁事啊?”
李天远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人,却是被秦风一把拉住了,转身对那年轻人说道:“我这兄弟面丑人善,你总不能以貌取人吧?”
“不是袁家的人就好……”年轻人被秦风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这里面的东西你们随便挑一件吧,就当是我赔礼了。”
“这位大哥,我看你这铺子位置也不错,干嘛要转让啊?”
秦风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开口问道:“还有那姓袁的是谁?难道这里也有欺行霸市,你可以报警啊!”
“报警有屁的用处?在这三不管的地方,谁敢惹老袁家?”
秦风的话似乎勾起了年轻人的恨事,也让他忽略了秦风那张略显稚嫩的脸,没好气的嚷嚷道:“他们昨天才在我家门口挂了个死狗,警察上门有什么用,杀狗又不犯法……”
年轻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在秦风的诱导下,到是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讲了出来。
原来,这个年轻人姓莘,单名一个南字,要说莘南和秦风的经历到是有些相似,在莘南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双双亡故,好在还有个爷爷与他相依为命。
由于受到爷爷的熏陶,莘南打小就对文房古玩特别感兴趣,大学考的是京大的考古系,今年才刚刚毕业。
但就在莘南毕业之后的第二个月,爷爷突然故去了,留下了这家经营了近二十年的老店。
为了继承爷爷的遗愿,莘南无奈的放弃了毕业后进京大考古研究所的机会,打理完爷爷的丧事后,回到了古玩街上。
但是让莘南没想到的是,在这家名为《文宝斋》的店铺重新开业的第二天,他就遇到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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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地头蛇(中)
莘南的爷爷莘子恺在津天古玩行中,也算是个前辈,尤其是写得一手好字,在国内书法界颇有名气,许多商家开业的时候,都喜欢向他求字,人缘很是不错。
文人写字,自然是不好意思谈钱的,不过求字的人都会送上一笔可观的润笔费,这也是惯例,从小莘南的家境非常不错,从没为钱发过愁。
在莘南父母去世之后,为了让孙子得到更好的教育,莘子恺拜托京城好友,将莘南送入到了京大附中去读的初中,平时只是节假日和暑假才会回津天市。
所以莘南虽然一直跟着爷爷学习字画,但是对爷爷的生意并不是很了解,在接手这家文房四宝店之后,才知道了一些古玩街上外人所无法触及的秘密。
在《文宝斋》重新开业的第二天,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人就闯进了店里,向莘南讲了一番规矩。
规矩的大致内容就是,想在古玩街上安心开店,每个月就要向他们缴纳两千块钱,否则这店就甭想再开下去。
莘南刚刚大学毕业,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肯受这些混混们的威胁?几句话没说完,双方就发生了争执。
莘南的爷爷在这街上人面很广,有些店铺还受过老爷子的恩惠,这一吵闹,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后都围了过来。
都是街面上的人,相互之间也有认识的,当下一劝解,那些混混们也就散去了,不过走的时候撂下了狠话,三天之内不交钱……砸店!
莘南不缺钱,当年他父母车祸去世,对方就赔了三十多万,加上他爷爷身后也给他留下了五十多万,每个月两千块钱的保护费,对他的压力并不大。
但莘南的性格却是有些较真,任凭那些街坊邻居们如何劝说,他就是不愿意交钱,宁愿将这家店给盘出去,那不愿意向那些敲诈勒索的混混们低头。
古玩街上也不乏人头熟又有面子的人,当下有人把话递给了收保护费的那些人,介于中间人的面子,对方到是没有来砸店,但限定莘南一月之内搬店走人,这也就是秦风看到门口贴着店铺转让的原因了。
“妈的,每个月两千,干这个有前途啊?”听完莘南的讲诉后,李天远吃惊的张大了嘴。
这两天一直跟在秦风在古玩街上晃悠,李天远多少对这里也有些了解。
这条古玩街街面长近一公里,呈环形,两边尽是店铺,怕是最少有一两百个商家,如果每家都收取两千元保护费的话,那一个月就是三四十万的收入。
原本以为秦风布局捞了二十万就是大手笔的李天远,这会嘴角都快流口水了。
再想想自个儿以前勒索小学生,每天赚个二三十块钱的行径,李天远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和那些人之间的差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的不学,学这个干嘛?”
听到李天远脱口而出的话后,莘南看他的眼色顿时有些不对了,开口说道:“看你就不像是个好人,请你出去,我的店不欢迎你……”
要说莘南还真没冤枉李天远,他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像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从小就打架勒索、坏事干尽,的确不是个好人。
李天远听到对方这话,也是不乐意了,嚷嚷道:“哎,好人有什么好?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吗?老子就是坏人怎么了……”
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出生的孩子,受到港台电影的影响比较大,在那些影视里,好人就代表着被欺负。
所以像李天远这么大的人,尤其是一些调皮捣蛋的孩子,都喜欢在自己身上贴个坏人的标签,说他是好人,那等于是骂人,李天远也是这样的奇葩之一。
“远子,闭嘴,去门边呆着去……”
秦风眼睛一瞪,打断了李天远的胡言乱语,将他赶到门口后,苦笑着对莘南说道:“莘大哥,我这兄弟港台电影看多了,其实人不坏,你别怪他……”
“都那么大的人了,没点是非观。”
莘南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还不错,这店也开不了几天了,你要点什么自己拿吧,反正也没特别值钱的。”
“莘大哥,东西我不要……”秦风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说道:“我就是好奇,什么人这么厉害,说赶你走就赶你走,你不会报警啊?”
“还不是姓袁的,解放那会怎么没把他们都给枪毙了啊。”
得罪了地头蛇,往日门庭若市的《文宝斋》也变得冷清了起来,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莘南顿时竹筒倒豆子,将对方的来头说了出来。
在解放前的时候,京城有天桥,金陵有夫子庙,而津天的“三不管”,都是解放前江湖人士的乐园,罪恶的渊薮。
1900年义和团运动以前,津天市的繁华区在马头一带,所以清代人的诗文中就有“繁华要数估衣街,宫南宫北市亦佳”的说法。
而侯家后一带,茶楼、戏院、酒馆、饭庄、澡堂、妓院密集,是当时津天的游乐场所,被称为“销金锅子”。
而在八国联军侵华之后,大关河沿,侯家后、北门外的繁荣一落千丈,到是东兴-市场也就是这条古玩街附近的一块百余亩的洼地兴旺了起来。
时间长了,这片洼地就形成了一个集市,有卖大力丸和假药的,卖“折罗”(饭馆剩菜剩饭)的小吃的,剃头打辫子的,拉洋片的,摆茶摊的等等。
久而久之,这个集市变得越来越大,被称为了津天的南市,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做“三不管”。
而“三不管”这个名字的来源,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乱葬岗子(随便埋死人)没人管,打架斗殴没人管,坑蒙拐骗没人管”。
另一种说法则是因为这块大洼在中国城区以南,法、日租界的西北,三个国家对这块租界地发生的案件都推诿不管,因而叫“三不管”。
南市地方不算大,却是三教九流、“耍巴人儿”的活跃的地方,集中了天津的茶园、戏院、饭馆、旅店、鞋帽服装、糕点糖果、大烟管等等店铺。
同时也是是江湖艺人“撂档子”的地方,像练武场、摔跤场、大力丸、卖羊肠、豆汁和说书清唱的,应有尽有。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像这种极尽繁华灯、红酒绿之地,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军警、特务、流氓们的影子。
而在这“三不管”地带,势力最大,恶行最多的,就要数袁会文了,当时就流传着南有杜月笙,北有袁会文的说法。
袁会文的父亲袁老先,本就是一个著名的混混,袁老先有点武功,手使一把特制铁锨,纠集弟兄及子侄十余人,在芦庄子一带形成一霸。
民国初年袁老先弟兄相继死去,袁家也逐渐衰落,而袁会文生性粗野,不读书不求上进,整日在邻里间打架斗殴,终日游荡于“三不管”,后来拜在了青帮大佬白云生的门下。
当时的津天江湖道上,势力最大的就白云生。
那会津天军政工商文艺各界中的一些人,如沦陷时期商会会长刘静山、穆庄子天齐庙的大恶霸王海明、武县的土皇帝柳小五都是白云生的徒弟。
除拜白云生为师加入青帮外,袁会文在30年代初更认了两个干爹,一个是军阀李景林部下的军长谢玉田,一个是日租界华捕侦缉队长刘寿岩,从而更增长了袁会文的嚣张气焰。
靠着这些势力,袁会文在津天市是无恶不作,开设了多家赌场,并且贩卖烟土,害的无数人家破人亡,而且袁会文还曾经与土肥原系日特勾结,在津组织“便衣队”。
在解放后的第二年,恶贯满盈的津门巨霸袁会文没能逃脱法网,于一九五零年被判处了死刑,但当时他的亲友爪牙公然为他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还闹出一场非常大的风波、
而莘南口中的袁家,就是袁会文的后人,在过去了三十多年后,袁会文的孙子袁丙奇,又开始在津天市兴风作浪起来。
袁丙奇的年龄并不大,今年也就是刚刚四十,不过他从八十年代初期,就纠集了一帮地痞流氓,用恐吓打砸的方式,在昔日的“三不管”,也就是如今崇仁宫站住了脚。
袁丙奇继承了他爷爷袁会文的凶狠狡诈,名义上做着正当生意,但暗中实际控制着津天市的地下社会,并将其发展成了他的敛财工具。
别的不说,仅是这古玩街一月的进项,就能达到数十万之多,加上袁丙奇垄断的一些物流货运的生意,他早就晋身到亿万富翁的行列之中了。
莘南原本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古玩街上一些叔伯怕他吃亏,才把这些告诉他的,此刻一股脑的全都倒给了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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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地头蛇(下)
“原来是袁会文?怪不得,这是家学渊源啊……”
听完莘南讲的这番往事,秦风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对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因为师父载昰,就曾经和其有过交集。
当年载昰家人因为“张勋复辟”的事件受到了牵连,和一帮遗老遗少被赶到了津天市,载昰曾经在这里住了数年。
那会的载昰,也曾经浪荡过一段时间,甚至差点就和袁会文一起拜入白云边的门下,只是后来遇到其师父,这才离开了津天市。
后来载昰再回津天,想劝说袁会文退出江湖,但那时袁会文已经成了气候,对其劝说不以为然,当年载昰栽在弟子的手上,背后也无不有袁会文的推手。
“咳,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啊,小兄弟,我这店你别久呆,不然等会就有人来赶了,看上什么就拿走,算是我送你的,不过只能拿一样啊……”
爷爷去世之后,莘南也没个亲人,平时没什么人说话,絮絮叨叨的和秦风发了半天的牢骚,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店铺只经营文房四宝,并不卖文玩,东西并不是很贵,最贵的毛笔也就是千把块钱,莘南到是也送得起。
秦风摇了摇头,说道:“莘大哥,送就算了,我想问问,你这店多少钱转让啊?”
“你问这些干嘛?”
莘南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转了这店要回京城,所以连东西一块转,最少也要七八万,你想接手啊?”
莘南知道自己得罪了袁丙奇,留在这里也怕他报复。
所以除了店里的东西之外,库房里还有些宣纸砚台,他都要一起卖出去的,加上房子三年一续的租金,差不多要小十万块钱了。
“这么贵啊?”秦风像个少年一样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可要不起,莘大哥,你还是转给别人吧。”
“我到是想转,可这别人也不敢接啊……”
莘南脸上露出了苦色,那袁丙奇虽然没来砸店,但却是存了挤兑他的心思,放出去话之后,古玩街上的人居然没一家敢接手他的店。
“是这么回事啊?”秦风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似乎没有再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就在秦风准备出去的时候,《文宝斋》的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哎,我说你两个小子,在这干嘛呢?”
“干嘛要你管?”秦风尚未搭话,蹲在门口的李天远却是不爽的站了起来,说道:“你喊谁小子呢?没挨过打是吧?”
蹲在地上的李天远不怎么显眼,但这一站起来,那近一米九的个子,都快要顶到店铺大门的横槛了。
再加李天远那凶恶的相貌,理着小平头的右边脑袋,还有一道疤痕,居然将那已经走上台阶的两人吓得脚底一软,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靠,就这点胆子,还敢出来混?”
看到两人的模样,李天远裂开嘴笑了起来,他是那种三天不打架就手痒的人,就算在货站扛大包的时候,有事没事的都会和那些装卸工干上一架。
可是自从秦风出狱,李天远就再没惹是生非的机会了,眼下见到有人找茬,顿时兴奋了起来。
“小子,混哪的啊?听口音不是津天人,想要做过江龙?”
听到李天远的嘲笑声,被吓退了的两人面色一下涨红了起来,目光阴冷的从李天远身上扫过,像是要把他给看透一般。
“你管我混哪里的?想打架不是?爷奉陪!”李天远搓着手掌向两人迎了过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忽然感觉身体一麻,差点软倒在了地上。
“两位大哥,我这哥哥脑子小时候被人打坏了,你看他头上那块疤,就是小时候被打的……”
在李天远身后,闪出了秦风的身影,忙不迭的给那二人解释道:“他病好之后就总是想和人打架,这脑子真是有点不好使,两位大哥别见怪啊!”
“我说哪来的愣头青,原来是个脑子不好的啊?”
听到秦风的话后,那两人长长的出了口气,刚才李天远那壮实的身板,给他们两个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这年头混江湖的和以前可不同,实在没几个能打的了。
“脑子不好还敢带出来?”
感觉刚才有些失了面子,一个留着郭富城小分头的人说道:“没事赶紧走,别在这晃悠,生病就好好在家呆着。”
李天远那远比他们更像黑社会的形象,让那两人也不敢找麻烦,训斥了秦风几句之后,将两人赶离了《文宝斋》。
“风哥,你……你刚才拉着我干嘛啊,就那俩长得像柴火杆的家伙,我一拳一个就放倒了……”
被秦风拉着出了古玩街拐入到一个巷子里后,李天远不满的嚷嚷了起来,他正想找俩人实践下这些天所练的把式呢,没成想刚才肋下一麻,浑身使不出一丝气力来了。
“说,接着说。”秦风也没说话,站在了李天远的面前,只是用目光盯着他看。
“风哥,我……我没说错啊,那俩人是不怎么样……”李天远被秦风看得有些发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远子,你以前没被人打死,真是运气太好了!”
盯着李天远看了半晌,秦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你以为打了那两个人,你就能走出古玩街了?知道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而且现在这社会,不是有功夫就牛逼的,你功夫再高,一枪下去还不是死翘翘?远子,我带你出来,可不是想帮你收尸的,你要还是这样,就拿了钱回石市吧!”
秦风这次是真的恼怒了,他虽然身怀八门传承,但终究只是个未成年人,挨打一样会疼,挨枪一样会死的,李天远要是不改脾气,早晚都会被他害死。
“风哥,你……你认真的?”李天远被秦风吓住了,从决定跟随秦风,他就没想过要离开,眼下的情形,顿时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你整天惹是生非,跟着我干嘛?”秦风知道,这次要不治住李天远,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闯下大祸,是以脸色没有丝毫的松动。
“风哥,我……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别人打到我脸上,我都不还手,你别赶我走啊!”
李天远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了哭腔,他只比秦风大了一岁,充其量也是个孩子,被秦风这般一吓唬,哪里还撑得住劲?
“这话是你说的?”
秦风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说道:“远子,好话不说第二遍,再有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念咱们在监狱里的情分了!”
“风哥,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不会犯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天远耷拉个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着实被秦风给吓到了。
“你啊,别以为拳头大就厉害,这年头杀人的,都是不见血的软刀子。”
秦风叹了口气,身体顺着小巷往前走去,口中说道:“这段时间不要去古玩街了,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我还要离开一段时间。”
秦风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妹妹,现在手头也有点钱了,他准备将谢轩和李天远安置下来后,再去寻找妹妹的下落。
“嗯?文华巷386号?”
本来想走着回酒店的秦风,忽然在一处院子前站住了脚,眼睛紧紧盯住了在院子大门右侧的门牌号。
津天是个海港,市中心又贯穿着海河,早年规划的时候和京城有些相像,很多地区都是修建的四合院,此刻秦风所在的区域,就是以前的老宅子。
不过历经百年风雨,这些四合院已经变得非常破旧了,大门下的条石被磨得失去了花纹,两边的门槛上的木头也都已经腐朽了。
“风哥,怎么了?”一直低着头的李天远差点撞到了秦风身上,抬起头看着这个普通的院子,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
“没事,我进去看看,你等在门口……”
秦风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院子,他不可能告诉李天远,师父载昰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曾经就在这里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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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成熟
“哎,你干什么的?”刚刚走进院子,一老太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大娘,我……我想问问这边有房子租没?”秦风愣都没打一个,张口就编了个理由。
“没有,这院子正准备卖呢,小伙子,你找别家问问吧。”
老太太心挺善的,走过来说道:“这边的房价便宜,一间房一个月六十块钱就够了,小伙子你别吃亏了啊。”
“谢谢大娘……”秦风闻言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你们这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卖啊?”
“住了几十年,我也不想卖啊,可是以前分的房子现在要拿钱买,这不是钱不凑手吗……”
老太太挺健谈的,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她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都已经参加工作了,除了小儿子在这四合院住之外,另外两个儿子和闺女的单位都分配了楼房。
不过最近国家出了政策,单位分配的房子,可以折算工龄将其买下来,一套两三万块钱的样子。
要是只有一套房子还好办,可老太太有三个儿女都需要钱,思来想去,就决定把这院子卖了,卖的钱除了给小儿子买套房子之外,都补贴给另外三个儿女。
“大娘,这院子可不小,能卖不少钱吧?”
听到老太太的话后,秦风心中顿时一动,原本他的确是想在津天市租一套房子住,但看到师父的故居之后,秦风改变了想法。
“这房子好多年没修了,不值什么钱。”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住楼房,可这楼房有什么好的?邻居和邻居互相都不认识,哪里比得上这几十年的街坊们亲啊……”
老太太明显没把秦风当成是买房子的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居然将自己的底价都说了出来。
这一套连上院子足足有三百个平方的四合院,老太太的底价只不过是十二万块钱,一平方还不到四百块钱。
当然,就房产开革刚刚开始的第三年,很多人还都在等着单位分房的九七年而言,这个价格也不算便宜了,
因为津天市一些新开发的楼房,这会也不过就卖六七百一平方而已,所以老太太的这套院子,问的人不少,但决定买的,到现在还没有一个。
听着老太太念叨了半天,秦风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这次却是没有在街上溜达,直接带着李天远返回到了酒店里。
“风哥,我晚上就回去,对了,我爸爸想见你,你看行吗?”
回到酒店后,秦风马上给按照谢轩留下的传呼号传呼了他,回电话的先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听到要找谢轩后,话筒才被交到了小胖子的手里。
谢轩说话的时候有些忐忑,虽然他没有说出秦风在石市的作为,但却是将“风老大”夸的像朵花一般,搞得谢大志对秦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行,来吧,我正好找谢叔叔还有点事。”
秦风在电话里的回应让谢轩放下了心,要说以前在监狱里对秦风是敬畏,经过石市发生的那些事之后,现在的谢轩,对秦风简直就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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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叔叔,我是秦风!”
半个多小时后,在海珠酒店的咖啡厅里,秦风见到了在石市也堪称是个传奇人物的谢大志,李天远跟在后面也喊了声老板。
谢大志四十出头的年龄,长相和谢轩有些像,胖胖的脸庞给人一种十分朴实的感觉,身上的西装略显有些旧,但却十分的干净。
“小秦,我这两年耳朵里听到的可都是你的名字啊。”
见到秦风,谢大志爽朗的笑了起来,招呼服务员要了几杯咖啡和点心后,开口说道:“我这儿子以前只知道打架惹祸,你的话比我这老爸还好使呢。”
谢大志是那种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他虽然比秦风大了二十多岁,但丝毫都没有摆长辈的架子,完全将秦风当成同等的人来对待。
“谢叔叔,这可和我没关系,谢轩自己懂事了嘛。”
秦风闻言笑了起来,俗话说以小见大、以点见面,像谢大志这种人,成功是有其道理的,即使他现在处于人生低谷,秦风相信他也能再度崛起的。
“秦风,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和秦风交谈了几句之后,谢大志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和秦风在观察自己一样,谢大志同样也在观察着他。
从进入咖啡厅后,谢大志就发现,秦风在这种地方没有丝毫的拘谨感,反而自己的儿子和李天远,表情都有些紧张。
要不是秦风脸上无法遮掩的那丝稚嫩,他几乎将对方当成一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了,这种年龄和谈吐的反差之强烈,谢大志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是虚岁十八,其实还不到的。”
经过家庭的变故和载昰几年的熏陶,再加上秦风所得传承中对江湖与人生的思想诠释,秦风的心理,的确要比他的年龄成熟很多,即使比之谢大志,怕是也是不遑多让。
“唉,我这儿子要是能像你一样,我也不至于操那么多心了。”
谢大志叹了口气,看着秦风说道:“谢轩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秦风,你是打算在津天定居还是怎么着?谢叔叔虽然这两年不太顺,但有些事情还是能帮忙的……”
谢大志早年在津天投资了一块地皮,但一直没有启动建设,在石市生意破产之后,他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块地皮上。
“谢叔叔,正好有事要求您呢。”听到谢大志的话,秦风笑了起来,这就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了。
“你说,我在津天还是有些人脉的。”
谢大志点了点头,他为人比较爽直,当年做生意的时候不太计较小利,所以在各地都有关系不错的朋友,此次开发房地产,就是和津天本地的商人共同进行的。
秦风也没隐瞒,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盘下一家店铺,另外再买一套院子。”
“盘店铺,买……买院子?”
饶是谢大志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被秦风的话给惊呆住了,“秦风,这……这两项加起来要不少钱吧?谢叔叔最近资金有些紧张,估计最多只能帮你五万块。”
“钱我有,不用谢叔叔的,只要您出面就行。”
秦风笑了笑,拉过身边的背包,放在了谢大志的面前,说道:“这里面一共有二十二万,院子差不多十二万能搞定,至于那家店铺,七八万也应该够了,多出来的钱,我想请谢叔叔找人把院子稍微打理一下。”
秦风去那四合院看过了,虽然整体结构没什么问题,但很多地方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稍微修缮一下就可以了。
“二十二万?秦风,你从哪来的这笔钱?”
谢轩并没有对父亲说过他们所做的事情,所以突然听到秦风说眼前的包里居然有20多万的时候,谢大志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大志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但一个十七八岁并且还是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孩子,能拿出这么一笔钱,着实让他震惊了。
“淘弄古玩赚了点……”
秦风没有细说,而是把背包推了过去,说道:“谢叔叔,您要是相信我,就帮我这个忙,不行的话,我就自己来处理……”
秦风并不是自己不能出面,但他有着自己的一些顾虑。
一来秦风年龄太小,会让人在信任度上打折扣,这年头,别说一二十万了,有些家庭拿出一两万都困难的很,如果去办理过户这些手续的时候,秦风没办法解释钱的来源。
二来秦风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但他可以肯定自个儿不会做个乖宝宝的,怕是会游离在法律边缘,并不适合在这里留下太深的烙印。
所以思来想去,这事儿由谢大志出面是最好不过的,到时就是房产证明以及店铺的手续上,他都不会使用自己的名字。
盯着秦风平静如水的脸庞看了好一会,谢大志苦笑了起来,点头说道:“秦风,这忙我帮你了,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以后别喊我叔叔了,叫我老谢吧,我在你这年龄的时候,还只会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呢……”
说出这番话,代表着谢大志将秦风看成了和自己对等的人,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对方心智上的成熟,他实在无法将秦风和自己那狗屁不通的儿子看做是同龄人。
“老谢?还是算了吧,我和谢轩是兄弟,这辈份不能逾越。”
秦风摇了摇头,做人要知进退,别人抬举自个儿,更是不能得意忘形,单是从年龄上来说,他叫一声叔叔就是应该的。
“好吧,秦风,我这儿子以后就跟着你了。”谢大志也没矫情,他虽然这两年运气不佳,但眼力却没失去,他能看得出来,秦风日后必成大器。
“对了,把你那房子和店铺的事给我说说,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谢大志扯开了话题,他也很好奇秦风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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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旧地
“谢叔,那房子是文华巷三百八十六号,就在崇仁宫的边上,老太太开价十二万,我估摸着还能讲下来一些……”
秦风大致将房子的情况介绍给了谢大志后,开口说道:“不过这房子不要用我的名义买,最好是用谢轩的。”
“这是为什么?秦风,小轩有房子的,还是写你的名字吧……”
谢大志有些奇怪的看向秦风,按他这辈人的思维,有房才有家,没见过自家花钱买房子,却要写别人名字的。
“谢叔,谢轩是我兄弟,写他一样的,我给您说说那店子的事吧……”
秦风笑着将话题给岔到了古玩街上的那家店铺,“现在没人敢接手那家店,我希望谢叔您接手之后,先停业一个月。
当然,该交的租金什么的,咱们都照给,另外别让人打听出事谁盘下来的店子……”
秦风并没有隐瞒那家店的情况,原原本本的给谢大志讲诉了一番,听得谢大志的脸色不断变幻着,显然他也听过袁丙奇的名头。
“秦风,那店你最好别接,这些地头蛇,咱们惹不起。”要是放在石市,谢大志自然不怕,但在津天他没有根基,却是不愿意招惹这些道上中人。
“谢叔,没事,用远子的名字签合同……”
秦风一边想一边说道:“手续办完之后,让那个叫莘南的人直接回京城,然后把《文宝斋》关上就行了,远子名字生,他们一时半会查不到什么的。”
“那……店子总归还是要开业的啊?”谢大志有些不明白秦风的想法了,得罪了地头蛇,以后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的?
“到时候给他们保护费就好了,别人交两千,咱们交四千还不行吗?”秦风随口编了个瞎话,他总不能说自个儿现在腾不出手来收拾姓袁的吧?
“那好吧,我两件事我一准帮你办妥。”
见到秦风坚持,谢大志也没多说什么,到时万一真发生什么事,他也能找朋友在袁丙奇面前说项一二,想必对方会给这点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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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津天的事情后,秦风买了张车票,直接去了仓州。
此次除了寻找妹妹之外,秦风还必须去一趟刘家,身在监狱的时候就不说了,但现在已经出狱,不去刘家拜访一番就是有失礼数了。
站在刘家的大院门口,秦风有些失神,当年他曾经无数次的带着妹妹来过这里,但此时此刻,却变成了孤身一人。
“汪……汪汪!”
一阵急促的狗吠声从刘家大院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条背上毛发已经有些脱落的大黄狗,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院子里窜了出来。
“大黄,你干什么?”
刘家成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跟着大黄跑出了院子,那动作一点都不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身手依然很矫健。
“咦?你是谁?”
当刘家成看到大黄狗正亲热的和一个年轻人扑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顿时瞪直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刘家,没人比他更知道这老狗的脾性。
当年秦风和妹妹出事的时候,刘家成几兄弟和刘子墨都在台岛,等他们回来之后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再无周旋的可能。
后来刘子墨就将被饿的奄奄一息的大黄,从秦风所住的地方带了回来。
刚来到刘家的时候,大黄狗的脾气异常的暴躁,将刘家成花了一万多块钱买的一条看家藏獒都给咬死掉了,刘家除了刘子墨之外,无人能接近这条大黄狗。
后来刘子墨离开了仓州刘家大院,照看大黄狗的任务就交给了刘家成,他也喜欢这狗的忠烈,足足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才让大黄接受了自己。
眼下大黄居然和一个陌生人如此亲热,不禁让刘家成大跌眼镜,要知道,这几年来刘家可没少发生因为大黄咬人而赔钱的事情。
“大黄,想死我了……”
紧紧抱着大黄狗的脖子,秦风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能感受得到身下大黄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往日带着妹妹身后跟着大黄的那一幕幕场景,如同电影般在心头闪过。
“呜……呜呜……”
大黄口中发出了呜咽声,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往外溢出了丝丝液体,轻轻咬着秦风的手臂,怎么都不肯松嘴,有些时候,动物的感情往往要比人类更加的真挚和忠诚。
“我不会走了,大黄,咱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
被判入狱四年,秦风没有掉过一滴泪水,跟着师父学艺挨打,秦风一直紧咬牙关,唯有载昰的去世和此刻,他的泪水像是禁不住的闸水一般涌了出来。
其实秦风在前几年是回过一次仓州的,也曾想过要把大黄带走,不过那会他还在牢狱之中,一来不想被刘家发现,二来即使带回大黄,秦风也无处安置。
“我……我知道了,你……你小子是秦风!”
站在门口的刘家成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有遇到故主,或许大黄才会有如此的表现吧?
“刘叔叔,是我,我是秦风!”
抹了一把眼泪,秦风抬起头来,相比四年前,他那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了许多,但依稀从那双眼睛里,还能找到当时秦风的影子。
“好小子,前段时间子墨还打电话来问你。”
刘家成重重的在秦风肩膀上拍了一记,说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还没把老刘家给忘了,哎呦,大黄,你连我都咬?”
刘家成这一巴掌拍在秦风肩头不要紧,原本正围着秦风摇着尾巴的大黄不乐意了,突然一口咬在了刘家成的手臂上,虽然没下死口,但刘家成的衣袖却是被撕扯破了。
“妈的,老子这些年白养你了啊。”刘家成没好气的骂了大黄一声,却是再也不敢表现的和秦风过于亲热了,这老狗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刘叔,不要紧吧,大黄,不准咬人!”秦风关心的扶住了刘家成,看到他的胳膊并未出血,这才放下心来。
秦风从小带着妹妹生活,看惯了世人的白眼,不过对他好的人,秦风也是铭记在心的,面前的刘家成,以前就没少关照他。
“没事,还好我反应快。”
刘家成摇了摇头,在大黄下口的时候,他手臂上的肌肉就自动收缩了起来,否则这一口肯定是要见血的。
“走,进去说话,好小子,真长成大人了。”
刘家成本想再拍下秦风的,可是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大黄,伸出去的手又悻悻的缩了回去。
“刘叔,我……我这进去,不会给您惹麻烦吧?”
秦风有些迟疑的说道,他当年杀掉的孙家兄弟,在这小镇上有不少亲戚,万一传出去的话,秦风怕刘家和对方起冲突。
“麻烦?什么麻烦?”刘家成眼睛一瞪,“我们刘家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在仓州这一亩三分地,谁敢找我们的麻烦?”
自刘运焦起,刘家在北方江湖中,一直都是跺跺脚就能震动四方大佬级别的,这明面上收徒授武,但暗地里也是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对国家的律法也未必就放在眼里了。
所以在刘家成看来,孙家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平白还害秦风坐了几年大牢,这几年他到是没少找孙家的麻烦。
带着秦风走进院子,刘家成伸手招呼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开口说道:“麻四,去,到镇子上称两斤猪头肉,再买只烧鸡,对了,再称点驴肉来……”
“刘叔,四哥,不用那么客气。”秦风认识那叫麻四的中年人,他是刘家成的入门弟子,功夫练的十分扎实,当年秦风没少从他手上偷师。
“你认识我?师父,这位是?”
听到秦风的话后,麻四有些疑惑的向他看去,脸上忽然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说道:“你小子是秦风,嘿,长这么大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豆芽菜呢。”
秦风那会在这小镇的时候,只是和同龄的孩子关系不太好,但镇子上的大人都很喜欢他,经常用秦风的懂事来训斥自家的孩子。
“秦风兄弟,你等一会,我买了菜就回来,晚上陪着师父,咱们好好喝一杯!”
虽然秦风当年犯的是杀人罪,而且连杀了五个,这要换成一般的知情人,怕是见了秦风都要绕道走。
但是在麻四这样的江湖汉子眼中,杀几个人算什么?快意恩仇才是大丈夫所为,是以对待秦风的态度也多了几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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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礼物
“刘叔,这些年承蒙您照顾,秦风先谢谢您!”
来到房间里后,秦风对着刘家成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也是他欠这位老人的,当年偷学的武艺,大多都是从刘家成身上学到的。
“你这孩子,命苦啊。”
刘家成摇了摇头,招呼秦风坐了下来,说道:“我和子墨寻找了两年,都没找到小葭葭,不过按我大哥的说法,那孩子不是早夭之相,你不用担心。”
对于聪明懂事的秦葭,刘家人都是很喜爱的,在秦风进监狱之后,刘家发动了北方江湖道上的朋友帮助寻找,但秦葭就像是从人间蒸发掉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来。
在秦风进监狱的第二年,刘子墨被父亲逼着去法国留学了,寻找秦葭的事情,也就被耽搁了下来。
刘家三兄弟,老大跟随刘运焦时间最长,后来进入到商界,将功夫耽搁了下来,不过却是学了几分刘老爷子的相面之术,刘家成到也不是因为安慰秦风才有此一说的。
“我也知道葭葭还在,就是怕她过的不好。”秦风闻言叹了口气,师父也曾经说过相同的话,秦风是相信妹妹还在世上的。
“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着急……”
刘家成宽慰了秦风几句之后,开口说道:“秦风,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把这儿当家吧,我可以收你为徒。”
其实早在秦风偷师的时候,刘家成就有意将秦风收入门下,不过却是被老爷子制止掉了,现在秦风劫难已过,他再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刘叔,我……我已经拜在别人门下了。”
秦风看得出来刘家成是真心实意想要收自己为徒的,想了一下之后,也没隐瞒自己在监狱中遇到载昰的事情。
这世上能让秦风信任的人不多,而刘家成正是其中一位,当然,关于那玉佩传承的事情,秦风自然是不会提的。
“载昰?这个名字听着很陌生啊?”刘家成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人识得父亲,他应该有些印象才对,不过想了半天,刘家成也没记起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江湖外八门,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家伙,秦风,我看你还是拜在八极门下吧,你气感已成,不出三十岁,就能成为一代宗师!”
刘家成是唯一传承了刘运焦八极拳的刘家子弟,他的眼神还是很准的。
在刘家成看来,秦风的眼睛隐隐带有一层润滑的光泽,这是练气有成的表现,单凭这一点,秦风的功夫怕是不比他那弟子麻四弱上多少了。
秦风摇了摇头,说道:“刘叔,我自幼家中就发生了变故,到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等我解决了这些事,再投入您老门下也不迟……”
秦风有时候也会在想,自己究竟是不是那天煞孤星,七八岁的时候家中遭遇变故,父母失踪,前些年受了牢狱之灾,又和妹妹失散了,好像跟着自己的人,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拜师载昰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说不能让秦风再投入他人门下,但秦风自觉命运坎坷,却是不愿意连累刘家。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刘家成也是个火爆脾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日后查出你仇人是谁,我带人帮你灭了他们。”
“师父,灭了谁啊?您老火气还是这么大?”
刘家成话声未落,麻四两手拎满了东西走进来,对着秦风笑道:“刚好瘸六出摊了,他调的牛脸不错,我也称了两斤。”
“麻烦四哥了……”
秦风连忙将麻四手上的菜接了过去,回头说道:“刘叔,子墨是我兄弟,您是我长辈,有这层关系就行了。”
“你这孩子仁义啊,老爷子当年看走眼了。”
刘家成叹了口气,说道:“四儿,去把我那坛老酒拿来,今儿和秦风好好喝一杯,不要叫别人了,就你自个儿陪着。”
在老辈人眼中,找一个能传下衣钵的好徒弟,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秦风品行资质都是极佳,但奈何却是不肯拜入八极门下。
刘家成是豪爽之人,既然秦风不愿意,他也没勉强,拉着秦风在房间里开了一席,谈论着江湖中的往事,喝的痛快淋漓。
“对了,我想起来了,在五十年代中期的时候,好像有个人来过刘家,像是你那师父。”酒过半晌,刘家成忽然想起一事,脸上露出了惊荣。
“哦?刘叔,我师父门道可多了,出门未必就是真实相貌啊。”
秦风闻言笑道,他到不是揭师父的短,载昰解放前名头也不小,解放初期一向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但最后还是没能躲过去。
“你师父是不是有个外号,叫做鬼见愁?”刘家成看向秦风。
“咦?刘叔,那还真是我师父。”
听到刘家成的话,秦风也想起来了,师父好像曾经说过在五六十年的时候,来过刘家,不过刘运焦那时去了台岛,只是见了刘家的一些后人。
“嘿,你要是那位老爷子的弟子,我还真没法抢了……”
刘家成摇了摇头,当年父亲跑去台岛,带走了大哥三弟,他和母亲留在了仓州,要不是江湖同道经常接济的话,怕是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载昰当时来到刘家的时候,就曾经留下了不少粮票和钱财,只是那会刘家成年龄还小,经过了几十年,记忆早已模糊了。
有了这层关系,刘家成再不提收徒之事,只是劝秦风酒喝,一坛十斤的老酒被喝个精光后,三人也均是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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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秦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刘子墨的房中,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大黄趴在床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大黄,以后我走哪都会带着你的。”
秦风能感受到大黄对自己的那种眷恋,从抱养它到现在已经有八年多了,大黄也显露出了一些老态,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了。
似乎听懂了秦风的话,大黄摇了摇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秦风的手,在它的世界里,主人就是唯一。
刚刚走出房间,秦风就看到刘家成已经在院子里摆起了拳架子,不由笑道:“刘叔,起那么早?”
“老了,今儿晚起了一个小时……”收功之后,刘家成带着秦风去吃了早饭,两人坐回到了堂屋里。
“刘叔,我要走了,一天找不到小葭,我这心里一天不安稳。”
秦风来刘家,是为了感谢那些年刘家对自己的帮助,但他此次出来,最主要的目地还是寻找妹妹。
“你要走我不拦你,日后有空了就回来坐坐。”刘家成点了点头,说道:“你等一下,子墨那小子有件东西让我交给你!”
“刘叔,这……这物件怎么拿回来的?”
刘家成走进里屋,片刻之后手上拿着个锦盒走了出来,秦风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
这锦盒里放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当年刘子墨所赠的那个枪头,和四年前初见时一样,枪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两边锋刃处,闪着丝丝寒光。
“老爷子一共就打制了三把,岂能让它流落在外面?”
刘家在仓州根深蒂固,政府部门也有不少关系,当年秦风判决下来之后,他们就托人把这枪头给取了回来。
“秦风,这把枪头是子墨的,他说要给你当礼物,你拿走吧。”
刘家成从锦盒里拿出了张对折的纸片,说道:“这是工艺品鉴定书,有这东西上火车什么的都可以携带。”
“刘叔,这……这个太贵重了!”
秦风将那枪头握在了手中,他怎么都没想到,已经出去留学两年的刘子墨,竟然还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件礼物。
和常人不同,如此饱尝人血的杀戮凶器,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但秦风不然,握着寒光四射的枪头,他心中居然有种安全感,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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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下落
“汪……汪汪……”
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地方,大黄显得有些兴奋,屋前屋后的跑了一圈之后,耷拉着耳朵来到了秦风的身边,似乎它也感觉到缺少了一些什么。
从刘家告别之后,秦风就来到了这个自己和妹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看着早已破败不堪的那间平房,秦风心中有诸多感慨,听麻四说,自从这里出了命案之后,就是那些后来的拾荒人,也没有一个敢住进来的。
铁道两边长满了齐人高的杂草,显得愈发的荒芜,往日经常见到的羊倌也不见了,虽然日当正午,却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秦风久久的站立在屋前,当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列火车呼啸而过,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发生命案的缘故,这里的加水点都被遗弃掉了。
“大黄,你说小葭会去哪里?”
秦风的声音有些苦涩,拎起放在脚边的背包,自言自语的说道:“大黄,走,我就是用脚去量,也要把这条铁路走完!”
在夕阳下,向前方蜿蜒曲伸的铁轨旁边,一人一狗被拉出两道长长的背影,背着旅行包的少年还在时不时的大黄狗说着话,偶尔能得到“汪汪”的两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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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秦风来到了距离津天市三十公里外的一处货场。
津天市货站是京津往各地的最大一个火车中转货场,每天都有上百辆货车在这里进行调配更换车头后,开往全国各地。
“津天,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妹妹的消息。”
沿着铁轨一路走来的秦风,此时的形象又回到了四五年前,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那么破旧,但却变得脏兮兮的,就连背后的旅行包也布满了灰尘。
秦风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往日看上去有些细软的胡须,也变得又黑又硬,让他的年龄像是凭空大了好几岁。
那列货车从仓州出发,但先是拐入到了泉城,从泉城又返回津天,线路十分的复杂,也让秦风多走了好多路。
用双脚丈量了数百公里,秦风沿途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列车停车点和有人迹的地方,但让他失望的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妹妹的消息。
“大黄,吃东西了……”
秦风坐在了路轨旁的一个石阶上,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五六个馒头和两斤熟牛肉,他进监狱的这几年,大黄的嘴却是被刘家给养叼了,每顿是无肉不欢。
在三个馒头里夹了牛肉喂给大黄之后,秦风狼吞虎咽的吃掉了剩下的两个,他现在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不会亏待自个儿。
拿出了个搪瓷缸子,秦风把水壶里的最后一点水倒给了大黄,自己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像这样的货场两旁,一般都会有些小工厂或者是商店的。
“大黄,别乱跑!”
摸了摸正在喝水的大黄,秦风往数十米外的一个大院走去,不过他刚一转身,大黄就用嘴叼起了缸子跟在了他的身后。
“有人吗?”来到门房前,秦风大声喊了一句,他记得自己几年前也来过这个货场,不过那时这家工厂似乎关着门的。
“谁啊?”
随着话声,门房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了一眼门外的秦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要饭的赶紧走,白长这么大个子了,干点什么不能吃饱饭啊?”
在**十年代,曾经出过一支有名的队伍,那就是“盲流”,词面解释是从农村中盲目流入城市的人。
盲流最早要追溯到五十年代末的那场全国性饥荒的时候,当时几乎所有的非城镇户口的人,都曾经有过要饭的经历。
到了后来,任何没有城镇户口的人都被列入到了这个行列里,而一些乞讨要饭的人,正是盲流大军中的主力,因为他们的流动性,正符合了盲流的特性。
笔者对这类人群没有任何的歧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流动性催生了许多罪恶的发生,小偷小摸就不说了,很多恶性伤人案件,也都发生在这个群体之间。
所以到了九十年代末期的时候,很多人只要看到那些拾破烂的流浪汉,就会下意识的进行一些防范。
这个小工厂前段时间就丢失了一些钢材,所以看门的老头自然对秦风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没拿扫把赶人已经不错了。
“大爷,我不是要饭的。”
虽然带着妹妹最初曾经要过一段时间的饭,但秦风并不认可这个说法,很认真的纠正了老头的称呼后,秦风拿出了包烟,给老头敬上一根,开口说道:“大爷,我真不是要饭的,路过您这,想讨口水喝。”
“哎呦,红塔山啊?从哪儿偷来的啊?”
见到秦风手中的香烟,看门老头愣了一下,不过随之就满脸怒气,伸手抄起了门口的大扫把,那架势像是真要打人了。
“汪……”
老头刚挥起扫把,大黄冷不防的从秦风身后窜了出来,一口咬在了扫把上,吓得老头连忙扔下扫把,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黄,回来。”
秦风唤了一声大黄,随手将那包红塔山扔了过去,苦笑着说道:“大爷,我的不是要饭的,不给口水喝就算了,我能问您点事儿吗?”
“小子,不是要饭的穿成这样干什么?”
九七年这会,一包红塔山也要卖到九块钱的,而老头一个月看门的工资不过就200多,平时抽的都是几毛钱一包的大前门。
眼见秦风毫不犹豫的就将一整包烟扔了过来,再加上秦风那一口的津天口音,老头到是有几分信了秦风的话了。
“大爷,我从仓州一路走过来,这身上能干净吗?”
秦风将刚才拿在手上的那根烟塞在了老头的手里,然后掏出了个一次性打火机,帮老头点着了火,说道:“大爷,先给口水喝吧,这天气热死个人……”
从进入九十年代,这夏天来的就是一年比一年早。
此刻不过五月,太阳就已经毒辣的很,尤其是在铁轨旁的石子地上走路,那地面都能蒸腾出一股热气来,吃了熟牛肉夹馍后,秦风更是喉咙嗓子直冒烟。
“好,你进屋来吧,那狗别让进来了,你看脏成什么样了?”
老头很享受秦风这种全方位的服务,美美的抽了一口香烟后,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接着说道:“那边有蓄水池子,刷车用的,回头给你的狗洗洗,这味道大的很呀。”
“大黄,去,自己去洗洗。”
秦风冲着大黄吆喝了一句,回身接过了老头递来的一茶缸凉白开,一口气喝下肚后,苦笑着说道:“我自己连喝的水都没有,哪有功夫给他洗澡啊?”
“小伙子,说说吧,怎么搞成这幅模样啊?”
看在那包红塔山的份上,老头在秦风喝完水后,又递了条湿毛巾过去,说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没事从仓州走到这边来干嘛?”
一般来到这货场的,大多都是那些为了回家省路费的民工,或者是想换个城市讨生活的盲流,但像是秦风这样带着条大狗一路走来的,却是不多见。
“大爷,是这样的。”
秦风这一路上早就说顺了口,“我和妹妹以前经常在铁路上玩,有一次妹妹爬到一个平板车上,谁知道那列火车一下子开了,妹妹没能下来,我……我这都找了好几年了……”
这一番话,秦风也不知道重复多少遍了,但每一次说完之后,对方的反应总是会让他失望,这一次秦风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不过老头听完秦风的话后,却是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妹妹?多大的孩子呀?这每年都有不少流浪的小孩在货场里,要我说,还真说不好……”
“我妹妹四年前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特别白,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像个月牙儿一样,对了,当时她留着个娃娃头。”
听到老头的话,秦风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老头的胳膊,急道:“大爷,您……您见过我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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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失望
“哎……哎,轻点,小伙子,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抓啊。”
秦风情急之下,手上却是没有控制住力道,抓得那老头连声怪叫了起来,等到秦风反应过来松开了手,老头小臂处已然被捏出了几个红指印。
“我说你小子想杀人啊?怪不得敢带条狗就满铁路的溜达,敢情手劲不小?”
老头呲牙咧嘴的在小臂处揉了揉,他可是清楚那些拾荒者的秉性,人多的时候就是拾破烂的,遇到有人落单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客串一把拦路抢劫。
“大爷,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秦风连声道着歉,右手又伸进了背包里,再掏出来的时候,赫然又多了一包红塔山,俗话说礼多人不怪,这一路上单是香烟秦风就发出去两条了。
“大爷,您看,这个就是我妹妹,您见过他吗?”随着香烟拿出来的,还有一张小女孩的画像,这是秦风按照自己记忆画出来的,他感觉能和妹妹有**分相像。
“小伙子,心情我能理解,下回别这么冲动了啊。”
见到又是一包香烟塞进了口袋,老头的怒火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刚才那包拆开了的红塔山里掏出了一根,闻了闻又塞了回去,拿出一支大前门给自个儿点上了。
“咦,照你画上的这女孩,我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印象。”
美美的抽上一口香烟,老头打量着着那张画像,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四年前的冬天吧?几月份我记不清了,不过那会好像还没过年……
我当时出去捡煤块,见到从一个平板车上下来一女孩,脸上好像有血,本来我想喊着她的,谁知道那女孩一直哭着就出了车站,我……我也就没追上去。
对了,那列火车好像就是那边那一列,你看离我这边那么远,我想追也来不及了……”
说着话,老头指了下远处正等着编排的列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秦风发现,那正是自己一路追寻着的火车。
火车货站,运输最多的无疑就是煤炭了,这些生活在货站旁边的人,烧煤根本就不需要花钱,所谓的捡,其实就是拿个耙子直接从车上扒拉。
老头一来当时正在扒拉煤,二来距离那个平板火车有点远,中间隔了三道铁轨,再加上平时也常见到一些爬火车的小孩子,是以虽然心里有点奇怪,但也没有追下去。
“是……是葭葭!”强自压抑住心中兴奋的秦风,大声喊了出来,“没错,一定是葭葭!”
按照老头所说的时间列车还有小女孩的形象,应该就是秦葭无疑了,苦苦寻找了妹妹好几年,秦风终于得到了一丝关于妹妹的下落。
这也难怪当年刘子墨等人没能找到秦葭,毕竟铁路沿途像这样的小工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家,几乎比比皆是,否则秦风也不会几百公里的路走了半个多月。
“小伙子,真是你妹妹啊?我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哎,哎,轻点,你轻点啊!”老头数落了秦风几句,可是话声未落,胳膊又是一疼。
“大爷,您……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秦风一激动,差点又将老头的胳膊给捏断了,疼的老头大声喊叫了起来。
或许是拿了秦风两包香烟,又或者有当时没拦下那小女孩愧疚的缘故,老头这次没卖关子,等秦风放开手后,开口说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那里出去就是镇区了,四通八达的,谁知道她会去哪啊?”
“大爷,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了!”
秦风也顾不上给水壶灌满水,口中打了个唿哨,直接就冲出了门房,正在院子储水池里泡着的大黄猛地窜了出来,跑出门时一个哆嗦,甩了那老头一脸的水珠。
火车货场不比客运站,除了检票出口之外,周围近一公里都是有围墙的,货场几乎哪里都能进出,老头所指的方向,出去就是一条大马路。
马路上人不多,也没见有什么店铺,秦风顺着马路走了大概五分钟后,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上面分明标注了往京城和津天的方向,却是一条国道。
“妈的,就是一个个的问人,我也要找到妹妹的下落。”
咬了咬牙,秦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国道上都有些供司机落脚吃饭的饭店,如果妹妹出现过,相信会有人能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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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几年前见过一个小女孩吗?”
“大姐,四年前有个小女孩来过这里吗?”
“这位大哥,您看看这画像,见过这女孩吗?”
秦风沿着长长的国道,充满希望的进到一家家饭店或者小旅馆中,但每次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是挂满了失望的神色。
两天之后,秦风几乎从津天市走到了京城,不过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妹妹的消息,不死心的秦风又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往津天市的方向走去。
同样,当秦风站在津天市热闹的海河旁边,依然没能得到妹妹的下落,似乎从那十字路口处,秦葭就消失不见了,沿途那么多家饭店,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妹妹。
秦风也曾经怀疑妹妹是否在那里出了车祸,但询问了很多人,四年前都没有发生过小女孩没车撞的事件,这也让秦风安心了许多,至少……妹妹还活着!
“莫非……妹妹当时被过往的车辆带走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秦风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随之变得无力了起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是大海捞针,很难将妹妹寻找到了。
“葭葭那会已经八岁了,他应该能记得我,到报纸上去发寻人启事,对,就这么办!”
在九十年代末期,网络虽然已经有了,但远不如报纸的覆盖面大,想到这一点的秦风也没去找谢轩和李天远,直接来到了津天的日报社。
发寻人启事并不需要太复杂的手续,一般都是按字收费的,秦风写下了一段二十多字的广告,足足花费了两百多块钱,并且要求连登十天。
当然,看过了报纸样刊的秦风,实在有些怀疑那豆腐块大小的寻人启事,是否真的能被妹妹或者收养妹妹的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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