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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国色芳华txt下载     国色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1章 凉(一)

    车声粼粼,马车慢吞吞地往前行着,摇摆来摇摆去,仿若摇篮一般,牡丹舒服到昏昏yù睡。林妈妈不许她睡:“丹娘,您忍忍,别睡着,要不若是冷着了可及得不偿失。”

    牡丹觉得她的唠叨声也仿佛是催眠曲一般,索xìng翻了个身躺在她的膝盖上,含含糊糊地道:“我就眯一会儿。到了妈妈叫我。”

    林妈妈无奈,只好拉了薄被给牡丹盖上,暗里嘀咕昨晚明明睡得那么早,怎么还这样困呢?忽听蒋长扬在窗外道:“又想睡了?妈妈推醒她,别让她睡。”

    林妈妈乐了,便推牡丹:“这可不是老奴不让您睡,是主君不叫您睡。忍忍吧。”牡丹眯缝着眼往外看去,蒋长扬穿着件暗金色的圆领锦袍,高高端坐在紫骝马上,腰板挺得笔直,看着意气风,精神抖擞的。见她看来,就朝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牡丹不禁想起昨夜来,不由脸一热,瞅了他一眼。蒋长扬越笑得欢,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她比了两个口型,牡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暗里却笑了。

    夫妻间的有些事情和方式,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想自己主动提出来,她觉得由他提出来,让他慢慢地去掘也许会更好一些。这就好比是吃饭,一下子把所有的珍馐美味都放在你面前,你还没吃就已经失去了神秘感和兴趣,没了期待,吃到嘴里的时候美味也要减半。若是循序渐进,永远都有好吃的,永远都有期待,吃到嘴里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一句话,东西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人的心情。

    蒋长扬见牡丹翻身又睡,当着下人的面不好意思总是唠叨个不停,便多的话也不说,只不停用马鞭敲打着车壁。牡丹无奈,只好仰面躺着,直瞪瞪地看着他,瞌睡却是跑得无影无踪了。

    到得国公府,蒋长扬又特意jiao代了一番,让牡丹千万xiao心,又对着林妈妈、宽儿、恕儿耳提面命了一回。牡丹都觉得他有些啰嗦了,其余人等脸上都带了意味不明的微笑,他方住了口。

    照例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蒋重也在老夫人那里坐着。见他夫妻二人一同前来,有些高兴,却装模作样地训了二人一顿,说什么不回家,不请就不回来,甚至请了也不来,大不孝啦之类的话,接着又说要牡丹怎样遵守妇德,要蒋长扬怎样办好差,怎样和同僚上司之间把关系处理好了云云。

    牡丹左耳进右耳出,只当他是在家呆的时间太长,找不到人可以训,寂寞得了霉。蒋长扬端坐着,没什么表情,看着好似在聆听,但牡丹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而是在想别的事情。

    老夫人有事要求牡丹,态度一直就很好,几乎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望着牡丹微笑,见状便阻止蒋重:“不要再说啦,大郎忙着办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丹娘听说这些日子身子也有些不妥,他们难得回来,你却一直不停地骂,当真是扫兴。”

    蒋重这才有些悻悻地闭了嘴,转而问蒋长扬:“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我昨日遇到闵王,他似是对你极其不满意。”

    蒋长扬淡淡地道:“想要办好差事总是要得罪人的。我有事要和您说。”

    蒋重见他神色严肃,默了一默,起身道:“去书房里谈。”

    老夫人忙道:“快走,快走,你们父子俩赶紧去说你们的正事,我们女人也要说悄悄话了。”随即就叫人去请蒋云清过来。

    蒋长扬临走前看了牡丹一眼,牡丹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国公府的人至今不知道她有孕,她也不是吃素的,自然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蒋重看在眼里,非常看不惯,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她和你祖母在一起,难道还会有谁给她气受?”话音未落,蒋长扬已经自顾自地往外头去了,他也只得跟着出去,却还顾着他为父的尊严,慢吞吞地拿捏着架子,故意放慢了脚步。蒋长扬却不等他,轻车熟路地往前头去了,转瞬就不见了影踪,蒋重气得倒仰,脸色黑如锅底。

    且不说这父子二人如何斗法,这里老夫人马上把话引入正题:“丹娘,叫你过来有两桩事,一桩是给你三弟挑东西,这个你知道了吧?”

    牡丹道:“知道的。让人把册子和东西拿出来吧。”

    老夫人道:“这个暂且不急,去新房里看一眼,对着册子看一遍就能办好,咱们先说事。”她咳了一声,微微有些不自在:“你这段日子可曾去了汾王府?”

    牡丹知她是要引出蒋云清的事情,便道:“没去,孙媳妇身子不太妥当,就没怎么出门。可是汾王府有什么事?”

    老夫人一心记挂着与汾王府联姻的事情,自动忽略了牡丹说身子不妥的事情,反正何牡丹身子不好是正常的,问与不问都是那么一回事。她轻轻咳了一声,反问道:“汾王妃要办个宴会,你有没有收到帖子?”

    牡丹点头:“收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正为难着呢。”老夫人的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来:“也给咱们府里下了两张帖子,一张帖子指明要给云清的,另一张是给夫人的。但是夫人生病不能出门见客,云清没人陪着,也不妥当。我正担忧一个都不去要得罪人,得罪人还是其次,辜负了王妃的美意才是最不该的。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正好由你来领着云清去,你稳重细心,把她jiao给你,我最放心。等会儿你和我一起给她挑两身衣饰。”

    牡丹故作吃了一惊,然后又掩饰了情绪,笑道:“这个宴会也不知是要做什么,我想备礼,却不知什么才合适。”

    老夫人眨了眨眼睛:“我也正让人去打听呢,刚才还想问你知不知道。”却不和牡丹说关于蒋云清的实话,也不知她是防着牡丹,还是不好意思说。

    牡丹暗里撇了撇嘴。老夫人说完正事,就再也找不到什么多余的话可和牡丹说,二人就闲扯天气:“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是呀,这天气黑得越来越早了。”“前段日子的天气可真糟糕,下了那么久的雨。”“多亏这些天都是晴天。”

    红儿打起帘子,笑道:“娘子来了。”

    接着蒋云清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穿着件银蓝色的宝相花夹襦,系的墨蓝色八幅暗花长裙,腰间系了条翠兰的织金裙带,皮肤带着些不正常的白,眼下带着些青影,看着身体是有些不太妥当,精神却很好。她阴沉着脸走进来,下巴的线条因为人瘦了显得更是凌厉强势,一副随你怎么办,我该干嘛还是干嘛的样子,看着倒似有了几分气势。

    她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问好,声音平板无变化:“云清给老夫人请安。”不再是从前的“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淡淡地道:“起来吧。你大哥大嫂来了。”

    蒋云清安静地转身给牡丹行礼问好:“嫂嫂安好。”她抬起头来看着牡丹,眼睛比刚才要亮了几分。

    老夫人便命令道:“我刚才和你大嫂说过了,汾王府的宴会由她陪着你一起去。现在,咱们先挑布料,饰和香。”

    蒋云清拧起眉mao来,声音硬邦邦的:“不是说要先给三哥挑新房里的摆设么?”表现得十分不愿意去参加汾王府的这个宴会。却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她不敢公然反抗。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声音比她还硬:“那个可以缓一缓,宴会就在当前,你先做了衣裳,若是不妥也好改。”

    蒋云清倔强地站着不动,老夫人提高声音:“坐下你又犯什么倔?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你……”

    蒋云清的脸色越苍白,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来,原来卖女儿都是需要抢破头才能抢到机会的。

    牡丹起身打圆场:“祖母,是去哪里挑?”

    老夫人这才把目光从蒋云清身上收回来,换了张笑脸道:“就在这里挑。丹娘,你也挑两身吧,这些可都是我的积年珍藏。”说罢叫红儿带人去后头抬箱子。

    箱子才抬来,就听绿蕉在外面笑道:“五娘您来啦?”

    接着高端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我过来瞧瞧姑祖母。咦?可是有客在?”

    绿蕉笑道:“不是客,是少夫人过来了,您稍候,奴婢进去通传。”

    高端舒笑道:“不必啦,怕是有事要商量,我稍后再过来给表嫂请安好了。”

    蒋云清的脸上就露出鄙夷的神色来。既然知道有客来,知道人家有事要商量,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却听老夫人扬声道:“是舒儿么?你表嫂不是外人,进来罢,正好的,你也来挑一身衣裳穿穿。”

    高端舒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一边屈膝行礼,一边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在这里住着已经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她看向蒋云清,轻声道:“云清妹妹,你不怨我了吧?”

    蒋云清脸色微变,冷笑起来。

302章 凉(二)

    高端舒难过地看着冷笑不语的蒋云清,低声道:“你还是怨我了?”

    蒋云清撇过脸,一言不。老夫人冷眼看着,并不在中间打圆场,只作没有看见。

    高端舒极为尴尬,难堪地一笑,转身给牡丹行礼问好:“大表嫂,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牡丹还了礼,请她坐下。因见高端舒的衣饰装扮相比上一次见着又华丽精致了许多,有些款式正是京中最流行的样子,便猜着大概也是老夫人赏的。

    高端舒挨着牡丹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众人挑选衣饰,不时给两句中肯的建议。衣料倒也罢了,看到老夫人那一大匣子或是金框宝钿,jiao胜金粟,或是精雕细琢的各式饰时,她的眼睛就有些挪不开,羡慕地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状的蒋云清。人她们也看到过了,不是什么傻子,不就是不通人情世故么?那样的家世,原也不需要怎么精通时务的,不懂反而是福。再说了,女儿为家族分忧,那是天经地义的,蒋云清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夫人卖nong地拿那些饰一样一样讲解给众人听,什么是她年轻时候戴的,什么是谁给她的,那上面的宝石又是从哪里来的,哪根yù簪又是哪位名工巧匠琢的。等到替蒋云清定了衣饰之后,随手就给了高端舒两对赤金双股钗。高端舒不要,推辞再三,蒋云清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儿,突然从匣子里抓了两个宝钿花出来,道:“老夫人,这双股钗固定头好,但装饰作用是没什么的,要加上这宝钿花才有点意思。我看这颜色花式又嫩又耀眼,最配高家表姐。戴上以后八分的容色都会有十分,要赶得上我嫂嫂了。”

    那宝钿花,亦是赤金打造,底子上用细如粟米的金珠粘成花式,正中一粒指尖大xiao的圆润珍珠,周围用红宝石琢成的片镶嵌成花瓣,对着光一晃,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一看就很值钱。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青,分明舍不得,一时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可以拒绝,蒋云清一脸不怀好意的故作不懂,高端舒极度想要却又惴惴,拼命掩饰。

    看着这几人瞬间精彩的表情,牡丹顿时有些想笑,且忍住了静坐一旁看这戏怎么往下演。却见高端舒很快就回过神来,主动推辞道:“谢姑祖母和表妹的美意,东西很美,但太过珍贵,端舒绝对不能要。”她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坚决,表现得很有骨气。

    老夫人偏偏还和蒋云清赌上了气,有些心疼地拿了那宝钿花套装上双股钗,硬给高端舒戴上,然后笑道:“多美呀。就是你的了,长辈给xiao辈东西,不许你推辞。再推辞就是不懂事,我要生气。”

    高端舒默然坐了一会儿,泪花一点点地浸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声音却有些暗哑了:“姑祖母,端舒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老夫人很满意她的反应:“不要你报答,老人家我对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总是最好的。”这话是说给蒋云清听的,似蒋云清这般不知好歹的,若非汾王妃特意点了名,看她怎么收拾她

    蒋云清看不下去,回头央求地看着牡丹道:“嫂嫂,时候不早,我们是不是先去看看三哥的新房,然后挑选东西?”

    老夫人见赴宴的东西准备妥当了,便放她二人离开:“你们先挑着,然后让人造个册,拿来我看。”

    待出了门,蒋云清突然顿住,掀起门帘示意牡丹回头看,牡丹回头,但见高端舒已经蹲在了老夫人面前,扬起拳头给老夫人捶上了腿,脸上含着孺慕之情,轻言细语地说了一句什么话,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

    蒋云清轻轻放下门帘,与牡丹一同走出老夫人的院子,轻声吩咐身后的牛妈妈和武妈妈等人:“我把账册落在房里了,你们去取来。天气凉了,赶早去把炉子火盆热茶汤nong好。”

    牛妈妈依言退后,武妈妈却不听,蒋云清阴下脸来死死瞪着她:“你敢以下犯上?可要家法伺候?”武妈妈硬撑了一会儿,到底是抵不住,灰溜溜地去了。牡丹看在眼里,觉着蒋云清的变化真是大。从前她对武妈妈是什么话都不敢说的,现在明显厉害了许多。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里面,但好歹比那闷声不敢出气的好。

    蒋云清见身边没了耳目,方才低声道:“嫂嫂,谢谢你上次来看我。”

    牡丹忙道:“我也没做什么,就只能看看你。”

    蒋云清轻轻叹息了一声:“只有你是不杂私心的。”她苦笑起来:“以前我真傻,还自以为很聪明,现在以为自己聪明点了,结果还是很笨。你大概还不知道汾王府为何给咱们家帖子吧?我先和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心中才有数。”

    原来老夫人一直就没死过心。自从知道平阳郡公这些日子经常出门,又爱抢人东西后,便有了计较。之前高端舒一直是她重点培养推介的对象,这样的事情当然要高端舒出面的,但如果只是高端舒一个人出门去偶遇那还是不妥,没个说辞,所以还是要蒋云清陪衬一下,用的理由还是陪高端舒逛街。

    蒋云清冷笑道:“嫂嫂看着她很端庄是不是?你却不知道,遇到那个人时她是什么样子。她举着个花哨的傀儡子在那里大笑,娇声漫呼。”她学着高端舒的声音,“咦,它的脚会动,呀,它的手也会动,哎呀,它怎么这么好玩。”高端舒一边扯着傀儡子的身后的绳索,让傀儡子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不单是吸引了xiao四的目光,还吸引了一大群人的目光。

    “我就不信她没看到过傀儡戏,装给谁看?我当时没想到她们要做什么,见到那个人我才明白过来。”蒋云清愤愤不平,“嫂嫂你以后离她远点,她不是个好人。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都可以出卖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出卖的?”看到她打了xiao四,跑上前去拉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往xiao四身前凑。

    牡丹一直沉默地听着,听她说完方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怎会知晓那个人是平阳郡公?”

    蒋云清的表情有些僵硬,半晌方道:“我和你说了,你别说出去。”

    牡丹淡淡地道:“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和你大哥之外的人说,但如果你不太放心,就不必说了。”

    蒋云清踌躇片刻,低声道:“是三哥告诉我的。我和他一直相处得很好,汾王府的事情是他打听了告诉我的,平阳郡公是那个样子,也是他告诉我的。我当时也没想到真人是这样子,可看到背后有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冲上来喊郡公爷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牡丹不对她的行为作任何评价,只道:“你是因为讨厌平阳郡公呢,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你这次是运气好,难道你没想过另一种可能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国公府其他人所厌弃,成为永远的弃子。

    蒋云清叹了口气:“我讨厌他做什么?他脑子不明白,也怪可怜的。另一种可能,我是想过的……最坏的结果就是闹大了,汾王府不饶我,然后声名狼藉,我去做姑子,大家就都清净了。我姨娘也用不着再为我死一次。”梦碎之后的不平不甘,对亲人的失望和怨恨,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宁愿一次就毁掉自己那本来就不算前程的前程。所以在被xiao四打的时候,她所哭泣的,并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泣。

    牡丹轻轻道:“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但我还有话要问你,你要和我说实话。这次你和我去汾王府赴宴,假如再遇到平阳郡公,你会怎么办?”

    蒋云清苦笑道:“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会好好说。当时我打了他,他……”她的表情有些古怪,眼中有泪,嗤笑了一声,“他最后没打我,大概在他眼里,我是个最可怜不过的可怜虫。”就连一个傻子都会觉得她可怜,她的亲人怎么就没人觉得她可怜?他们都不是她的亲人。

    牡丹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武妈妈抱着几本账簿,气喘吁吁地大步奔来,一副生怕落了什么话没听见的样子,遂不再言语,拉了蒋云清:“咱们还是先去看看你三哥的新房吧。”

    蒋云清会意,板了脸往前走。

    蒋长义的院子是将他现在的院子和旁边一个xiao院子打通了连在一起的,看着挺开阔,粉饰一新之后,颇有些气派,看得出国公府真是花了心思的。其实牡丹和蒋云清都很清楚,说给蒋长义挑东西,不过是个借口,实际上这屋子里要摆什么,老夫人心中早有定论,她们只需要在这里坐着喝喝水,烤烤火,随便挑几样出来jiao差就行。

    饶是如此,蒋云清还是很认真地给蒋长义挑东西,尽她自己的一份力。牡丹想着,这兄妹二人大概果然是感情很好。

    二人用了近半个时辰,挑了十多件摆设,命人造了册,一起拿去找老夫人。才到得门外,就听高端舒道:“大表哥,龟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一直很向往,却没有机会去。

303章 凉(三)粉红200+

    只听蒋长扬淡淡地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xiao城,人没京城多,也没京城繁华。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高端舒笑道:“风土人情总不一样吧?”

    蒋云清“啪”地一下掀起帘子,冷冷地扫了巧笑嫣然的高端舒一眼,对着蒋长扬道:“大哥,表嫂有些不舒服。”

    蒋长扬立刻起身迎上去扶着牡丹:“什么地方不舒服?”

    牡丹朝他眨了眨眼睛,他也就明白了,没有多问,扶着牡丹同老夫人道:“丹娘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牡丹一眼,有些不高兴地道:“什么地方不舒服?就在这里歇着,请个太医过来看。”

    牡丹胡1uan道:“头痛,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她果然也是头痛,被国公府这一摊子烂事给搅的。国公府就像是和蒋长扬这桩婚事中附赠的臭鸭蛋,不得不要,还扔不掉。

    老夫人便道:“好生将养着,别误了大事。”她口里的大事,就是陪蒋云清去赴汾王府的宴会。蒋长扬厌恶地竖起眉mao来,很凶地道:“什么大事都没她的身体重要以后这些琐事不要找她了,她累不得。”说完牵着牡丹的手就往外头去了,都不曾告辞。

    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倘若不是如今国公府正在危难之中,依着她的xìng子,非得把这对不知天高地厚,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夫妻给逐出去,从此与国公府断了所有关系

    蒋云清幸灾乐祸的搧凉风:“老夫人您别生气,大哥这个脾气怕是改不掉了。不过他对大嫂真是好得没话说。”说着瞟了高端舒一眼,高端舒无辜而莫名地看着她一笑。

    蒋云清倏地沉下脸,把脸撇开,把册子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随手将那册子一扔,厌恶地朝蒋云清摆手:“下去,下去。”她现在看到蒋云清就倒胃口,要说现在这家里她看着谁最舒服,那就是蒋长义了。蒋长义的优点越来越多地体现出来,又孝顺又乖巧又听话又懂事还能干起来了,让他办的事情,不说十全十美,但十件中总有七八件是办得十分得她心意的。

    出了门,牡丹便问蒋长扬:“谈得怎样?”国公府少闹腾点,蒋长扬和她都要少很多事。虽说这父子俩是这样的情形,可外人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再怎么闹,都还是父子。蒋长扬始终也是朱国公府的嫡长子。

    蒋长扬道:“他不甘心,但答应不再闹腾了。”蒋重当时表现得很痛苦很委屈,坐在榻上几乎起不来,所有的精气神全都没了,反反复复地只说一句话:“我不相信单是为了这个,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什么原因他又不敢说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手,他还年轻,还能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去边疆杀敌,他还能立功,他不比方伯辉差可是怎么这么对他?

    “我觉着他又可悲又可恶。”蒋长扬扶牡丹上车,细心地给她拿了一个靠枕塞在她腰后,“坐稳,咱们走了。”

    牡丹揪着他的袖子:“那还去汾王府么?”

    蒋长扬道:“应该还会去,只是可能态度会不同。”比如说原本打算让蒋云清花枝招展去的,这回大概会低调端庄地去,他看着牡丹,“你要是不想去,就让人推了吧。”

    牡丹轻轻摇头:“不能。”就算是不为国公府,她也不能推脱汾王妃。

    车行到修行坊附近,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蒋长扬在窗外道:“有两个熟人,我和他们说句话。”

    牡丹从窗帘缝里看出去,只见窗外阳光灿烂,车来车往,行人如织,有两个穿着皂色袍子的人站在蒋长扬的马前,眼睛正瞟着自己这个方向,她忙把窗帘放下,靠在车壁上,jiao代车夫:“赶到路边去。”

    车尚未停稳,前面就突然sao1uan起来,接着有人惊呼了一声:“xiao心”紧接着一阵喧哗,她们的马车也剧烈地晃动起来,牡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妈妈一把搂入怀中牢牢护住。宽儿也爬过来紧紧抱着牡丹,恕儿扒着车窗颤抖着声音大声喊:“主君主君”

    蒋长扬亦在外面大声喊道:“别慌,我在护着你们娘子。”接着听见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拉住马稳着车出了事我要你们的命”

    牡丹紧紧护着xiao腹蜷在林妈妈怀里,心跳如鼓,眼泪都吓出来,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因为从前只是她一人,现在却还有个宝宝需要她保护。马车很快就平稳下来,喧嚣声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有很多人大声地喊牛疯了,又有人喊救命。

    顺猴儿在外头大声道:“娘子,您还好么?您莫慌,没事儿了。”

    “我很好。”牡丹稳住心神,扶着林妈妈坐起来,示意恕儿拉开车帘。车帘刚拉开一条缝,就被顺猴儿一把扯了下去,竟然是不许她们拉开帘子,顺猴儿大吼道:“谁叫你打开车帘的?外面这么1uan给我块帕子”

    恕儿又惊又吓,闻言哭出声来,反吼回去:“你吼什么吼?是娘子叫我拉开的。”虽然很生气还是扔了块帕子出去。

    顺猴儿安静了片刻,低声道:“娘子,外头太1uan,您还是安心养着,别看了。”

    牡丹示意恕儿坐回去,道:“公子爷呢?”

    顺猴儿道:“您别担忧,那牛疯了,难免伤到人,他带了人去处置,很快就回来了。”

    牡丹的心揪起来,她控制不住地想要不停地说话:“他带的人多么?你去帮他的忙吧?好端端的什么牛会突然疯?有没有伤到人?”

    有人在外面慢条斯理地道:“夫人不必替蒋将军担忧,蒋将军神勇,收拾一头疯牛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倒是夫人,您可还安好?有没有被吓着?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这声音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着阴阳怪气的,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倨傲和目中无人。牡丹一愣,光凭这声音,她认不得这人。

    又听顺猴儿道:“xiao的见过闵王殿下。”

    闵王“咦”了一声,惊讶地道:“哎呀,你的脸怎么了?为何满脸是血?来人呀,请个太医来替他瞧瞧。”

    顺猴儿道:“谢殿下,不过就是一点皮rou伤,不妨事。”

    顺猴儿受伤了?难怪得他不让她们拉开车帘,也不知道伤着了哪里?严重不严重?牡丹紧张得冷汗都浸透了里衣,她听见仿佛不是她的声音,却又是她的声音轻松而平静地道:“给殿下请安。有劳殿下费心,太医就不必请了。只是妾身适才被惊吓了一回,妆容不整,有失体统,不敢出迎,还请恕罪。”

    闵王哈哈一笑:“没吓着就好,没吓着就好。孤还真替蒋将军担心呢,本想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助,请个太医什么的,既然不需要就更好了。要说这京中,每年总会生几起惊牛惊马事件,总是会出点伤残意外什么的,伤者无辜,实是让人同情。”

    牡丹笑道:“殿下仁慈。”

    闵王笑道:“哪里,哪里,孤只是见不得血……咦大郎你来了?那牛怎样了?”

    蒋长扬淡淡地道:“谢殿下关心。那牛已然倒毙了。”

    牡丹听见蒋长扬的声音,全身松懈下来,靠在林妈**怀里轻出了一口气。这会儿她才现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啪”的一声轻响,似是谁拍了谁的肩头一下,闵王道:“果然神勇明日这京中又要传将军独力引开疯牛,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故事了。不过这牛也真是稀奇啊,走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了狂?多亏今日是你陪在夫人身边,若是夫人独自出门,那可怎么好?京兆府应该好好整治一下了。今儿是你,明日说不定又是谁呢。”

    这话里的威胁牡丹听得明明白白,这不是意外,而是警告。她听见蒋长扬的声音平淡无波:“殿下说得对,今日是我,明日说不定又是谁,京兆府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闵王又道:“是谁家的牛查出来没有?要好好给他个教训疯牛怎敢让它上街?”

    蒋长扬笑了一声,没说话。

    接着闵王就要拉蒋长扬去喝酒,蒋长扬拒绝,闵王笑了两声,笑得很难听:“既然将军这么忙,孤也就不勉强了。”

    蒋长扬恭送他:“殿下慢走。”

    牡丹一听到马蹄声响起来了,立刻拉开车帘子看着蒋长扬:“你还好么?”

    “你还好么?”蒋长扬的声音几乎与她同时响起。牡丹看到蒋长扬的身上有血,便指了指:“你?”

    “牛血。”蒋长扬轻轻摇头,递手给她看,“只是手背上破了些皮。”然后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给牡丹看,沉声道:“顺猴儿他们几个倒是被车辕给砸了刮了一下,顺猴儿怕是要破相了。”

    牡丹看过去,只见顺猴儿立在那里,用雨荷扔出去的那块帕子捂着眉骨,脸上果然血淋淋的。他见她看过来,立刻就背过身去:“娘子您别看了,怪吓人的。”

    蒋长扬阴沉着脸道:“走吧。回去再说。

304章 依

    “疼么?”牡丹将一块洁净的帕子轻轻把蒋长扬手上的血迹擦去,待得擦净了,方才现有一处伤口几可见骨。她不由心疼不已,捧着那只手眼里就有了泪。

    “丹娘,对不起。”蒋长扬抬起手来给她擦泪。牡丹扑进他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当时尚且不觉得,这会儿她现她真的是很害怕,她怕他出事,她也怕自己出事,更怕肚子里的宝宝会出事,她非常非常害怕。

    蒋长扬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没事儿啦,没事儿啦,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心慌。”事情只生在须臾之间,他和人说着话,就看见一辆牛车疯似地横冲直闯过来,看着牡丹的车是怎么都躲不过那一下的。当时他心都凉了半截,幸亏是顺猴儿和车夫、还有跟车的人机灵,马是上过战场的战马,轻易惊不得,这才没有造成大的损伤。事后他越想越害怕,假如真的出事,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我才没哭。”牡丹伏在蒋长扬怀里好一歇,才放开了他,取了yao给他上yao,蒋长扬默默看着她,半晌方道:“你怕不怕?丹娘?”

    牡丹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道:“非常怕。不过听到你的你的声音,我就不怕了。可后来听说你去引开牛,我又害怕了。是不是闵王做的?”今天她遇到这种事,不曾亲眼看见就已经怕成这种样子,那么往日她没见到的时候呢,他遇到的事情铁定更凶险百倍。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握紧了蒋长扬的手。这是她要牵一辈子的手,她不想放开,也不能放开。

    “是他做的。他在警告我。”蒋长扬注意到她的xiao动作,心里一暖,也握紧了她的手,“我想我能保护你,结果还是让你涉险了。”他的声音有些苦涩,“丹娘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注意别浸湿了。”牡丹把绷带打上结:“那条疯狗太张狂了,有没有办法收拾他一顿?可不可以和他老爹说?”

    蒋长扬摇头:“不能说。任务jiao到我手里,办好了是应该的,办不好,总告状,还拿我有什么用?”凡事都要拿出证据,光凭闵王说那几句话,做不得数。退一万步讲,他就是找到证据又如何?皇帝会放着正事不做,去替他儿子和臣下打官司么?

    这个道理牡丹也懂,领导把任务jiao给下级,就是要下级把任务完成的,总是告状且搞不定工作的下级是无能的,不配拿薪水,也会被人鄙视瞧不起。只是这道理搁在自己人身上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愁肠百结:“你说你的事情很快就要办好了,是故意让我心安骗我的吧?你平日里遇到的事情铁定比这个凶险百倍是不是?要不然闵王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蒋长扬出了一口气,“丹娘,我不想要你担心,但还是让你担惊受怕了。所谓的内卫,就是专干这些麻烦活的,大多数人的身份都没有公开,似我这等,面临的麻烦就更多,所以我才不愿意再做内卫。你忍忍,再忍段日子就好了,真的。”他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来,用鼓励的语气道:“闵王为什么会这样?说明他急了他怕了,知道不?”

    狗急跳墙是要咬人的。牡丹沉默许久,没有再追问他其他的事情,只低声道:“请你一定要xiao心。”她抚着xiao腹,“还有他,他也要你xiao心。我们娘儿俩都要你千万xiao心。”

    她的脸一半隐藏在暗影里,一半迎着阳光,透出健康的半透明的瓷白色,眼睛亮亮的,黑色的瞳仁里有两个他。她的表情非常认真,用的语气有些柔软娇嗲,又带着些强横霸道,总之是不容许他拒绝。蒋长扬心里一软,猛地将牡丹拥入怀中,沉声道:“我答应你们,我不会有事。”

    “说的不算,要做的。”牡丹闷闷地道:“以后我会尽量少出门。汾王府那里我明日就使人去推了。想来这事儿已经传出去了,她老人家应当能体谅我的难处。”她希望的是,就算是不能通过汾王妃把这事儿传给里头知道,也希望能让许多有影响力的人知道,从而叫闵王不敢再这样明目张胆的猖狂。

    现在不要说她不去汾王府了,就是她说她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想吃龙肝凤髓,他也依得她,想方设法给她nong来。蒋长扬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好。”

    牡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你答应我,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身败名裂”

    蒋长扬一愣,随即笑起来:“我答应你。”他和潘蓉,与闵王本来就是死敌,牡丹这句话最合他心意了。

    二人依偎着坐了一会儿,蒋长扬扶牡丹起来:“咱们去看看顺猴儿他们,今日多亏了他们。”

    太医刚走,顺猴儿就拿着面镜子在那里对着自己的伤处左照右照的,恕儿领着两个粗使婆子在廊下熬yao,见状对着他冷笑:“你应该觉得高兴,以后再不会有人把你当女郎看待了。”

    顺猴儿将镜子一扔,笑道:“恕儿,我问你,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好看得太不像话了?”

    恕儿白了他一眼:“男生女相。竟然也好意思说自己好看?在我眼中,可从没觉得娘娘腔好看。”虽然他是比她和这府里的许多丫鬟都好看,但他是男人啊,长成这样子就是不对的。

    “没有?”顺猴儿拍着窗台笑道:“既然没有你何来这么大的怨气?我怎么听都觉得你是认为我这个男人比你这个女人还生得好看是件不对的事情,所以特别生气,是不是?”

    “呸”恕儿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蒲扇一扔,双手叉腰:“你耳朵怎么生的?你脸皮也怪厚的啊?好听话难听话都分不出来?”她拉开架势,正要开始数落顺猴儿,突然听到牡丹道:“恕儿你的yao熬好了?”却是蒋长扬和牡丹走了过来,把她的一席话全都听了进去。

    顺猴儿立刻站好,恭恭敬敬地道:“公子,娘子。”

    恕儿满腹的话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悻悻地白了顺猴儿一眼,怏怏地道:“还没呢。奴婢这就熬。”然后捡起蒲扇,走到yao炉旁狠似地使劲搧起来。

    在蒋长扬面前,顺猴儿跟变了个人似的,端正了神色,把从最初现牛狂,再到闵王出现,说了些什么,表情是什么,一一都说给蒋长扬听,表演得活灵活现的,连闵王的那种猖狂和目中无人假惺惺都全都再现了一遍,看得牡丹叹为观止。

    顺猴儿表演完毕,气哼哼地道:“公子爷,难道咱们就吃了这个暗亏,就这样咽了这口气?”

    蒋长扬不答他的话,只同牡丹道:“让厨房里今晚给大家添菜,你也去歇一会儿。”

    虽然她早就命人给厨房传过话了,但牡丹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往后头去。他不想要她在面前听这些事,她就听他的安排,安安心心地享受安宁。

    这一夜,牡丹蜷在蒋长扬的怀里,八爪鱼似的紧紧揪着他的衣服,贴着他,搂着他,就像是一个离不开父母的孩子。蒋长扬伸着手臂由她压着,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一点点地顺着手臂往上爬,犹如蚂蚁钻咬一样,难受得很,他却没有收回手臂的打算,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绣了百子嬉戏图的帐顶,默默地盘算着。

    翌日,林妈妈坐了驴车,掐着点到了汾王府,请人通传进去没多久,就有人出来请她进去:“王妃这会儿刚好有空,让妈妈进去。”

    没想到会这么快,这其实也说明王妃真是喜欢牡丹的。林妈妈因为昨日遭遇惊险而显得有些灰暗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亮色,她认真地打理了一遍衣饰,端正了神色,稳稳重重地跟着来人往里走,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一言一行千般谨慎,万般xiao心,只怕一不xiao心就给牡丹丢了脸。

    王妃刚用完早膳,正在廊下逗雀儿,身边珠围翠绕的,一大群中年的,年轻的,年幼的美人儿,个个欢声笑语,香味儿老远就能闻得见。看到林妈妈过来,都笑说:“有客人来了。”接着就纷纷告退,只留了林妈妈见过的陈氏在一旁陪着。

    “给王妃请安。给夫人请安。”林妈妈稳重地行下礼去,把要同汾王妃说的话又暗自在心里过了一遍。

    汾王妃和颜悦色地道:“起来罢,你是丹娘的rǔ母吧?”又吩咐莺儿:“给她个座。”

    “谢王妃赏。”林妈妈不敢坐,拘束地站了,把来意说明,按着牡丹的话,只字不提闵王,只着重形容当时的凶险。

    汾王妃沉静地听她说完,道:“我昨日听人说有牛狂在街上伤人,却没想到你们也碰上了。你家夫人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林妈妈含笑隐晦地提了下牡丹有身孕了,所以要将养一下的意思。

    汾王妃表现得很欣喜,说了恭喜的话打林妈妈回去,又说稍后会让人去看牡丹。

    林妈**任务圆满完成,高高兴兴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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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章纷纷(粉红240+)

    汾王妃摸了摸头上的钗子,叹道:“又来了么?”又要开始了,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手机阅读小说,同步更新\!{www.uu234.com'}好端端的会遇上这种事,说不得与蒋长扬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

    陈氏莫名其妙:“娘,什么又来了?”

    汾王妃这才想起身边的人不是精通时务的大儿媳,而是不理世事的陈氏,便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丹娘来不了,不知国公府会让谁陪蒋云清来?”

    “兴许高老夫人会亲自出马也不一定。”陈氏听到蒋云清的名字,脸色微沉,却不愿意当着汾王妃的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知道,汾王妃对xiao四的关心爱惜丝毫不亚于她。

    汾王妃道:“高氏花样太多,我是不希望她来。”

    陈氏便道:“那不如改个时候?”这一改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原来她对蒋云清印象还不错,可后来又听家里人说国公府怎样,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带上了些成见,可那也还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但自从蒋云清打过xiao四之后,她是真正地讨厌起蒋云清和国公府的人来了,就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他国公府的人聪明呀?蒋云清今日敢动手打xiao四,也难保日后不会。

    汾王妃知她心中所思,便笑道:“xiao四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其他机会也不太适当。也不是家里不好,就生不出好女儿来的,让她来,咱们好好观察一下,再作定论。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xiao四长这么大,你见过他对谁这样么?没有吧?”汾王妃呵呵地笑起来:“我们的xiao四竟然会怜惜人了。而且也不会吃亏呢。”

    这倒是实情,xiao四仿佛没有多余的情感,一直都和所有人隔着一层,包括她这个亲娘也是如此,长这么大,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事情生。作为母亲,她不喜欢任何对xiao四不好,动手伤害过xiao四的人,但作为母亲,她却也希望能够有人帮忙改变xiao四,帮助xiao四长大。想到此,陈氏微笑起来:“那母亲说怎么办才好?”

    汾王妃道:“还是要落在丹娘身上,你看这样如何?你替我跑一趟,去看看她,看她的身体如何。如果真的是需要将养,那也就算了,恭喜她有喜。若不是,而是别的原因,你就说到时候我派车来接她,我的车舒适,最适合她这样的人坐了。”若是因为旁的原因,坐了汾王府的车谁还敢多事?

    陈氏愁兮兮地道:“这样不太好吧?她的rǔ母已经说了她不好,咱们还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汾王妃道:“你是听说她受了惊,有了喜才去看她的,又不是硬bī着她来参加宴会。你按我说的去做,她不会生气。”

    陈氏只好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情,道:“那儿媳去命人备礼。”

    汾王妃点了点头:“宜早不宜迟,收拾好就去吧。”

    陈氏到了曲江池蒋家别院,温和地把汾王妃的问候传到,恭喜了牡丹,有些结巴地问牡丹的身体状况如何,需要休养多久。

    牡丹心知肚明汾王妃果然知道事出有因了,也就改了主意,顺水推舟,由着陈氏把话说完,顺着她的意思道是兴许那日也休养得差不多了,谢了汾王妃的好意,答应那一日由汾王府的马车来接自己去赴宴。

    陈氏见她应了,高兴得和什么似的,随即担忧地看着牡丹的肚子,有些犹豫地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认得一个高僧,待我去求他给件开过光的东西给你带着,求佛祖保佑你们母子平安顺利。”

    陈氏的xìng子也许有些古怪,但本xìng却是个很善良的人,牡丹很感激地谢了她的好意,送她出门。

    陈氏刚走没多久,又来了访客。

    秦三娘坐着一张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毡车,只领了阿慧并两个跟车的仆从登门拜访。牡丹晓得她多半是收到了消息,少不得打起精神接待她。

    秦三娘已经迅恢复了产前的身材,容光焕的,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光彩。她梳着最时髦的愁来髻,画月棱眉,眉间贴了款式最新的花钿,绯色长裙配檀色披袍,明yan却又稳重,一路笑盈盈风情万种地行来,叫牡丹都看得有些晃眼了。

    秦三娘很得意牡丹的反应,笑嘻嘻地作xiao儿女态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了吧?”

    牡丹笑赞道:“比之从前更美上几分。你瘦了,我倒是要开始胖了。”

    秦三娘闻言,xiao吃了一惊,随即笑着作恭喜状:“恭喜,恭喜。我可以和你分享许多美颜心得。”

    牡丹见她表现得如此亲热轻松,打起十二分精神,饶有兴致地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瘦下来的?”

    秦三娘笑了一声:“这个最简单不过,少吃少喝,它自家就瘦了。”

    林妈妈大惊xiao怪:“那怎么行?多饿呀。忍得了么?奴婢看,三娘子是天生的美人,就是不饿,也会自己瘦下来。”

    牡丹忍笑,原来林妈妈也会讨好人。

    秦三娘笑起来:“妈妈真会说话,听得我眉开眼笑的。但真是忍下来的。这就和其他事情一样呀,想要如愿,就得忍,再难也得忍。”

    牡丹觉着她是别有所指,便笑道:“同道中人,我也忍得。”

    秦三娘会意地一笑:“我替人传信来的。前些日子我们府里一个奴仆,跟过我那外甥卢五郎几日的,他也见过那金不言,他在街上遇到金不言,金不言让他传句话给你,芳园的事情他都知晓了。”

    “怎样?”牡丹抬眼看着秦三娘,蒋长扬等人到处找金不言都找不到,偏巧景王府的一个xiaoxiao的奴仆在街上就能遇到金不言,真是太巧了。

    秦三娘对视着牡丹,缓缓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他说他不管是谁家的,只要能按着契书上写的条款按时按质按量jiao货就行。你这笔生意,稳赚了”

    牡丹叹了口气,“生意是稳赚了,但我想着昨日就心有余悸,害怕极了,都不敢出门了呢。”

    秦三娘叹道:“金不言这事儿本打算让阿慧过来和你说一声,我就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情,这才特意登门来看你的。不然我那里也丢不开手。”

    牡丹就问她,她的孩子可好,可取了名?秦三娘轻描淡写地道:“有个xiao名儿叫全儿,他说等孩子满了周岁,就正式取名上宗牒。”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这个xiao名的意思是福寿双全。这孩子果然也长得壮实,就没生过病,乖巧得很,几乎不怎么哭闹,就爱笑,很讨人喜欢。”

    “恭喜呀。”牡丹笑道:“我对我孩子的要求也只是福寿双全。”她猜秦三娘口中这个讨人喜欢,大约就是讨景王喜欢,能够上宗牒,这说明秦三娘母子到时候就能得到正式承认了罢?

    “同喜,同喜。”秦三娘微微一笑:“做母亲的心情都差不多,好了,知道你安好,我就放心啦。我那里还有事急着要处理,就不久留了。”

    牡丹见她去意坚决,便也不再留她,送她出了门,看她登车而去,立刻就叫顺猴儿过来:“烦劳你带伤跑一趟,就说汾王妃派了陈夫人过来看我,彼时派车来接我去赴宴,我已经答应了;还有就是秦三娘上门来瞧我,替金不言传话。”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她说金不言是景王府的奴仆在街上撞见的,还有就是她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只在我这里呆了一盏茶的功夫。”

    顺猴儿闻言,知道耽搁不得,忙迅去了。下午时分回来道:“公子爷说他知晓了,让您多休息。要是来得及,请您准备些好的素点心送去福缘大师那里,若是来不及,xiao的出门去买。”

    “来得及,来得及。”牡丹忙忙地叫人去厨下收拾做点心,又叫林妈妈把干果挑四样好的出来准备装盒一并带过去。这里刚收拾妥当,又有人说蒋重来了。

    牡丹只好又迎了出去。蒋重皱着眉头看了她一回,道:“你们都还好吧?大郎又去办差了?”原来也是听说了那事儿,上门来探望的。只是他不知是不是受了严重打击的缘故,整个人看着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他能想到主动上门来探望二人,牡丹还是觉得高兴,便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听到蒋长扬受了点轻伤后,蒋重长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站着了一会儿呆,游魂似地又走了,走到门口才又突然想起来似的,jiao代牡丹:“既然受了惊吓,就去将养着。你……劝劝他,不要太拼命了。”

    “是。”牡丹探着脖子看着蒋重游魂般地飘了出去,蒋长扬说得对,因为没有希望,所以蒋重没有精气神了。

    傍晚时分,蒋长扬和潘蓉一起回来,潘蓉替白夫人把对牡丹的问候传达到,就与蒋长扬、袁十九一同关在一起到半夜时分才散。

    蒋长扬轻手轻脚地摸上床,牡丹翻身将他抱住:“今日国公爷过来了,说让你不要太拼命。”

    蒋长扬一愣,随即一笑,咬着她的耳朵道:“我下午去找了景王,他也被闵王咬了一口。”

306章 谨(一)

    ——臧——臧——

    牡丹笑道:“你找金不言这么多天,景王府也不见吱唔一声,咱们这里刚出了事,秦三娘突然就来了,我就猜着没这么巧的。是不是用金不言的事情来交换?”

    蒋长扬点点头:“是有点那个意思。”一个昙花楼,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他估摸着,皇帝并不是要清算什么,而是借这事件试探各方的反应。待到真相查出,皇帝得到了所想要的,他自己却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得罪许多人。查出真相不难,难的是他如何全身而退。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汾王府宴会这日,国公府一大清早就把蒋云清给送了过来。果然不出蒋长扬所料,蒋云清穿的不是那日挑出来的华贵衣饰,而是本着大方得体为原则,穿了浅鹅黄sè短福配豆青sè八幅罗裙,披鸭黄sè披帛,再配了两件精致贵重的饰品,熏口清幽稳重的衣香,看上去清新不失稳重,的的确确像是个公府女儿了。

    她只带了武婆子和丫鬟香橙,没带牛婆子。牡丹猜着大概是因为老夫人还是希望能够促成这门亲事,不希望属于杜夫人一派的牛婆子在中间坏事的缘故。

    未时,汾王府果然派了车来,蒋云清见状惊讶万分,她就没想到汾王府会派车来接牡丹,表情就有些犹疑。她如今是惊弓之鸟,牡丹和纷王府走得太近,对她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拿不准,牡丹在汾王府和她之间会选择谁。

    牡丹故作不经意地给她解释:“我那日受了惊,见着马车就心慌,我又……”她的脸有些微红,“你哥哥本是不许我出门了的。我使人去汾王府告罪,王妃便让陈夫人来瞧我,道是她的车又宽又软,马儿也温顺,我推辞不得,只好腆着脸受了这份好意。”汾王妃为何会一定要她过去,还不是为了蒋云清的缘故。

    蒋云清听出些端倪来,也就收了犹疑的神sè,转而笑道:“嫂嫂,您又如何了?”

    林妈妈笑道:“我们少夫人有些面皮薄,说起来总不好意思的,娘子您就别打趣她了。”也是时候传话到国公府去了。

    蒋云清看着牡丹和林妈妈等人的神sè,越发确定了心中猜想,不由笑道:“恭喜大哥大嫂,这真是太好了。”便许诺要给她未来的小侄子做小衣裳之类的东西。

    武婆子在一旁听着,先是惊讶万分,随即也跟着拉了香橙磕头贺喜,牡丹也就让林妈妈赏了她二人,欢欢喜喜一起登车前往汾王府。

    果然如同臧嬷嬷所言,客人真的不多,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也有几个年龄与蒋云清相仿的年轻姑娘,这些人牡丹都认识,都是和王夫人比较谈得来的,算是熟人。蒋云清到底是出席这样的宴会少了,极其不自在,与众人见过礼后,就紧紧跟在牡丹身边坐着,一动不动。

    陈氏和王府的下人偷偷打量她,她都没什么反应,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戏台子。台子上先演的参军戏,后来又演傀儡戏。两者请的都是京中最有名的艺人,汾王府给的酬金丰厚,这些人表演得极其卖力,引得众人欢笑一片。见无人刁难自己,戏也着实演得好瞧,蒋云清僵硬的表情也跟着渐渐放松下来,时不时地也会主动和牡丹说上几句笑话了。

    席面分了男女,中间用行障隔着,这边女人们虽然笑得灿烂,却还顾忌,不敢大笑,隔壁的男人们却是肆无忌惮的,笑声震天。汾王妃听见那边热闹,便招手唤了莺儿过来,吩咐道:“你去瞅瞅,小四可欢喜?”

    少倾,莺儿含笑来回话:“看得目不转睛的,连最爱吃的果子都顾不上吃。”

    汾王妃也就欢喜起来,叫演傀儡戏的再多演两个节目。自听说小四去抢在端舒的偶儡子,她就猜着他大概会喜欢这个,这才看来讨他欢喜的。现下听说他喜欢,就和三伏天吃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的高兴。

    蒋云清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小四本就不通人事,又是高端舒故意去招惹小四,她打小四那一巴掌实是她不对。汾王府没有与她计较,其实也算是大度了。

    一连看了几场戏,汾王妃有些累了,便起身叫嗣王妃陪着众人,她自己让陈氏扶着,招了牡丹过去:“你身子不同寻常,坐了这大会儿想必也累了,与我一同到后头去歇歇牡丹猜她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也就谢了,蒋云清生怕她把自己一人

    扔在这群陌生人里,不由惊慌起来,悄悄扯住牡丹的衣襟,低低喊了声:“嫂嫂。”

    汾王妃便看了蒋云清一眼,笑道:“你若是不想看戏,不嫌里头闷,也同你嫂嫂一起来罢。”

    “回王妃的话,戏虽然好看,但嫂嫂也需要照顾。我不嫌闷。”蒋云清大喜,忙起身谢了。她是长期在杜夫人手下讨生活的人,行礼的动作和说话时的语气表情都很是得体。

    几人相携一同往后头去,汾王妃认真地打量着蒋云清的一举一动,亲切地道:“清娘平时很少出门?”

    蒋云清谨慎地道:祖母年迈,母亲也不爱出门。”说到这里,她又给汾王妃和陈氏行了一礼:“请恕小女无礼,轻慢了平阳郡公。”

    牡丹便在一旁道:“府里都说王妃与夫人心胸宽阔,不计较呢。刚才清娘一路行来都很担忧,我就劝她不必,见了王妃和夫人就知道都是好人了。”

    好听话人人都爱听,何况汾王妃也认为她自己果然是心胸广阔的,便哈哈一笑:“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有什么可计较的?今日我让你过来,是觉着你也受了委屈,希望你别和我家小四计较,你倒是先给我们赔上礼了。”

    蒋云清的眼圈微微一红,随即掩去,低声道:“是我不对。”是她不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情拿小四作伐。先前她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要如何摆脱自己可悲的命运,如何报复家里的人,根本不管其他人如何,真正羞愧是在小四饶了她的那一刻开始一她的委屈不干旁人的事,只和家里人有关系。只是这许多话她都说不出来,也无法说出来,只能承认是她不对。

    陈氏叹了口气,道:“好了,既然误会解开就不要再提此事了。风有些大,都往里头去歇着罢。”

    众人也就嘻嘻哈哈地说起其他事情来,不再提此事,蒋云清仍然很沉默,只不过非常照顾牡丹,表现得很细心周到。

    到得后院,汾王妃示意牡丹与她一同去说话:“你来与我说说王夫人最近写信给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与她在一起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快,怎么也相处不够。这还没说完话呢,她匆匆地又要走了。”

    蒋云清情知自己不合适再跟在牡丹身边,便主动道:“我看着这外头的菊花开得真好,我就在这外面看看花儿,嫂嫂陪王妃说完话让人来寻我。”

    汾王妃就叫陈氏:“你陪着清娘在这园子里走走看看。”

    牡丹看了蒋云清一眼,示意她不要走远,蒋云清回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即乖顺地跟着陈氏去了。

    入得内室,汾王妃示意牡丹在她身边坐了,笑道:“刚才人多,我不好多说,这会儿却是要好好恭喜你们小两口。可给你婆婆写信报喜了?”

    “写了。”牡丹微微一笑,“母亲她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的,走之前就做了好些衣服鞋袜。”

    汾王妃叹了口气:“她算是苦尽甘来了,你们刚成亲那会儿,她是无比担忧你二人。”她没有继续往下说,牡丹却是晓得王夫人担忧什么,无非就是怕自己如同外头谣传的一般不能生。若是自己果真不能生,不要说外头的风言风语,就是国公府那里她都要穷于应付。

    汾王妃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车被疯牛冲撞,接着遇到了闵王?”

    牡丹实话实说:“当时是遇到了闵王,他说要帮着找太医,后来又要请成风去喝酒,成风都拒绝了。”她无比希望汾王妃能够给她一个中肯的建议,但却不好开口。这种事情,和从前求的那些事情完全不同,牵扯太大,除非汾王妃肯主动帮他们,不然她都不好提。

    汾王妃笑着摇头:“闵王啊,这孩子……刚发生这样的事情,成风怎会有心情陪他去喝酒?还是景王稳重细心得多。今日是小四的生辰,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让人备了礼送过来。”

    “我也是那日才听臧嬷嬷说了的,也备了几样小东西给平阳郡公闲时玩耍。适才您没提,我也就没拿出来。”牡丹心中一动,这景王真是面面俱到,什么地方都有他chā一脚。

    汾王妃笑道:“这个臧嬷嬷,嘴巴真多。我只是想着,总归就是那么个意思,图个热闹就好,原也不必让大家破费劳心。不过你不是外人,我就收了。”

    忽听外头传来二阵笑声,却是个年轻男子的。牡丹想到留在外面的蒋云清,就有些发急,汾王妃也大吃一惊,“谁会跑到这里来?胆敢这样的笑!

307章 谨(二)

    那笑声响了两声也就没了,倏忽来倏忽去,牡丹与汾王妃面面相觑,汾王妃便指使莺儿:“你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外头喧闹?谁放进来的?半点规矩都没有。”

    牡丹见她很生气的样子,猜她的确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将心放了下去。静观其变。

    莺儿出去没多会儿,陈氏就快步进来,欢天喜地的道:“娘,您怎么也想不到。刚才您听见人笑了么?”

    汾王妃皱眉道:“自然是听见了,到底是谁?”

    陈氏也觉着自己有些失态,便也就顿住了,只是语气里的欢喜怎么都掩不住:“是小四在笑!”虽然只笑了两声,但他到底是在笑了。

    汾王妃猛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陈氏反复道:“小四在笑!我陪着清娘在外头看花,走到悬崖菊那里时,黄鹂有事要回禀。我便让清娘在那里等我,谁知回来就看到三个孩子互相扔泥巴玩。”

    陈氏有些语无伦次,牡丹听她说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梗概。大意是蒋云清独自在悬崖菊那里看花等陈氏等自己,小四和嗣王最小的一个儿子,才有十岁的小十五一起进来寻汾王妃,本是十五郎自己爱上了傀儡戏,想借着小四的名头求汾王妃在府里养个演傀儡戏的小戏班子,哪成想就看到了蒋云清。“小四没什么反应,十五郎却恨蒋云清打了小四,于是便从池塘边挖了稀泥,丢去扔在蒋云清的身上。

    蒋云清州开始还忍气吞声,尽量躲避,打算往其他地方去,后来被一块稀泥砸在脸上,狼狈万分,于是暴怒,也抓了泥反击,双方都是闷声不响地互相扔泥,谁也不让谁。武婆子和香橙见状,不敢声张,只能在中间阻挡,一来二去,反而是她二人挨的泥巴最多。小四先前只在一旁看,看着看着也抓了泥巴加入战团。

    他打了蒋云清一下,蒋云清也扔了他一脸,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陈氏接着兴奋地道:“我听见声音不对劲,赶过去一看,几个孩子都和泥猴儿似的。难得的是小四他竟然笑了。”

    牡丹的脸sè微微有些难看,王府里这么多人.她就不信小四和那什么十五郎身边没人跟着伺候,却放任他们这样欺负蒋云清。还有陈氏,她一直就在外头,难道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非得她儿子高兴了,笑出声音来了,她才满意地出面?再说小四和十五郎是孩子心性,但蒋云清不是,蒋云清是已经到了婚配年龄的姑娘。她是来做客的,不是来给谁出气,给谁当猴子耍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蒋云清会怎么想?

    人是她带来的,她自然要把人平平安安,完好无缺地带回去,牡丹便起身道:“现在还闹着么?我去看看。清娘她性子有些拘谨,爱钻牛角尖,又倔强,不是很放得开的人。年纪又轻,不知轻重,怕伤了人。”

    陈氏听其音辨其意,知道牡丹不高兴,细细一想,她只顾着让小四欢喜,就没有想到会轻慢客人欺负客人,的确是她处理不当,就有些尴尬,避而不答牡丹的话,只喊身边的人赶紧去将几人给隔开:“叫他们不要再玩了,伤着谁都不好。去把清娘子请进来梳洗换衣。”

    “丹娘你莫去,臭小子们不知轻重伤着你怎么办?莺儿你去扶清娘子进来,叫小十五在廊下给我跪着等赏:这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该请家法好好训诫一顿了。”汾王妃拦住牡丹,责怪地看了陈氏一眼,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备热水脂粉等物,准备供蒋云清主仆几人梳洗。

    陈氏有些心虚,躲了开去:“我去寻两身衣服过来。”

    见陈氏和莺儿都去了,汾王妃方笑看着牡丹道:“丹娘,你莫生气。她心眼不坏,只是心里眼里都只有这孩子,不通时务,难免失了分寸,等会儿我让她给清娘赔礼。”

    “这也是意外。陈夫人……说到底,也是做母亲的一片心。”牡丹微微叹了口气,让陈氏给蒋云清赔礼?这不现实。怪小四?小四明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那什么十五郎呢,已经被罚了在廊下跪着了,汾王妃说了要请家法就是要请家法,绝无当着她们一套背着她们一套的可能。蒋云清打了小四,汾王府没有计较,现在是十五郎不懂事,陈氏虽有不妥之处,汾王妃也亲自开了口,她还能要求什么?无非就是安慰蒋云清罢了。汾王妃就点点头:“你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好了。她为了这个孩子,耗尽了心血,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他能够笑,平安富足。平安富足,在我们这样的家很容易就能做得到,难得的是看到这孩子真的高兴。我是没有想到,小四会真的……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有些话她不好明说.她是真的没想到,小四的两个第一次,都和蒋云清有关系。这就叫缘分。她也曾打听过蒋云清的事情,知道蒋云清在家不受宠,生母的地位也很低,基本上可以说是前途渺茫。庶女、不受宠、不美貌、不能干,这些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蒋云清本人没任何恶名,而小四对她感兴趣,这一点就已经可以了。

    牡丹知道汾王妃要提蒋云清的事了,却不愿意应承汾王妃。她和蒋长扬的确多有仰仗汾王府的地方,汾王妃对他们世的确很不错,但小四的确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将心比心,倘若她身处蒋云清这样的身份地位,会不会选择这样一桩婚姻?答案很明显,同情是一回事,爱情和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的。

    “平阳郡公很聪明,也很善良,王妃和陈夫人把他教得很好。”牡丹轻轻接上汾王妃的话头,大胆地看着汾王妃。

    汾王妃皱着眉头看着牡丹,牡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和眼神温和一些,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可以领蒋云清来参加这个宴会,却绝对不会替汾王妃在中间传这个话。不管最后蒋云清和小四会是什么结局,汾王妃会不会因此生气,她都不。

    二人对视片刻,汾王妃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扶着额头道:“罢了。我不勉强你。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问她!”她苦笑起来,不再掩盖她的意图:“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国公府同意,她就没法子。

    但我自家清楚,倘若她不肯,不是真心实意的,娶进门来不过是害了两个人。一家子都不得安宁,又有什么意思?”

    牡丹见她如此爽快,反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便道:“天越来越冷啦,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张白狐皮,若是您不嫌弃,我让人拿过来给您做个取暖的小物件儿罢?”

    “呵。”汾王妃轻笑一声,抬手抚抚牡丹的脸颊,“好吧,我就接受你的歉意。”

    牡丹开心的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王妃,谢谢您。我去接云清,小姑娘脸皮薄,怕是会羞哭了。”遂起身到门口去接蒋云清。她往门前站定,果见不远处的廊下跪着个泥猴儿,身上和一张脸上全是泥浆,只有两个眼珠子还灵活地转动,看到她看过去,便对着她做鬼脸。牡丹猜他便是那小十五了,懒得理睬他,抬眼去看蒋云清。

    见着被莺儿扶着的蒋云清,牡丹不由大吃一惊,蒋云清的头发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稀泥,散发着一股子淤泥的臭味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咬得发白。显见得是气得不轻,却还能镇定地给汾王妃行礼,语气淡淡的,没显出多少愤怒:“云清失礼了,请王妃莫要怪责。”

    汾王妃看到她的样子,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只温和地道:“都是我们不好,让你受了罪。我一定会重罚十五郎,给你出气。”又一迭声地叫人给蒋云清收拾,蒋云清谢了她,还记着武婆子和香橙:“我有两个下人也需要盥洗,烦劳王妃借个地方给她们梳洗一下。”

    汾王妃见她不急不缓,不哭不闹的,行事也周到,心里又有几分稀罕。她的想法有些不同,若是蒋云清挨了欺负的时候只会哭,只会躲,不会还手,她反倒瞧不上了。大家子里面,怎会没有点龌龊事呢?能够有点脾气,被人欺负的时候敢还手,那才好。可是,千金易得,真心难得,总要蒋云清愿意才行。想到此,汾王妃又难过起来。

    这时“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小四冲了进来,他根本不看其他人,径直往蒋云清面前站了,把脏兮兮的手往她面前摊开,眼睛直直地看着蒋云清。

    众人都屏声静气地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蒋云清呆呆地看着小四的手,他的掌心里爬着一只个头稍比其他蚂蚁大一些的黑蚂蚁。蒋云清皱眉看着那只蚂蚁不动,他把她当成什么?玩伴?

    “小四。”汾王妃小心翼翼地喊道,“清娘不喜欢蚂蚁。”

    小四仿佛没听见汾王妃的声音,固执地一直抬着手放在蒋云清面前,每当那蚂蚁要爬出去的时候,他又把它拨回去。如此反复再三,蒋云清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捉住那只蚂蚁。

308 翻(一)

    看到蒋云清拿起那只蚂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四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快活来,眼巴巴地一直看着蒋云清。

    蒋云清僵硬地拿着那只蚂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求救地看着牡丹。小四等了一会儿,见她拿着蚂蚁不动,便又把手摊开放在她面前,蒋云清赶紧把那只蚂蚁放回他手里,他便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只蚂蚁走出去,把那只蚂蚁放在了门外,然后自顾自地转身走了。虽然小四没有在这里待得太久,就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喜欢蒋云清。不管是把蒋云清当做玩伴还是当做什么,他对蒋云清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这十分难得。

    汾王妃看着满脸mí茫之sè的蒋云清,轻轻叹了口气,暗自命人去去备礼,准备改日登门拜访朱国公府。不多时,蒋云清收拾妥当,换上了她自己备着的衣服,便低声同牡丹商量:“嫂嫂,您的事情办完没有?我想回家了。”

    牡丹便和汾王妃告辞:“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先回去了。”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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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王妃也不多留她们,只再次同蒋云清道歉,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蒋云请轻轻摇头,并不多话。

    说话间,陈氏带着人捧了两套十分华贵的衣裙过来,笑道:“这个给清娘穿的……”一转眼看到蒋云清经换了衣裙,知是自备有衣裙,又见二人告辞,就有些舍不得。她无比希望蒋云清能多留一会儿,谁知道下一次小四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她想开口挽留,却又知道不合规矩,便从腕上褪下一串精雕细琢的檀香木佛珠。要送给蒋云清。

    蒋云请坚决不要,脸都急红了。牡丹便劝道:“夫人请收回吧,她不要就算啦。”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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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汾王妃便朝陈氏使眼sè,意思是急不得。陈氏只好收回东西,亲自送牡丹和蒋云清出去。途中遇到还在廊下跪着的泥猴儿十五郎,便没好气地轻轻打了十五郎一下,骂道:“你个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看我不叫你娘打你板子。还不给客人赔礼?”{Y>5[gp

    十五郎懒洋洋地朝蒋云清行了个礼,道:“对不起,我错啦!请客人莫怪。”

    蒋云清板着脸没理睬他,显得很有性格。十五郎撇了撇嘴,蔫巴巴地又跪回原处去,又偷偷地回过头来看蒋云清。

    陈氏看着姑嫂二人登了车,还依依不舍地道:“以后你们经常来玩。”;r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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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云清沉默着点了点头。待到车帘一放下,她就委委屈屈地靠着牡丹的肩头,咬着唇,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下来。牡丹知她忍这眼泪已然忍了很久,便递了块帕子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指指车外,示意她别让汾王府赶车的人听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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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杜夫人做的什么梦,可以在梦中医病?蒋长义再过几日就要成亲,要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打算既不担责,又要正她国公府女主人的名?牡丹微微一笑,稳步入了房中,但见老夫人、杜夫人、高端舒,以及高端舒的娘都在屋里坐着,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笑容的含义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看到她和蒋云清入内后的反应——都很关心今日汾王府之行结果如何。

    不等牡丹和蒋云清见礼,老夫人就眼尖地发现蒋云清的衣裙换过了,神sè就有些晦暗不明,严厉地瞪着蒋云清和牡丹,只苦于当着高端舒母女的面不好立时就发作出来。勉强忍到牡丹和蒋云清与众人见过礼,落了座,她方才道:“今日还好玩么?”=2dh}8Mz

    蒋云清淡淡地道:“好。”然后就没了其他话。

    高端舒母女便识相地起身告辞。一等到这二人走远,老夫人就怒发冲冠:“怎地换了衣服?”

    杜夫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老夫人别急,云清胆子自来就小,别吓着了她,反而说不清楚了。云清,丹娘,你们好好说,这是怎么了?”G>0hi1

    蒋云清淡淡地道:“nòng脏了。”\o{rw0w0

    牡丹忙道:“汾王府的十五郎因为上次的事情,心中对云清不满,扔了稀泥在云清的身上,衣裙都nòng脏了,所以不得不换了。”+2S#3m?1

    老夫人一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这意思,就是汾王府的人不待见蒋云清了嘛。白白làng费了这一番心力,反倒是送上门去给人羞辱的。气死她了,再看蒋云清,就越看越觉得不顺眼起来。不但没用,还尽给家里丢脸惹麻烦。

    杜夫人却缓缓道:“那么汾王府就这样算了?”

    牡丹回道:“赔了礼,我们来的时候十五郎还在廊下跪着的。”因见老夫人那副仿佛与蒋云清有仇的模样,便重点加了一句:“是汾王府的马车送我们回来的,车还在外头候着,不便让他们久等,我这就去了。”

    老夫人的眼睛果然一亮:“汾王府的马车送你们回来的?是谁的马车?”

    蒋云请淡淡地道:“是汾王妃的马车。不单送我们回来,去的时候也去接嫂嫂了。”

    老夫人有些纳罕,随即便猜是因为王夫人的缘故,汾王妃故意给牡丹长脸,便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丹娘,你真是不懂事,你自家有车,为何还要给王妃添麻烦?当心人家说你轻狂。”

    杜夫人却是默然看着牡丹,一言不发。牡丹那日在街上险些被疯牛撞,蒋长扬和闵王有矛盾的事情她己然知晓,这也是她心情好的原因之一。但汾王妃此举,似是别有深意,最起码就表明一点,她愿意罩着牡丹。是王阿悠和汾王妃真的好到这个地步了呢,还是有别的因由?

    蒋云清见老夫人说得难听,便道:“嫂嫂家里的马车坏了,她又有了喜,那日受了惊吓,哥哥本来是不许她出门的,王妃这才使人派了车来接的她。”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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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杜夫人和老夫人都大吃一惊,不是说牡丹不会生么?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怀上了?婆媳二人甚至怀疑地看着牡丹的小腹,别不是又玩nòng什么花样吧?

    “什么时候的事?有多久了?”老夫人抢先发问-mk-ync3

    杜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皱着眉头盯着牡丹看,嫡长孙要出世了啊?

    牡丹微微一笑:“就是前几日被惊吓了之后才诊出来的。大概是中秋前后点吧。”

    老夫人观察牡丹的表情,见她不似是装出来的,便默默算了算,现在己然是十月十六,那也就是说将近两个月了。女人家,又是结过一次婚的,怎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分明就是刻意隐瞒!心里顿时就不舒坦起来,便疾言厉sè地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清楚?还四处luàn走,多亏得是那日没有出意外,否则岂不是犯下大错了?”

    牡丹嫣然笑道:“您老说得是,孙媳妇这就告辞了,以后也自当小心,不会出来luàn走的。”言罢行礼告退。

    林妈妈忙战兢兢地上前将她牢牢扶定:“您走慢一点儿。”走到门口,牡丹还能感觉到杜夫人如火如荼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她是盘算过的,再过几天就是蒋长义结婚的日子,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说出来,不如提前几天说一声,到时她才好合情合理地偷懒

309章 翻(二)粉红320+

    牡丹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屋里的三个人还面面相觑地坐着,对着冷血无情的祖母和伪善恶毒的嫡母,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蒋云清索性也起身告退。老夫人却不放她走,要她把在汾王府中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不厌其烦地一一说来听。

    老夫人关心的是汾王妃和陈氏对蒋云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是否能抓住任何一丝联姻的可能性。杜夫人却趁隙追问蒋云清:“你嫂嫂和汾王妃都谈了些什么?”

    蒋云清强忍下心头的不耐烦,低声道:“我没在跟前,不知道。王妃留嫂嫂的时候,说的是想问问王夫人的情况。”

    杜夫人垂下眼暗自冷笑起来。还是和王阿悠有关,这王阿悠,怎么去了那么远,还这么yīn魂不散的呢?没关系,很快国公府就要双喜临门了。她的目光飘过蒋云清,透过窗子,一直飘往院子里,停在反shè着阳光的白墙上。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很快她就会扬眉吐气的。

    牡丹回到家中,刚准备好晚饭,蒋长扬就回来了,牡丹便把今日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当说到老夫人呵斥她时,蒋长扬淡淡地道:“既然她让你不要到处luàn走,过两日你就别去了。”

    牡丹微笑:“当真不去了?”

    蒋长扬斩钉截铁地道:“当真不去了。”原本也没指望牡丹有孕国公府的人会替他们高兴,但果然听到这反应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舒坦了。再说彼时人多事杂,若是谁不小心推牡丹一把,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牡丹便指着他笑:“你说的话你自己负责,你记好了。”

    蒋长扬笑道:“你不就是想听这一句话么?我说给你听,我负责。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怕他们中的谁?”

    牡丹抿嘴一笑,重回正题:“事情有进展么?”

    蒋长扬道:“今日午间找到金不言了。大概过几天就能结案。”

    牡丹笑起来:“这么快?他真的是昙花楼的那个死里逃生的人?”

    蒋长扬看到她一脸的八卦样,不由笑了:“现在还说不定。”他指了指天上,“一切都得看那个人怎么打算。”事情的真相从来不是最后的真相,最后的真相往往都是当权者的一句话,是以当权者的意志为转移的。

    过了没两日,林妈妈去国公府送东西,回来笑道:“汾王妃第二日就备了礼物,亲自去了国公府赔礼道歉,也带了平阳郡公和十五郎一起去,让十五郎当众给清娘子作了两个揖。王妃盛赞了清娘子一回,在府里留了将近一个时辰,当天晚上雪姨娘就放出来了。国公府的人到现在说起这件事都是高兴的。”

    牡丹挑了挑眉:“是不是把话挑明了?”

    林妈妈道:“那倒也没有。但是已经放了话,道是等到冬天还要请了清娘子去府里赏梅的。”

    牡丹不由暗忖,那就是说,汾王妃此行的目的是给国公府一个暗示,同时也是为了让蒋云清慢慢见识到嫁进王府的好处有些什么,比如说,一直被关着的雪姨娘一下就被放了出来,让十五郎当众给蒋云清赔礼,也是为了告诉她,汾王府很重视,不会让人欺负她。之所以没有挑明

    话头,约莫是想徐徐图之,希望蒋云清想通了,有朝一日心甘情愿。

    蒋云清会心甘情愿么?不知道。但可以想见的是,老夫人一定欣喜若狂,蒋重也一定充满了期望。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一门好的姻亲给家族带来的实惠是可以预见的,是极难得的。那么在这段日子里,蒋云清的日子至少不会难过。

    闲话少说,转眼到了十月二十这一日,第二日萧家要使人去铺房,国公府那边果然派人过来让牡丹过去帮着招呼,牡丹根本没露面,林妈妈好酒好菜招待来人,口气却半点不含糊:“我们少夫人这两日害喜厉害,去不得了。这子嗣可是大事呢,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休要说老夫人怪罪,就是大公子也不饶,谁敢冒险?”

    来人才不管这些,只管回去把话带到。

    老夫人一听,一跳八丈高,子嗣是大事?哼,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是个女人都会生,她何牡丹侥幸怀上了就开始翘尾巴了。前些天还活蹦luàn跳的,被牛车撞了也都还好好的,这会儿要做事就开始害喜了?装什么装?老夫人自己心中不服气,却出于各种原因不愿意直接和牡丹对上,便让人去对着杜夫人唠叨,意思是杜夫人这个婆婆不管事,也不管教管教儿媳妇,放纵得无法无天。不来请安也就算了,有事儿叫了也不来。谁家的媳妇敢这样?

    杜夫人冷笑,这会儿知道她是牡丹的婆婆了?那会儿老妖婆还想着让蒋长扬和牡丹去看她的笑话呢?怎么就没想着给她留几分体面?当下便轻飘飘一句话打发了来人:“子嗣是大事呀,是该休息的。我也怕出事呢,去和国公爷说说看。”

    来人也是妙人,果然就去和蒋重说。蒋重听说,发怒把来人轰了出去:“子嗣是大事,既然害喜,硬bī她来做什么?大郎办的是紧要差事,她要cào心的事情本来就多。这家里又不是没人了,这些小事找她作甚?找我作甚?人都死绝了?”一群不知轻重的人,这些女人管的琐事都要来问他?当下对老夫人和杜夫人之间这种无休止的争斗和耍小心眼生出十二分的厌烦来。

    老夫人听说蒋重发怒生气,到底还是心疼儿子,遂不再提此事,只骂杜夫人不知轻重,不管事,是个吃闲饭的。杜夫人自动把老夫人的反应忽略,只暗里想,看来蒋重还挺看重这个嫡长孙的。然后也觉着,牡丹太小题大做了,尾巴都翘上天了,看她生出个女儿来怎么办!

    铺房这一日,萧家浩浩dàngdàng地去了一大群衣饰华贵的人,极尽排场,去了以后任何一丝一毫的事情都严格要求遵照古礼来,绝对不容许任何差错。就连国公府这边事先准备好的,也不厌其烦地要求按照他们的要求重新再来,充分显示了作为一个百年世家的与众不同和重礼守礼,也充分显示了对朱国公府这个没落府第的鄙视和轻慢。

    新妇尚未进门,就开始卖nòng,要压婆家一头,待到进了门那还得了?国公府上下明里暗里怨声载道,老夫人气得脸青嘴乌,差点没把老máo病给气得发作了。杜夫人冷眼相看,连连冷笑,自命手下的人任着萧家去作,还挑着人闹上一闹,只怕他们闹腾得不够欢,架子摆得不够大。

    临了,临了,折腾了一整日,已经收工,摆酒席请萧家人吃饭的时候,杜夫人又使人给萧家人心里埋了一大根刺一一萧越西的妻子吴氏身边一个得力的嬷嬷去解手,听到有人在外头低声议论:“今日萧家的排场倒是极大,可惜也不过是嫁给三公子这个养在夫人名下的庶子。嫁了庶子,就这么闹腾,若是嫁了嫡子,还不得翻上天去?”“翻上天去又如何?任她怎么跳,也不过就是配了个丫头生的庶子。”然后是一阵讥笑。

    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还是丫头生的,那嬷嬷气得办事的心情都没有,飞快完事,飞也似地去找吴氏,吴氏出身于博陵吴氏,也是五姓七家的嫡女,最是看重这些,听说此事,气得脸都绿了。当下就让人去请杜夫人过来说话。

    杜夫人看到萧家人一脸的愤慨之sè,心里快意之极,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热情洋溢地问吴氏,可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让他们说出来,国公府一定照办,务必要这桩亲事办得圆圆满满的。

    吴氏寒着脸让那嬷嬷把听来的话说给杜夫人听,意思是要杜夫人给个明确的答复。杜夫人嫣然一笑,矢口否认:“这是什么人luàn嚼舌头?这种话都能传出来。嬷嬷指给我看,看我不严惩她!”其他话却不说了,也不作任何保证。就是丫头生的庶子又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萧家还能不嫁女儿了?不嫁行呀,那残花败柳还有谁要?不嫁更好呢。

    吴氏也明白这个道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叫自家先就矮了一截的?倘若蒋三是嫡子,那还好办,娘家撑腰,萧雪溪也不至于就难过到什么地步去。可怎么也没想到,算来算去,算着了个丫头生的庶子,还行三。但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叫杜夫人来问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国公府给个保证,保证蒋长义这身份不会变,不会传到外头去。但杜夫人这态度,明显就是滑溜溜的,根本靠不住。

    吴氏竟然就被杜夫人给噎着了。待要质问蒋家欺瞒,不说实话吧,明明这个女婿是自家人去钓来的:待要强求国公府给个什么保证吧,杜夫人来了个矢口否认,滑不留手,无从下手。但这口气真的是咽不下去啊。

310章 忍(一)

    萧家跟去的人见吴氏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给暗示,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办才好。萧雪溪的婶娘便猜着吴氏这是对这种事情见识少了,应对无方,索性站出来道:“这件事好办得很,都是下人在luàn嚼舌头。既然夫人说了要严惩那不知事的奴才,我们就等着。”

    她这样一说,吴氏就明白过来。赌气不嫁是不可能的,但不追究这事儿,忍气吞声也是不行的,这还没进门呢,就给人这么糟蹋,待到新妇进门,还不得被人给糟蹋死了?如今只能是这么处理最妥当,蒋三是庶子还是嫡子都只有认了,假作不知,姑且当他是嫡子,既然杜夫人推到下人身上去,她们就找下人的麻烦,扳回这一局来,为难一下国公府。

    当下吴氏就道:“按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是不该生这些闲气的。但是,我们听到这种没由头的话实是非常生气的,做亲家也要互相尊敬,这样的闲话传了一次还可能传二次,得把根由断了才好。”言下之意就是要杀jī儆猴,未进门先立威,衙惩那说闲话的下人。

    杜夫人早就料到会这样,当下笑道:“多谢众位贵客不计较,原是我们府上的下人失了礼。但我重病刚刚归家,有些事情还没理清,不得不觍颜请客人帮忙告诉我是哪个大胆的奴才干的好事,我好处置了她替贵客出气,断了这个根由。”一壁厢又给金珠使了个眼sè,金珠得令,立刻往里头去禀告老夫人,禀告蒋重。只说吴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话,非得说蒋长义不是嫡子是丫头生的庶子,闹腾着不结亲了。

    吴氏听杜夫人这话心里十分不舒坦,明明是国公府的下人自己失了分寸,这样的情形在哪个府里都该被严惩的,轻则赶出去,重则悄悄打死了的都有,怎么现在听杜夫人这话倒只是为了替她们出气才要找下人麻烦的?难道倘若不是为了替她们出气.就不严惩这挑事儿的下人了?

    让她们去帮着指认,那嬷嬷本来就是在里头听见外面的人说闲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难不成还能把国公府的下人全都叫到面前来一一指认?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日后萧雪溪怎么做人?

    吴氏此时是看出杜夫人不怀好意了,当下便淡淡地道:“夫人说这话我不敢受。倘若夫人是为了让我们出气,那不必了。夫人事多,府上忙碌,我们就不打扰了,走罢。”于是酒席也不吃了,站起身来就要走。萧家众人见状,也都纷纷扔了杯盏碗筷,闹嚷嚷地要走,讥笑嘲讽一片。

    杜夫人稳坐钓鱼台,面上却做出十分惊慌的样子来:“好端端的,怎么要走?可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妥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说出来好商量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对不含糊。”又叫柏香去通知蒋长义。

    吴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十分得意,表情却越发冰冷倨傲:“不必了。就不给府止添麻烦了。”

    一场好戏刚刚开头,杜夫人怎青放他们走?当下也肃了神sè淡淡地道:“如今两京的人都知道我们两府已然做了姻亲,好日子就在明日,要来做客的人不说多,但也绝对不会少。若是府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已然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少夫人不肯吃酒席,也不肯说什么地方不满意,非得一定要走。就不怕我们心里有想法,传出去人家笑话我们两府的人儿戏么?被人笑话事小,耽搁了孩子们却是大事。”

    她这话说的义正词严的,让人无从反驳。毕竟一开始她的姿态摆得就低,并没有明着和萧家人对着干,众人要驳也不好驳。吴氏就动了心思,这事情事关两府,不是小事,她不是萧雪溪的父兄.只是长嫂,做不得这些主。做好了没功劳,做不好却要讨埋怨,前头做得好的全都没了,萧雪溪的婚事若是因此受损,过后还不知怎么埋怨她呢。当下便有些犹豫,动了心,想要留下来,可是又觉着杜夫人最后甩脸给她看,而不是软声说好话,面子没捞回来,没台阶下,便也不说话,也不走,板着脸不动。

    杜夫人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吴氏的小心思,于是越发迫着吴氏说话:“少夫人你倒是说呀,别让我急。好说好商量,这是办喜事呢,就要大家伙儿心里都舒坦才好。又是萧雪溪的婶娘站出来道:“这是办喜事呢,大家都坐下,有话好好说,夫人已经说了,好说好商量。咱们请老夫人出来,敬老夫人一杯酒,听老夫人和大家说。”既然是嫡母而非生母,哪会有那么好心?说不定巴不得这事别成才满意呢。还是得越过杜夫人,直接找老夫人才妥当。

    杜夫人才不拦着呢,含笑道:“适才已经让人去请了,马上就来。请诸位稍候。来,来,来,吃着喝着。”又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叫厨房重新换热菜。

    却说老夫人在里头听见这事儿,气得当场就砸了杯子。一边怀疑是杜夫人使坏,又对萧家十二分的讨厌,连带着厌憎上了萧雪溪。她原本就觉得萧雪溪不守妇道,只是这门亲事到了这个地步,念着能替家里捞回些好处,也就算了。萧家这样的闹腾.分明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蒋家是要媳妇,可不是请菩萨。

    其余人见她大发雷霆,都不敢上前去劝。只有金珠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懵懂不知事地催:“请老夫人示下该怎么办才好?那萧家许多人围若夫人一个人说个不休呢。夫人连连赔小心,说她们要怎样都好商量,还是不饶,怕是支持不住了。”

    老夫人瞪着金珠喘气,又听外头来报:“萧家人要走了,酒席也不吃了。夫人苦劝,萧家少夫人刁难夫人呢。”

    接着又传话进来:“好了,好了,夫人拦住了。但是萧家人非得要见老夫人,要您给她们个交代。”

    要她给交代?给什么交代?一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也值当么?老夫人气得颤抖起来,硬是不想去了,这亲别结了!却又听人说:“三公子来了。”

    接着蒋长义大步走进来,脸沉如水,猛地往她面前一跪,泣不成声:“都是孙儿不孝,给家里蒙羞,让祖母cào劳。”然后伏地痛哭不起。

    蒋长义这里哭声未落,蒋重又板着脸走进来:“母亲您莫cào心,待我去。”然后长长叹息一声。

    老夫人将这门亲事的利弊分析了一回,将手里的拐杖使劲一顿,恨声道:“好!我忍!”于是不许蒋重出面,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是让她去处理好了。蒋长义么,她恨恨地道:“义儿!你要好生记住今日的耻辱!他们无非就是欺负我家失势,你官职低微罢了!想当日……”

    当着下人的面,老夫人顾及脸面,没继续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想当日是什么意思,就是蒋重还风光之时,萧家算计这门亲的丑样。

    于是蒋长义默默收了眼泪,重重磕了一个头:“孙儿不孝。”这门亲,他无论如何都是要结的。现在忍忍算什么?

    老夫人蹬蹬蹬出了门,扶着拐杖赶到宴席场所,却不忙进去,只听杜夫人和萧家人怎么打的交道。只听得都是萧家人在说话,杜夫人很沉默,偶尔一句都是催厨房快上菜。一个一直在一旁守着的仆妇上前来回话,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虽然讨厌杜夫人,却觉着她对着萧家人说的那席话说得真好。当下便让人进去通传,说她老人家大驾光临了。

    见着老夫人来了,萧家人一改先前的冷脸,笑眯眯地上前行礼问好,然后软悠悠地拿话bī老夫人。老夫人暗恨,笑得无比慈祥地道:“义儿本来就是养在他嫡母名下的呀,而且也一直就是他嫡母和我亲手养大的,这事儿我们可从未有过故意隐瞒,难道府上不知么?”

    这亲事可不比其他亲事,先打听清楚才下的定论,这是先成了才定的,是什么都得接着。萧家人的脸sè就难看起来。杜夫人快意无比,这可不是她撕破的,而是老夫人自己撕破的。第一个目的达到。

    接着老夫人又冷笑:“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说那话的人果然是没规矩!不但轻慢了客人,也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不能轻饶,势必要断了这个根由!来人,马上给我查!”哼哼,分明是杜氏搞鬼,等她借着这机会好好收拾一顿。

    从来真的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更何况是有人早就做好准备等着老夫人去查的。半个时辰都不到,就有两个婆子给绑了来扔在众人面前。老夫人看了这两人,不由微微吃了一惊,这两人是她自己的人,并不是她以为的杜夫人的人!

    那两个人自然不肯认,说她们只是在那外头呆过而已,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不知轻重,不懂规矩的话来。

    老夫人却是想好了的,便皱着眉头吩咐道:“每个人打四十军棍,赶出去!”

    杜夫人忙道:“太重了,大喜的日子不好这样。”

    今天照例有加更。

311章 忍(二)粉红360+

    311章忍(二)粉红36o+

    第二更

    大喜的日子谁家愿意见着血光?除非是不想这门亲事好了。萧家人想得到,却是故意bī蒋家,老夫人想到了,却是故意做给萧家看。此时听杜夫人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萧家人倒也罢了,没什么其他表示,老夫人仍然是气呼呼地道:“不行必须得严惩不然以后要1uan套了。”于是便要把这两个婆子拖下去严惩,那两个婆子没口子地喊冤,一脸的不服。

    萧家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既然现在老夫人已经表态,就没必要再硬追究下去,吴氏便出来做好人:“算了,我替这两位妈妈讨个人情,说不定中间有什么不知道的误会。且先寄下,办完喜事又再说。”按着她的猜测,老夫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多半是杜氏指使。不如把人留下来,就等于给杜氏添了两个敌人。

    杜夫人目光如利剑,中间有什么不知道的误会?呵呵,这不是指的就是她么?当下却不做出来,跟着笑道:“少夫人仁慈,我也是这么个意思,老夫人您看是不是暂且先这样?”依着老夫人的xìng格,这一放就是不了了之。过后萧雪溪还有得受。

    老夫人并不是真心想收拾这二人,当下也就顺水推舟,勉为其难地道:“好吧,不能为了这两个东西误了大事,影响大伙儿的心情。先拖下去关在柴房里,等喜事过了之后再慢慢落。”然后皮笑rou不笑地望着吴氏道:“少夫人,你放心,雪溪嫁过来我们不会亏待于她。”

    吴氏敛衽行礼,开始说客气话:“那我们就放心了,她自幼娇生惯养的,若是有失礼不得当的地方,还请老夫人和夫人莫要与她计较,该骂的骂,该教的教。”

    于是众人都忘了刚才的事情,开始虚伪的客套,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蒋长义在后头脖子都伸得酸了,听到传来好消息,方把一颗心放回xiong中去。忽听丫头采莲在外头道:“姨娘来啦。”接着线姨娘愁眉不展,眼里含着泪hua病歪歪地走了进来:“三公子,您还好么?”

    蒋长义听到线姨娘称自己为三公子,心里一酸,忙抢上前去扶着线姨娘在榻上坐了,低声责怪道:“姨娘您不好好躺着,怎么来了?”

    线姨娘如同受了惊的xiao鹿:“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过来给您添1uan。可是我担心您不好受,不看到您不放心。”

    蒋长义叹了口气:“姨娘,没人在的时候,您不要和我这么生分了,谁家的……称自己的……嗯,是叫您的?”

    线姨娘的脸上就1ù出甜蜜满足的微笑来,她轻轻抚着蒋长义的衣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种气。你若是运气好,投生在夫人肚子里,怎会受这种冤枉气?”

    蒋长义有些微不耐烦:“和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提这个提这个没有用让人家听见还麻烦”

    线姨娘忙捂住了嘴,害怕地看着采莲。采莲微微一笑,退了出去,蒋长义便道:“采莲不怕,是自己人。”他看到线姨娘的样子,放软了声音道:“姨娘,你放心地养病,不要替我担忧,你等着,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线姨娘xiao声道:“我等着,我等着,但是义儿,萧家这姑娘还没进门就这么厉害,我怕你将来受气”

    这是肯定的但不会太长。除了他的亲娘会担心他会受萧雪溪的气,这家里其他人就没谁会替他担心。他存在的意义和蒋云清是一样的,对家族有用才会受重视,否则就什么都不是。蒋长义暗里叹了口气,笃定地道:“您放心,不会的。姨娘,你回去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线姨娘也就起身要走,蒋长义又叫住她:“听说大嫂有了身孕,你有精神的时候帮她做点针线活。”蒋长扬昨日命人给他送了好些财物来,出手tǐng大方的。

    线姨娘犹豫道:“我这病着呢,人家会嫌弃的。”

    蒋长义摇头轻笑:“她哪儿会缺这个?重要的是心意。你只管做就是了。”于是从箱子最深处翻出半只参来,用块帕子包了塞进线姨娘的袖子里,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拿回去用,没人看见的时候切一片含着。”

    线姨娘含着泪走了。

    蒋长义又默然坐了片刻,起身去找蒋重,到了蒋重的书房外,却不见蒋重的踪影,便问守门的人,守门的道:“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后就出去了,看见换了大衣裳,披了披风的,大概是骑马去了哪里。”

    蒋长义想了一会儿,猜不出蒋重会去哪里,便又往杜夫人的院子里去,院子里只有松香一个人坐着在做针线活,见他来,笑道:“恭喜三公子,三公子是要见夫人么?夫人在外头陪萧家的客人呢。”

    蒋长义道:“我知道,我就在这里等夫人。天气冷了,你去给我煎茶来喝。”

    松香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独坐,忙快步往门口去jiao代xiao丫头,随即又回来陪了他说话。一会儿在炭盆里捅捅,一会儿又递点果子什么的。蒋长义知道她防着自己,只装作不懂,自顾自地和松香唠叨今日的事情多谢杜夫人。

    不多时,外头散了,杜夫人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才到院门口就听xiao丫头报说蒋长义来了,不由暗自思忖,他来做什么?他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迟早不会把自己这个嫡母放在眼里的,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个,所以她才懒得和萧家虚与委蛇。想归想,她还是满脸堆笑地走进去,亲切地道:“义儿,你怎么来了?”

    蒋长义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垂着手恭敬地道:“母亲,义儿给您添了麻烦,是来赔礼的。今日多亏得您。”

    杜夫人听他这话,没来由地心里一惊,总觉得他是窥破了自己的一切。随即很快掩去,笑道:“说什么傻话”她加重了语气:“义儿,你是我养大的除了忠儿,就是你和我最亲你明白了么?”

    蒋长义感jī地道:“母亲,您的恩情儿子从来不敢相忘。”

    杜夫人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叹道:“今日的事情……唉……我也不知道萧家是怎么想的。兴许是想让他们家姑娘多长点威信,可这实在是过分了些。萧家是五姓七家之一,萧尚书又是当朝栋梁,嫁进来谁也不会轻慢她,我也打算把手头的家事给她管,我好享享福,这样闹腾有什么好处啊?”

    她主动提起这事儿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蒋长义垂下头不语,半晌方道:“就冲着这xìng子,她就管不了家事,母亲就不必抬举她了。她哪儿能有您管得好?”

    杜夫人摇头:“不,她到底是大家女儿,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就算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我和你祖母慢慢教她,总能教好的。”随即又笑道:“你是不信我吧,我知道,你不是我生的,隔着一层,若是有人在中间挑拨几句,这情分很快就没了。但你且等着看,我是真的不想管家了。等她过了门,回门礼成以后我就jiao。你大哥大嫂不回家,又是那样的情形,你二哥隔得远,娶亲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就指望着你们孝敬孝敬我啦。咱们当着你父亲的面说。”便叫人去请蒋重。

    蒋长义明知蒋重不在,却也不说,默默坐着等候。不多时,去请蒋重的人回来道:“国公爷骑马出去了,家里的车也一并叫了去,还让人在上头多垫了几层褥子,又叫人把映雪堂也收拾出来了,现下正在烧炭盆呢。”

    杜夫人微微皱起眉头来,随即淡然一笑:“大概是去接你大哥大嫂了。”亲自去接蒋长扬和牡丹回来住,这般隆重,却都没和她这个当家主母说一声儿。把她当成什么了?这个嫡长孙,真的就这么重要?

    蒋长义善解人意地低声宽慰她道:“约莫是怕大哥大嫂明日来不了,让人笑话。”

    杜夫人不置可否,rou着额头道:“我给线姨娘请了一个刚来的太医,听说治她那个病很有一手。过几日事情过了,就让他来试试。”

    蒋长义嗫嚅片刻,xiao心地拿捏了分寸,xiao声道:“谢谢母亲。”

    “谢什么?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杜夫人叹了口气:“我累了,你下去吧。”

    蒋长义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柏香垂着头不敢看他,只从睫mao缝里偷看他的靴子。却听杜夫人道:“松香,你送送三公子。”

    松香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陪着蒋长义走了出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三公子马上就要成亲,萧雪溪和夫人势必成敌,夫人一定会在三公子身边安cha一个人的,这当口,让松香去送三公子,莫非?柏香一时脑子里空白一片,难过得气都喘不过来。

    杜夫人静静地看着她,低低地道:“柏香,如果我让你去伺候三公子,你可愿意?”

    柏香的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她惊慌地四处1uan看,看到蒋长义黑色的靴子在帘子外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又毫不停留地走了。她镇定了片刻,抬眼看着杜夫人,大声道:“夫人,奴婢不愿意”

    杜夫人一双眼睛黑幽幽的,net边1ù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不愿意啊……”

    柏香静听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吩咐,等了好一歇,才听她话锋一转,道:“你去映雪堂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务必收拾妥当。”

    ——*——*——*——

    今天遇到点突事件,导致更新晚了。接下来都是各人的结局和命运了,初步预计,这书下个月就结束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312章 三喜(一)

    牡丹为难地看着蒋重,她没想到蒋重竟然会亲自上门来接她回去。谁会想得到呢,一向看她不顺眼,总觉得她高攀,阻碍了蒋长扬前程的朱国公有朝一日竟然会亲自带着马车来接她?不管这是因为她腹中那个尚未成型,不知男女的胎儿,还是因为蒋重觉得自己完全没了指望,想收买一下蒋长扬这个还算有点出息的长子的心,他如此隆重,实是不好随便打。

    蒋长扬在还好说,可是他不在,她只有自己上阵。牡丹左思右想,只得采用拖字诀:“父亲,儿媳有许多东西要收拾,现下已然天晚,家里也没安置妥当,来不及了,不如明日我和成风一起赶早过来,您看如何?”

    蒋重带着一种早就看透她不想回去的表情淡淡地道:“家里什么都有。不过就是去一两天,也没隔多远,有事随时可以找到,方便得很。就算是家里没有的,让人明日送过去就是了。”

    牡丹干笑一声:“您说得是,但大郎一大清早就出去,说是要进宫,现在也没见回来,半点音信都没有。儿媳心中甚是挂念,也没心思做其他事。”

    蒋重却是与她拧上了:“那你就更该和我一起过去,我派人去宫城外头候着,一有消息就会送回去,见着他就让他直接回家。”

    “那不必了,已然着人去候着了的。”牡丹无奈之极,林妈妈便暗示她装害喜孕吐,牡丹没采纳林妈**建议。装了有什么用?蒋重铁了心一定要她们过去的,见状也一定会说蒋云清等人可以照料她,还不如趁这机会自己给自己争取点福利。于是便道:“不瞒父亲,儿媳这两日都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只爱吃林妈妈做的几样清粥xiao菜。过去怕给厨房添麻烦。”

    蒋重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不就是防着府里的其他人么?要说这个,府里还没出过这种丢丑的事情,闹得最大的无非就是杜夫人算计蒋长扬不孝那件事,此外还真没出过什么当面出人命的事情。大郎媳妇果然是从刘家出来的,心思太多太复杂。

    牡丹见他不说话,只继续装糊涂:“三弟成亲是大事,成风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我也想去,但就是怕我这一日三餐没个顿头,给家里添麻烦。”

    蒋重咬了咬牙,忍住不愉快,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在映雪堂nong个临时的xiao厨房好了,你想吃什么,什么时候想吃就让你身边的人做。这样可以了吧?”说到底,他就是怕蒋长扬和牡丹找各种借口临时缺席。如今国公府江河日下,若是少了蒋长扬去撑门面,只怕是那场面都会冷清得丢死人。

    牡丹也就不客气地应下,虽让林妈妈去收拾东西,但还是坚持要等蒋长扬回来。蒋重忍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起来,却也只有忍着。二人一直等到酉时三刻,犹自不见任何音信,不要说牡丹焦急,蒋重也担忧起来。

    他把前事后事一联系,突然就觉得皇帝让蒋长扬办这差事是不安好心的。倘若皇帝真的因为昙花楼的事情憎恨他,那么一定连带着蒋长扬也不会受待见,所有的恩宠大概都是表面功夫,不然怎会恰恰就让蒋长扬去办这差事呢?看看闵王那嚣张恶毒样儿,皇帝真的会不知道?他才不信但也不见闵王受了什么惩罚,还是一样的咄咄bī人,不见有任何收敛,可见自己的猜测果然有道理。蒋重越想越觉得心惊rou跳,越想越坐立不安——倘若蒋长扬被揪了错处,下一个就是国公府。

    他索xìng站起来,命令牡丹:“大郎媳妇,跟我回去。”如今只好让牡丹跟他先回国公府是最好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总比她一个妇人独门独户地在外头妥当。

    牡丹不知他心中所想,推道:“我等大郎回来。”

    蒋重怒:“我的话你都胆敢不听?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孝道?”

    却听蒋长扬的声音在门口凉凉地响起:“国公爷来了?怎不提前使人来说一声,儿子也好在家恭候。”好威风,跑他家里来耍威风了。

    蒋重看到蒋长扬完好无缺,衣着光鲜,那根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脸色却极其难看:“明日是你三弟的正日子,我亲自来接你们回去。”他把“亲自”两个字咬得重重的,谁家的父亲会亲自来接不孝的儿子儿媳?也只有他了。他要不是想着怕又遇到什么疯牛疯马的,他也不耐烦。

    蒋长扬淡淡地道:“不是明日么?我记着的,到时候自然会去。”说着接了牡丹递上的茶汤一饮而尽,喝了一盅又要一盅。牡丹猜他怕是一天都没喝水,便低声问:“饿么?”

    蒋长扬点点头,抓起旁边的糕点就往嘴里喂,那糕点是牡丹特意为他nong的椒盐味,吃着倒还顺口。于是便把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烦躁渐渐压了下去。

    他舒畅了,蒋重却不舒坦了。蒋重想着自己为了他焦虑了这许久,好容易见着了人,也不见他把事情经过和自己说一声,来了就是冷冰冰的,专和自己对着干,心里越恼怒。可想着当牡丹的面吵将起来,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便生生忍下,用越冷淡生硬的口气道:“记得就好。你家的马车不能用,我把府里的车带过来了。映雪堂也收拾妥当了,你们马上跟我回去。”

    牡丹见蒋长扬垂着眼不语,记得他一饿肚子就会烦躁,便低声问他:“先让人给你nong完热面汤。”

    “不必了,就吃这个垫垫底,稍后吃晚饭。”蒋长扬微微一抬下巴,看着蒋重:“也行。正好我手里的差事jiao了,过几日便要去兵部。”

    牡丹一愣,随即回头盯着他看,是不是真的?蒋重也一愣,皱起眉头看着蒋长扬。

    蒋长扬无比淡定地道:“听说是兵部职方司郎中。今日已经拜见过张尚书和两位侍郎了,正式的任命过两日就下。”

    蒋重一喜,兵部职方司郎中,从五品上阶,掌地图、城隍、镇戍、烽候、防人道路之远近及四夷归化之事,也是要职了。以蒋长扬的资历和功劳来看,得到这个职位其实是很恰当。可随即他的眉头又一皱:“我记得原来在这个职位上的人是韩士钊……”

    蒋长扬打断他的话:“他的祖父死了,匿不举哀,已然被革职。”

    这韩士钊是闵王那一派的人,匿不举哀绝对不会是最近的事情,可恰恰就在蒋长扬要去兵部的关口刚好出事,蒋长扬又刚好顶上,这中间绝对不会是偶然和碰巧这么简单。蒋重惊疑不定地看着蒋长扬,蒋长扬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来。

    蒋重情知他不会和自己透露半点情由,只得叹了口气:“只怕你这个差事不好办。”单是闵王只怕就会更疯狂。

    蒋长扬无所谓地道:“这个你就无需netbsp;“那个差事……”蒋重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不在身边长大,可以说是半个陌生人的长子。蒋长扬的行事风格和他完全不同,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这个xìng格其实是很令人担忧的。

    蒋长扬不想多说,“天色晚了,走罢。”硬生生地将蒋重的后半截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简单地吩咐过邬三几句后,父子二人沉默着各自上了马,护着牡丹的车,踏着暮色往朱国公府而去。

    到得朱国公府,早有人去报给府中众人知晓,当时又正值饭点,于是所有人都凑到老夫人房里吃饭。牡丹不想动桌上的东西,又不想做得太明显,便起身伺候老夫人用饭。杜夫人见状,暗自嗤笑不已,那是个什么老货,任人怎么伺候怎么尽心都别想得到她的真心。

    蒋云清倒是有些心疼牡丹,怀着身孕,害喜还厉害,被接回来还要伺候老夫人。蒋长扬也不说话,也不吃饭,就淡淡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被他看得不自在,偏还堵上这口气了,就要牡丹伺候咋滴了?

    蒋重看不下去,低低地咳了一声,道:“大郎媳妇,你不是身子不妥么?不想吃就在一旁歇着,还有夫人和云清呢。”然后又趁机宣布了蒋长扬的事情:“大郎过两日要去兵部职方司任郎中。”

    众人都xiao吃了一惊,心思各异,杜夫人一时之间竟然似被魇着了似的,傻傻的坐着反应不过来。只有蒋长义反应最快,立刻就起身恭喜蒋长扬,提议上点酒。

    这个消息算是风雨飘摇中的国公府最好的消息了,老夫人挑了挑眼皮子,放过了牡丹:“你身子不妥,就别折腾了。想吃什么,让厨房另外给你做。”

    牡丹轻声道:“家里事多,厨房还要准备明日的宴席,我让林妈妈给我单独做点就好了。”言下之意就是要开xiao灶。

    蒋重也就想起自己许诺过牡丹的话,便吩咐杜夫人:“让人nong几个行灶和几筐好炭送到映雪堂去。吩咐厨下,他们要什么食材,只管供给。”

    这府里只有老夫人有,她自己都没nongxiao厨房呢,杜夫人一时怒火中烧,愤懑不已,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好。”

313章 三喜(二)粉红400+

    第二更

    牡丹心满意足地吃着林妈妈用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食材做的吃食,不时快乐地晃两下头,轻轻推一下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想事情的蒋长扬:“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再吃点?”

    蒋长扬宠溺地拍拍她的背:“不吃,你快吃吧。”

    牡丹放下碗筷,趴在他身边轻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以后你都可以按时回家了?不会再nong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吧?”相比蒋长扬进兵部做了职方司郎中,她更关注他能不能按时回家,安全不安全。

    蒋长扬失笑:“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1uan说。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真的可以按时回家了。”他对视着牡丹的眼睛,“丹娘,这些日子苦了你啦。”

    牡丹轻笑着摇头:“没有啦。”她翻身躺在蒋长扬身边,轻声哼歌,“今天天气好晴朗……”

    蒋长扬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好奇地道:“你再唱什么?怎么都听不清的?”

    牡丹摇头晃脑,做得意状:“不告诉你,自己听。”哪儿能和他说呢,反正她心情很好就是了。

    蒋长扬翻身坐起,伸手去呵她的咯吱窝:“哟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和我对上了?”

    牡丹笑得喘,伸腿去踢他的屁股:“我看你才是欠揍……”

    “娘子?”林妈妈在外面咳嗽了一声,二人立即停住,坐起身来互相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妥当了,蒋长扬方板着脸道:“进来。”

    林妈妈走进来,目不斜视:“夫人那边的柏香送了东西过来。”杜夫人非常精明,不会送那些汤汤水水的,送的都是些米面和油之类的东西。

    牡丹便道:“收下就是了,让人给她拿点赏钱。”

    林妈妈低声道:“柏香想求见您。”

    牡丹一怔,随即想也不想地道:“不见。就说我乏了,已然躺下了。”

    林妈妈也拿不准柏香要做什么,只知道柏香是杜夫人身边数一数二的心腹亲信大丫头,一准幺蛾子极多,无论听她说什么都是1ang费牡丹的精神。便点头应下,自出去回绝柏香。

    柏香忐忑不安地坐在旁边的茶水房里等候林妈妈,一时见了林妈妈,充满希望地站起来:“妈妈?”

    林妈妈笑着把个荷包递给她:“辛苦姐姐了,这是少夫人赏你的。”

    柏香心里就明白了,牡丹不见她。不然这赏钱怎么也该是牡丹当着她的面说赏,而不是先就命人给了赏钱。柏香的脸上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来:“妈妈,请帮我通融一下,我有话要同少夫人说。”

    林妈**笑容不变,语气却是半点不妥协:“少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公子也在里头……姐姐有什么话要同少夫人说的,可以和老奴说,老奴一准儿给您传到。”

    她这话怎肯能通过旁人传给牡丹知晓?多一个人知晓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柏香绝望地喘息了两声,带着豁出去的决绝道:“这话说给大公子听也是一样。”

    林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大公子也睡下了。他今日面圣,可辛苦呢。”

    柏香顾不上去理解林妈妈眼里的含义,她茫然无措地走出映雪堂,漫无边际地走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气死风灯灭了,幽魂似地走到空无一人的园子里,爬上最高的那座假山,看着远处的蒋长义院子里的大红宫灯,眼泪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今日家宴散了以后,杜夫人就真的把松香给了蒋长义,虽然口头上说的是蒋长义那屋子里伺候的人少,新妇进门诸事不便,要个妥当的人去看顾着。待到日后有了合适的才又让松香回来,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好听点的话头罢了,松香从此以后就是蒋长义的人了。而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再有那个机会。新妇能容许婆婆给的一个丫头,却不能容忍两个,好吧,就算是新妇能容忍她,杜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柏香缩进石头夹缝里低声哭泣起来。她回想着当时蒋长义僵硬的笑容,看向她时的那种无奈而悲凉的眼神,又想着松香明明有些欢喜,却又故意装着很惶恐的样子,心里恨透了杜夫人。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杜夫人,她替杜夫人做牛做马,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得不到。没错儿,杜夫人当时是“好心”地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了蒋长义去,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不能答是。如果杜夫人真的有意让她跟了蒋长义去,就不会问她愿不愿意,而是像指派松香一样地直截了当地就指派了。

    如今她能接触到的重要的事情越来越少,说明杜夫人已经在防范她了。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只要大公子知道了那些事情,啧,能容得下杜夫人才怪柏香狠狠地擦干眼泪,少夫人不是不见她么?没关系,少夫人这会儿又不走,还有明天,还有后天。总之,总会给她找到机会的。想到此,柏香的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她轻轻摩裟着藏在胸前的那个xiaoxiao的平安扣,心里充满了甜蜜。

    她正在臆想,就听有人在假山石下喊道:“是柏香姐姐么?你怎会在这里?”

    是金珠的声音,柏香的冷汗都吓出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屏声静气,不说话,不动弹。却见自己提来的那盏气死风灯又被点燃,并且往她面前晃了晃,灯笼后头是金珠那张娇憨天真的笑脸:“柏香姐姐,夫人让我来看看,你怎会一去不复返,她还等着你给她上夜妆呢。我刚还想,难不成,你是被少夫人留在映雪堂了?谁知道你却躲在这里哭。你哭什么?”

    柏香记不得自己和金珠有仇,金珠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攻击状态。她迅地反击:“我没哭。我就是突然想起,那天听扫地的婆子说,在这上头可以看到平日看不到的好景色,兴之所至,走上来看看。”说着提了裙子准备往下走。

    金珠扫了一眼,掩着嘴笑:“果然好风景,从这里看过去,恰好就能看到三公子的院子。这红彤彤的一片,看着真是喜庆。”她天真娇憨的脸上闪着恶毒的光芒。

    柏香全身的汗mao都竖立起来:“是么?我还真没注意。”

    “三少夫人真是出身名门世家,我今日看了铺房用的那些东西,真是太华贵了。”金珠笑道:“我刚才去找你,听说一件事,不知真假。和你有关哦,你要不要听听啊?柏香姐姐?”

    被人威胁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不知道对方手里到底握了自己多少事情,不知道对方任何底细的时候。柏香口干舌燥地干笑:“说来听听。谁会说我什么?”

    金珠靠近她,呵气如兰:“有人说,你恨夫人,想出卖夫人,投靠大公子和大少夫人。”

    “你胡说什么”柏香心跳如鼓,脚趾都险些把鞋底抠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平时从不曾有过的冰冷坚硬:“xiao姑娘不要1uan说话,当心风大闪了舌头。”她冷冷地看着金珠,“我打xiao就服侍夫人,我的忠心夫人最是知晓。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坐我这个位子,但你也不用这么急。迫得太急了,会摔跟头的。”

    金珠的瞳孔一缩:“今夜无风,我不怕闪舌头。柏香姐姐,你记得去年被活活打死的那个卫婆子么?”

    那是老夫人扔了蒋长扬拿回家的御赐之物后,被揪出来的替罪羊。是杜夫人亲自下令打死的,事后又让人去念经度,给那几家人的家人寻了差事。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差事,而且离国公府远远的,主子们不可能蠢到把结了仇的人放在身边。这个金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柏香皱起眉头:“你是她什么人?那事儿不关我的事。”

    “我是她什么人不重要。”金珠摇头,“重要的是,那差事就是你一手cao办的。今天,你也会尝到那种滋味的。你猜,夫人要是知道你今晚做的事情会怎样?”

    这丫头多半是讹诈。柏香挺直腰杆,冷笑:“我做什么了?你去说呀?走,咱们一起去见夫人。”

    金珠的眼里却露出十分惊恐的神色来,她看着柏香的身后惊慌失措地道:“夫人,您怎么来啦?”

    柏香同样惊恐的回头,却没看到杜夫人的身影,接着她飞了起来,她看到假山石下的那个冰冷的池塘离她越来越近,黑dongdong的,就像是巨兽的口,冰冷的水汽如同怪兽的触手,把她缠住缚住,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当头撞向水面的那一刻,她艰难地扭头,看到金珠挑着那盏气死风灯,高高地站在假山石上,冷漠而无情地看着她。

    她不想死,柏香爆出一声大喊:“救命”接着呛了一口森寒刺骨的冷水,她拼命挣扎着,竭力喊着,这样寒冷的夜晚,空旷无人的园子里谁又能听到她的呼救声呢。在沉下去的那一刻,她浑浑噩噩地想,金珠,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金珠把那盏气死风灯随手扔在了假山石上,任由它燃烧,燃尽。她淡淡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借着树木阴影的掩蔽,走回了杜夫人的院子。

314章 三喜(三)

    314章三喜(三)

    林妈妈瞅着蒋长扬和牡丹的房里灯灭了,却不敢就此躺下,要等牡丹二人熟睡才好去睡。忽听院门被人轻轻叩了几下,接着看门的婆子立在廊下小心地道:“妈妈,是夫人院子里的。”

    林妈妈皱起眉头来,这深更半夜的,来回折腾什么?却不敢怠慢,迎了出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挑着盏灯笼站在门口,冷得缩脖缩脚的:“妈妈,我来接柏香姐姐。”

    林妈妈一愣,随即道:“柏香不是早就回去了么?”

    那小丫头一惊,忙道:“没有呀她来这里后就一直不见回去。”

    “兴许是去了其他地方,你去其他地方问问。”林妈妈不高兴起来,这么个大活人,tuǐ长在她自己身上,难不成整个国公府,就只有映雪堂一个地方可以去?莫名其妙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道:“妈妈容禀,都不敢来这里打扰大公子和少夫人的,先前也想着是去了其他地方,可是一路问来都说不在,便想着她大概是在这里和姐姐们说笑话忘记时候了。若是不在……那,那也就算啦。”边说边往里探头,口气却是确定人一定就在他们这里了。

    林妈妈便侧开半边身子给她看,皮笑rou不笑地道:“她就算是想留,我们少夫人也不敢留她。谁不知道她是夫人面前最得力的,夫人随时都要用?你要实在找不到,去回了管事的,各房各处问一问,一准儿很快就找到了。”

    “那到底是去哪儿了呢?”那小丫头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面前的林妈妈来:“打扰妈妈了。”

    林妈妈命看门的婆子掩上门,走回房中又坐将下来。

    恕儿和宽儿早听了个仔细,都道:“真是稀奇,一个大活人竟然活生生地就不见了。怕是故意挑事,要不要和娘子说?”夫人房里的掌事大丫头不见了,可不是小事。

    林妈妈看了看牡丹和蒋长扬的房间,轻声道:“挑什么事都不干咱们的事儿,她扯得上么?何必为了这种事把人给叫醒?明日慢慢再说也不迟。”

    恕儿和宽儿想着也有道理,便都依言洗了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日蒋长义去迎亲前,照例要祭祖,牡丹和蒋长扬早早就起了身,林妈妈这才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牡丹也没放在心上,一个大活人能去哪里?多半也是找到了的。可这里才刚梳洗完毕,一个管事婆子就来了,也不敢说要找牡丹和蒋长扬,只问宽儿和恕儿昨夜见着柏香没有。

    这是明知故问了,左一遍右一遍的问,宽儿和恕儿这才惊觉事情不一般,便去同牡丹说。牡丹略微想了想,便叫那婆子进去回话。

    那婆子表现得诚惶诚恐的:“昨夜就找了半宿,一直不见人,因着映雪堂是最后见着她的地方,只得再来问一回。”又再三表示,不单是映雪堂这里,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询问查探,毕竟一个大活人突然就不见了,真是蹊跷。意思是她是办差的,不是故意来找谁的麻烦。

    一个丫头不见了,也要跑到主子的屋子里来寻?若是逃了,便要往外头去寻,若是没逃,她也不可能藏匿。分明就是故意找茬了,有人要叫她在这里住得不舒坦。牡丹索xìng道:“既然如此,领这位妈妈在这屋里转一圈。”

    那婆子偷眼觑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蒋长扬,赔笑道:“怎么敢?怎么敢?少夫人说了不在就是不在。”

    牡丹微微一笑:“这屋子不是我的,我也是暂住的,里头的犄角旮旯都不清楚,趁便一起看看罢。大家都放心。”

    那婆子怎敢真的挨着看?随便瞟了几眼,便道不敢耽搁二人,忙忙地退了下去。

    牡丹便问蒋长扬:“人大概是真的不见了,你说这是要做什么?”想着昨夜柏香一定要见她,也不知是有什么事,心里就有些不安。

    蒋长扬淡淡地道:“管她做什么?且等着看就是了。摆饭。”

    二人一同用了早饭,到得老夫人处,迎面就看到蒋长义衣衫簇新的立在门边,眼神有些飘忽。

    里头老夫人正在骂杜夫人:“这当口出这种事,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真是好笑。若是白日里人多事多的时候不见的,还有个想头,深更半夜不见,还无影无踪,可真真是好笑。把看门的拿来重重拷问。”她一连说了两个好笑,眼神锋利如刀。她倒也不是关心柏香,甚至早就巴不得拔了柏香,可是这当口出事,却是她不能容忍的。心里早就认定了就是杜夫人主仆搞的鬼。

    杜夫人垂着头道:“是。”又有些难过:“昨日还好好儿的,我待她也不薄,她怎会逃了?”看见牡丹和蒋长扬进去,便回头问牡丹:“丹娘,你昨日见着柏香,可见她有什么反常?”

    牡丹淡淡地道:“我不曾见着她。我是过后才知她去过的。是林妈妈接待的她,今早我也问了,只jiao割了东西就走了,统共在映雪堂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夫人过后可以问林妈妈。”

    一个管事婆子在外头晃了晃,红儿出去片刻后回来,低声道:“在园子里的假山上头找到一个被烧了的灯笼,有人说昨夜看到柏香从映雪堂出来后就进了园子。可园子里除了这个灯笼,不见她的踪迹。”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妙。蒋重当机立断:“还能cha翅膀飞了?过后再说现下先祭祖,办了大事才是最紧要的。”

    于是众人纷纷往外头走,牡丹瞧见红儿趁着众人不注意,飞快地贴着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老夫人便抬眼朝她看了过来,牡丹心中坦dang,便回了老夫人一个微笑。老夫人便又垂下了眼睛。

    接下来祭祖,结亲,新人到家,拜堂一系列事情都很顺利。萧雪溪被引着认亲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先恭喜过后,把蒋长忠送来的一匣子礼物和一封书信jiao给蒋重。

    蒋重不在意蒋长忠送了什么东西给蒋长义贺喜,也忙不过来看那书信中写了什么。只忙着应付客人,客人来得比他想象中的多,虽然许多是蒋长扬的朋友,但好歹没有出现他最害怕的冷场。

    杜夫人却不同,急急忙忙地同身边的女客告了罪,撕了书信开看。一看之下,她满脸喜色,控制不住地捂着嘴笑出了声,如此明显的作为,由不得身边之人不好奇,纷纷都问她有什么喜事。

    杜夫人抿着嘴只是笑,命人把书信拿去给蒋重看。她越是不说,众人越是好奇,都缠着要她说。杜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道:“忠儿立了一个小功。”可众人看她那样子,怎么都不可能是个小功的样子。她却是不说了,只道:“办正事,办正事,这个改日又再说。”意思是此刻是蒋长义的好日子,不谈其他事抢风头。

    那边蒋重看了书信,也是喜上眉梢。他深深的觉得,他把蒋长忠送到军营里去是最正确的决定,蒋家的男儿果然最适合那种地方。这不,这才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又立功了,坏mao病改了不少,也能得到上司的赏识,这次做了云骑尉,虽然官职不大,但他年纪小,若是这样一直下去,前途自不必说,重振家风也指日可待。于是蒋重有意无意地拿给宾客们看,就有人说是三喜临门,大家都凑趣,恭喜主人家。

    蒋长义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萧雪溪脸上也不见有多少喜色。二人都是按着司仪的指示,似个牵线木偶一般地行礼,问候,问候,行礼。特别是萧雪溪,愤恨不已。她的心还没从刚才给蒋长扬和牡丹行礼问候,那二人郎情妾意,刺了她眼的伤痛中回过味来。再看着蒋家这些需要她行礼问候,好奇地打量着她的亲眷们,心中充满了轻蔑和鄙视。老天待她何其不公

    可突然间,众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了,好多人都在低声相询蒋长忠如何,恭喜的对象也不是她和蒋长义,而换了旁人。这是她的婚礼,而不是蒋家其他的庆功宴萧雪溪愤怒地看着蒋长义,却见自己的丈夫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对着亲眷们认认真真地行礼,有人问的时候还不忘夸赞上自己的两位兄长一回。

    再看看满面net风的杜夫人和甜甜微笑的牡丹,萧雪溪不由悲从中来。是了,蒋长义是什么?一个庶子他在这家里什么都不是,他不讨好这些人还能怎么办?而她,就是这个庶子的妻子。老天待她何其不公她怎么就会摊上这个灰兔子?

    蒋长义正向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行礼问候,却迟迟听不见萧雪溪的问好声,不由回头去看他的新婚妻子,可得到的却是两道充满了轻视和愤怒伤心的目光。他的心中那点微薄的喜悦顿时丝毫不见,变得冷硬起来。

    ——*——抱歉的话——*——

    内个,关于文中一些官职之类的细节,大家表太较真了,我说过,我不是专业,只能是尽力,而且也心虚地早就定了是架空。毕竟唐代的啥散官勋官,九品中正制啥的太复杂,我只适合小打小闹,nong不来大场面,嘿嘿,一笑而过吧。

315章 温柔(粉红440+)

    315章温柔(粉红44o+)

    蒋长义含着笑,温柔地看着萧雪溪,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该行礼了。”

    萧雪溪身后的嬷嬷用力推了萧雪溪一把,这是什么时候?是所有人都盯着看的时候,萧家的女儿不懂规矩,岂不是要被人笑掉了大牙?再不满意也得把规矩礼数给做足了。再说萧家的女儿不愁嫁,可这名声也是要的,她后头还有那么多待嫁的女儿呢。

    萧雪溪恍然惊醒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礼,尽力想把周遭她不想听不想看的一切都隔绝在耳朵和眼睛之外。虽然在来之前,家里人早就和她说了许多,分析了许多利弊,可是,知道道理是一会事,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到底意难平。

    要说拜客这一关萧雪溪就不满意,那么最后的nong新fù更是让她不满意,乃至于让她感到一种深深屈辱。她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猴,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nong来nong去,一旁的蒋长扬和牡丹却在那里看她的笑话。她想哭,又想喊,可是却哭不出来,喊不出来,她只能把蒋长义恨了一遍又一遍,都是这个不要脸的下溅男人,毁了她的一生。她却要奉他为夫,伺奉他的家人,为了他在这里被人嘲笑戏nong……

    那许多的人上前来围着调笑戏nong新fù,为的是讨个热闹欢喜,可这位新fù虽然没有脾气却也绝对不配合,一直就板着脸,嘴抿得紧紧的,下巴抬着,目光冰冷不耐烦,全身都散着疏离与倨傲,还有轻慢。宾客们都看出些意思来,谁肯去看她的脸子?于是冷了场。

    有人不忿,冷笑:“什么东西怪有脸面装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根尖刺,深深地刺入了萧雪溪的心口。她紧紧握着拳头,一任指甲刺入雪白的掌心,抬起眼来望着那个人灿然一笑,她看到那个人讶然而有些胆怯地缩回了人群之中,她笑得更灿烂了。她还要活下去,她不能被这些人给吃了。

    蒋云清站在牡丹身边,同情地看着笑容越来越僵硬的蒋长义,先前阴沉着脸,此刻却笑得古怪嚣张的萧雪溪,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不相称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多幸福。那么她自己呢?蒋云清陷入沉思中。

    见冷了场,司仪忙领着进入下一个流程,引着新人入青庐,饮合卺酒,结,去烛,下帘,礼成,众人退出。

    黑暗中,蒋长义闷声不响地去解那根将二人的脚趾拴在一起的丝线。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mo到萧雪溪的脚,萧雪溪厌恶地一缩脚,蒋长义却死死压着他的脚不动,她一扯,钻心的疼。再扯,还是疼。

    他并没有如同她所想象的那样迁就她。这是萧雪溪认识到的第一个真相。这个男人沉默而灵巧地将那根把二人束缚在一起的丝线很轻易地就解开,然后径自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他没有化身野兽,扑在她身上,也没有哀怜哭求,求她与他行敦伦之礼,成就夫妻。他对她,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这和她所想象的新婚之夜相差太远,这个男人和她印象中的那个男人相差太远。

    十月底的夜,青庐中阴嗖嗖的冷,被一心以为很爱自己的新婚丈夫漠视了一夜的萧雪溪抱着她残存的尊严扶着双tuǐ在榻上坐了一夜。她听见蒋长义的呼吸轻缓而平静,也听见外面的风声一阵急过一阵。蒋长义睡得很熟,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这个认知让她控制不住地流泪了。她不敢出声,只是使劲咬着netbsp;模糊的晨曦中,一块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任xìng地把它挥落,那块帕子又被捡起递在了她的面前,她又挥落。sī心里,她是希望蒋长义重新捡起来再递给她一次的,她想,如果他再捡起来递给她,她就原谅他。

    尉迟氏曾经和她说过的,她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她得认命,好在蒋长义真心爱她。要真是过不下去,和离也是将来的事,反正不会是现在。她自己也清楚,婚前失贞,那可和再嫁不同,再怎样也配不到好的姻缘。倘若不是因为父母疼爱她,兄长疼爱她,她早就是家族的弃子,最好的结局就是把蒋长义扶起来,让她得到该有的尊荣,而这件事,父兄都已经在做,而且对蒋长义的表现还很满意。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她在几年之内,她都要在国公府呆着,她要活得好,就得把他牢牢地握在掌心里。这新婚之初,就是树立威信的时候。萧雪溪已经不哭了,她就等着从心理上以绝对的优势压倒蒋长义,她要做到,她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让他往西,他绝对不敢往东。

    但是蒋长义让她失望了,他没有再给她捡帕子,他轻轻笑了一声,异常温柔地道:“你心里不高兴?”

    这还用说么?萧雪溪决定不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却听到蒋长义轻声道:“我也不高兴。你昨日让我丢尽了脸,也丢尽了萧家的脸面。你的父母一定不会高兴。”

    萧雪溪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他也有资格教训她?他有什么脸面?他恰恰就是这世上最不要脸的人。却听蒋长义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我知道你觉得我不要脸,可是我心里,觉得你也是不要脸的。比如元帕,你能拿得出来么?”

    还不是他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干的好事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萧雪溪猛地抬头,愤憎地瞪着蒋长义,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蒋长义侧对着她,晨光把他的侧影照得线条分明,最分明是他net边那缕笑容,他回头温柔地注视着她:“你别生气,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心里一定非常不服气吧?我也是。马上就要天亮了,我们商量商量以后这日子怎么过,我呢,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屈居人下,我猜你一定也是。”

    他的目光很温柔,声音很柔和,但是无一不透1ù着一种彻骨的冷,是真的冷,冷静,冷漠,反正萧雪溪是真的觉得冷。那一瞬间,她明白一件事,他的眼里心里丝毫没有她,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冷静。他的冷静奇异地传给了她,她抬起下巴,刺猬似地冷冷地道:“怎么过?你不想屈居人下,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蒋长义伸手mo了一下她的脸,萧雪溪身上顿时起了一层jī皮疙瘩,她猛地甩了一下头:“别碰我”

    蒋长义点点头:“你看,你讨厌我碰你,我就不会勉强你。这是相安无事的第一个条件。”

    萧雪溪从里头听出另外一层意思来:“如果我不怎样,你就要勉强我?”

    蒋长义镇定地道:“不是勉强,而是行使丈夫应尽的职责。想来岳父岳母一定不会乐意我不碰你的。也不会乐意我多出许多妾室和通房。你大概也不乐意。”

    萧雪溪冷笑:“你敢把我怎样?”他应该求着她,国公府已经式微,他得在她面前摇尾乞怜才能得到前程不是么?否则单靠着他自己,靠着这灰扑扑的朱国公府,他能得到什么?

    蒋长义却一句话不说,抬tuǐ往她身上一压,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去撕她的衣服,萧雪溪这才现她以前那些骑马拉弓啥的锻炼出来的力气半点都不见了,这个斯文瘦弱的人像极了一个力大无穷的魔鬼。她根本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外面传来下人们nong出的沙沙的扫地声和收拾东西的声音,她顾及着脸面,不敢出声,只是忍。他却松开了她的嘴,越来越得劲,良久,他终于停止了动作从她身上下来。她觉得她被一百辆马车从身上碾过般的痛。可是先前那种被漠视,被忽略的挫败感却dang然无存,尽管她不肯承认,她的内心深处却觉得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他到底还是想要她,百般手段不过是想得到她。于是她响亮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蒋长义没有还手,而是把一块帕子扔在冰冷的水中,拧起,覆在她身上,温柔地替她擦拭,边擦便低声道:“冷吧?我的心里比这还冷。你心里想着我大哥,是不是?你从前对我好,都只是在利用我,骗我。你今日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萧雪溪冷得打了个寒颤,她弓起身子:“我……”

    蒋长义的一根冰冷的手指压在她的net上:“嘘……听我说完。以后你想过什么日子,你自己决定。要么,和我一起,我把你当仙女,当眼珠子;要么,任人践踏,直到一拍两散的那一日。说到一拍两散呢,要迫我和离,得等到国公府撑不下去的时候。不然,我倒是想放你,国公府也不会放你。”

    萧雪溪愣愣地看着他。她第一次认识他。

    蒋长义温和地对着外头喊:“采莲,拿热水来。”

    热水被送进来,蒋长义呵呵地笑着,换了热水给她擦拭:“你别闹,我就真心待你好。不然……”他用力在她的tún部甩了一巴掌,疼得萧雪溪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以后不要再轻易打我耳光。我对你好不过是因为我愿意。”蒋长义命人进来给她穿衣服,温柔地笑:“nong快点,家里人等着的,不许再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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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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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介绍:
这是一个奢靡开放的朝代,
世人皆爱牡丹,一掷千金。
她叫牡丹,人如其名,更有一手培育稀世牡丹的技能,只可惜被人当做了草。
幸亏她经得风吹经得雨打,经得严寒酷暑。
于是,她的人生注定艳丽风流。国色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色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色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