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骑驴的野客
孙乐等人的车辆一直都是掀开车帘一路前行,驶到临淄仅离二十里远时,路上的行人更是时数不胜数了。如这时刻,一个身穿身穿麻衣,头戴贤士高冠的青年便张大嘴,傻呼呼地看着马车中的姬洛,一脸的目眩神迷。
在那青年身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那少年则明显比他的同伴镇定他了,他看着姬洛虽然呆了呆,还是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不过他的目光刚一移开,便对上了五公子,这一下,少年又给呆住了。
在一众呆若木鸡的行人中,马车飞快的驶过,把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只留下漫天的烟尘。
来到临淄城外时,一阵清歌声从前面传来,“从来留名者,都是读书人。”歌声中,一头小小的青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让五公子等人吃惊的是,那个坐在驴背上的戴着竹冠的贤士,却是倒骑着驴。
这人一边倒骑驴,一边旁若无人地看着手中的竹简。
五公子等人的马车,在飞快地驶过那人时,那人眼角一扫,一眼瞅到了双姝,顿时整个人都呆了傻了,半天都张着大嘴一动不动地望着双姝的方向,直到马车冲出了老远,孙乐才听到那人高歌道:“有美人兮,手若柔荑,有双美人兮,顾盼难及。。。。。。”
双姝自是知道那人为自己而唱,顿时笑意盈盈,可那人唱着什么‘有双美人兮,顾盼难及’又令得她们哭笑不得了。这人居然唱什么‘遇到了一对美人,我的眼睛看不过来’这种浑话。这,这实在是太浑了。
五公子瞅向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清瘦汉子,笑道:“这人倒是个妙人。”
不止是五公子在笑,剑客中有也有几人在盯着那倒骑驴的男子发笑。
笑声中,随着行人越来越多,车队已经越驶越慢。
就在众人盯着远远地出现在视野中的临淄城池出神时,忽然间,又一个骑驴的青年悠悠然地来到了他们的马车旁。挤入了姬洛与五公子的马车当中。
这青年约摸二十三四岁,容长脸,长得倒也清秀,只是一对吊稍眉给他添了一晦气和难言的古怪。
那青年走在两匹马车当中,也不顾四周森森射来的众剑客的目光,
自顾自地对着姬洛猛瞅。
他瞅了一会姬洛,又瞅了一会五公子。他瞅得十分认真,那目光,令得姬洛小脸晕红,五公子眉峰暗皱。
就在五公子险些发怒的时候,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慨然叹道:“苍天不仁呀!处处可见如玉美人,偏把我生成顽石呀!”
这声长叹一出,五公子郁怒的脸色马上一呆,双眼有点发晕了。
而姬洛已经笑出声来了。
不止是她,连孙乐等人都是一阵轻笑声。
那人听到孙乐等人的笑声,再次向众人瞅来。这一次,他瞅了姬洛和五公子后,不知怎么地,目光一扫扫到了孙乐。
可能是孙乐眼中的盈盈笑意让他留了意,也可能是他直觉到孙乐与众不同。这青年居然双手一叉,直愣愣地对孙乐说道:“姑娘,当美玉旁的沙石,明珠旁的鱼眼,感觉不怎么好吧?”
这下轮到孙乐眼睛直了。
就在她傻了晕了的时候,姬洛等女的轻笑声顺着风清脆地传来。孙乐微一抬头,便对上了姬洛身后众侍婢那嘲笑的眼神。至于姬洛本人,她正好低头浅笑,孙乐不曾注意到她的神态。
孙乐转过眼,见那青年还在愣愣地等着自己的回答,不由晒然笑道:“人为美玉,我亦美玉,人为明珠,我亦明珠。公堂堂丈夫,何自轻至此?”
她是说:别人是美玉,那我也是美玉,别人是明珠,那我也是明珠,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这点自信也没有?
孙乐的这个回答,显然大大的出乎那青年的意料之外。当然,意外的不止是他,还有姬洛也呆了,那青年大剑师也回过头来向孙乐看来。
骑驴青年呆了呆后,他朝着孙乐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冲着孙乐一叉手,朗声道:“我乃秦地知木,行年二十有二,先妻已过逝,家有一儿一女,姑娘可有良人?我愿求之!”
这人,这人居然当众向孙乐求起亲来了!而且他求亲的姑娘还真是其貌不扬!
这一种热闹可不常见,一时之间,行走在前后左右的众人都向这边看来,那姬洛和青年大剑师则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孙乐,等着她的反应。
孙乐也是一怔,她还真的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当下,她浅浅一笑,转眼看向五公子,在五公子微微有点不快的表情中,清声问道:“公子,有人相中孙乐,如何是好?”
五公子抬眼瞟了她一眼,转头盯向那青年,淡淡地说道:“我便是她的良人!”
啊?
五公子的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大家齐刷刷地向他看来,连阿福和双姝都是一脸错愕,傻呼呼地看一眼孙乐,又看一眼五公子,再看一眼孙乐。阿福嘴唇动了动,喃喃自语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双姝也是面面相觑,左姝向姐姐不满地抱怨道:“公子厚此薄彼!”
左姝这话说得挺有点奇怪,一时之间,阿福和孙乐又齐刷刷地向她看去。
姬洛则是脸色微白,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五公子和孙乐。
盯着孙乐两人的不止是姬洛,那骑驴青年亦是如此。他看了一眼五公子,又看了一眼孙乐,再看一眼五公子,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孙乐,一脸严肃地说道:“姑娘,你这良人如同璧玉,华美无双,你呆在他的身边,岂不是如同污泥伴着莲花?姑娘看似聪明,怎地如此没有自知之明?撼哉!撼哉!”
这骑驴青年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感慨连连,他也不管孙乐瞪来的眼神,径直说个不停。
这时,又是一阵轻笑声传来。
孙乐听这人喃喃不休,说个没停,心中有点着恼,不由恨恨地想道:我一个年轻姑娘家,就算现在还不美,可也别把我比作污泥呀!我现在都是污泥,那两年前的我呢?这人真是不会说话,真是可恼可恨!
她听得周围的笑声是越来越大,不由火更大了。当下,她声音一提,清声喝道:“驭夫,驶快些!”
“诺!”
驭夫得令,连连挥动马鞭,终于三不两下便把那青年给甩得远远的了。孙乐一声喝出后,便连忙低下头来,她可知道现在众人都是什么眼神,哪里敢抬头?
孙乐这个反应,倒是令得五公子一乐。他轻笑出声,伸手扯下了车帘。
随着马车内一暗,众人的目光终于被车帘给挡住了,而孙乐也终于抬起了头。
双姝显然对孙乐还有点不满,左姝扁了扁嘴,悄悄地看了一眼五公子后,冲着孙乐问道:“孙乐,公子怎么说他就是你的良人?”
这问话有点咄咄逼人。
阿福也讶异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反应。
孙乐看了一眼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五公子,暗暗想道:话是他说的,一个个盯着我做甚?
不过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她也没有向双姝和阿福解释的必要,因此孙乐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车板,并没有回答。
她不愿意回答,三人也没的法子。一时之间,马车内恢复了平静。
安静而不疾不缓的前行了一会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一个大喝声从前面传来,“所有的行人和车辆一一排好,接受检查!”
终于到了临淄城门了。
孙乐和阿福同时把马车帘拉开,探头向外看去。
高达三丈,巨石叠成的城墙下,足可以容纳三辆马车同行的城门两侧,各站了二十几个卫士。这些卫士手持长枪,正在盘查着来往的行人。
五公子看到这情形,不由奇道:“出了何事?居然要查路人?”
与五公子一样诧异的显然大有人在,不时可以听到有人问道:“出了何事?”“不知。”“听说是侯府被盗。”
“被盗何物?”
“这可不知了。”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行人和车辆排成一排,慢慢向前驶去。
五公子皱起眉头,低声说道:“齐侯在想什么?在天下贤士名流前来之际,他却为被盗这等小事弄得风声鹤唳?”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那些卫士所谓的检查,便是拿着手中不知所谓的画像对着众人照了照,见不是就放人。孙乐瞅了一眼,那画像上画着一张四方四正的脸型,四方四正的五官,除了可以看出是个男子外,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来,还当真抽象得很。
临淄城很大,比起邯郸城来要大得多。齐国因为靠近海边,一直以来物产十分丰富,光是靠着海盐便可以获得大量钱财,因此国家也很富饶。不过也是因为靠近海边,天下间的贤士都不喜欢到这偏远之地来。要不是这次齐侯扩大稷下宫,并提出排名论辈的操作方式激起了天下有识之士争强好胜的心思,这个时候的临淄城根本不会如此热闹。
姬府在临淄城也有居处,当下车队便径直驶向北街的姬府别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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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与燕四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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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乐还是第一次到临淄来,她静静地四下打量着。
临淄城的街道很宽,可容四辆马车并行,加上行人也没有邯郸的多,一路上众马车直通无阻,孙乐还没有看清什么,马车便已驶进了姬府别院。
姬府别院当初建立时,只是方便姬城主等人时不时的上临淄述事。因此别院并不大,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座木屋的样子。
阿福一下马车,便忙着分派那些剑客和姬洛等人的住处。
至于五公子自然是住进了最大的一间木屋,他大步向前走了几下,突然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孙乐,“怎么不走了?”
孙乐连忙跟上两步,在她的身边,双姝也跟了上来。
这一次,五公子是连贴身侍婢也没有带,因此双姝在这段期间肯定是兼任侍婢之职。至于孙乐,按道理她也可以分到一个居处的,可就是因为五公子在路上说了那么一句‘我便是她的良人’,使得阿福想了想后,便不再安排她的居处。因为她作为五公子的姬妾,自然是五公子住哪她就住哪了。
别院中侍婢佣仆一应俱全,众人一住进去便到了用餐时间。
孙乐用过两碗小米粥后,便走进了五公子指给她的两间小房子里,就在房中练习起太极拳来。
练太极拳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天便黑了。渐渐的,外面的火把络绎燃起,同时,一阵阵酒香也开始飘来。
酒香中,还混合着编钟悠扬的乐声和琴声。孙乐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出房门时,只见五公子的会客厢房中笑声一阵,侍婢穿流不息。
孙乐还没有走近,便听到厢房中传来燕四朗朗的大笑声,“好你个小五,居然不声不响就把洛妹子也拐来了。洛妹子可是我姬族第一美人,不对,是越地第一美人,你小子就不怕那些吃醋的汉子砍了你的脑袋?”
孙乐听到这里,暗暗忖道:原来,姬洛是越女!那这么说来,姬族本家也是在越国境内了?
燕四说到这里,便是一阵哈哈大笑。他的大笑声中,姬洛带着羞涩的叫道传出,“燕四哥,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然,然,我不胡说,我不胡说。哈哈哈哈。”燕四又是一阵大笑。
听着燕四爽朗的笑声,孙乐忽然想起前一次总是与他一起进出的赢十三,暗暗忖道:也不知赢十三会不会在?
她这时已走到了厢房外,当她出现在厢房门口时,厢房中灯火通明,几人正交谈甚欢,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进来。
孙乐低下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五公子身后侧跪坐下。她刚坐下,便感觉到有人灼灼地盯视着自己,孙乐头一抬,对上了姬洛那温柔含笑的双眸。
坐在对面的只有燕四一人,此时,双姝已经一左一右的跪坐到了燕四的身侧。孙乐没有想到,只这么一会功夫,五公子便把双姝交给燕四了,她还以为会有什么仪式呢。
想到仪式,孙乐不由苦笑起来:双姝本来便是本家的人作为礼物送给五公子的,此时五公子把她们转送给一个可靠的男人,也算是对她们的万般照顾了,至于婚娶,除非娶妻,哪一个姬妾进门还有什么仪式?她自己当初到五公子这里来时,便只是坐着牛车,胸襟前配带了一朵牵牛花。
燕四没有注意到孙乐的到来,也压根就不记得,现在跪坐在五公子身后的长相平庸的少女,会是两年前那个有急智的丑陋稚女。
他在仰头喝下一大斟酒后,对着五公子笑道:“小五,你可知道这次稷下宫扩建为何吸引了天下人观礼?”
五公子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明白了,当下抬眸问道:“为何?”
燕四拊掌一笑,乐呵呵地说道:“那是因为,天下三大家中的苏姬应邀来到临淄。”
五公子挑眉看着他,一脸不以为然,“你以为天下丈夫皆如你般好色乎?”
燕四嘿嘿两声,身子向前倾了倾,凑到五公子面前低声说道:“苏姬还是其次,这一次苏姬是与天下扬名的雉才女一道前来。你想想,天下秀色这里占了三分,有哪一个丈夫能不为之心动?”
燕四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五公子挤眉弄眼地说道:“啊,我忘记了,我五弟可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奇男子。”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着笑得勉强地姬洛说道:“洛妹子,你可知道这小子在邯郸时,可是出了名的情种。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心中因为有了你这个倾城倾国的情妹妹,所以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词色呢。”
燕四这话一说,姬洛马上笑逐颜开,她一双妙目盈盈地看向五公子,可是在对上他那清冷的面容时,她的笑容便慢慢淡去。
姬洛的眼中添了一抹愁容,她瞟了一眼安静无声地跪坐着的孙乐,轻笑道:“燕四哥的话,洛儿听过。听五哥说,这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孙乐说的。孙乐,对否?”
孙乐闻言苦笑了一下,她低眉敛目,轻声答道:“然。”
姬洛目光如水,她笑盈盈地看着孙乐,说道:“却不知孙乐那话从何而来?”她瞟了一下五公子,低低地说道:“洛以为,此并非五哥原意。”
孙乐暗暗叫苦:给算起旧帐来了。
她当时说那话时,一是解围,二是想替五公子谋得众贵女的好感,三则是让姬洛听到那句话后,会芳心暗喜,以助五公子谋取继承人之位。可她哪里知道世事多变,当时算得好好的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燕四这时转头看向孙乐,一脸愕然,就在姬洛盯着孙乐,等着她的回答时,燕四突然怪叫一声,大呼道:“天,你是当年那个丑陋稚女?你居然一点也不丑了,当真,当真意想不到。”
五公子一旁瞪了燕四一眼,说道:“有何大惊小怪的?女大十八变,这是情理当中的事。”
燕四嘿嘿一笑,他伸手搔着自己的头皮,双眼还盯在孙乐脸上身上,一边看一边连连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对于孙乐,他是印象很深,因为他的好朋友,心怀天下的赢十三居然十分看得这个小姑娘。虽然他一直不以为然,可他也相信赢十三的眼光,既然这个孙乐入了他的眼,那就必有过人之处。
被燕四这一打断,姬洛的问话便不了了之。姬洛也只好收回目光,含笑而坐。
接下来,燕四滔滔不绝便是一通乱扯,从他的言谈中可以知道,现在的临淄城当真是出奇的热闹,几乎是世人聚目的中心,无数人纷涌而至,现在仅是一个开始。
这两年,五公子并没有怎么在世间行走,他虽然没有出现,不过他的‘五德终始说’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还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引得世人注目。这一次五公子受请邀稷下宫算是他二年来的第一次正式复出,意义非凡寻常。
孙乐跪坐在五公子身后,除了姬洛时不时地朝她看上一眼后,她几乎是一个隐形人。
虽然姬洛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是盯着她,孙乐也毫不在意。她早就饿了,便拿起几上的羊肉,配着小米粥慢慢地吃了起来。这几上摆放的食品不少,除了这两样还有两种酒水,几碟糕点。孙乐静静地吃着,一脸的怡然自得。
姬洛望着平静如水的孙乐,目光越发的复杂起来。
而这一边,五公子和燕四久别重逢,这话是说得津津有味,滔滔不绝,燕四时不时的哈哈大笑一阵,五公子也时不时的低笑两声,一通谈话直到夜幕已深才结束。
第二天,孙乐照样起了一个大早,照样在淡淡晨曦中练习了一个半时辰的太极拳。
当她清洗好,收拾妥当时,五公子早已被燕四扯出去玩耍了。
孙乐只好返回,她有点犹豫,不知呆在房中继续练习一下太极拳,还是到临淄城上逛荡去。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这阵子太极拳进步极大,让她有点着迷,可她又初来贵地,有点好奇。她一边走一边寻思,当来到院子外的花园中时,远远地看到姬洛和四个侍婢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看到她们走近,孙乐想起姬洛那总是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便有点想避开了。当下她身子一闪,闪入了一旁的树林中,藏身于两棵高大的榕树之后。
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不一会,姬洛五人越过她藏身的位置,进入了五公子的院落。孙乐远远地听得姬洛温柔地声音传来,“五哥在否?”
“回姑娘,公子大早已与燕四公子出门了。”
“哦。”姬洛的声音显得有点失望。过了一会,她清柔地声音再次传出,“孙乐可在?”
孙乐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果然问起自己来了。
“孙乐刚才还在呢。”
“这样啊?那我稍等一会吧。”
还要稍等?
孙乐有点晕,当下蹑手蹑脚地向顺过树林中的小道,向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大门口。
第一百零七章 楚弱王
孙乐保持着前世的习惯,出不出门都习惯性的在怀中放了一些银子。这一次也是这样,她早把以前五公子赏的十金拿出一碇,换成刀币和银子。现在她的袖口中中便揣着这些。
临淄很大,而且因为齐人有钱,街道两旁的木房石屋都建得高大威武,有半数是二层。
一身麻衣草鞋,其貌不扬的孙乐两年后再次踏上这种繁华所在,心中很是放松。因为她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人向她瞧上一眼!
终于,终于不再丑得刺人的眼了!
孙乐心中十分高兴,她以前在邯郸城时,一露脸不说是万众著目,至少也是百人侧目。现在好了,她仿佛是个隐形人,既不会吓倒任何人,同时连最好色的登徒子也不会向她瞟上那么一眼。
虽然,连登徒子也不屑瞟上那么一眼,好象不是很光彩的事,更不值得她骄傲得意。可孙乐还是感觉到无比兴奋。
她双眼发亮,轻轻地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笑意盈盈。
临淄城没有诸子台,只有一个刚扩建成,已经引得天下人侧目的稷下宫。不过稷下宫离正街很有段距离,用马车也得走上三个时辰,如她这样步行是根本走不到,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要去看看。。
随着各地贤士的涌进,现在临淄城中最多的是一些戴着竹冠的贤士。这世间物质匮乏,就算是普通的有钱人,一年能饱餐一顿肉食便已是很了不起了。因此这些读书人所戴的冠,大多为竹子做成。偶然可以看到戴以玉冠的,那不是大富便是权贵子弟了。
孙乐走了一会,感觉到有点饿了,便举步向前面百米处,飘拂的蜀缎上写着‘食’字的酒楼。
酒楼共有两层,第一层大厅中,已坐了十数个竹冠贤士。这些从各地赶来,风尘仆仆的贤士,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南腔北调地扯着。
孙乐信步走到一处角落里的塌上跪坐下,向伙计要了一份面饼,一小壶酒,一碟豆糕后便慢慢地吃将起来。
她吃得很慢,很秀气,一边吃一边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众人。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这青年二十来岁,长得黝黑而结实,一双眼睛贼亮,十分精干的模样。
这青年一进来,店中有几人同时向他招呼:“知百事,你小子来了?”
“啊哈,终于等到你小子了,快说说,现在又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了”
“知哥,你这一个月没来,我们都闷着慌呢。”
接三连四的招呼声中,青年露出雪白的牙齿,连连叉手说道:“多谢诸位掂记。”
他来到孙乐前的一桌时,一个三十来岁的贤士递过酒壶塞到了知百事的手中。知百事大乐,呵呵一阵笑后,提起那酒壶仰起头便是痛饮。
浑黄的酒水汩汩地注入他的咽喉当中,知百事直如长鲸饮水,转眼那一壶酒便见了底。
把空酒壶朝桌上一放,知百事叉手朗笑道:“多谢诸位盛情。”
说到这里,他清咳了一声。
众人看到他清咳,知道他有话要说,一时间,十数人都停止了说话,十数双眼睛同时向他看去。
知百事清咳一声后,朗声说道:“诸位还别说,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惊天动地的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齐刷刷地提起了兴致,一个个都向知百事看去,一楼大堂变得鸦雀无声。
孙乐见到众人如此慎重,知道这知百事所言肯定有几分可信度,当下也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知百事双眼扫过众人,忽然声音稍低,转动着灵活的眼睛问道:“诸位可知楚地否?”
楚地?这里的人都是识字的贤士,怎么可能连个地名也不知道?众人都没有接口,等着他的下文。
知百事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楚地多山,民风悍勇而离中原较远,向来是南蛮汇聚之地。从我大周得了天下后,楚地便是由十几位楚酋一并统治。这些楚酋乃是一方蛮勇之夫,天子向来也不管。”
知百事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大眼说道:“我刚才说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这楚地发生的。”
知百事说话的时候有点故弄玄虚,可不知怎么地,那些熟悉的他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质问。孙乐注意到,这时二楼上走下了五六个客人,他们安静地方走下,安静地坐在塌几上倾听着知百事说话。
左侧的一个贤士在这个时候又递了一大斟酒给知百事,知百事一把拿过,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都看着他,看着他一番牛饮。
知百事一口喝完后,伸袖把嘴边的酒水拭去,看着众人再次说道:“这十几位楚酋中,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位新的楚酋,听说至今才十五六岁年纪,他在一年前不声不响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另外十来个楚酋一并给灭了!他自己一举成了楚地名符其实的第一人!”
“啊?”
“有这等事发生?”
“一年前,那这楚酋岂不是才十四五岁,如此年幼,便已如此了得?实在可畏!”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孙乐注意到,众人的议论声中,根本没有质疑的声音传出。
知百事待得议论声稍停,才嘿嘿一笑,眼睛滴溜溜一转,大声说道:“那楚地实在荒远,又是南蛮聚集之处,不管是天子还是世人,都对那地方不感兴趣。就是因这不感兴趣,一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子一统楚地,居然直到今天才传出。”
孙乐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却暗暗想道:如今天下,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传得世人尽知。那少年楚酋一统楚地如此大事,居然瞒了一年都没有传出来,实是保密工作做得好呀!
这时,知百事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熟悉知百事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表情一出,便代表着他有重大的事情要说。
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专注地盯着他,等着知百事宣布那重大的事。
知百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楚地的事之所以传出,那是因为这个少年楚酋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鸦雀无声中,知百事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少年楚酋居然向周天子请封!他要周天子封自己为王!”
众人喧哗起来。人人都知道,这天下诸侯国之所以形成,是当时周取代商而得天下后,为奖励功臣而设的。也就是说,五百年来,除了一统天下的周武王外,再也没有另位一个周天子再封诸侯,现在所有的诸侯国都有几百年历史,来历大不寻常。
他一个小小的楚酋,根本就不是上等之人,更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功绩,居然敢向周天子请封,实在太也可笑。
因此,大堂中的笑声是越来越响,哧之以鼻的也有不少。一个个都觉得此事实在滑稽。
不过,知百事却依然是一脸严肃。几个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议论了两句便停止了。而那些新来的贤士,则还是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火,知百事清咳了一声,他这咳声一点也不响,可这咳声一出,杂声立止。连那些交谈得甚欢的人也在旁人的提醒下安静下来,一个个转头向知百事看去。
在一众安静中,知百事说道:“这还没有完呢。问题是,周天子拒绝了他的请封后,这年少的楚酋居然立马自行封王!他封自己为什么‘楚弱王’,还当众宣称:周得鼎而得天下,他也想试试这鼎有多重!”
随着知百事说出楚弱王的这两句话,一时之间,大堂众人都是哑口无言,头晕目眩半天无法清醒。这鼎是天子的象征,除了天子无人敢碰,他当众宣称要称鼎,那是志在天子之位呀。
知百事看着众人,继续朗声说道:“这楚弱王他不但把自己封为王,还在楚境内分封诸侯!诸位,这楚酋已是把自己与周天子并称呀!”
知百事说到这里,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塌几上,提着一只酒壶再次痛饮起来。
大堂中很安静,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只有知百事倒酒的声音汩汩地传来。
这个上,连那本来还带着讥笑的几人也不笑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这楚弱王如此胆大妄为,如此放肆,可是会引起天下震荡啊!难不成,马上就要发生战事了?
孙乐也听得目瞪口呆,暗中想道:这楚弱王虽然年少,却是个天不怕天不怕的枭雄。而且,他十四五岁便开始逐步一统楚地,这种才智,也末免太过骇人听闻了吧?想不到天下间居然有如此人物!只怕足可以与清朝的康熙帝相比!这世上,还真有人生而聪明呀。
哎,他这样一来,天下马上就要大起战事了。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长须贤士突然问道:“这楚弱王如此胆大妄为,为何却给自己取名为‘弱王’?”
知百事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当时他的属下都不同意他取这个名字的。可楚弱王非要坚持,众人也无可奈何。”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想道:弱王?咦,弱儿也有个弱字呢。
她只是一闪念,便把它挥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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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好似有功夫了
知百事抛出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后,大堂中的众人都有点心上心下。
孙乐也是心上心下,她虽然早就感觉到乱世将至,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拉开序幕。
她呆呆地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暗暗想道:战争一起,世间一乱,人命便会轻如草芥。我可如何是好?
一直以为,她总是幻想着在某一天,找到一个适当的地方,或有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就离群索居,过那种坐看云起云落的日子。她虽然感觉到大乱将至,可总觉得那大乱还远着,至少还会让自己过上几年太平日子后再乱。
可世事难料,大乱已迫在眉睫!
接下来,孙乐有点恍惚,知百事这时也饮得大醉,在他的身边,东倒西歪地醉倒了四五个。这些都是感觉到大乱将至,心中惶惶之下以酒解忧之人。
孙乐慢慢地站了起来,丢给伙计十几个刀币,转身朝外面走去。
外面依旧太阳高照,人来人往地喧嚣不断,热闹之极,可孙乐走着走去,却只觉得身上嗖嗖地发冷。
她在临淄街上随意地转了一个时辰后,这一个时辰中,她根本是恍恍惚惚,眼神昏花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进去,便高一脚浅一脚地返回。
姬府别院外,停着几辆马车,看来人有来造访五公子了。孙乐心神不定,便避开人多的地方,顺着林荫道向别院后院走去。
别院后院也是一座山,这种大城市中,靠山的地方才容易得到,姬城主当初建别院时为了省钱,便选了这个偏远所在。后来随着临淄城扩建,这偏远的地方也渐渐成了城道中心。
孙乐来到后山上,走到几丛竹林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竹林的前方二米处便是一湾溪水,清澈的溪水在碎石上汩汩流过,时不时的有两条游鱼在其中嬉戏。溪水转过山道,穿过竹林,绕过山坳而去。
孙乐抱膝而坐,望着那流敞的溪水出神。溪水冷而清,幽静无声。孙乐看着看着,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溪水清澈如许,年复一年的流动着,不管这世道是黑是白,也不管这世人是美是丑,它都如此流动着,平缓,沉静而温润。
看着看着,孙乐心念一动,暗暗想道:这流水不管命运在它的前面安排了岩石还是竹林,是平滩还是险坡,它都是无声的安静的流过,并不为之动容。孙乐,你也可做到的!你也可以无视命运的安排,无视险阻的!
再说,孙乐你已是两世为人了!
她想到这里,心情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孙乐站了起来,走到竹林旁侧的荒地上,拉开架式再次练习起太极拳来。
经过这两年的练习,孙乐早已捕捉到了两年前她便感觉到的无形劲风,也可以自由的控制那股劲风,甚至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劲道流动。
因此,随着她的拳式展开,纷纷飞下的竹叶,灰尘,飞到她身前时便被一道无形无质的气流所阻。那些竹叶灰尘在空中不断的旋转着,旋转着,随着她的拳式或左或右,或转着圆圈,却是偏偏不会落下!
特别令孙乐暗喜的是,这两个月中,她每次练习太极拳时,总感觉到自己似乎掌握了某些比较高深的东西。
如现在,她在练习时,她挥动的两手之间,便会形成一道无形的涡流。这涡流她完全可以操纵,可以摆弄它们,而且越来越熟练。她甚至可以随她的心意而使得树叶灰尘是聚是散,是束成箭支射出还是冲向天上如雨一样扑头扑脑的淋下。
这样感觉很美妙,既美妙,又有一种掌控着某事的感觉。
这时孙乐已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否真有具备了前世听说过的内功。也许,自己在无意中多拥有了一份乱世求生的能力。
在姬府中,孙乐有心想向人请教,问过几个剑客却都不知道内功这一说法。孙乐一直想着,如果再遇到义解,一定要向他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乐直练习了二个时辰,这时又到了晚餐时间。而她的心情已完全平静了,便转身向回走去。
不一会,孙乐便来到了她与五公子所住的院落前。
她还没有入门,阿福便看到她了,他向孙乐大步走来。
阿福走到孙乐面前,问道:“你到哪里去了?姬姑娘找你,五公子也找你呢。”
孙乐浅笑道:“五公子找我何事?”
阿福长叹一声,和她并肩向厢房走去,说道:“说是什么楚王啊,天下要大乱的事。为了这事,五公子和燕四连玩也没有怎么玩便回来了。”
孙乐看向那人声鼎沸的厢房处,低声问道:“都来了些什么人?”
阿福皱眉道:“不过是一些仰慕公子之名的贤士之流。”
他说到这里,看向孙乐不安地问道:“孙乐,你觉得真的会打仗吗?哎,我听燕四公子说,齐侯对此事十分热衷,恐怕会率先出兵呢。”
孙乐心中格登一下,想道:燕四都这样说了,看来这个消息已外泄很广了。
阿福眉头皱得很紧,一脸担忧和不安,“如果齐侯要攻打楚国,也不知对我们这些人会不会有影响?哎,实在不喜欢打仗。”
孙乐轻声问道:“赵侯呢?赵侯可有消息传出?”
阿福不解地看向孙乐,不明白好端端地她怎么提起了赵侯?
孙乐却是在想,两年前赵侯便露出了野心,也不知这一次他会如此应对?
她刚想到这里,心中便暗暗摇头:我这是怎么了?这天下大事与我何干?
隐隐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收集各方面的消息,最好是掌握如知百事那一类的人,这样才好在各种危机和世事变化中保持不败之地。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孙乐又觉得自己很是无聊,她本来便很淡然,又很懒散,只喜欢随波逐流。那些事还是留给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去干吧,至于自己,只要给保身长全便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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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询问义解
孙乐与阿福刚走到屋檐下,一个美人从身后的拱门处曼步走了过来,她正是姬洛。这一次,姬洛的身边不见侍婢。
姬洛脸孔红红的,娇美得如一朵开得正艳的芙蓉。她一眼看到孙乐,目光中露出一抹惊喜,当下快步向孙乐走近,笑道:“孙乐,你可回来了?”
孙乐盈盈一福,低眉敛目地说道:“然,听闻姑娘有事相找?”
姬洛径直走到她面前才站定,她看着孙乐,笑盈盈地说道:“是呀是呀,正有一事呢。”
她对上孙乐询问的眼神,却不知为何有点犹豫。姬洛垂下眼敛,犹豫了半晌后说道:“孙乐,听说你认识义解?”
义解?怎么提到他了?
姬洛对上孙乐不解的眼神,美丽的眼睛中水汪汪的,笑盈盈的,“你认识吗?”
孙乐垂下眼敛,静静地答道:“认识。”
“太好了,”姬洛快乐地说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他?家族中来了消息,说有事相求于他。我记起有人曾经说过,你与义解相熟,他还直言自己欠了你的人情,因此便想到了你呢。”
孙乐听到这里,不由嘴角微扬,暗暗好笑:义解就算欠了我的人情,与姬族何干?与你何干?我与他本是淡如水的君子之情,除非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愿意去找他相助的。
她低敛着眉眼,待姬洛的声音停下后,便徐徐地说道:“姬姑娘言重了。义解何人?他所欠我的,不过是一顿饭一句话的人情,根本谈不上还还是不还。再则,孙乐也没有法子找到他。”
说罢,孙乐朝姬洛盈盈一福,径直越过她朝厢房走去。
姬洛盯着孙乐的背影,她既没有上前再说什么,脸上也依然带笑,那目光更是温和如故。一旁的阿福看到这一幕,暗暗想道:孙乐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姬姑娘,幸好姬姑娘脾气好,不去计较。
在阿福眼中,在姬洛眼中,在世人的眼中,孙乐既然是五公子的姬妾,是被五公子提拔起来的贱民,她就天生的低人一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可以说是姬府的私有财产,姬族本家的人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孙乐是从现代去的,一直认为人人平等,就算偶尔低头,也是向形势低头,而不是低头于身份或地位。因此,她认为很正常的,甚至于还有点谦卑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却是冒犯了。
厢房中,七八个青年人正谈得热火朝天,孙乐不声不响地进去,没有半个人注意到。
孙乐低头跪坐在五公子身后。
坐在五公子对面的,却是孙乐曾经识得,曾经在五国智者大会上替齐出题的齐王子。
两年不见,昔日的弱冠少年也已长大,清秀的脸上少了一份孤傲,多了一分内敛。
坐在齐王子身侧的一个方脸青年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转头向齐王子问道:“六殿下,这两天出入行人都要检查,却不知查者何人?”
齐六王子说道:“是一个小贼。”他说到这里,声音有点郁闷,脸上也多了一分怒意,“那小贼好大的胆子,居然偷到我的府中,还从我爱姬身边偷走了我最喜欢的青天白玉双龙佩!稷下宫扩建虽然引来贤士无数,可小贼也来了不少,真他妈的让人一想起就恼火!”
原来是为了这事便在城门设卡,检查行人!
五公子眉头微皱,暗暗想道:齐侯一心想让世人对齐国刮目相看,却连儿子这种放肆的行为也不管上一管。
他不知道,六王子深得齐侯喜爱,这城门便是归六王子管辖的,六王子在如今这种情势下设卡检查来往行人,齐侯并不知情。
六王子这话一出,如孙乐等人已经都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依旧是两年前的脾性。
六王子说到这里,脸上犹有余怒末消。坐在他右侧的一个三十来岁的贤士见他闷闷不乐,便轻笑道:“六殿下,昨天晚上春日阁的那新来的姑娘,当真是令人销魂吧?哎,如我等的身份,是百求不得一见,可六殿下只是一句话,那姑娘便巴巴地倒了过来。还是殿下雄威过人啊。”
一提到女人,在座的男人们都是精神大振。六王子哈哈一笑,搓着自己的下巴得意地说道:“那些个女人,还不都是一样!在本王子的手腕下,她们自然是乖乖听话了。”
“就是就是,六王子威风过人。”
“六殿下可不是一般人,那一夜连驭七女的纪录至今都无人打破呢。”
“佩服佩服!”
一众的淫笑声中,六王子清秀的脸上异彩涟涟,亢奋无比,一扫刚才的郁怒。
五公子听着听着,已低下头,露出一抹厌恶烦闷之色。
孙乐瞅了他一眼,慢慢地提步退了出来。
她实在太过平凡,而且厢房中不时有侍婢出入,这一进一出几乎除了五公子,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孙乐径直走出院落,她一出拱门,便看到阿福正在与那个青年剑师说着话。
孙乐向两人走近少许,轻叫道:“阿福。”
阿福闻声回头,见是孙乐,连忙向她大步走来。
孙乐看着阿福,轻声说道:“来客甚是无趣,五公子已颇为厌烦,你去助他解围吧,恩,你你叫一声,就说姬城主派人前来,说有急事通知于他。”
阿福听了笑了起来,“好,我这就去。”他说到这里,看着孙乐又笑了起来,“孙乐,你当真善解人意。”
孙乐浅浅一笑,轻声说道:“你过奖了。”
阿福呵呵一笑,大步向厢房走去。
当他走到厢房外时,孙乐看到阿福扯了扯长袍,甩了甩手臂,做了两下准备动作后,他忽然脚步一提,急急地向里面冲了进去,他一边冲,一边急急地叫道:“公子,公子,城主派人来找公子,来人甚急,还请公子速速前去。”
五公子正坐立不安之际,突然听到阿福这么一说,心中不由一松。同时,他听阿福语气如此着紧,心中又是一惊。
他连忙转身向众人叉手道:“诸位,姬五有事出去一下,失礼了。”
齐六王子挥了挥手,说道:“无妨,无妨,我等正要离开了。”
五公子跟着阿福急急地走了出来。五公子一边走,一边急道:“阿福,你可知是出了何事?”
阿福呵呵一笑,他转过头鬼崇地看了一眼后面,见那些人还没有出来,便冲五公子挤了挤眼,悄悄地说道:“无事。孙乐说公子在里面不舒服,令我诓你出来。”
五公子闻言哈哈一笑,“还是孙乐知我!”他转过头扫向四周,寻找着孙乐的身影。
阿福在一旁也左右寻找着,他扫了一圈,诧异地说道:“刚才还在这里呢,怎地不见了?”
却说阿福大呼小叫地冲到厢房中时,那青年剑师盯了孙乐一眼,向她大步走来。
孙乐感觉到他靠近,心中一紧。
不知为什么,这青年剑师给孙乐的感觉像是一只收敛了锋芒的老虎,甚是惊心,她每次见到,都不由自主地防备再三。孙乐有时甚至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感觉这么灵敏了?
她却不知道,她的这种防备之心,是因为她功夫大进后的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这便如高手相见,那些功夫低的人,自然而然地会对功夫比自己高的人畏惧。而孙乐这几年修习出的内功又特别与众不同,这令得她的感觉特别灵敏,她的下意识中能清楚地感觉来自面前这人的强大威胁!那种对方一旦出手,她就遁逃无门的恐惧!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与对方是善是恶,有没有居心毫不相干。它纯粹是一种同类的排斥反应。
青年剑师走到孙乐面前,盯着孙乐徐徐地说道:“你识得义解?”
孙乐抬头对上他冷漠而平淡的双眼,答道:“然。”
青年剑师嘴角向上一弯,“如果他来找你,请告知于我,我想与他一战!”他盯着孙乐,“你也可以告诉他,就说陈立约战于他!”
原来他只是想与义解一战。
孙乐明白过来,她放下心头的防范,淡淡说道:“到时再说吧。”她虽然与义解见了几面,却弄不清他喜不喜欢这种挑战。再说了,以义解的名声来说,陈立向他挑战,很大程度也是把他当成垫脚石。孙乐觉得自己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当这种中间人。
陈立盯着孙乐,淡淡地说道:“也好。”
说罢,他转身走开。
孙乐一直到他的身影不再可见,这才缓步向外走去。她刚离开,阿福便和五公子出来了。
孙乐走到院落旁边的花园中。这个时代的大部份花园,也就是种了一些树木,既没有修饰,也没有增添别的布置,最多就是派人扫扫落叶,在空处放上几块可让人当凳子坐的石头。
几块大石头到是被佣仆们扫得甚为干净,孙乐走到一块石头旁,信步踩了上去。
站在石头上,眺望着并不见开阔的庭院。孙乐寻思道:今天一天,姬洛和陈立都在找我问义解的事,也不知这次他会不会也到临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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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星象和预言术
天晚了。
天空不见明月,只有满天满眼的繁星点缀在天空中。天空上,孙乐依稀可以认得银河,也可以模糊地认出牛郎织女星来。
记得以前她在科普书上看过,人眼看到的星星,是数亿上千万年前的。也许当你看着它的时候,它已在星河里成了烟灰。
孙乐一想到这句话,心中不由有点酸楚,直觉得连人生无常,生命转眼既逝。
望着望着,孙乐又想道:也不知我现在看到的这片星空,与我前世看到的星空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步朝五公子的厢房走去。阿福说过五公子有事找她,可她这大半天的一直与五公子会不了面,现在记起,便连忙赶过来了。
星光照耀下,庭院清净非常,五公子这人不喜欢笙乐,也不喜欢热闹灯火,甚至不喜欢太多的人服侍自己。
孙乐来到五公子的寝房和书房前,里面都有一个灯笼的幽暗的光芒闪动着。闪动中,不见人声,更不见人影。
难道五公子出门了?
孙乐想了想,转身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眼睛一瞟,居然看到五公子寝房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仰视天空!虽然星光闪闪,可孙乐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有点模糊的俊美的侧面正是五公子所有!
怪了,他怎么上屋了?
孙乐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有心想靠近他说些什么,可又不愿意打断他的沉思。她正在寻思之际,屋顶上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身影挺拔冷漠,却是陈立!
依然负着剑的陈立,如一根杆枪一样站在屋顶上,静静地看向孙乐。他背着光,孙乐看不到他的面容和五官,可饶是如此,他那双晶亮的发光的眼神却让人不敢忽视!
四目对视。
孙乐也没有移开视线,陈立也一直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陈立忽然淡淡地开口了,“孙乐姑娘可想上来一观?”
陈立的声音很平和,可在这寂静中响起,还是惊动了五公子。五公子低头一眼便看到了孙乐,他当下说道:“陈立,把孙乐也带上来了。”
“诺。”
陈立允诺得十分爽快,他纵身一跃,轻飘飘的凌空飞起,再仿若无物地落在孙乐的身前。
盯视着近在咫尺的孙乐,陈立双眼灿亮如星,“走吧。”说罢,他也不待孙乐说话,右手托住她的胳膊肘儿,纵身一跃便向屋顶飞去。
孙乐突然失重,本能地要叫出声。可就在她准备叫出声的时候,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同时,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轻飘飘地,身体内有着无穷的力道,似乎可以飞得更高一点,可以不借任何外力便跳出老远。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陈立已经把她放到了五公子的身侧,自己退了下去,那身影渐渐地隐在黑暗中。
这是木屋,屋顶上用的是青瓦,有点斜,也有点溜。孙乐试探地踏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步子十分稳,不但稳,而且落地无声。
这样挺好玩的!
心情兴致大起,索性在青瓦上走动起来。走动时,她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仿佛很有余力。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踏几步感觉一下,五公子开口了,“孙乐,你看得懂星象吗?”
星象?这可是极为神秘的东西。孙乐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她轻飘飘,仿佛闲庭胜步般地走向五公子,然后十分轻松自在地在他的身后侧落坐。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五公子,摇头道:“星象?孙乐不知。”
五公子抬头仰望着星河,闻言低声说道:“你可知我这两年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他不是保密不肯说吗?孙乐更好奇了。她侧头望着星光下,五公子那清冷而模糊的侧面,好奇地问道:“公子去了哪里?”
五公子淡淡一笑,唇角微勾,徐徐地说道:“我在本家的书房中,苦研本家丘公所著的秘藏本“五行衍生论”和“星象说”。”
五公子转过头看向孙乐,微笑道:“本家以为,我既然能在丘公的基础上创造出‘五德终始论’,那么我就应该有资格一睹本家密藏多年的丘公遗本。所谓天地阴阳,要知阴阳,必先知天地!天意如何,世事如何,甚至一地一人,这星象上都有显示。我苦研了两年,直到最近把这丘公的遗学掌握得差不多了,这才出来一会世间贤才!”
五公子吐出一口气,自信地笑道:“我直到现在,才有自信位列诸子。”
原来五公子这两年都在研究丘公遗著。
孙乐知道,原本的阴阳家主要精研的方向便是天象和巫盅。而他们所谓的知苍天之意,也很多是借天说事。
突然间,孙乐无比的庆幸了,五公子的‘五德终始说’一出炉便被本家带走了。不然,再与各国王侯贤才打一阵子交道,只怕众人马上便会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阴阳家,对与阴阳五行息息相关的星象居然所知不深。这样世人便会起疑,便会觉得他既然并不懂星象,并不能从星象天地间领悟到苍天的意思,那他的五德终始说也就没有说服力了。
孙乐刚想到这里,便马上领悟过来,本家的人之所以在那个时候把他带走,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呀。果然,世间贤才无数,自己还是远远不如。
五公子又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星空。
他看得很出神,双眼熠熠生辉,那沉迷的样子仿佛已化身于群星当中,仿佛真的看破了宇宙的奥秘。
孙乐刚这么想着的时候,五公子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我在三个月前,曾跟齐侯说过一句话,“夜观星象,有破军星犯紫薇帝星,天下大乱将至矣!”
孙乐骇然转头!
她睁大双眼,错愕地,不敢置信地盯着五公子,双眼圆睁,微张着小嘴,一副惊愕到了极点的模样。
孙乐一直是冷静的,平和的,就算偶有惊讶,也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惊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傻呼呼地看着五公子,脑中嗡嗡地成一片:他,他居然在三个月前便从星空中看到了楚弱王的事!破军星主战争杀戮死亡,是强势而杀气腾腾的战神死神级星座,紫薇星则是代表天子,这些后世也盛为流传,孙乐一直是知道的。他说破军星侵犯紫薇星,动摇了紫薇星的帝王功业,这,这也太准了点!原来三个月前他便知道了,这世上居然真的有星象之说,真的预言之术!
五公子转过头来,与傻呼呼,错愕惊异的孙乐四目相对。清楚地看到她双眼中的惊骇和敬意,五公子忽然觉得满足极了!
这一种满足真的感觉很好,让五公子一时之间豪气万千!
孙乐直过了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低下头,望着下面的婆娑起舞的树影,一时心潮起伏,她从来没有如此刻一样,如此的敬重五公子,如此的认为他是一个天才!星象自古以来便玄奥之极,她看过的历史书中,如五公子这样的能精准预言某事的星象天才也是百年难见一个!
沉默中,风吹得树叶哗哗地作响。
直过了好一阵,孙乐才低声问道:“那楚弱王的事一出,齐王可有示意?”
她一清醒,马上便明白了五公子跟自己提起这事的原因。
五公子点了点头,徐徐地说道:“不错,他已准备耗费巨金,为我建一座足有十丈高的观星台。而且,这一次稷下宫观礼时,他会当众宣布我为稷下宫的祭酒,享受诸子的殊荣!”
五公子静静地望着前方,低声说道:“孙乐,本家有人提醒于我,以后我身份不同了,得适当的与世人保持距离。特别是齐王六子这样的人物,以后我不能让他们随时想求见便求见。”
孙乐点了点头,这个她明白,不就是人成名了,得保持神秘感,保持超然性吗?五公子既然位列诸子,以后连侯王见到他都要下阶持礼,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子?确实不能让六王子这样的人物想来则来。
五公子转头看向孙乐,轻声说道:“此事如此行使,孙乐可有说乎?”
孙乐摇了摇头,她看向五公子,低声道:“本家之言确有道理,公子执行便是。”
五公子犹豫了一下,半晌才说道:“此事,我想孙乐替我来办。”
呵呵,原来是相中了我,想让我当他的经济人呀。孙乐失笑的想道。
在五公子晶亮的双眼中,孙乐摇了摇头,她这一摇头,五公子不由大为错愕。
孙乐对上五公子错愕的眼神,垂下眼敛说道:“五公子,孙乐只是一介女子!”
五公子微微一笑,他略一转神,想到孙乐如此才智,太过招摇确实会引得世人侧目。他也是一想到本家的建议,便直觉地想到孙乐可行,却没有想清楚孙乐不过是一个女子,如此招摇对她对已都没有好处。
“也罢。”五公子轻声回道。
他看着身边瘦小的孙乐,不由关切地问道:“冷乎?”
问完后,他声音一提,“陈立,送我们下去吧。”
“诺!”陈立应声而出,身形直是如鬼如魅,也不知他刚才一直蹲在哪里,五公子这么一叫他便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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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中的女主不会功夫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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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人命本如草
临淄城门所设的关卡终于撤去了。
临淄城热闹而又暗流涌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楚弱王的事后,天下贤士便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上。
对于以信义为标准的当世人来说,楚弱王所做的事是惊天动地的,惊世骇俗,更是不可原谅的。因此,这两天孙乐和五公子不管走到哪里,所见所闻都是楚弱王这件事。
随着稷下宫观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五公子和孙乐都有意到街上走一走,看看都到了一些什么贤士。
五公子因为外表太过亮眼,这阵子他还一直戴着纱帽。
这一天也是这样,戴着纱帽的五公子坐在一家客栈的角落的塌几上,慢慢地品着黄酒,倾听着周围众人的谈话,而在他的身后则跪坐着低眉敛目的孙乐。至于陈立,他依旧背着长剑,跪坐在离五公子约五米处的一个塌几上默默地饮酒。
这时,一阵粗哑地大笑声传来,这笑声不但粗哑,还有点沙嘎,十分的刺耳难听。
众人本来都在自说自话,安静地用餐,突然这笑声入耳,不由都向那人看去。
大笑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猥琐汉子。这汉子十分的猥琐丑陋,贼头鼠目,皮肤腊黄,双眼外突,一口大黑牙。而且,这人明显左手有问题,似乎关节是能伸不能屈。可这样一个丑陋之极的汉子,却戴着贤士冠,看人时白眼朝天。
这汉子嘎嘎大笑,冲着坐在他对面的一个黑脸肥汉说道:“义成君真信人也!他奶奶的,我刚成为他的食客,刚出现在他的君府中,他的一个美姬见我生得难看,当场嘻嘻直笑,还指着我叫什么‘好难看!如此丑夫怎入大雅之堂?’奶奶的,你大哥我当场就走到义成君面前,对他说‘胡某不堪受辱,请赐姬死!’哈哈哈,兄弟你没有在场,义成君犹豫了半天也没有答应我,他的脸色可是十分难看呀,你大哥我当场便拂袖而去。结果如何?结果第二天义成君便派人把他那美姬的人头送到我的居处!奶奶的,义成君此人好士远胜于好色,真大丈夫也!”
这姓胡的汉子的笑声十分难听,声音也很响亮。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楚地传到了孙乐眼中。
孙乐怔怔地抬头看向这姓胡的汉子,愕然地盯着他想道:这人居然如此睚眦必报!那义成君为了树立重士之名,倒也真是舍得割肉呀!
在孙乐错愕地时候,众人嗡嗡地交谈起来:天下居然有如此重贤之人,到是值得一投。
五公子也一直认真地倾听着,他听了一会,身子向后靠了靠,低声对着孙乐说道:“那义成君当真重贤!”
孙乐嘴角一勾,低眉敛目,淡淡地说道:“通过这种手段得贤最多,也不过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真正的国士,不会因此事就轻易选择此等主君的。”
五公子一怔,他转头看向孙乐。
就在五公子看向孙乐时,坐在那个姓胡的汉子对面的黑脸肥汉嗖地一声站了起来,他把几一推,发出一声“砰’地巨响后,转头瞪着黄浊的铜铃大眼对着孙乐!
孙乐一惊,暗叫不好:这人听到自己的说话了!自己的声音如此之小,如此小心了,居然还是给这人听到了!看来这人不是耳目罕见的灵敏,就是绝顶高手!
黑脸肥汉瞪着孙乐,在引得众人频频注目时,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对着那姓胡的汉子指着孙乐说道:“胡哥,看到那个那姑娘没有?她居然说义成君属下的不过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
黑脸肥汉此话一出,众皆哗然。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孙乐!
孙乐静静地看着前方,她在那黑脸肥汉看向自己之际,便知道今天这样的事给自己遇上了,那是避无可避。当务之急只有速度地冷静下来,好随机应变!
那姓胡的汉子听到黑脸肥汉那一句话,丑陋大是扭曲,他紧紧地瞪着孙乐,慢腾腾地从塌上站了起来,然后慢腾腾地向孙乐走来。这过程中,他一直瞪着孙乐。
姓胡的汉子走到孙乐面前,在他的身后,紧跟着那个黑脸肥汉。他走到孙乐面前,歪着一双对珠子眼,盯着孙乐冷笑道:“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的身后站着那黑脸肥汉,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孙乐的塌前,堵着她的去路,寒森森地盯着她,似乎下一秒,其中的某一个人便会挥出一把长剑!五公子看到这种情况,脸色一白,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地向陈立走去。陈立是奉命保护于他的,而孙乐则不在他的保护名单中,五公子想亲去求他帮忙。
而这时,那黑脸肥汉干笑了一声,说道:“何必多言?弟一剑取下她的头颅便是!”说罢,他右手在背后一伸,当真嗖地一声拔出了一柄长剑,剑尖寒森森的光芒直指着孙乐。
孙乐慢慢地抬眼看向来人,就在这黑脸肥汉拔剑伸手之际,她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并不是绝顶高手,他只是耳目特别聪明,居然听到了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时责怪自己已无用,得慎重处之才是!
孙乐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黑脸肥汉,冷笑道:“原来一言不合便出剑杀人不止是游侠之道,现在亦是贤士之行了!”她这话自然是挤兑那姓胡的汉子不敢以武力解决问题。
姓胡的一愣,他转头对着黑脸肥汉说道:“贤弟且稍侯。”姓胡的汉子这喝声一出,刚走到陈立面前的五公子便停下了脚步,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拭去流到了下巴上的汗珠,转头向孙乐三人看来。
姓胡的汉子冲黑脸肥汉交待罢,他转头盯着孙乐,冷笑道:“口才倒是不错!”
“不敢!”孙乐笑得风淡云闲,她静静地看着那姓胡的汉子,淡淡地说道:“君既为贤士,可曾立说?”
立说,也就是著下一家之言,成立自己的一家之名。
姓胡的汉子一怔:立说谈何容易?
孙乐见之再次微微一次,又问道:“君可曾出过一策,助义成君谋成一事?”
姓胡的汉子再次一怔:义成君府中有食客二千余,他哪有什么机会出头?
孙乐冷冷地笑了起来,“那么,君可谋划过为世所知的计策?”
姓胡的汉子这下那张丑脸都红了,他虽然成为几个主子的门下食客过,也自以为才智不凡,可孙乐所问的这三个问题他是一个字也回答不了!
这时,周围传出一声哧笑声,在孙乐的三个问题之下,所有人看向这姓胡的汉子连眼神都变了,一个个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轻视。甚至有人低语道:“义成君亏了!竟以美姬之人头换一庸才!”
“然,然,真是不知羞耻之人!”
渐渐的,这议论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那姓胡的汉子脸更青了,不但青,还青中透着白,带着黑。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孙乐一眼后,忽然腾地一声朝外冲去。他这一走,那黑脸肥汉怔了怔,盯了孙乐一眼,略略犹豫后也跟着急急地赶了出去。
这两人这么一走,孙乐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她一屁股坐到塌上,发现自己浑身早已湿透,如今才感觉到浑身凉嗖嗖地。
而孙乐的身周,众人齐口称道道:“这姑娘好口才!”“岂止是口才佳!此女甚有急智!”“可惜长相普通了点,不然我还真想向她的主人求了她去。”
众人地议论和打量中,孙乐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她暗暗想道:看来危险确是防不胜防的!孙乐,你得好好的,认真地钻研你的太极功了!
一直以来,她在练习太极拳上都有点随意,有点懒散,从来不去深入地主动地寻求功夫之道。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警觉到太极拳不应该只做为一种健身美容的舞蹈,它更主要的是一种功夫!一种乱世中保身长全的大手段!
五公子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按在她冰凉的小手上。他的手这一按,孙乐便发现,他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
五公子看着孙乐,双眼中尽是担心,“刚才骇倒我了。”他说到这里,又低低地温柔地问道:“你还好吧?”
孙乐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然。”
五公子道:“我们回去吧。”
说罢,他松开放在孙乐小手上的手,转身朝外走去。他的脚步甚慢,显然在等着孙乐。孙乐慢慢站了起来,跟到了五公子身后。
在他们的身后,陈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酒壶跟了上来。
孙乐走在五公子身后,她双眼无意中一瞟,发现五公子的后颈布满着密密地细汗珠,在颈领处甚至还有湿印。
这汗珠和湿印一直是没有,原来,五公子刚才是真的为自己担足了心!
孙乐心头一暖,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心头也浮起了一抹喜悦和快乐。这个时候的她,直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只是孙乐一直强行用理智命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因此有些隐约的感觉一浮出心头,便被她给狠狠地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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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齐宫夜宴
齐王为五公子所建的观星台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便可以建成的。随着楚弱王的事广为流传,随着天下众人都对此事十分愤懑之时,本来蜂涌而至的贤士们日渐减少。这些人都敏感到齐侯对于楚弱王之事过于在意,只怕会有变故,为了生命安全计,一部份人选择放弃参加这次盛会了。
虽然冷清了一些,但稷下宫的扩建对于天下贤士来说,毕竟意义非凡,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贤士聚会场所。在这里,心中有疑问或有完全不同才学的人,可以在同辈面前一展高低,进而名扬天下,何况,齐王所开出的条件又相当的优厚,因这种种缘故,那些志在天下的贤十并没有因此却步。
姬府别院,自从五公子与孙乐交谈几日后,便来了一位刘管家。这刘管家是本家派来的,自从刘管家来后,别院中一切变得井井有条,而齐六王子这样的人来约见五公子时,他总有各种让对方恼也恼不起的理由拒之门外。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稷下宫观礼前的三天里,齐王开始宴请各位贤士了。宴请分为三晚,第一晚,宴请地都是如五公子这样立一家之说的天下扬名的人物。
而这个宴请,正是五公子等人所需要的,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一睹天下贤士的风貌呢。更何况,这样的宴会,可是不会少了美人的!听说那个什么几大名姬之一的大美人和另一个大才女也赶到了,也许今天晚上便可以得以一见呢。
马车里。
孙乐透过车帘静静地打量着外面,夜晚的临淄城,与邯郸城一样热闹非凡,街道上到处都点着腾腾燃烧的火把,相对于火把,灯笼的光芒就显得幽暗多了。
马车在青石板上不停的前进着,驶着驶着,会从哪一个岔道口冒出一辆马车,或者,一辆牛车驴车,甚至是骑驴的贤士。
当马车来到靠近齐侯宫最近的信道时,整个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王城内道上,几乎都是戴着贤士高冠的人。
清一色的贤士当中,偶有几个贵公子身后跟随着侍婢和麻衣剑客,都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五公子亦是如此。
昏暗中,不时有人频频向马车中的五公子三人看来。
齐侯宫因为靠近海边,此地多暴雨大风,因此整个宫殿都是用石头叠成。石头本来是粗糙之物,可齐人却性喜精美,因此,整个宫殿的石头都很小,不但小,而且石头外墙到处绘满了各种图案,黑暗中,孙乐也认不出那些刻得极其抽象的图案是些什么。
为了迎接各位贤士的到来,整个齐侯宫的主道上,都插满了燃烧的火把。这时南风正是呼呼吹来之时,那些插在地上的火把在风中拂拂作响,艳红的光芒甚至染红了天空,远远望去是一条火的长龙,显得十分壮观。
而在火龙的两旁,却是一色全副盔甲的军士。这些军士身形悍壮,面无表情,站得如一根根杆枪一般,煞是威风。特别是火光通天中,他们腰间的长剑寒森森地交映着冷光,更是让人心生敬畏。
这样的景色,在孙乐看来不算什么,可对于五公子这样人来说,却是奇景了。一时之间,众贤士都有点目眩神迷,连呼吸声也似乎在刻意压制着。
所有的人都严肃起来。整个过道上,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车骑在一望无际的火龙中前行。随着越驶越近,众贤士突然发现,自己走在两队肃然而立的军士之间,那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马车队驶过主道后,进入了一个大广场中,众贤士下了车骑,提步向广场前面的会贤大殿走去。
这会贤大殿是与稷下宫一样,才建成不久。整座由大理石做成的巨大建筑耸立在插满了熊熊燃烧的火把的广场中,鲜红的火焰,庄严而宏伟的建筑,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冲击。
孙乐跟在五公子身后跳下马车,他们这一辆马车的人一下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能参加这第一场宴会的,都是一些长须飘飘,高冠博带的长者,他们突然见到五公子如此年轻,还俊美不凡,一时之间都有点傻了眼。
不过这傻眼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一会孙乐便听到几个声音传来,“想来此子定是齐地姬五了!”
“原来是他!”
“以齐地姬五之才,份量倒也够。此子自创了一个‘五德终始说’后便不见踪影,没有想到会在此地相见。”
“我不信这么一个黄口稚子会有惊人见识,这一次,倒可以向他请教一番。”
排在广场里的车骑虽多,但贤士实则不过十多人。另外占了五分之四的是各位贤士的侍婢下人。
在众人的议论中,五公子表情淡然。他不是冲着向自己看来的贤士叉手施礼,在一众的注目中一边施礼一边向前缓缓走去。
孙乐注意到,五公子虽然一直在向前走,可他走得甚慢,并且他很小心地不让自己越过任何一个贤士。就这样,五公子排在众贤士之后,缓步来到了会贤大殿前。
众贤士刚来到楼梯口提步向上时,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大笑声中,一个四十来岁,浓厚而黑短的胡须,脸孔微黑眉目端正,戴着侯冠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
看来,这便是齐王了。
齐王大笑着,豪爽地说道:“诸位能来,齐宫真是蓬壁生辉呀!请!诸位请!”
齐侯亲自出迎,虽然在众贤地意料当中,不过还是很令他们感觉到舒服。当下,贤士们一个个向齐王叉手还礼,一众人在齐王的大笑声中,步入了会贤大殿。
一跨入大门,一个约有二三丈高,可容千人的大殿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齐王领着众人转过这正殿,走向它旁边的偏殿,偏殿小多了,只可容纳不到二百人。里面的塌几都是围着偏殿左右而放,上面都已摆好了酒菜,这些酒菜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显然是刚摆上来的。在偏殿的上侧,一个白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舞蹈般地敲打着编钟。而编殿的中间处,十几个细腰的宫女正挥动着彩袖,翩然旋转。
他们看到众人走来,齐刷刷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舞蹈般的退到了摆放编钟的一侧。
齐王大步走到左侧前方,与众塌相对面的主塌上坐下。在他的带领下,众贤士也纷纷挑位坐好。孙乐双眼一扫,敏锐的注意到,有好几个贤士都抢向靠近主塌的地方。
五公子安安表静地在角落里的一个塌几上坐下,他双眼扫向那几个抢坐到最显眼处的贤士,嘴微扁了扁。
孙乐也在五公子的身后跪坐好。
齐王见到众人均已坐好,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的四方小酒斟朗声说道:“诸位都是名扬天下的贤士,今日能来到齐地,是齐地之幸!请饮此杯!”
众贤士双手捧杯,和齐王一样一饮而尽。
齐王把酒斟放下,抚着额下的粗须说道:“诸位可知楚弱自立为王之事?”
齐王这话一出,众皆惊异,没有人想到他一开口便是提起此事。
齐王眯着眼看着众人的反应,过了半晌,他声音一提说道:“看来诸位是知情了。这位楚弱,不但自立为王,还敢问鼎!如此之事,实是几百年来仅见。此行为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他说到这里,慢腾腾地站了起来。突然间,他冲着五公子所在的角落一叉手,朗声说道:“可大家定然不知,如此惊世之事,三个月前,有一位高贤便已从星象中观测到!”
哄——
人群如炸开了锅,无数的声音传了出来。一时之间,无数的议论声传来,“哪一位贤才居然已看能通悟天意?”“是谁?”“不知此人今日来乎?”“看齐王施礼的方向,应该就在我们当中。”
五公子显然也有点吃惊。
孙乐也没有想到,齐王居然一开始便向把五公子给推了出来。看来,他对五公子可是非常看重呀。
众人在哗然中,不时地四下扫视。
星象?
此可是阴阳家事。
他们扫了几眼后,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五公子的理论。一时之间,众贤士齐刷刷地向五公子看来,他们这一看,马上就是整个大殿的人都向这边注目而来。
这时,齐王冲着五公子的方向一叉手,朗声说道:“姬五公子虽然年少,才华却惊世骇俗!又为我齐地之人,在各位贤士当中,也忝得上是半个主人,当上主座!请!”
说罢,齐王朝自己面前的一个空塌几一伸手,示意五公子坐过去。
五公子在众人的注目中,表现得十分平静,而且这平静中还有点点兴奋。他站了起来,朝着众贤士团团一叉手,朗声说道:“姬五不才,承认了。”
说罢,他一拂长袍,大步向左侧塌几的最前面走去。
他这一走,孙乐和陈立自然紧跟在后。
随着三人的走动,百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这些眼睛中,还有一些颇为妒忌的。孙乐虽然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些,这个时候,她也以为五公子不能谦虚。因为齐王是把他当成齐地贤士的首领般向众人介绍的。不管他的才华,就如齐王所说的,忝为半个主人,他也可以上座。
五公子坐在左侧第一个塌几上,与齐王正面相对后。孙乐和陈立也在他的身后跪坐好。
三人一坐好,齐王便是哈哈一笑,他拊掌大笑道:“诸位这次来前,想是听到过苏姬的大名吧?”
齐王的声音一落,果然看到刚才还一脸肃然,盯着五公子打量不休,议论不休的众贤士转眼便变得兴奋之极。
“哈哈,”大笑声中,齐王继续说道:“苏姬之名大家已经尽晓,那么雉才女呢?”众人的眼睛大亮,一个个都把姬五给抛到了脑后。齐王见到众人如此情态,不由又是一阵大笑,他双手一合,朗声说道:“雉才女不但才智惊人,她的才学还不输于任何一位高贤。这次为了主请到她,我可是费尽周折。来人,有请雉才女,就说天下贤才尽皆于此,如此盛会岂可少了才女?”
齐王声音一落,一个不知何时进来的高冠面白的青年从角落里应声站出,朗声应道:“诺。”他略一叉手,退身走入了后殿中。
所有人都有点兴奋。
在座的虽然都是天下知名的贤士,可他们更是一男人。只要是男人,罕有听到雉才女的名头而不动容的。传说此女不但容貌可为天下第一美人,才智和剑术均是不凡。她游历诸国,迷到了无数王孙公子,直到如今还是无一人可入她的法眼。
如能得到这样的美人的倾心,那可是会令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为之妒忌的。
在座的贤才中,只有五公子有点漫不经心。孙乐跪坐在他的身后,一直在打量着众贤士。这十几个贤士中,上次主持五国会的离子也在其中。
这所有的贤士,都著有一家一派之说,孙乐这几年中,对他们的学说都略知一二,几乎可以说,眼前的十几个人,代表了五六个流派,虽然还没有成型,却已有了诸子百家的样子。
除了代表儒家的离子外,还有坐在最后面的,提倡‘当学上古之人,无为而治天下’的道家的代表南子。至于那几个有点抢坐位的,坐在靠左的两个可以说是名家之人。而坐在他们稍后侧的那个面容朴实无华的青年,则是提倡‘当重刑以治国’的法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的呈子。
孙乐在不动声色间,便把众人一一收入眼底。在她打量着众人的时候,众人也在继续打量着五公子。
众人看向他的表情仍然是否又惊又疑,显然不相信如此俊美少年会有这么惊世之才。
但他们打量归打量,在这个美人儿就要出现的时候,是不会有人向五公子提出质疑的。
正在这时,一阵环佩轻响传来。
这环佩轻响十分的悠扬动听,它轻柔如流水,仿佛一个绝美的少女正在漫步起舞。众人同时坐得笔直,一脸陶醉着看向声音传来处。有几个年青一点的甚至还在深深的呼吸着,显然美人虽然没有到,却已芳香入肺。
环佩轻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它在通往后殿的珠帘处停了下来。众人正一个昂起头企盼不已的时候,一个温柔而清悦,如同清泉流过的美妙女声传来,“妾雉氏见过诸位高才。”
“见过雉才女。”
“见过见过。”
“虽然末曾与才女一见,却是闻名已久,仰慕不已。”
众人的应答声不但乱七八糟,还颇有几分急色。见此,五公子微微垂下眼敛,和几个年长者一样,脸上毫无表情。
等众人的回答声稍为安静了一些,雉才女轻轻一笑。
她这一笑,如同玉石轻击,流水轻荡,端地动听无比,一时之间,众人都露出目眩神迷之相,更显得迫不及待起来。
孙乐也和众人一样,看向雉才女就要出现的门口处。她的心中却在想着:相貌绝美,才智过人?她摇了摇头,感觉到,要是自己的话,可是不会喜欢这种热闹喧嚣,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的。她宁愿静静地站在人后,静静地看着。
雉才女一声轻笑声,曼声说道:“妾早在越地之时,便已闻得姬五公子之名。妾不才,想问一问姬五公子,”
雉才女这句话一说出,刷刷刷地,无数双眼睛灼灼地盯向五公子。这一下,这些目光中的妒意更加明显了。
五公子自是感觉到了这些如同寒箭射来的目光,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孙乐看到,他的颈后又开始泛着汗珠的亮光了。
在众人的盯视中,五公子慢慢抬头看向雉才女的方向,问道:“才女请说。”
雉才女曼声说道:“妾想问,姬五公子走曾游历天下否?”
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
五公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老实地答道:“天下如此之大,终姬五一生也不能走遍。姬五只是到过几国都城而已。”
雉才女哦了一声,她继续说道:“姬五公子悟的乃是阴阳五行之术。这阴阳家一向上天天象,下明地理。妾想问五公子的便是,以公子看来,这天下的地理,哪一处地埋有潜龙之象?”
众人这一下都明白过来了。
雉才女明是问,中原大地哪一处可以成为新的天下共主的京都。可更是在问,天下各国哪一国更在取代周天子,成为下一任天下共主的可能?
这个问题可是不好回答呀!
在众人的沉思中,雉才女轻笑一声,曼妙的有点娇憨地说道:“如公子这个问题回答得令妾满意了,妾便出来与诸位一见。”
这话一出,连齐王也看向了姬五。
五公子感觉到众人那可以刺疼人的目光,暗中苦笑着:这雉才女的看重,可真不是好受的,一下,是真正处于风尖浪口了。
不过他早在来之前便有心理准备,便知道自己从此以后不免会处于世人的目光中心。当下也不慌乱。他垂下眼敛,淡淡地说道:“才女言重了。姬五虽然略知阴阳,却也不敢说自己已完全领悟了上天之意。哪一处地方有潜龙之相之事,还得姬五一一走遍,合着天象,人事细细推算才看得明,说得清。”
他这话回答得很平和,也很中正。可就是太平和,太中正了,如此一样俊美少年,面对着天下第一美人的问话还能如此平和中正,实是让人刮目相看。一时之间,众人同时想道:姬五虽然年少,却有古贤之风,看来他也不一定是徒有虚名。
雉才女也给他的平静愣住了,她在怔了怔后,轻声笑道:“姬五公子所言甚是。妾阅人多矣,少见如公子这般的男人,还请一见。”
说罢,环佩再响,一阵香风绵绵地透过珠帘飘了过来。紧接着,一只素手拂开了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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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称叔子了
这只小手白嫩之极,水灵青葱而修长,指节间小小的肉涡儿清楚可见。光看着这只手,众人便觉得心跳加速,当下。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珠帘处,连大气也没有人喘一下。
随着珠帘一晃,一个明艳之极的美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美人有着一副比正常女人稍浓的眉毛,嘴唇丰厚,她皮肤白嫩如豆腐,双眸顾盼间秋波连连,身材极为丰满完美。
这是孙乐作为女人所看到了。在一众男人的眼中,眼前的美人一出现,焰火腾腾的大殿中马上变得光亮宛如白昼。他们还没有看清美人的面容,便被她的艳光给耀花了眼。
比起这个美人来说,姬洛那样的少女已是黯然无光了。这时候,连向来不好女色的姬五公子也被晃花了眼,抬头定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雉才女,不过与别的男人色授神与不同的是,他的双眼清亮如故。
众人只顾痴痴地望着雉才女,连她什么时候在塌上坐下来了也没有发现。至于跟在雉才女跟后的四个负剑少女,更是没有人注意到了。
雉才女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当扫到五公子脸上时,她略停了停,然后又移开看向他人。
她把殿内诸人都打量过后,慢慢举起手中的酒斟,青色的酒斟,玉白的小手交映,一时众人俱醉。
雉才女举起酒斟向众人示意道:“诸位都是各地高贤,妾早已闻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请饮!”
众男人被她这么一说,顿时都飘飘然起来。齐齐地举起酒斟向雉才女示意。
在这些人的热切的目光,慌乱的动作中,姬五低眉敛目,一脸平静的样子更显得扎眼了。
雉才女又看向五公子,嘴角略弯,她长长的睫毛一垂,在白嫩的小脸上显出一个弧形的阴影后,眼望着手中摇晃的酒水,曼声说道:“妾请姬五公子饮下此杯。”说罢,她把酒斟朝五公子一晃,然后仰起完美而精致的下巴,抿了一口酒水。
红唇,青斟,黄酒,一时之间,这副美人饮酒图令得众人又是一痴。看向五公子的目光中妒忌的更多了。
雉才女在饮下杯中的酒水后,抬起浓密的睫毛,打量着五公子,“听说公子曾夜观天象,早在三月前便断定楚地出现了破军星,它侵犯了紫薇星,可有此事?”
五公子低眉敛目,状似冷淡地回道:“然。”就在两人一言一语交谈之际,坐在前排的几个名家和法家的人都有点跃跃欲试了。
五公子的这种冷淡,衬得旁边的众人更是不堪,只有孙乐知道,五公子这是不自在来着。
雉才女嘴角微扬,绝美的脸上现出一抹笑容。她本来美丽之极,这一笑,便如百花齐放,一时之间,众人又都痴了傻了,那几个跃跃欲试,一心想在她面前一展所长的人更是痴痴呆呆,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全给丢到了九霄云外。
孙乐在一旁冷眼旁观,她发现眼前的这个雉女,确实是对五公子大有兴趣,可她的兴趣,却与男女之情无关。
雉才女长长的睫毛又扇了扇,她垂下眼敛,轻轻地说道:“三月前,妾曾见过那个楚弱。”
啊?
众皆愕然。连孙乐也傻呼呼地看向她,不解地想道:她为什么在这种场合提到此事?怪了,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
雉才女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的愕然。她抬眸看向众人,在扫过一众惊愕的表情时,又是嫣然一笑。
再次令得众人呆住后,雉才女曼启红唇,轻声说道:“那楚弱浑不似一个少年。据妾所见,此人诚一枭雄也。当时妾身见了,便想着,此人会乱天下,没有想到姬五公子从天象中亦看到了这一点,妾身佩服。”
她这席话,说的时候软绵绵的,虽然从字面上来听并无异常,可从语音上来听,她对那楚弱王似乎没有一点恶感。不但没有恶感,只怕还有不少好感。孙乐看着眼前这个绝美动人的尤物,大是好奇:也不知那楚弱王是个什么样的少年?居然能令雉才女这样的女子对他生出好感?
在座的众人都是有抱负的人,听到雉才女提起楚弱王和他的性格,不由都露出沉思的表情来。在理想面前,这些男人对雉才女的狂热似乎降低了少许。
这时,离子率先喝道:“这楚弱王不过是一个嚣张狂徒,区区少年,便敢问鼎!意欲荼毒中原,如此无父无祖之人,哪配称得上雄字?”
离子的声音一落,法家的呈子已开口了,呈子的声音很朴实,说话时一字一句地甚是慢条斯理,“此言差矣!如今王室式微,诸侯力政,各国王侯中蠢蠢欲动者不在少数。”他说到这里,盯了一眼五公子,继续说道:“上一次五国之会,赵王子问姬五公子的那个问题,可不亦有问鼎之意?这楚弱王不过率先发难而已,如此人物,确实可以称做枭雄。”
他一字一句地说到后面,双眼已频频向雉才女看去,一副‘我站在才女这边’的意思。
呈子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五公子,叉手说道:“敢问姬五公子,楚地可有紫薇皇气乎?”
他居然直接问五公子,楚王有没有可能成为天下至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给吃了一惊,齐刷刷地百来双目光都看向五公子和呈子两人。
五公子冲着呈子叉手还礼,淡然说道:“乱象刚生,天下诸国都有皇气出现,楚也不例外。”
天下刚刚大乱,皇气还没有最后定主,他这句话到是回答在情理当中。
五公子说到‘天下诸国都有皇气出现’时,齐王眼中精光大作,一直只是倾听的他,突然插道:“姬五公子才堪列为诸子,各位可以称呼他为叔子。”
这却是正名了!
这时再糊涂的人也明白了,今天晚上这一场宴会,便是齐王为五公子而举办的。他一进来便向众人宣布五公子曾对如今天下形势力做过预言,此时又向在座的人慎重提出他位列诸子。这些可是造势呀。
在座的贤士可都是天下扬名的大贤,对着他们宣布,便等于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议论声中,一声清咳响起,却还是呈子,他正在开口质询,雉才女已是一声清笑,她小手一合,曼声说道:“妾大幸!得蒙盛会。”
她这一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呈子的问询,也表明了她的支持。呈子眉头微皱,却住了嘴。
齐王见无人反对,哈哈一笑,笑声中,他转向五公子说道:“刚才叔子有言,楚国亦有皇气出现,这等本侯却不明白了。天下不是有德者居之吗?楚弱王如此嚣张胡闹,难道他也受命于天不成?”
五公子笑了笑,冲着齐王叉手回道:“天象如棋盘,有时需要破军星冲杀一番,局势才能转为明朗。”
这话一出,齐侯恍然大悟。
不止是齐侯,连一旁的众人中也不少人在点头。
五公子这句话,令得众人,包括雉女在内再席沉思起来。
孙乐静静地看着五公子,这个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如今五公子位列诸子了,他,怕是不需要自己了吧?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令她在替五公子开心中,也添了一份怅然。这种怅然和失落莫名其妙,仿佛是一个一直依赖自己的人,渐渐可以独立,渐渐不再回头的那种感觉。
这时,呈子突然说道:“以叔子之意,楚王当为上苍授命来破局之人。那这种人,诛之者可不尽得天意?”
五公子一怔,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齐王也怔住了,他像是明悟到了什么似的,脸上容光焕发。
在众人的盯视中,五公子略一沉思,摇头说道:“不然。”齐王立马抬头灼热灼地盯视于他,五公子斟酌着字句说道:“乱象刚出时,天地间多煞气。诛杀破军的人肯定也会正面承受这种煞气。”
五公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去攻击楚弱王,虽然攻打之人会因此得到天命奖励的功德,只是难免会受到煞气的冲击,攻打之人也会大损实力。
齐王这下眉头贤锁了。
呈子还待再问,雉才女这时长叹道:“乱世一出,人命不如草。如我等女子,更是命薄如水,也只有你等丈夫,才可不惧之反而甚为盼之。哎。”
她的声音有点清悦中有点酥软,这句本来是很惆怅伤怀的叹息,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却好呢喃低语,一时之间,雄心壮志的诸人又是心中一软,眼睛再次齐刷刷地看向她,目露痴迷之相。
呈子第一个安慰道:“雉才女何必伤怀?才女如此才貌,就算是天下的人打成了一团,也不会有半个人舍得伤害于你。”
别看这小子说话一字一字的,似乎有点挫,可这席话说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温柔情意。
这时齐侯也笑了,“雉才女如怕世情反复,何不留在我齐侯宫中享享清福?”他说到这里,感觉到从贤士打量自己的目光有点异样,马上明白过来,自己今日的目的是纳贤和显示爱贤之名,这美人还是暂且放在一旁的好。
想到这里,他连忙补充道:“这种时世下才女东跑西跑的甚不安全,如不愿意呆在齐侯宫中陪公主们说说话,也可以到稷下宫来。”这么一说,他的话立马由好雉女之色变成了好雉女之才。
雉才女低声回道:“谢齐侯看重。”
雉才女回话后,大殿中又变得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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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雉才女对孙乐的关注
孙乐静静地坐在五公子身后,默不吭声地打量着众人,她看着看着,突然想道:怎么不见墨家的代表?
她是由义解想到了墨家,按道理,墨家在这个时代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流派,稷下宫扩建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墨家的人参加,还真有点不合情理。
就在孙乐寻思的时候,忽然间,雉才女明眸朝五公子的身后一转,清声问道:“敢问叔子,你的身边可有一丑女叫孙乐的?”
啊?
孙乐大惊!
她骇然抬头,错愕地看向雉才女。
事实上,不止是她,连五公子也是一脸惊讶,而众贤士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雉才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一个女子感起兴趣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丑女?
五公子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才女因何对孙乐产生了兴趣?”
雉才女嫣然一笑,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目光投向自己杯中荡漾的酒水,轻轻地,幽怨地说道:“妾曾听一人说过,这天下间,有一女子的聪明不下于妾,所以妾甚是好奇。”
她抬起目光,又看向五公子身后,在转到孙乐时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多作停留。因为雉才女听到过,孙乐是一个奇丑的稚女,按照时间推算,坐在五公子身后的此女虽然年纪相仿让人怀疑,可是此女却绝对不丑啊。
雉才女目光在孙乐的身上转过后,再次看向五公子问道:“叔子可以相告否?”
五公子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侧头看向孙乐。
他性格纯良,不善作伪,这一看众人顿时都明白过来,此时坐在他身后的,这个其貌不扬,毫无特色的少女便是雉才女所说的聪明不下于她的孙乐了。
一个女人再聪明,如果她没有相应的美貌,便不值一提,这是在座众人的想法。因此他们扫了一眼孙乐后,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雉才女怔住了。
她错愕地盯着孙乐,朝着她细细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雉才女的目光温和而有礼,虽然打量不休却让人产生不了恶感。
在雉才女的目光下,孙乐低眉敛目,表情淡然。虽然低着头,孙乐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雉才女对自己很感兴趣,她的这种兴趣,甚至不在五公子之下!
呈子一直把注意力都放在雉才女身上,一副目眩神迷,色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样,此时见到她对孙乐如此关注,便再次转头看向孙乐。他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此女有何聪明之处,竟然能令名满天下的雉才女这么感兴趣?”
他这话,问的自然是雉才女。
雉才女笑了笑,摇头说道:“妾亦不知。”在众人的不解中,她幽幽地补上一句,“不过说此话的人绝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雉才女回答完呈子后,微微抬起下巴,冲一直低眉敛目,压根没有看向自己的孙乐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在令得众男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时,她曼声说道:“孙乐姑娘可愿解妾之疑惑否?”
孙乐早在她说自己聪明之时,脑袋便在不停的转动着,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向雉才女夸奖自己的人谁?听雉才女的语气,此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绝对不低,难不成是赢十三?或者是义解?
她正琢磨际,听到雉才女的问话,当下依旧低眉敛目,轻轻地说道:“雉大家过奖了,孙乐有的只是一些寻常应对的小聪明,可不能与大家那不输于天下任何须眉的才智相比。”
雉才女听到她如此说来,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妩媚地笑容后,她轻声说道:“妹妹过谦了。”
一边说,她一边还是打量着孙乐。孙乐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神中有疑惑,有迷茫,显然她实在是弄不明白,眼前这个长相平庸之极,也没有露出半点才智之士的峥嵘头角的孙乐,有何值得那人如此看重。
她看着看着,终于摇了摇头,把目光从孙乐的身上移开。
这时,齐侯双手一拍,喝道:“奏乐!舞来!”一喝罢,编钟起再起,众舞伎扭腰扬袖间室内香风飘荡。
这乐声一起,众贤士似乎不再那么拘谨。一时之间,一股绮丽温暖的气息开始流转着。
齐侯瞟了一眼众人,见众男人一个个对着雉才女色授神与,却又时不时地瞟向殿中舞蹈着的众女的细腰和胸脯,看来都是色心大发了。
他哈哈一笑,对着众人说道:“可惜苏姬还要两天才能赶到,不然今天晚上,各位可真是眼福不浅呀。”
众男人跟着哈哈一笑。自从雉才女出场后,他们被她容光所慑,颇有点拘谨,此时齐侯一句话,令得众男人心情大放。紧接着,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
齐侯转向雉才女笑道:“雉才女可是第一次来到齐地?可觉得我齐地风物如何?”
雉才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齐地富饶,人也聪明,自是绝佳。”
她说到这里,不由转向五公子和孙乐笑道:“叔子的身边,连一个小姑娘也才名远播,妾可不敢不服。”
众人哈哈一笑。
孙乐依旧低眉敛目,似乎没有听到雉才女的夸奖。
雉才女见她如此,眼波一转,伸手掩着小嘴,嫣然笑道:“妾有一事相求叔子,可能应否?”
她这句话,又软又糯,娇滴滴的带着几分撒娇,让人一听便心摇神驰。这样的绝色美人,以这样的语气相求,就算是神仙也会心动。孙乐心中暗惊:雉才女自出现后,举止端庄有礼,应对有序,哪里显出过这番女儿家的模样?却不知她找五公子相求何事?
在孙乐沉呤的时候,众男人都醉了痴了,他们一个个看向五公子,恨不得代他答应。
在孙乐有点担忧的目光中,五公子俊脸红一红,他低头避开雉才女的秋波,低声说道:“才女请说。”五公子这话一出,雉才女眼波中闪过一抹讶异,看向他的目光慎重了两分。而一旁的众贤当中,几位年长者已是赞赏不已地看着他!
在如此诱惑之下,他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一时之间,孙乐心头大定。
见五公子并没有热血沸腾地立马应承了自己,雉才女有点失望。她轻轻一叹,幽怨地说道:“叔子可否将孙乐赠送于妾?妾必厚报之!”
轰!
孙乐给炸得头晕目眩!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雉才女,第一次警惕地,防备地审量着这个才女。而五公子也是大惊,他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眉目传睛的雉才女!
而周围的众男人也是一脸愕然,他们再次看向孙乐,心中暗暗估量着她的价值。在估量的同时,他们看向五公子的目光中真是充满了妒忌:妾必厚报之,这话真是让人心动呀。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兼大才女的厚报,光是想想就让人狼血沸腾!这个姬五,可真是太有艳福了!
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中,孙乐不过是叔子的一个婢妾之辈,拿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婢妾,换得鼎鼎大名的雉才女的欢喜,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孙乐晕呼呼地看向五公子,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是五公子,是姬府的私有物品,是他们可以随意转让买卖的私有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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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妙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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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有意无意地放到了五公子身上,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当然,没有人会以为五公子会拒绝。
姬五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孙乐。
在对上孙乐清亮如镜的双眸时,他轻轻一笑。
这一笑,令得孙乐心中一定。她回以一笑,暗暗想道:我怎么连五公子也不相信了?孙乐,你似乎不自信了。
五公子转头对上雉才女的双眼,目光清亮而平静,他淡淡地回道:“孙乐于我已如家人,雉大家言过矣!”
他的声音有点厉,竟然是喝斥!
他居然对雉才女斥喝!
众人大讶,他们看了看五公子,又看了看孙乐。坐在五公子身后的孙乐实在太不起眼了,他们看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五公子身上。
雉才女美丽的小脸一红,她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冲着五公子盈盈一福,弱弱地说道:“妾身言之不当,叔子切勿放在心上。”
五公子叉手回礼。
孙乐这时心中一片清冷!
她一直有点漫不经心,到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恢复了十足的清醒。她警惕地看向四周,突然发现,自己已成了众人注目的中心!特别是齐王,那扫向她的目光中若有所思!会不会,这些人会把自己当成讨好雉才女的物品?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悚然一惊!
孙乐蓦然抬头。
果然,齐侯看了一眼雉才女,转向五公子淡淡地说道:“叔子待人当真纯厚,婢妾就是婢妾,怎可称之为家人?”他看向孙乐,表情一冷,喝道:“你叫孙乐?”
孙乐心砰地一跳!来了!要是这个时候齐侯强迫五公子把自己转赠给雉才女,事情可就大不妙了!不能让他把话说出来!
孙乐盈盈一福,慢慢站了起来,轻声应道:“然。”她转头看向雉才女,清声说道:“孙乐可否知道,雉大家是代谁而索要孙乐?”说到这里,孙乐嘴角略弯,露出一个有点调皮的笑容来,“却不知此人是雉大家的心上人否?”
啊?雉大家有心上人?
孙乐的声音一落,齐王,呈子等对雉大家颇有兴趣的男人们都刷地转过头看向雉大家,等着她的回答。
雉大家抬头定定地看向孙乐,她的明眸睁得老大,似乎直到现在,她才敢确定面前其貌不扬,毫无出色之处的女子就是那个孙乐!只有那个孙乐,才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祸水东引,把自己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在场的多是一些聪明绝顶之人,有不少人也看出了孙乐的聪明之处。可他们一对上孙乐那平凡无奇的脸,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呈子笑了笑,憨厚地说道:“敢问是何方英杰,居然能博得大家的芳心?”
雉大家微微一笑,她眼波扫过孙乐,见到孙乐又安静地坐回原处,那笑容更加灿烂了两分。
她以一个华美的笑容,耀得众人目眩神迷的时候,曼启红唇,低叹道:“妾哪有什么心上人?”
一句话吐出,众人齐齐地吁了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中又火热了三分。
齐王抚上胡须,盯着雉才女朗声说道:“雉大家如果愿意,天下男人哪个不想娶?就如本侯也是心羡久矣!只要大家一句话,本侯愿意腾出一妻之位来。”
齐王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众人,他生恐众贤能以为他只重色不重才,便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如雉才女这样才貌双全,外可辅助国事,内可取媚的绝色,可是绝无仅有啊!哈哈哈。”
在齐王的大笑声中,雉才女微微一笑,淡淡地应道:“谢齐王厚爱,可妾并无许人之意。”
呈子在一旁叹道:“雉大家的眼光高着呢。哎,如果大家愿意,我愿以正妻之位许之!”
雉才女微微一笑,表情清冷并不答话。
坐在呈子旁的一个青年贤士见到他受到冷落,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如果大家愿意,我倒愿意只以大家一人为妻!”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那青年贤士,呈子冷笑道:“敢问武儒,如此一来,你家的原配将如何处置?”
武儒是个二十五六岁,长方脸型,颇有几分俊朗的青年,孙乐知道他,此人乃是名家的代表之一。此人是姓武,儒是一种称谓,是子之下,对有才的贤士的尊称。因为现在儒家还是刚刚萌芽,还没有独占此称号。
武儒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无知的老妇,哪堪与雉大家相比?至时黜之为妾亦可!”
武儒此话一出,孙乐和雉大家同时垂下眼眸。而那南子和离子等人,都脸露不屑之色。离子拂然怒道:“糟糠之妻便下堂,如此之人,有何信义可言?”
武儒盯向离子,喝道:“大丈夫行事,本来从权而善机变,如你等口口声声仁义责任,拘泥不化之辈,哪里懂得变化的真义?”
离子气得一噎。他本不是善于口才的人,武儒一句话,便把他驳得无话可说。
在离子之旁的南子,见此摇了摇头:与名家的人争口舌之利,可不是明智之取!要知道,所谓名字,本来便以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而著称。
武儒见没有人再问自己问责,头一转,对上了五公子,他略一叉手,朗声说道:“天下的年青人无不爱慕雉大家,叔子如此才俊,为何却对如此绝色美人无动于衷?难不成你身后的平庸仆妇,另有内媚之术不成?”
他说到这里,仰头大笑起来!
此人说话真是无礼!
孙乐眉头暗皱。
在众人看来的目光中,五公子双眼似闭非闭,竟是看也不看向武儒,更不搭理他的问话。
五公子这样的态度,令得众人面面俱到。
武儒暗怒,他声音一提,叫道:“叔子为何不回话?”
五公子还是没有理会。
武儒怒极反笑,他哈哈说道:“敢情叔子别有嗜好,不敢回答了?”
他这就是暗讽五公子有龙阳之好了。
终于,五公了抬起了眼眸,他冷冷地瞟了武儒一眼,淡淡地说道:“我辩你不过,又鄙夷于你,请勿再言!”
此言大妙!
孙乐双眼笑盈盈地看向五公子之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而且这掌声越来越响,先是离子和呈子,然后是南子,最后连雉大家也在鼓掌轻笑。
嗖地一下,武儒气得俊脸通红!他腾地站了起来,怒目瞪视着众人,就要转身离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的他的怒火不再,慢慢的他甚至还浮出一个微笑来,再施施然地继续坐好。
一场论辩,竟以武儒败场。
雉才女的目光又转向了孙乐。
孙乐感觉到她的目光,暗中皱眉: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令得她对我如此感兴趣?
这时,齐王叹道:“那楚弱居然用区区一年时间,便收服了楚地众酋,诸位可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
他虽然说的是诸位,目光却转向呈子。在座的虽然都是一时俊杰,可真正知晓这些兵事布局的,只有法家的呈子沾了一点边。更确切的说,这等事应该是纵横家和兵家的事。
呈子微微拧眉,说道:“天下人都在议论此事。以我看来,楚弱十一二岁才回到楚地,十五岁便动手收服众酋,这三年来,他必是以酷法治理地方,以严练兵,以刑治人!只有如此,方能在短短三年间有如此巨大的成就。”
齐王沉思起来。
呈子说到这里,双目炯炯地直视齐王,朗声说道:“人之本性好逸恶劳,如不以死来胁迫他们!以酷刑来警吓他们,以规矩方寸来约束他们,怎么能在区区几年中成就不败之兵?”
齐王抬头看向呈子,显得有点意动了。
呈子正欲再加上两把火,说动齐王征用自己的主张时。齐王突然对众人说道:“楚弱无道,我欲伐之,可乎?”
终于说到正题了!
众贤早就感觉到齐王会利用这次楚弱王的事而出头,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人人凛然,人人直起腰背看向齐王。
齐王转向五公子,说道:“叔子可愿为我一卦?”
他这是要五公子用卦算一算这个决定是吉是凶了。
五公子低头应道:“然!愿在主意已定,洗浴之后再卦!”
齐王道:“此是情理当中。”
离子站了起来,叉手道:“王举仁义之兵,以大义之名而伐无道,必胜之!”
齐王大喜,连连叉手回道:“诺!”
南子在一旁叉手道:“不如派一说客,先以大道说与楚弱,如能说服,天下岂不是少了干戈?”
南子这话并不合齐王的心意了,齐王之所以想攻打楚弱王,很大程度上是想借此战获得更多的资本。
倒是南子的话一落,武儒立刻在旁边应道:“武儒愿意一说。”
齐王见两个高贤都有这种意向,当下沉思起来,想了想后他笑道:“然!愿奉三百金壮行。”他这就是同意武儒和南子的做法了。
南子起座,冲着齐王叉手道:“诺!”
齐王哈哈一笑,笑声中,他看向众人说道:“叔子曾言,破军星煞气太足,轻易出兵者易受其锋。如此,我想与几国合攻楚弱,可乎?”
“然!”
“如此甚好!”
众人不约而同地应答声,使得齐天大悦,他再次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在齐王的大笑声中,雉才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只是一转眼,她又依旧笑得嫣然。
第116章 弱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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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又就征战之事问了几句后,双手一合,笑道:“舞来!”
殿内本来舞女在跳,编钟在响,他这一声舞来一传出,三十来个宫装少女扭着腰肢,从侧门处翩翩舞近。
这些少女个个长相娇美清丽,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她们穿着各国的服装,舞蹈时媚眼横飞,一边跳着,一边向众贤士靠近。
齐王哈哈大笑,他冲着众人说道:“诸位,这些可都是千里挑一的各国佳丽,都是处子之身,哈哈,这些美人早已经过调教,人人精通房中之术。各位有意尽管挑来。哈哈哈。”
齐王的大笑声中,众男人喜形于色,雉才女一脸司空见惯,倒是五公子又开始冒汗了。齐王却是懂得五公子的,他朝他瞟了一眼,暗中摇了摇头,笑道:“叔子如果不适,可先行退下。”
五公子应声站起,叉手道:“然。”
他低眉敛目,看也没有向众女看上一眼,带着孙乐和陈立便转身离去。众美人早在进殿之间,便齐刷刷地被五公子所吸引住,一双双美目时不时地瞟向五公子,只希望天可怜见,能蒙得这样的一位公子看中自己。哪里知道,正宴还没有开始,他便退去了。一时之间,众女都有点幽怨了。
雉才女若有所思地看着五公子和孙乐的背影,很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五公子一走出会贤大殿,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与人打交道还真是累。”
他看向孙乐,皱眉道:“那雉才女对你甚是关注,却不知为何?”
孙乐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五公子沉呤半晌,长叹一声说道:“走罢!”
马车驶入了街道中,风一吹,街旁的火把便腾腾地作响,孙乐低声说道:“风雨欲来呀!”
接下来的几场宴会中,孙乐都没有参加,她此时觉得,五公子并不是那么需要自己了,她也不想再次遇到雉才女,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便准备休息几天,让本来就没留多少印象的自己完全淡出大家的记忆中。
明天就是稷下宫观礼的日子。
孙乐一个人在花园中闲逛着,现在是春夏相交的季节,树叶繁茂,南风一吹遍布全身凉意。
花园不大,不时的婢仆来往,不过她们远远地看到孙乐,却是匆匆一礼后避了开来。孙乐虽然名不显声不扬的,不过这些人都知道她在五公子心目中的地位。
孙乐走着走着,听到一阵娇笑声传来。她开始还以为是姬洛等女,马上又记起姬洛已有前两天被本家的人带走。
百无聊赖的孙乐在花园中转了一圈后,举步向街道上走去。临淄城随着稷下宫观礼日期的临近,如今是热闹喧嚣之极,连一些深闺少女都跑了出来,孙乐走在街道上,不时可以听到一阵阵欢笑声和打骂声。
望着那一簇簇艳丽如花的少女,孙乐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一直隔绝在世人之外。
孙乐逛了一会,抬头看到一家棋馆里贤士众多,热闹之极,便举步向里面走去。
棋馆以屏风为隔,分隔成大大小小的厢房十数间。位于中间的厢房最大,两个棋手正在下棋,而他们的旁边,则是密麻麻地挤了一圈观战的人。
孙乐转了一会,缓步来到一个空厢房中,这厢房位于左侧第三间,它的屏风特别矮小,只到人的膝盖,任何人都一眼可以看到摆在几上的棋谱。
孙乐走近一看,马上明白过来,这几上摆的是一个上古残谱,黑白相杀却相生,难分难解,明明都已挤入对方腹地,却偏偏都是无路可走,无棋可下。这残谱在当时鼎鼎大名,许多棋馆都喜欢摆上它供世人赏阅。
孙乐早就听闻过这残谱,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对黑白棋只是略懂皮毛,看也看不出名堂来。虽然看不出,她还是呆在那里静静地瞅着,一边瞅,一边感觉着这份热闹。
正当她看得目不转睛之际,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姑娘看得如此认真,可有见解?”说话中,一个青年人转身走到她的面前。
这青年高大健壮,有剑客的味道,却戴着竹冠。他国字脸型,浓眉大眼,眼睛十分有神。
孙乐瞟了青年一眼,只是一眼,她便发现这青年食指和拇指间茧子老厚,显然确实是个剑客。
孙乐敛眉,轻声回道:“没有见解,只是看看而已。”
“哦?”青年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孙乐如此聪明之人,也会没有见解?”
他识得我!
孙乐心中悚然一惊。
她抬头打量着来人,青年在她的打量中,毫不相让的目光炯炯相对。
孙乐嘴角微扬,问道:“尊驾何人?”
青年笑道:“过路人。”见孙乐皱眉,他又说道:“姑娘可是不解,为何我可以叫出姑娘的名字?”
这还用说?孙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青年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徐徐说道:“刚才在街道上,我便认出了姑娘,之所以在这里,实是尾随姑娘而来。姑娘可愿寻一偏静所在,听我详说?”
孙乐嘴角一弯,晒道:“你我初相识,我便因你一言前去?”
青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大笑声十分响亮,引得众人侧目。青年连忙声音一收,笑道:“他果然说得不错,姑娘看似平常,实则防范之心很重,心思又慎密。”
孙乐依然静静地看着他,等着青年说下去。
对上孙乐平静无波的眼眸,青年不由咳嗽了两声。他苦笑着说道:“姑娘想想,这世上如此了解姑娘的人有几个?”
孙乐依然看着他。
她的眼波平静之极,可这样看着,却让青年感觉到两分狼狈。他忍不住摸了摸头,叹道:“好罢,那人要我见到姑娘后,跟姑娘说一句:却不知你回来之时,那些熏肉可曾臭否?”
弱儿?
弱儿!
孙乐大惊!
她双睁瞬时睁得老大,一脸震惊欢喜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低低地,急急地问道:“他在哪里?”见青年不答,她上前一步,又问道:“说这话的人在哪里?”
孙乐一直冷静之极,此时却激动兴奋不已。青年望着一改前态,双颊涨得通红,双眼发亮的孙乐,得意地一笑,说道:“原来孙乐姑娘并不是冰做的人。既然姑娘已然知道他的名讳,何不随我前来?”
说罢,青年长袖一扬,率先走出。
第117章 再相逢时太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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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乐提步跟了上去。
她心中激动之极,突然得到弱儿的消息的兴奋让她的心头砰砰直跳,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轻松了,步伐更是迫不及待。
青年所去的地方,是一家酒楼。这酒楼就位于棋馆的左侧百米处,在一色的石屋中,这幢全木制的小楼显得特别秀雅。
孙乐走进去时,发现楼下的大堂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她不由一怔。
那青年正提步向楼梯上走去,见到孙乐迟疑,便说道:“这酒楼早已被我等包下,你想见的人就在楼上。”
弱儿就在楼上?
孙乐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十分剧烈,一时之间,她连眼睛都有点湿润了。她似乎看到那个小家伙向自己挥着手,叫着姐姐。
孙乐掩住激动的心情,加快脚步跟上。
孙乐一上楼,便迫不及待地冲向大步前进的那青年,低低地,急急地问道:“他在哪里?”她的声音很低,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青年脚步一刹,回头看向她,他还没有回头,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孙乐的身后传来,“孙乐姑娘,久仰了!”
这声音一传出,孙乐全身一凛!
她砰砰跳得飞快的,满怀期待和紧张的心也是一沉!
孙乐慢慢转过头去。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俏丽姑娘,这姑娘生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浓眉呈剑形,红唇丰厚,身材高挑丰满。
她有点面熟!
是了,她是一直跟在雉才女身边的其中一个婢女!
这婢女双手抱胸,如一个男人一样斜睨着孙乐,嘴角向上弯出一抹嘲讽地笑容来。
孙乐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她是不抱善意而来!
本来,孙乐是极为冷静的人,要不是那青年说出了她与弱儿之间才知道的事情,她是万万不会如此轻忽随意的跟来。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已经毫无用处,当小心应对,冷静处理才是。
孙乐迅速地让自己恢复了心如止水。
她眼神中的波澜只是一闪而过,便又恢复了平静。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孙乐转头朝那个引自己前来的青年瞟了一眼,冷冷说道:“背主行不义之事,乃是人之大忌!你们既然与弱儿相识,可知道他与我是何等关系?”
她说到这里,下巴一抬,显得有点傲然。
高挑婢女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她朝孙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冷笑道:“我等既然敢把你叫来,那就是已想好了一切!”
她这话一出,孙乐暗叫不好:果然,今日无法善了。
高挑婢女的双眼还在打量着孙乐,她刻意在孙乐那平板的胸前停留了片刻,摇头疑惑地说道:“我真是不明白,如你这样毫无相貌的女人,怎么值得他如此在意!”
高挑婢女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剑尖指向孙乐。她与孙乐本来便隔得很近,这剑尖一指,几乎是直直地只差数寸便可刺进孙乐的眼睛。,
高挑婢女似乎想看到孙乐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一边慢慢地移动长剑,一边歪着头的打量着孙乐,冷笑道:“如此平庸不起眼的女人,亏得我家小姐还对你念念不忘,还一直想认识认识你。哼,什么聪明绝顶,什么才学不凡,不也是我一剑便可轻易取下头颅来?”
孙乐心如电转,她在这高挑婢女说话之际,已想明白了许多事。同时,她也感觉到,眼前这婢女虽然对自己很有杀意,却似乎并不想马上取了自己的性命去,她如捉到了老鼠的猫,迫不及待地想要戏耍一番。
在高挑婢女的剑尖上挑之时,孙乐连忙抬起了下巴,避开了她的剑势,很奇怪,孙乐发现自己现在是真正的心如止水,很平静,很从容,仿佛根就没有感觉到害怕。
她微微抬头,双眼盯向那高挑婢女,忽然笑道:“雉才女名满天下,不知倾倒了天下间多少男儿,原来她却爱上了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弱儿?嘻嘻,不错,很不错,我的弱儿好本事呀,居然把雉才女迷得神魂颠倒,迷得她都不顾一切地去除掉任何一个对她有危胁的女人!真有趣!”
“闭嘴!”
高挑婢女怒喝出声!
她瞪着孙乐,气得双颊通红,胸脯起伏不定,“你这个蠢女人,你懂得什么?我家小姐乃是天仙般的人物,她才不屑对你这样的女人下手呢!哼,只是我实在看不惯,如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家小姐为难伤心的?今日取了你的头颅去,她定再无烦恼!”
原来这婢女针对自己并不是雉才女的主意。弱儿啊弱儿,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连雉才女都如此上心?看来,那个在她的面前赞扬我的人便是你了,怪不得雉才女对我如此关注。
孙乐嘴角扁了扁,待得高挑婢女的怒喝声一止,她又嘻嘻笑道:“不错,不错,杀了我,你家小姐现在是没有烦恼了。不过我想弱儿一定不会轻易罢休吧?他一定会细细地追查我的死因。是了,刚才这位小哥相请时,棋室中看到的人可不少,你们要不要一并去灭了口去?如果不去的话,只怕终有一日事情会败露。到了那时,你家小姐与弱儿孩子也生了,她的美貌也打了折扣了。却不知她要如何面对良人的迁怒和怨恨?”
高挑婢女闻言一怔!
站在孙乐身后的那个国字脸的青年也是一怔。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现迟疑之色。与此同时,那高挑婢女指向孙乐咽喉的剑尖也是一歪。
时机难得!
说时迟那时快,孙乐身形一晃,双足不动,身形如风吹扬柳般一晃!两人只觉得眼睛一花,再看清时,眼前已经失去了孙乐的踪影!
再一细看,孙乐已出现在离两人二米处的窗口一侧!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孙乐居然有如此身手!
不过他们与孙乐不同的是,这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发现孙乐一逃离,同时脚步一错,厉喝声中,双剑同时攻击,剑尖刮着风声呼啸,一剑指向孙乐的太阳穴,另一剑指向她的肚腹!
两剑齐发,快如闪电!而且所攻都是孙乐破绽处!
孙乐哪里有什么江湖对战的经验?这两人如此周密而迅速的反应,令得她的心头一惊,她急急地向后一退,身子平平后仰,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两剑的攻势。
可她虽然避开了这两剑,却无法因势制宜,在最短的时候里做出最有利的决策。紧接着两人同时连声呼喝,一剑直向她咽喉,一剑直取她的膝盖。这两剑完全封死了她的去路,同时,剑招极其阴毒,而且快如闪电。这一瞬间,孙乐心如电转,闪过五六种躲避地法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根本就做不到!
就在两剑齐发,孙乐只能闭目待死时,忽然间,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声从楼梯处传来,“尔等好大的胆子!”,紧随着大喝声的,是两个破空声。
破空来呼啸而来,来得快而迅猛。两剑刚刚抵达孙乐的皮肤处,两样物事夹着一股大力已齐齐地撞中了剑面!
两人剑面重重一荡,剑柄脱手而去。同时,两人退后一步,齐齐地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个人箭步冲上,如风一般旋到了孙乐的面前。他双手一伸,紧紧地扣着了孙乐的腰身,急急地叫道:“怎么样,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孙乐死里逃生,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便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她傻呼呼地睁大眼,盯着面前这个对着自己上瞧下瞧,不时摸一摸手脚,一脸焦虑的青年男子,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高挑身材,长方脸型,棕色皮肤,双眼如电,他长得很俊朗,不对,用俊朗形容根本不对。
任何人看到这个男人,首先便会被他的双眼便定住。他的眼神太亮太厉太深,仿佛一个黑洞一样,可以使得任何看到他的人都忘记他的长相,只记住这双威慑性十足的眼睛。
孙乐傻呼呼地看着他,看着他嘴唇处长着的细细茸毛,看着他浓黑的剑眉,有意无意间,她避开了他的眼睛。看着看着,孙乐倒抽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叫道:“你,你,你就是弱儿?你,你居然是弱儿!”
她实在太震惊了,连话也说不出了。整个人都失去了平素的冷静从容,张着小嘴的样子十分傻气。
青年这时已经把她四肢躯体都检查完毕,他抬头看到孙乐那笨拙的呆傻的表情后,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朝孙乐眨了眨右眼,笑眯眯地说道:“是啊,我就是弱儿,姐姐,我来接你了!你的弱儿来接你了!”
孙乐闻言,嘴角连连抽动了几下。
青年见此眉头微皱。
他这一皱眉,一股冷煞气便腾腾地在室内升起。似乎这一瞬间,连空气也冷了几度。孙乐连忙垂下眼敛,低下头去。
青年感觉到孙乐的不适,马上又是呵呵一笑,他眉开眼笑地打量着孙乐,依旧一只手环着她的细腰,盯着她的脸,快乐地说道:“姐姐,你果然不丑了。嘻嘻,弱儿来接你了,来娶你来了,姐姐,你高兴不高兴?”
他真是弱儿!
孙乐想道:他真的真的是弱儿!是我的弱儿。
孙乐眨巴眨巴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威煞十足,俊朗不凡,举手投足便有种霸气和威严的男人,欲哭无泪:我的弱儿呀,怎么这么一眨眼便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这,这可不是我想象中的弱儿呀!我的弱儿明明小小的,对我极为依赖的,是个领家男孩子型的!他怎么可能变成了这个模样?这,这,可不可以重新换一个?
弱儿皱眉看着孙乐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转头,低声向身后问道:“七老,你说我姐姐是不是见到我长大了,欢喜得傻了?怎么她这笑挺像是哭的?”
他这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同时嘴角一抽:人家压根是想哭好不好?
第118章 还是故人否?
孙乐被弱儿紧紧搂着腰身,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的温度,闻着他呼出的男性气息,只觉得恍如在魂梦中:这么一个成熟的男人,会是她的弱儿?
她光是想想,就有点双眼发直。
这时,弱儿低下头看向孙乐,他伸手拂开孙乐垂在额前的头发,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看着看着,他伸手放上孙乐的脸颊,叹道:“姐姐,你现在比以前好看太多了,要不是事先知道,我真认不出来呢。”
孙乐这时也已清醒过来,她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个成熟的青年,低低地说道:“我也认不出弱儿来了。”
弱儿闻言哈哈一笑,他昂起下巴,鼻孔朝天,得意地说道:“那是因为我长成大男人了!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比你高大多了?你看到现在的我,有没有感觉到很开心,很满意?”
弱儿这一连串的问话说出,不管是他搂着的孙乐,还是他身后的众人,都是一连串的黑线。
这话有点稚气,这不是可笑的地方。可笑的是,那么威严中透着煞气和高贵的一个青年,说出这种孩子气的话,真的是很让人眩晕。
不过,这个稚气的弱儿才是弱儿呀。孙乐暗暗想笑,她笑盈盈地看着弱儿,一脸温柔地说道:“弱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来得这么巧?”
孙乐这句话提醒了弱儿。
他眉峰微皱!慢慢地松开搂着孙乐腰身的手臂,转过头看向那婢女。
几乎是一瞬间,房间的温度变得冷凝。
弱儿阴沉沉地盯着那婢女,冷冷地喝道:“细姬,是谁令你对我的姐姐动杀机的?”
他的话很平,表情虽然阴沉,却也仅仅只是阴沉!
可是,这个时候的弱儿,已与刚才判若两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弥漫着整个房间。孙乐错愕地看着弱儿,看着这个突然之间又变得极为陌生的大男人。突然发现,有种人天生便威严十足,高贵不凡,他甚至不须多说什么,便能令你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
高挑婢女本来被那一下反击击得吐了血,此时的她,嘴角犹自带着血迹。她脸色煞白地对上弱儿的双眼,突然间,所有的勇气和胆量都从身上流失了。
“扑通”一声,高挑婢女双膝一软,跪到了弱儿面前!在离她一米远的那国字脸的青年,此时也是双股战战,脸白如纸!
弱儿冷冷地盯着高挑婢女,俊脸上毫无表情。
那高挑婢女挣扎着想避开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无法挣脱开来。她张了张嘴,灰败的脸上带着绝望和害怕,“没,没有谁,是我自己要杀她!”
“是吗?”
弱儿冷冷一笑,他徐徐地说道:“你的主子呢?”
“不——,与小姐无关!一切都与小姐是关,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奴婢见王你只念着这个女人,奴婢不忿!是奴婢一人的错,大王,你千万不可责怪我家小姐!”高挑的婢女一连迭地叫着,她越说越怕,对上弱儿那冰冷得毫无感情的双眼,她的冷汗涔涔而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家小姐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弱儿淡淡地瞟了一眼尖叫不休的婢女,淡淡地喝道:“杀了他们!”
“诺!”
一个黑脸微须的中年人应声站出。站在弱儿身后的,共有五个男子。这些人都是一些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孙乐识得,那个站在倒数第二个的,高瘦而面色干枯,双眼浑浊得仿佛木头人一般的汉子,便是刚才震动手中的长剑,一分为二击飞婢女和国字脸的兵器的大高手!因为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段剑柄,正好与落在地上的两段剑面一致!
那黑脸微须的中年人应声站出后,信步向前走出。他走得很随意,而此时,那高挑婢女还在尖叫,那国字脸张大嘴一屁股坐倒在地便准备向孙乐爬来。这两人本也是剑客中的高手,可他们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那中年人右手随随便便地挥出手掌,他这手掌挥出时,离高挑婢女足有两米的距离,离那国字脸足有五米远!
可是,孙乐却清楚地看到,他这随随便便挥出的手掌,轻描淡写地,自然而然地拍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只听得“啪啪”两声轻响!
两人同时嘴角流血,软倒在地!
弱儿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冷冷说道:“拖下去处理了。”
“诺!”
“把细姬的人头送给雉姬!”
“诺!”
弱儿一连串的命令发出,众人一一凛遵。
孙乐站在一旁,她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的心在砰砰跳动着,一时千百种思才涌出,一时又似乎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她错愕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弱儿,实在是心绪纷乱,难理难清。
转眼间,两个中年人拖着两具尸体,迅速地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弱儿处理了这些事后,他回过头来,静静地看向孙乐。
孙乐抬起头来,怔怔地与他的眼光相对。
弱儿盯着孙乐,目光一扫冷漠。他温柔的,担心地看着孙乐,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地说道:“姐姐,你是不是怕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有点无助。仿佛几年前他眼巴巴地看着孙乐,缠着她要出去玩时一模一样。
孙乐心头一软,她咬了咬唇,用力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开,对着弱儿轻轻地说道:“不,我怎么会害怕我的弱儿?”
弱儿展颜一笑。
他笑的时候,眼光中的冷煞和威严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属于他年龄的稚气。
弱儿伸出手臂,自然而然地搂着孙乐的腰身,他望着孙乐,望着她的脸,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忽然笑道:“姐姐,你真的变好看了哦。”说到这里,他突然头一低,飞快地在孙乐的脸上叭唧了一下!
他这一下动作,迅速之极。孙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但离开了嘴唇,继续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孙乐,等着她的反映。他的眼眸中,流露着一抹得意和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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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倾诉别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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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一脸的得意样,伸手推向他的脸庞,叹道:“你呀!”
她眼中笑意盈盈,刚才的迷茫和纷乱一下子都消失了,孙乐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她清楚一点:不管弱儿变成什么样,他在她的面前还是那个弱儿,这便足够了呀!
这样混乱的世道,一个少年变成狼也好,变成虎也好,还是变得蛇也好,这些都是情理当中的事。她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她只要记得,这个人对她始终如故便足够了!
孙乐的手抚到弱儿的脸颊时,弱儿手突然一伸,按住了她的小手。他专注地看着孙乐,目光中莹光闪动,紧紧地盯了她一会,弱儿低低地说道:“姐姐,弱儿好想你。”
弱儿这个表情一做,他身后的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们便齐刷刷地低下头,齐刷刷地向后退去,不一会功夫,整个二楼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孙乐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的眼中有点酸涩,她的眼眶有点发红了。孙乐的右手掌被弱儿按在脸上动弹不得,她便划动一个食指在他的眼角处抚动,低低地说道:“姐姐也是,姐姐好想你。”
孙乐的眼眶更红了,两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泪水中,孙乐绽开一个笑容,笑道:“我去了邯郸不久,便知道你离开了,当时姐姐的心好空,好空。弱儿,再见到你可真好。”
弱儿微微一笑。
他搂着孙乐,脚步一提走向旁边的塌几。孙乐看到他跪坐在塌上,正准备提步向他对面的塌上走去。哪里知道弱儿的右手刷地一伸,扯着她的左手重重地一带。
“砰”地一声,孙乐身子一歪,重重地栽在他的大腿上。弱儿哈哈一笑,大笑声中,他双手同时伸出,飞快地把她的腰圈住,手臂一挪,便把她轻盈地身子自然地一转,让孙乐完全坐在他的大腿上,身子半倚入他的怀抱中!
弱儿手臂一紧,把孙乐牢牢地掌握在怀中后,大惊小怪地叫道:“咦,姐姐你怎么投怀送抱了?是不是发现弱儿现在长得很俊了,是个俊小伙了,姐姐你芳心动了?”
孙乐的小脸刷地一红!
她被弱儿紧紧地搂住,没有办法挣脱,只得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有点羞,有点好笑,也有点不自在地说道:“快放开我。”
“才不放!”弱儿笑眯眯地说道:“姐姐是我的,才不放呢。”
一边说,他一边伸过头来放在孙乐的颈窝里,不但蹭了蹭,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这个吸气的动作,令得孙乐的鸡皮疙瘩嗖地一下全冒出来了。孙乐本来有点微红的小脸,更是刷地红透了:她两世为人,还没有跟任何男人这么亲密过!
感觉到身后弱儿的温热的呼吸喷在颈窝上,孙乐只觉得心开始乱了。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想起一事,便连忙开口问道:“弱儿,你就是楚弱王?”这句话一问出,她那纷乱的心马上变得冷静之极。
弱儿的脑袋在她的颈窝处继续蹭着,那毛茸茸的头发蹭得孙乐直是发痒,想笑。他一边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呀,我就是楚弱王!”
啊?
啊!
孙乐嗖地一声回过头去,她紧紧地盯着弱儿,一脸严肃地盯着弱儿,低低的,有点气恼地说道:“你,你居然就是楚弱王?”
她说到这里,双眼迅速地朝四周扫视了几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根声音又看向弱儿,皱眉说道:“弱儿,你可知道天下间有多少人想杀你?特别是齐王!他可是一心只想取下你的人头!你怎么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到这里来了?”
弱儿听到孙乐的语气很严肃,而且有点气恼,他熟悉孙乐,知道在这个时候,最好是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当下,他把头从她的颈窝处撤离,抬起眼眸对上孙乐焦急的脸,他淡淡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傲然地说道:“姐姐,你小看弱儿了!我既然敢来!自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他冷冷一笑,晒然道:“我楚弱此次出来,就是想看看天下间有多少英雄人物!哼,区区齐王,不过是蠹虫而已,何足惧哉!”
孙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她的性格谨慎小心惯了,就算有九成的把握,如没有人相逼,她也不会出手。眼前的弱儿看来不管是性格还是行事与自己完全不同。不过孙乐一直有自知之明,一直不会以为自己总是对的,因此她沉吟起来。
看到她沉呤,弱儿轻轻地说道:“姐姐?”
“恩?”
“如果这次弱儿没有来,姐姐你岂不是被细姬那个贱婢给杀了?姐姐,弱儿十分庆幸自己的决定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如水。
孙乐的心一暖,她轻叹一声,说道:“弱儿,那国字脸的青年怎么跟我说:‘你回来时,那熏肉可曾臭否?’的话,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我才想也不多想的便跟他来此,险此死于此地!”
弱儿眉峰微皱,那股冷凝之气再次出现。
半晌后,他徐徐地说道:“姐姐无须担心,此事我定会给姐姐一个交待!”说话之际,他眼眸中杀机一闪!
孙乐见状便不再问,她伸出小手,抚上弱儿那浓眉间深深的川字纹,她一边抚摸,一边爱怜横溢地看着他,低声说道:“这些年来你是怎么样过来的?居然成了楚弱王?”
孙乐刚说到这里,她的手忽然一僵:刚才她被久别重逢的狂喜给冲晕了,此时此刻,她忽然记起,弱儿在自己身边时,可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小男孩,毫无出众之处!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毫不出众的小男孩,居然在离开自己不过二三年的时候内,便先是一统楚地,再是问鼎天下,做了令震惊世人的大事!
如果说性格要变,也不会在短短两三年间变得如此之大!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可能就是,以前与自己相处时,弱儿一直掩藏了他的个性!他一直伪装着天真平庸的与自己相处!
一直以来,自己记忆中的看到的弱儿,便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孙乐越想,越是心惊,同时,她的心又开始乱成了一团。
弱儿似乎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他苦涩地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姐姐,这些往事以后我有时间,再跟你仔细说说吧。哎,这是一个禽兽当道的世道!你要不想被吃了,被杀了,首先便要把自己变成一匹狼,变得老虎!”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哑。
弱儿抬头看向孙乐,笑了起来,“姐姐,我平生最为喜乐的时候,便是与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弱儿就算当了楚王,也每每在午夜梦回时见到姐姐呢。”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舒缓,孙乐听着听着,心中又是一软。孙乐闭上双眼,重重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想道:不管如何,我对弱儿是连生气也生气不来。就算他欺我瞒我,我却怎么也生气不来。
她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这时,孙乐感觉到弱儿搂着自己腰间的手臂放松了些许,她试探着动了动,见他没有阻拦后,便站了起来。
缓步走到弱儿的对面,孙乐跪坐在塌几上。
她提起酒斟,给弱儿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酒。酒水汩汩地流入酒斟中,发出悦耳的轻响,孙乐一边倒酒,一边低眉敛目地。她心中有太多想说的话,脑海中的思绪更是绞成了一团。可能是想的事情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好。
弱儿伸手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黄色的酒水顺着他泛青的下巴,流过他的喉结,一直沁入他的衣领当中。孙乐看着看着,反射性地便想拿出手帕帮他拭干净,可手刚碰到袖袋中的手帕,她的动作便是一顿。最后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把手帕拿来出来。
弱儿一口饮完,把酒杯朝孙乐面前一放。孙乐自然而然地再次给他斟酒。
弱儿再次拿起酒杯,他这次没有立即就饮,而是望着杯中荡漾地酒水皱眉沉吟。
孙乐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她望着浑黄的酒水,想了想,还是问道:“弱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弱儿哈哈一笑,他把手中的酒水朝咽中一倒,咕噜一声吞下,说道:“你和五公子参加齐王的宴会时,我便知道了。”
孙乐的心突地一跳,她低敛着眉眼,轻声问道:“雉才女告诉你的?”
弱儿闻言笑道:“雉姬?然也。”
弱儿居然叫雉才女叫雉姬!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突然间,孙乐的心有点烦闷,她的眉头不自觉悟地皱成一团。
这时,弱儿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她本人,她的身边有我的人,她们回来时说起你,我的人听到了。”
孙乐明白了一点。
她明白了,雉才女与弱儿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这让她心中的烦闷少减。
孙乐的心一松,她正在再问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