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锻炼
回到府中后,五公子对阿福交待道:“从现在起我不见任何人。”
阿福等人都明白,五公子是要在五国大会之前把自己的那套理论再细细梳理一番,当即连连应诺。
这时还是白天,上午的乌云在渐渐散去,天空中明澈了许多。虽然还有一缕一缕的白云遮挡着太阳光,可天气明显的炎热些了。
孙乐站在自己的房子前面的榕树下,透着树叶丛望着蓝天白云。天空是如此清澈,清澈得仿佛最为纯净的蓝宝石,那一缕缕的白云飘浮着,那么的悠闲自在。
望着望着,一阵南风吹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头顶上,一片树叶飘飘然地向孙乐的头顶落实来,它很轻,随着南风一吹,不时在空中打着旋转。
渐渐的,那片树叶旋转着到了孙乐眼前。
孙乐望着这片悠然飘落的树叶,右掌一拂,身子一转,一招太极拳中的揽雀尾使了出来。这一招纯是福至心灵,随着右手轻飘飘的使出,一股浑元的劲道在有意无意中挥出,卷得那片树叶围着她的手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天,难道我还有了内力不成?
孙乐一阵狂喜。可随着她这么一喜,那突然而来的劲道便消失不见了,树叶也飘悠悠地落向了泥地的草丛上。
孙乐望着那片时不时的扇动两下的树叶,欢喜地想道:刚才我明明感觉到了,是我的手掌拂动间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劲道,那劲道使得这片树叶在旋转!我,我是不是真的有内力了?
孙乐穿越过后,也曾经向双姝询问过剑客的事,从她们的口中可以知道,剑术是有的,劲道也是有的,不过像后世人所说的,那种走遍周身,循环不息的内力她们却是不知的。
孙乐盯着那片树叶,暗暗想道:可是,我刚才这劲道,明明很像是传说中的内功呢。
她想了一会也不得要领,便重新练起太极拳来。
这一次练习,她在按着那种吐纳法呼吸之时,还仔细地感觉着自己身体有何反应。可是,一直练了五六遍,还是一如既往,只有那种很舒服的感觉存在。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再次使出内功呢?孙乐暗暗寻思起来。
她想了一会,转身朝房间东侧的小花园中走去。小花园中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丫头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这些丫头一看到孙乐走来,便停止了交头的动作,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孙乐没有理会她们,她直接越过几个丫头,从小花园的侧门处走入了府中的后院。
后院树木丛生,早已荒凉多时。里面树木森森,落叶杂草积得厚厚的一层。顺着二三百米的林荫道,一片堆着零乱的石头的荒地出现在眼前。
孙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拉开架式练起太极拳来。她刚摆开架式,右脚才向前一跨,脚下便是一陷,整个人向下一跌!
原来她踩到了个土坑。
孙乐收回脚,重新拉开架式。
这一次,她一心三用,既要保持招式的完整,又要保证呼吸的节奏,还要注意脚下的高矮。这样的练习很累,连拉开了十次架式,都没有把太极拳的第一式完成。而这个时候,孙乐因为频频中断,胸口都有点堵闷难当。
孙乐停下动作,偏着头想道:也不知怎么做,才能锻炼我这个身体的反应能力?她还记得那天在落雁湖的经历,那一次,她明明觉得体有余力,可就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有,她刚才也感觉到了自己有内力,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想也不想’便可以迅速地做出反应?
孙乐前世只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书呆子,甚至连电视也看得不多,这个时候,她还真是想不出好法子来。本来她以为,在这些乱石头上练习太极拳,可以增加自己的反应能力。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也罢,还是去问双姝吧。
孙乐想到这里,转头向回走去。
回到小花园时,那几个丫头还在,她们看到孙乐回来了,连忙分散开来。孙乐大步越过她们,径自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刚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忽然间,一阵南风呼呼在刮来。这南风十分狂猛,卷起地上的落叶,灰尘,杂物,铺头铺脑地向孙乐盖来!孙乐反射性的双眼一眯,伸手臂挡住了眼睛。
可是她的手臂才挡到眼前,孙乐心中突然一跳!
是了,有法子了!
嗖地一声,孙乐又向小花园冲去!
这一次,那几个小丫头都瞪大了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孙乐,实在不明白她走来走去的是想干什么。
孙乐冲到后院的那片荒地中。果不其然,每有南风一吹,荒地上的灰尘落叶便是一卷!
孙乐站在平地上,面对着灰尘弥漫的荒地,睁大眼睛拉开了太极拳的架式。她心中想道:如果我练习时,能不沾上这些灰尘落叶,是不是代表我的内功可以在我的身上形成保护圈?
她想到这里,心中实是迫不及待。
孙乐现在的热切,实是因为刚才无意中挥出的内劲所感染的。
在孙乐来说,她练习太极拳最主要的目的是美容,其次是练习时自己真的很舒服,很平静。至于练了这个会不会变成武林高手,她并没有太在意。孙乐前世便不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这一世虽然世道不太平,可她想着,自己一个没有师承的女孩子,就算把太极拳练得最好,难不成还能成为高手,还能对抗那些剑客不成?
因此,她完全可以向双姝讨教剑术,更可以向她们询问怎么锻炼自己的反应神经,可她一直都没有开过口。因为孙乐根本不认为自己学了有什么好处。
此时此刻也是一样,孙乐对着这风卷起来的残叶灰尘练习太极拳,只觉得好玩,只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新鲜的方式。至于练习了结果如何,她心里压根就不怎么在意。
在这样的心理下,孙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太极拳,她很快便全心沉入那种空寂中,心如止水,无悲无喜。
一直到练了三遍后,她才记起自己在这里练习的目的,也才低头向地上看去。
地上灰尘落叶到处都是,哪有什么保护圈?
孙乐摇了摇头,暗暗想道:管它有没有保护圈,我照着练就是了。
这时节正是南风悠悠的时候,孙乐对着正南方,对着落叶灰尘的方向继续练着太极拳。
虽然她每次低头看向地面上,地面依旧有落叶增加,可孙乐却没有注意到,每一阵南风卷来的落叶,在吹到她的身前时,她的手势会有意无意的拂动着这些落叶旋转,她的身子更是有意无意地回旋避开着落叶的靠近。
这些动作,是在她全心练习,心如止水中完成的。仿佛是她刚才那些避开落叶,焕醒内功,锻炼反应神经的种种想法,已植入了她的潜意识中,使得她在练习时,不自觉的身随心转。
练习太极拳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孙乐一直练到晚饭时间,回去吃了一顿饱饱的大米饭后,便又跑到这里继续练习起来。
五公子说要闭门苦思,还当真就不再见外人了。孙乐每天到他的院落报道时,都看到他的喃喃低语声从书房中传来,不时,这低语声会变得欢喜的轻叫,或者叹息声。
五公子既然闭门苦思,孙乐自然又回到那荒地继续练习她的太极拳。
姬府的大门外停着三辆华贵的马车,赵大王子坐在马车中,看着那个向自己急急跑来的管家。
管家小跑到他的马车面前,叉手说道:“回禀大殿下,姬五确实是在闭门苦思中,说是谁来也不见!”
这个中年黄须的汉子说到这里,小心地抬头看向大王子,问道:“大殿下,要不要找一下姬城主?”
赵大王子摇了摇头,他把玩着手中的宝剑,很随和地笑道:“不用了,三天后就是五国大会了。我的那个问题可是当众宣布过的,姬五不肯见客,多半是在寻思着怎么应对五国大会上的问难。”
他挥了挥手,“上车吧。”
“诺。”
随着马车启动,大王子透过车帘看着树木掩映下的府第,满意地笑道:“这个姬五还不错,他不但有才,而且也有心。本殿下真没有想到,能对我的疑问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的,会是这个貌如处子的姬五。”
马车中只有他与管家两人,他这番得意洋洋的话,自是说给管家听的。当下管家连忙应道:“诺,诺。大殿下识人用人之名天下皆知,姬五还算有点眼光的。”
管家的这个马屁拍得大王子一种舒爽,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大笑声中,马车越驶越远。
孙乐很快就从阿福的嘴里知道,这几天来,不但赵国的大王子来过,赵王也派人来过,而其他的梁燕各国的使者,也络绎派人登门拜访。
而这些人,在听到姬五要闭门沉思的回答后,没有一个人因此生气,他们反而制止了姬城主准备强行召来姬五前来面见贵客的命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几天过去了,明天就是五国智者之会!在当天晚上,一直闭门苦思的五公子也终于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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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五国大会中的姬五公子
邯郸东城中心的诸子台,在天下间都是大名鼎鼎。
当天一大早,姬府众人便全副盛装向诸子台前进。姬府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前去的资格,五公子本来只带了孙乐一人的,可姬城主想到五公子如今已名声在外,便令他把阿福和双姝一并带去,其他公子也是一样,身后只跟着一个随从,姬城主的身后只有木公一个食客跟着。
这样一来,齐地姬府的队伍,总共才有五辆马车驶出
众人期待已久的盛会来临,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有点紧张。除了五公子外,三公子和十九公子民也是跃跃欲试。
上一次在众族人大会上,虽然只有姬五一个人出了风头,可是众人都明白,五公子表现的才华,是开宗立派的学术方面,可这种才学,并不会成为竞争本家继承人之位唯一条件。毕竟一个合格的继续人,更多的是八面玲珑的管理之才。所以,他们的机会并没有因为五公子大出风头而减少。
当然,这本家把第一关设在五国智者大会,看来考的便是才学。这一关,只怕是无人能与五公子并论了。
每一位公子都是经过刻意打扮,五公子亦是如此,他一件淡青外袍,袍子上用金丝绣满了牡丹仙鹤之类的图案,淡青的底气,金色的图案,一时之间,五公子都显得富贵气十足。
而他的内袍,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月白色绸衣。那月白色衬得他俊雅清冷的面孔更加出尘。正是这种既十足富贵又清冷出尘的气质揉合在一起,使得五公子更加风采逼人,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孙乐还是一身麻衣,她这个身体只有穿麻衣才适合。
众人坐在马车中,向着东街慢慢驶进。没有人说话,整个车队都是安静一片,孙乐看去,只见众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紧张。
五公子也有点紧张,他的背梁挺得笔直,俊脸绷得死紧,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着。
进入东街时,景色焕然一变。整条街道上只看得到马车和牛车,驴车,行人奇少。偶尔看到几个,也是紧紧地挨在街道两旁行走。
他们的马车一驶入这里,速度便放慢了。
车辆的长龙一直绵延了整条东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直排了一个时辰,姬府的马车才驶入诸子台前的广场中。
孙乐跟在五公子身后跳下马车,这广场中,车辆林立,数不胜数,光是看着这马车便让人心中发虚。她看向五公子,果然,他的薄唇抿得更紧了。
姬城主指着诸子台最前面那座巨大的石屋,回头说道:“就是那里了,我们进去吧。”
众人整齐地应道:“诺。”
诸子台有石屋十多座,每一座石屋前都停着密密麻麻的马车。而这些马车又以主殿前停得最多。孙乐这时已经知道,停在其他的石屋前的马车,多半是一些想看热闹却不得其门而进的人。
要知道,这一次五国智者之会,凡入会者都是有来头的。姬族的本家能把自己的族人都弄到这种入会的名额,那已经是手眼通天了。
孙乐紧跟在五公子身后,向着主殿走去。主殿外,上百个赵国卫士全副盔甲,手持长枪守在各处通道上。
来到主殿中,映入孙乐眼帘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她粗粗一看,这些人头少说也上千人了。
齐地姬府是小户人家,姬城主带着儿子们自然而然地向着右侧的偏远角落处寻去。这个时代以左为贵。
本来,像他们这伙人是极不起眼的。可是,再不起眼的队伍,也因为有了鹤立鸡群的五公子而显得耀眼起来。众人这一走动。无数双眼睛都纷纷看过来,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落在五公子身上。
一阵低语声传入孙乐的耳中,“这少年是谁?如此俊美?”
“除了齐地第一美男姬五,还能是谁?”
“姬五?可是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姬五?”
“诺。”
“大哥,那便应该是姬五了,传说姬五人美如玉,身边跟着一个颇有才智的丑陋稚女。”
孙乐听到这里,脑袋有点发晕:怎么老是这样?一提到我就要加个丑陋稚女的前缀?
她抿着小嘴,突然觉得这样的名扬得一点趣味也没有,想到这里,她便向五公子身侧缩了缩。
五公子感觉到她的异动,低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孙乐的表情,明白了她的不舒服。他左手一伸,轻轻地握了握孙乐的右手,低低地说道:“别在意,不过是一群浅薄之辈而已。”
孙乐的小手被他的大手这么一握,一阵暖暖的感觉涌遍全身,孙乐生怕自己失态,连忙低头应道:“诺。”
五公子点了点头,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孙乐望着自己的右手,那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余温!该死,又在胡思乱想了!
孙乐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地恢复了冷静。
右侧的角落的塌几上,早已坐满了人,孙乐一瞅,居然都是姬府的族人!大家不约而同的选了这个位置。
坐在燕地那一席的燕四回过头来,远远地冲着五公子挥着手,而他的身边,赢十三也转过头,看向五公子和孙乐。
五公子冲着燕四微微一笑,叉手示意。
齐地姬府坐下后,殿中又吵嚷了一会才渐渐转为安静。
孙乐看向大殿中,赵,齐,梁陈,燕五国使者各站一方,这些使者团都有人数上百。除了这些人外,便是一些零散的贵族,以及位于右侧角落上的姬府众族人。
所有人都跪坐在塌上,他们前面的几面上摆着美酒,糕点,热腾腾地米粥和大块的煮得烂熟的羊肉。
大殿很高很空,四侧角处都开有窗户,这样殿中虽然坐了上千人,却也不显得拥挤闷热。
在大殿的前面,是一个高二米高,足有上百平方的石台。石台上摆着编钟,古琴,笙,筝等乐器。在石台的右侧开了一道门,门里人影绰绰。
而在最靠近石台,与各国使者的塌几紧紧相邻的,便是赵王,赵王后,大王子等人的席位。此时他们都已跪坐好,在众王子的身后,孙乐还看到了徐夫人。她眼睛一转,看到梁国使者那一席中,坐在最当眼处的便是梁太子。
赵王四十多岁,有点虚胖,肥白的脸上带着青黑色,光是这样坐着,他的额头便不时渗着虚汗,眼眶深陷发黑,让人一看便知道身体已被酒色耗空,可是这样一个人,在双眼闭合之际,眼光如电,整个人一扫闭眼时的衰老。
这时,一个人从石台后的小门中走了出来。
随着这人一走出,一殿之人马上变得安静之极,连咳嗽声也听不到了。
这人约三十七八岁,高冠博带,一张白净端正的长方脸,三络长须,他虽然身穿麻衣,却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彬彬文气,也有一种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尊贵之气。这两种气质合为一体,使得满殿之人都自然而然的一肃。
这人径直走到石台当中,孙乐听到身边传来一个低低地说话声,“这位便是离子?果然不凡。“天下首屈一指的贤士离子也来了?”
离子?孙乐倒也听过,这人是当世儒家的代表,就是他首先把儒这个字与尊称分离开来,成为一种独立的学派。他的许多理论都为当世诸侯看重,连渐已末落的周王朝也奉为上宾。
他的理论孙乐也看过,与她熟知的孔子的儒家颇有相似之处,当然,离子的理论更粗浅,更简单,仅仅只有她所知的儒家的一点皮毛。
也正是这个离子的存在,使得孙乐很是困惑,她现在是真的弄不明白,自己所穿越的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
离子走到石台前,双眼炯炯地打量着众人,朗声说道:“诸位贤士,今日的三年一期的五国智者之会。这一次的智者之会与以往一样,为期二天,由各国各出一题,在座的所有贤士都有资格各抒已见。”
离子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他侃侃说到这里,便冲着赵王室这边点了点头,朗声道:“赵乃是东道之主,第一题还请赵使出题。”
说罢,他长袖一扬,向后退出几步,顺着石台的台阶走下,在左侧第一排的空塌几上坐下。
第一关就是赵国出题?
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都向五公子看来。
特别是姬族的众人中,他们更是频频地朝五公子注目。姬城主有点亢奋,他盯着五公子,压低声音说道:“五儿,扬名天下便是这一刻,你好自为之。”
姬五盯视着前方,轻声应道:“诺。”
孙乐注意到,也许是事到临头,此时此刻五公子反而不紧张了。不但不紧张,他那亮晶晶的眼神中充份表明了他的兴奋。
离子一宣布,赵大王子和身后的赵使们便交头接耳起来。
这些人的脸上,也流露着一抹亢奋,更有几个不时看向五公子所在的角落。孙乐静静地望着那一群人,暗暗忖道:应该是赵大王子把他在徐夫人府中问的那道题问出来吧?随着他这一开口,隐藏在太平之下的风浪便会现出狰狞的面孔!也许这一天,会成历史上书上一笔,因为它昭示了一个大乱时代的来临!
感觉到这一点的并不止是孙乐,几乎在座的贤士都感觉到了!一时之间,大殿中增加了几分压抑之气!许多人连呼吸也有刻意的屏住。
在众人的注视中,赵大王子站了起来。
今日的大王子,他依旧头戴金冠,身穿浅黑色内衣,外披淡紫色外袍,容长脸长眉凤眼,几乎相连的眉头配上那亮度惊人的双眼,平添了几分威风。
大王子大步走到石台前,他站在石台中间,双眼炯炯地扫视过众人后,提高声音徐徐地说道:“我赵国所出的问题是:天地之始,帝禀天地之命而为天之子。那么,这天之子能永乎?如果能永,商因何可以代夏?”
他朗朗地把这个曾在徐夫人府中提出过的问题重说一遍后,顿了顿又说道:“五国智者之会至今已有了七次,这七次中,各国所提出的难题通常无人能在短短两日中答出。有一些问题,更是从第一次五国之会直到今日也无人给出答案。我赵国所出的这个问题,早有数日之前我便向已宣告世人,这一点诸位贤士想来早有思量。”
大王子停了停,他抬眼炯炯地看向姬族众人所在的方向,看向虽然坐在角落中,却如明月一样耀眼的五公子。
随着大王子看向姬五,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都顺着大王子的目光向他看来。这些目光中,知道五公子这人,和他所说的理论的仅是少数,更多的人是迷惑不解。
面对着数百人的注目,五公子挺直腰背,低眉敛目。
大王子声音一提,朗朗的说道:“我国所出的这个难题,在这短短数日中已经有一位贤士给出了一个不错的答案。”
大王子声音一落,一提中气,朗朗的声音在大殿中传荡回旋,“有请齐地姬五公子上台一说!”
大王子这句话一落,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五公子。
一时之间,无数惊讶的不解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便是齐地姬五?分明是一个毛也没有长齐的少年郎!”
“如此美少年,难不成还有惊世之才?”
“咄!不过是无知稚子!”
众人的盯视,无数的窃窃私语声,低笑声,都一一传入五公子的耳中。
不过这个时候的五公子,已一扫先前的紧张不安,他腰背挺得笔直,俊脸带着淡淡的红晕,双眼亮度惊人。
在众人的盯视中,他缓缓欠了欠身,慢慢走出塌几。
两百米的大殿,五公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上千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这个时候,五公子那种飘然世外的脱俗之美,和那种富贵之气揉合在一起的气质,显得那么的引人注目。随着他一步一步越过众人,每一个人都似乎被他的风华和自信所慑,本来喧嚣不已的大殿渐渐安静如初。
五公子大步跨上石台,他转身,双眼炯炯地与众人对视。
片刻后,他微微昂头,朗声说道:“诸公,”他的声音清而冷,如金玉相击,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如大殿中不断的回旋传荡,“赵的问题是,一是天地之始,帝禀天地之命而为天之子。那么,这天之子能永乎?如果能永,商因何可以代夏?这两个问题实际为一。姬五的回答是,天之子能永!”
他朗朗地说到这里,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再次断然说道:“但有轮替!”
众皆哗然!
五公子双眼清亮地注视着众人,直到殿内稍稍安静,他才继续说道:“这永,是永在天命,天命永远存在!但是这天之子却得轮替。上天会根据民心的向背,把天命转交新的王朝!如昔时殷纣,他虽然得自天命,但他不能敬德保民,就会失去民心,民心一失,天命亦失!天命便把这天之子的尊位从殷纣那里收回来,转交大周。”
哗然声渐止,众人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讨论声过了一会后,慢慢转为安静。
五公子静静地看着前方,在众人稍为安静后,他一一扫视过众人清声说道:“天之始终,无不有序!姬五不才,从姬族丘公所著五行衍生论得悟天意。天生万物,无不归于金木水火土五行!而木克土,代土,金克木,代木,火克金,代金,水克火,代火,土克水,代水,从土开始,经过木、金、火、水,又回到土。”
他朗朗地声音在殿内传响着,“姬五以为,天与人相应,天与地相应!天地万物,与人世万象,无不息息相映!金木水火土可以是天地万物的自然衍生。“
姬五公子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提,朗朗地说道:“凡是帝王将要兴盛,天地间必有相应的祥兆显出。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因为土气胜,故是时以黄为贵,以黄为旗!其事则土。到了禹的时候,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以青为贵,以青为旗!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以白为贵,以白为旗!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以赤为贵,以赤为旗,其事则火。”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顿,转而一字一句地提声说道:“于今之世,王室式微,火德已衰!天命已改!代火者必水也!”
五公子后面所说的话,都曾在姬府众族人的聚会中说过,此时他只是复述而已。
在座的都是五国杰出的贤士。他们中有人早就听过姬五有这么一席话,可具体是如何说的,还是有所不知。当然,更多的是从来没有听过这席话的贤人。
此刻五公子把他的这番理论再次提出,一时之间,大殿中人人脸露惊色,交头接耳声一时不绝。
这一次的交头接耳声实在太响亮了,而且很多人都魂不守舍,看来得给一些时间让那些没有听过这理论的人消化了。赵大王子站起身来,朗朗地说道:“诸位可先行休息,半个时辰后再行问难!”
他宣布完后,看向站在石台前的五公子,挥手叫道:“姬五,过来稍侯可也。”
五公子也有此意,当下应道:“诺。”
应诺后,他大步走到赵室的塌几旁坐下。他没有注意到,赵大王子安排给他的塌几,已靠近了离子,并与他处于同一水平。
而这一点,孙乐却注意到了。她知道,那些素有野心的王侯,在得到五公子这番理论后如得至宝,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他捧得高高的。
她双眼朝殿中转了一圈,心中一紧:看来保王派还是不少,一殿当中,居然有这么多人对着五公子目露杀机!
在一殿的低语声中,大王子转过头看向五公子,他从几上端起一斟酒,笑道:“姬五公子果然才学不凡,上次得了公子一言后,我终于把陷害我爱姬的真凶找出来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公子致谢,请饮此杯!”
大王子如此明显的示好,五公子怎能拒绝?当下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清声说道:“大王子过奖了,那次姬五只是随口一说,可当不得数。”
大王子哈哈一笑,一笑罢,他长叹一声道:“我的那些食客一个个自命不凡,明知我深以为苦却没有只字片语出来。要不是五公子那天告诉本人‘虽父母兄妹亦可相害’,我是怎么也怀疑不到我那爱姬的新妹子身上去的。哎,当初要不是爱姬再三相求,我也不会收了她这个妹妹。万万没有想到,平素这个温柔纯良,话还没有说完眼泪便已先落的小女子居然如此狠毒!为了夺宠竟然陷害亲姐!污蔑休姬!她这一石双鸟之计,要不是得公子一言怕已成功了!”
大王子说到这里,显然还心有余悸,连连摇头,脸色黯然。
五公子听到这里,也低眉敛目,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大王子看到他这个表情,奇道:“姬五公子难道亦被亲人害过?”
五公子抿紧薄唇,并不回答。
他这样便是默认了。大王子很是奇怪,暗暗想道:怪了,齐地姬府不过小府人家,又没有多少的利益可争,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令得他们能骨肉相残?
他想到这里,目光瞟到在灯火照耀下,面孔莹莹如玉的五公子,心中突地一跳:难不成,是哪一个有着龙阳之好的权贵人物看中了他,而他的亲人为了利益便把他出卖了?
大王子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大有可能。
五公子感觉到大王子灼灼的注视,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徐徐问道:“殿下因何如此看着姬五?”
大王子一怔,连忙呵呵一笑。他一边笑着,一边掩饰地饮了一口酒,直到吞下那口酒才回道:“无他!前两次本人对五公子言语多有不敬之处,如今思之不安,想向公子致歉!”
五公子被大王了这句道歉的话给惊住了,他暗暗忖道:那一次孙乐说大王子送三个处女给我,是为了示好。现在他堂堂一介王子,都可以当面向我道歉,看来孙乐所言不虚呀。看来,木公之才,不一定胜过孙乐!
五公子想到这里,连忙叉手回道:“大殿下过奖了。昔日之事,姬五亦有不当之处,幸好殿下大人大量不曾计较。”
大王子得到他这个回答,不由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他伸手在五公子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坦然道:“姬五人美如玉,却是丈夫胸怀!以前的事,确是本王子的不对。对了姬五,听说我十八妹对你颇为不同?”
大王子说到这里,笑吟吟地看着五公子。
五公子一听他提到十八公主,便是一凛,同时,他也注意到,坐在前面的赵王,此时有意无意地向后一倾,显是想倾听他的回答。而坐在大王子旁边的众人,也有几个转头向这里看来。
果然,在五公子暗暗警惕之时,大王子笑眯眯地说道:“我那个妹妹,是我父王最为宠爱的公主,可是我赵国有名的美人呢。怎么样,姬五公子有没有兴趣?要不要我代你们向父王说一说?”
他这番话,还只是随意说来,可接着他又说道:“十八妹身为我父王最为宠爱的公主,娶了她可是好处很多呢。姬五公子到时不旦可以坐拥美人,还能得到我赵国的全力供奉。五公子如此才貌,怕是也招惹过不少无聊之人吧?”
大王子说到最后一句时,五公子本来不耐烦的表情消去了不少,他的嘴唇紧紧一抿,秀挺的眉头微皱,一脸凝思状。
大王子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五公子一旦成为我的妹夫,天下间怕是没有一个权贵有这个胆量,敢再冒着得罪我大赵的危险而招惹五公子你了。呵呵,五公子以为然否?”
第九十二章 富贵之中有危机
大王子说到这里,便紧紧地盯着五公子,等着他的回答。而他身边的众人亦是如此,不过他们与大王子胸有成竹,一脸五公子一定会答应的表情还是有所不同的。
此时此刻,五公子却是思绪纷飞:
他在不久以前,在想得到本家的继承人之位时,还有借用别人的势力,为自己谋划得安全平稳生活的想法。
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
此时听到大王子的问话的姬五,这几天来孙乐对他所说的话不时流过脑海,‘五公子,女人不应该成为你的困扰的。’‘到时五侯们都会把你奉为上宾,你想娶几个公主都可以,’‘你如果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没有人会为了这些事而得罪你的。’
在不知不觉中,五公子对孙乐已经非常信任了,她所说的话,他都记在心头。此时此刻,大王子对自己的行为明显的就是讨好,就是收买。五公子心思如电:既然我已靠自己的能力谋得了一席之地,为什么还要去接纳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呢?我一直都不喜欢逢迎权贵的,那就按照孙乐所说的,不去逢迎便是!
五公子想到这里,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大王子,他正准备直接拒绝,突然想到要是孙乐平素的行为,便开口说道:“大殿下的厚爱,姬五实不敢当。殿下所言太过重大,可容姬五思量几日?”
大王子一怔,片刻后哈哈一笑,说道:“事确实是大事,那本人就等个二三天吧,希望到时五公子会想好了。”
他虽然笑着,声音却有点干嘎,显然对五公子这个‘拖’字决很有点不满意。
五公子哪里管得了他满不满意?见大王子这么一说,便吁出一口长气,抬头时已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半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大王子看了看沙漏,见时间已到,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可以开始问难了!”
随着大王子这句话一说出,殿中众人齐刷刷看向五公子。
五公子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石台中。此时的五公子,双眼明亮,表情从容,再加上那俊美出尘的气质,众人看着他,直觉得整个大殿变得明亮之极。
此时的五公子,确实已经不再紧张了。要知道,阴阳五行说到此时已盛行了两百年,它已渗透到了各行各业,渗透到了每一个人的意识当中,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它的道理就是天理,就是天地经义的。
而阴阳五行说中有一个重点,便是五公子刚才所说的‘天与地相应,天与人相应”,既然天与地与人相应,那么上天预示王朝变迁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自五公子提出他的理论后,没有一个人对他所说的这番话的基本,也就是‘上天预示王朝变迁’有任何疑义。
众人的问题一直只是:他一个黄口稚子,凭什么可以看透天意?凭什么可以知道以前各大王朝都属于五行中的哪一行?凭什么敢说‘周德属火,火德已微,代火者必水也’这句话?
五公子刚在石台上站定,一个矮小个子,皮肤微黑的高冠贤士站了出来,他冲着台上的五公子一叉手,朗声说道:“敢问五公子,你所言可有名乎?”
五公子目视着他,从容笑道:“诺!姬五不才,命此说为‘五德终始说’。”
五德终始说?
大殿中又添了一点小小的私语声。
所有人都没有孙乐这么惊讶,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五公子,呆呆地想道:原来历史果然有着强大的惯性的!五公子他居然把这个也命名为‘五德终始说’!
那矮个子贤士坐下后,一个青年人站了出来。
这青年却是五公子和孙乐都识得的,他就是那个负剑青年,那个怪五公子‘枉言天命’而向他提出挑战,誓要取他头颅的青年!
此时的青年一身麻衣,高冠博带,身上也没有带上剑,典型一副贤士打扮。
他这一站起,一阵小小地哧笑声传出。
这些哧笑的人,是亲眼看到他在五公子面前出了丑的,大家以为他出了那番大丑,必不敢再来,没有想到他不但来了,还堂堂正正的准备向五公子问难!
孙乐一看到这人站出来,便静静地打量着他,以及他周边的人,和众人的表情变化。她想知道这些对五公子有敌意的人,有没有形成一个团伙。她四下打量,越看越是心惊:居然有这么多人杀机毕露,一脸容不得五公子活到明天的模样!
她扫视了几眼后,转头对着身边的双姝和阿福低声说道:“公子所言,已得罪了不少人。你们速速外出。阿福,你去把府中的麻衣剑客全叫来护送公子回程。”说到这里,她看向双姝,“右姝姐姐请到赵王宫中,请赵王后派剑客相助。她如果不肯,你就直言:天下间皆知王后之位来自齐地姬五!却不知王后可曾相报乎?齐地姬五已不是昔日黄口稚子,他日名列诸子之时,王后不怕天下人耻笑乎?”
孙乐交待到这里,转向左姝,她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左姝姐姐,我想请你去找一找义解大哥。他行踪不断,找他可有点难了,实是劳烦左姝姐姐了。你这次如果找到他,便跟他说‘孙乐有危,急求相助’便可。”
孙乐这一席话,又低又急。
阿福和双姝面面俱到,他们怔忡着,犹豫着。阿福吞了吞口水,看向孙乐低问道:“孙乐,有这个必要吗?谁要杀公子呀?”
双姝也觉得孙乐有点小事大作,她们睁大眼,左姝脆脆地说道:“是呀,孙乐,我和姐姐足可以护公子周全呢。再说,还有城主身边的剑客也可相助呢。”
孙乐抿紧唇,盯着三人,微怒道:“你们却是不愿了?公子如果出事,你我置身何地?是杀身相随还是后悔莫及?”
孙乐这话说得有点狠了。
几人每次看到孙乐都是温和的,腼腆的,哪曾见到她这个模样。当下同时一惊,骇然应道:“诺诺诺。”
“速去!”
“诺。”
孙乐目送着三人从墙壁角落处溜出殿下,暗中吁了一口气。
这边的问难依旧在继续。那一阵小小地哧笑声虽然很不显眼,这青年却是听到了。他的脸瞬时涨得通红,不过他深吸了几口气,把怒火给压了下去。抬头看着石台上的五公子,略一叉手开口问道:“姬五公子刚才说,周德已微,天命已改!本人不才,敢问姬五公子凭什么断定周德已微,天命已改?”
他说到这里,眼睛一阴,一股浓浓的杀气迸出。
五公子静静地对上他杀气腾腾的脸,嘴角微微上掠,朗声回道:“周德已微,天命已改,这事世人已尽知,兄台何必掩耳盗铃?”
一句话在令得青年脸色一沉,杀气更浓时,五公子的双眼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炯炯地扫视过众人,朗声说道:“如今之时,诸侯力政,天子之命不出朝!天下间的百姓,只知有侯,不知有天子的存在。难道这样还不能说周德已微?”
侃侃说到这里,五公子目光淡淡地看向那青年,又说道:“二十年前,西方之地崩!死者十余万!十七年前,北方雪崩山倒!埋尸五万余!十五年前,南方海啸,狂风毁城三座!就在前年,帝都地龙走,京都失火,毁坏民居无数,光天子所居百余宫殿已十不存三。”
五公子说到这里,双眼灼亮地逼视着那青年,“姬五所言还只是大概,上天震怒之事多达十余件,兄台还须我详说吗?”
那青年哑口无言地看着五公子,他虽然从不承认天命已改,可五公子所言都是天下人知道的事实,而且他所说的还只是那些事的三分之一。这样的事情一发生,自古以来便代表着上天的震怒,上天的惩罚,这一点根本无须反驳。何况这等事这二十年来确实是频频发生?一时之间,他张目结舌不知应该如何分辩了。
在青年谔谔无言之际,五公子双眼炯炯地扫向众人,朗声问道:“诸位还有何问?”
一个中年短须的贤士站了起来,他冲着五公子叉手一礼,朗声道:“敢问五公子,你所说的五德可有详说?”
五公子朗声道:“诺。木,色青,数用七,时为春,其德喜嬴,而发出节;火,色赤,数用九,时为夏,其德施舍修乐;土,色黄,数用五,时为长夏,其德和平用均,中正无私;金,色白,数用八,时为秋,其德忧哀静正严顺;水,色黑,数用六,其德淳越温怒周密。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水之大数六,火七,木八,金九,土十。。。。。。”
五公子的侃侃而谈中,一众贤士都是竖耳倾听,频频发问。
而姬族众人所在的角落,已经离五公子所在的台上有点远了,他所说的话混着杂乱的私语声传到这里时,已有点模糊不清。
因为听不清切,孙乐听了一会便有点无趣,她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低语中,孙乐听得前面传来三公子略带妒意的声音,“五弟这下可真是名扬天下了!居然连离子也在向他发问了!”
孙乐抬头一看,果不其然,离子也站出来向五公子问难了。离子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发问是一种态度,一种肯定!
姬族人看到离子亦向五公子问难,低语声更加响亮了,这杂声一起,孙乐想听离子问些什么也听不分明。
三公子的话一传出,姬城主便瞪了他一眼,冷声低喝道:“三子!你五弟此举令得我齐地姬府名扬天下,你应该感觉到荣幸才是。怎么起妒忌之心?”
三公子一怔,嘴唇动了动,终于在姬城主不依不饶的瞪视中低声道:“儿知错了。”
“知错便好!”
这时,十九公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才学不能决定一切。五哥虽然有才,却生性纯良,不善交游,几个女人便弄得他狼狈不堪。再说,以后他名列诸子,名扬天下时,怕也不稀罕本家这继承人之位了。”
十九公子最后一句,令得身边听到了族人都是一怔,他们与三公子一样,一个个凝眉沉思起来。姬城主点了点头,笑道:“十九此言有理,五儿确实已不大需要了。”
他说这话时,显得很振奋。双眼炯炯地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暗暗忖道:说不定,我齐地姬府不但有了一个大贤士,还能再出一个本家的继承人呢。
他这样一想,顿时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他们三父子的对话,也传到旁边的族人的耳中,众族人闻言都是一脸沉思,频频点头。
就在三父子的说话声中,孙乐听得身边传来一阵衣服移动的西西声,紧接着,燕四的笑声在她旁边响起,“本家这第一场测试的是才学,无疑已是齐五弟取胜了。”
这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孙乐抬起头来,有点诧异地看着身前,就在这片刻功夫,燕四和赢十三居然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他们这一席中,还大大方方地坐上了五公子和双姝的塌。
她抬头时,那赢十三正在回头向她看来,他对上孙乐诧异的目光,不由咧嘴一笑,俊雅明朗的脸上铺上了一层阳光般的笑容。他盯着孙乐,忽然头一倾,朝她靠近少许低声问道:“听说姑娘与义解亦有交情?”
“啊?”
孙乐眨了眨眼,一脸不明所以的,傻呼呼地看着赢十三。当然,她这傻样是装出来的。
赢十三静静地打量着她,嘴角上掠,徐徐地说道:“小姑娘才智非凡,有没有兴趣追随于我?赢十三必待姑娘以国士之礼!”
他说到这里,俊脸已凝重了几分,赢十三静静地看着孙乐,用一种尊重地语气说道:“赢某不才,忝为秦侯十三子。姑娘如此大才,跟在姬五身边岂不是浪费了?”
赢十三这句话一说出,他身边的燕四便回过头来。
赢十三看向孙乐,见孙乐微微皱眉,当下露出雪白的牙齿叉手说道:“姑娘误会了。赢某是说,五公子之才是贤士之才,是宗师之才。孙乐姑娘跟在他的身边,对他功业并无影响。如果跟着赢某,则可名传千古矣!”
他说到这里,双眼精光闪动,自信自傲之气溢于言表。
赢十三说完这席话后,便双眼紧紧地盯着孙乐,等着他的回答。
燕四在一旁笑道:“十三殿下,你这话对丈夫说也许有用,可孙光只是一弱女儿而已。她跟在我齐五弟身边,只怕是爱慕他的俊美罢?哈哈哈哈。”
燕四的话说得随意,却是直直地点中了孙乐的心思。在他的低笑声中,孙乐的小脸刷地一红,表情也添了一分恼意。
赢十三看到孙乐红着脸低下头去,不由一怔:难不成,还被燕四说中了?
他有点失望地看着孙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终是不死心,便转头对着燕四低声说道:“孙乐虽是姑娘,却有丈夫之才,丈夫之志!”说到这里,他看向孙乐,笑呵呵地问道:“孙乐姑娘以为然否?”
在赢十三的期待中,孙乐慢慢摇了摇头。她抬眼看向他,低声说道:“十三王子抬举孙乐了,孙乐只是一平凡女子。”
她这是拒绝了。
赢十三长长的叹息一声。
叹息罢,他从腰间摘下玉佩递到孙乐手中,轻声说道:“如姑娘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这玉佩便是凭证。”
孙乐一怔。她看着手中精致的,刻着龙的图案的玉佩,下意识地准备把这玉佩还给赢十三,可转眼便想道:还是收着罢,世事难料,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如此一想,她便把玉佩收入怀中,低声谢道:“孙乐谨记。”
赢十三冲她点了点头,叉手道:“赢十三必虚位以待!”
赢十三,燕四和孙乐三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很轻,混在这满殿杂乱的说话声中,根本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就坐在前面的姬城主和三公子也没有注意到。
燕四对赢十三如此看重孙乐,显得有点不在意也不以为然,他好奇地瞟了孙乐两眼后,便摇了摇头,专注的看着站在石台上的五公子。
看着看着,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姬五弟还真是一举扬名天下知了。看来他位列诸子也指日可待了。咦,位列诸子?那以后叫我姬五弟做啥?姬子?鸡子?奶奶的,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燕四声音可不小,坐在他身边的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都哑然失笑。渐渐的,这笑声越来越响,到了后来已是笑声一片。
而姬城主此时也是直着双眼,他怔怔地看着石台上的五公子,愕然地自言自语道:“五儿本姓姬,不叫他姬子还能叫啥?可,可这姬子着实太也难听。这,这可如何是好?”
孙乐也呆呆地看着众人,暗中想道:是呀,这称呼还真是一个大问题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众人称呼鸡蛋便是叫鸡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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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问题
台上的五公子,哪里知道他的家人在为他的称呼发愁?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一展所知的畅快当中,他双眼晶亮地看着众人,激情飞扬。
不知不觉中,众人的问难已经结束。这一场问难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转眼间中午已到,众人也有了点倦意。
五公了略施一礼后,在大家的注目中慢步走下,这一次,几国使者纷纷请他坐上首席,不过都被五公子拒绝了。他一一还礼后,便在千人的注目中施施然地走回姬族人所呆的角落。
而离子在五公子下来后,走上台宣布休息一个时辰后再由燕国使者出题。
燕四两人看到五公子走近,便向旁边挪了挪,把他自己的塌位让了出来。
五公子跪坐下,他显然还有点兴奋,眼神依然晶亮。
他刚回过头向孙乐看来,坐在他前面的姬城主已经开口了,“五儿,这一次你很不错!”
姬五回头轻应道:“父亲过奖了!”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嘴角微扬,显然父亲的赞赏让他很开心。
姬城主看着这个神采飞扬,俊美如玉的五儿子,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心中有点隐隐的感慨。打量了他几眼,讷讷半晌后又说道:“可饿了?用点餐吧。”
姬城主看来很少在五公子面前表现父爱,此时此刻他这种关怀的话怎么听都有点别扭。孙乐都这样想,五公子更是这样想了。他低下头应道:“诺。”
一边应,他一边从塌上拈起一块豆糕放入嘴中,慢慢地嚼了起来。
周围的族人都盯着五公子,一脸想与他套近乎的表情。五公子心不在焉地吃着,他感觉到了众人的注视,索性低下头来避开众人的热情的目光。
从孙乐的角度,可以看到五公子的颈后又开始渗汗了。她静静地看着五公子,暗暗想道:五公子纵使刚刚才大露风头,他的人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与人交际。
众族人看到五公子低着头默不吭声地吃着,等了一会也索然无味了。便一个个转回头相互低语着。他们一边低语,一边还在不时向五公子看来。
五公子从众人的注目中逃脱出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头一转,双眼晶亮地看着孙乐,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跟孙乐说,可是张了张嘴,感觉到周围众人的眼光余线还停在自己身上,他便住了嘴收回了目光。
五公子可能确实是饿了,他又从塌上拿了一块米糕塞到了嘴里。这米糕由大米与小米合制而成,一嚼便呈粉状。一旁的燕四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五公子嚼了几下就要吞咽时,他突然冲着身边的赢十三眨了眨眼。
他眨眼时,表情特贼。孙乐不由认真地看向燕四。果然,燕四看到五公子准备咽下那大口米糕时,忽然开口叫道:“齐五弟,四哥恭喜你了!看来以后为兄得叫你姬子了!”
燕四在说到‘姬子’两字时,重重地咬了咬音!
五公子一口糕点刚咽到喉中,陡然听到这‘鸡子’的称呼,顿时一口气一呛,含在口里的糕点朝外一喷!
当既,五公子伸双手紧紧地捂着了自己的嘴。他这反应十分迅速,手也伸得十分及时,因此他这一喷也全部喷到了自个儿的掌心中,总算不曾失态。只是这样一来,他已俊脸通红,连连咳嗽不已。
燕四见状大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感染下,周围也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轻笑声。
孙乐见到五公子咳嗽不停,连忙从塌几上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五公子唇边,喂着他慢慢咽了下去。五公子咽下一杯水后,涨红的脸总算舒缓了一些。
见此,孙乐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喂下。喂完后,她伸手从五公子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先用手帕帮他拭去唇角的茶水后,孙乐再低头仔细地拭去他双掌中的残渣。
赢十三静静地看着孙乐这一连串的动作,当既连连摇头,暗中嘀咕道:“明明是国士之才,居然甘为婢仆之事。”
赢十三的嘀咕声很小,不过他与孙乐靠得很近,孙乐听得十分清楚。
当下,孙乐的嘴角向上弯了弯,她收起手帕,低眉敛目的坐回自己的塌几,心中却在想着:就算孙乐身为男子,也不会因为你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以性命前途相托!
五公子这一喷,一下子便把他刚刚竖立的高大形像一洗而空,令得周围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是似笑非笑。五公子对上众人的目光,俊脸更红了。他怒冲冲地瞪了一眼燕四,低低喝道:“有机会再跟你算帐!”
燕四兀自眉开眼笑,他听到五公子这句话浓眉一竖,哎呀连声,“咦咦,为兄乃是真心尊你敬你呢,你小子自己胡思乱想,可别赖在我身上。”
五公子从鼻中发出一轻低哼,丢给燕四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燕国的使者就要出题了,燕地姬氏那一席也在招手令燕四前去。
燕四和赢十三一离开,五公子这一处便显得空荡了。同时,众人也全神贯注地看着石台上,一心找着出头的机会,也就没有人理会五公子了。
五公子吁出一口气,他身子朝后微微一仰,朝左右扫了一眼后,凑近孙乐悄悄地说道:“孙乐,‘姬子’的名称甚是难听,这可如何是好?”
孙乐看到他这么慎重地靠近自己,以为要说什么紧要话,哪里知道他一出口居然说的是这个?当下,她双眼一睁,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弯起。
眼看自己一不小心就要笑出声来,孙乐连忙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回道:“记得公子的先祖周公旦另有一姓为叔,公子亦可从其姓。”
五公子闻言大喜,他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孙乐,笑道:“此姓甚好。叔子?甚好!”
孙乐暗中想道:叔子当然会比姬子好听了。
石台上,燕使已站了上去。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白脸微须的贤士,他看着众人,等到大殿中安静少许后,朗朗地开口说道:“鸿蒙一开,人禀天地阴阳二气而成。我想问在座的诸位,人之初生,其性本善乎?其性本恶乎?”
燕使这个问题一出,低语声四起,不少人都脸露喜色。坐在前面的十九公子更是轻声说道:“这题怎地如何容易?”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题很是容易,一时之间,无数人挺直腰背准备一展所知。
孙乐怔怔地盯着高台上的燕使,大是惊异:人性善恶之分,代表了法家和儒家完全不同的行政手法。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听到了这个问题面世!
她心中激荡不已。
这时,一阵喧嚣声响起,孙乐一看,却见五六个贤士同时站了起来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这五六个相互看了一眼后,年长者都慢慢跪坐下,只剩那个二十岁左右的贤士站着。孙乐位于后方,只可以看到这贤士身量颀长。
那高个子青年贤士叉手一礼,朗朗地说道:“人之初,自然性本善矣。”
燕使朗声道:“还请明言。”
高个子青年贤士张了张嘴,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吾觉之应为善。”
他这话一说,大殿中一阵轻笑声传来。不过这轻笑声并不大,众人都如这青年贤士一样,觉得这问题甚是简单。可是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想了半天也没有一词。大家这样一想,便不觉得这青年贤士这句胡搅蛮缠的话有多无理了。
燕使扫了那青年贤士一眼,提高声音问道:“还有何人欲答?”
这一次与刚才五六个人同时站起不同了,燕使这句话一问出,大殿中半晌都没有声音传来。每个人都是冥思苦想。
孙乐看向五公子,见他目视着前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她侧耳一听,却是什么‘火,代之。。。。。。’看来,他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所说的五德终始说中。
姬族的众人也都在皱眉苦思,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便是大出风头的好时机。
孙乐静静地打量着众人,她虽然知道有话可说,却压根没有想到要出面回答。
在一阵沉默中,前方的角落中,一个赵地的姬族人站了起来。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公子,五官仅是端正,皮肤微黑,整个人透着一份朴实,浑然不似其他的公子那么富贵逼人。
三公子等人看到他站起来,同时双耳一竖,紧张地倾听起来。
只见这青年人着燕使一叉手,朗声说道:“我认为人性本恶!”
燕使双眼炯炯地看着他,问道:“可有说乎?”
“然。”
青年人朗声道:“人的本性喜欢争夺,凡善于争夺,善于心机者,通常会易于生存。人生下来就有耳朵,眼睛,耳朵是让人听美妙的声音,动听的音乐,眼睛是让人享受美丽的容貌,因此才有了淫乱当道,笙乐不绝。所以我以为,人之本性为恶!”
燕使听到这里,略略点头,见他停顿下来,便又问道:“还有说乎?”
青年摇了摇头,慢慢跪坐下。
随着这青年坐下,又是一阵喧嚣声传来。孙乐看到,姬族人中,本来聚集在五公子身上的那些妒忌的目光,大多转到了那青年的身上去了。
孙乐自是知道,这青年的一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打开了众人的思路,后面的人只要针对人性本恶说事,大多只能成为他这番话的补充。众人是在妒忌他出了风头呢。
果然,又有人站了起来,这一次那人所说的也是人性本恶,所说的理由也不离那赵地姬氏青年所说。
这当中,三公子也站起来回答了一次,不过他回答的内容是亦没有脱离这青年所说的套路。
直到最后,关于人性善恶,还是以这个姬姓族人所说最为引人注目。
燕使的问题在一阵窃窃私语中告一段落。
这时已到了晚餐时间,燕使一下来,离子便宣布休息一个半时辰,用过餐后再由齐使出题。离子的声音一落,钟鼓声四起,一队宫女端着食盒,在钟鼓声,悠扬的编钟声中迤逦而来。这些宫女衣袂翩翩,芳香四溢,挨个挨个的在每个塌几前放好酒菜饭汤。
这些宫女在布饭时,有时无意的都绕行到五公子的塌前。众女一个个秋波如水,频频向五公子抛来。
而那个给五公子备饭的,更是秀脸含春,双眼放在五公子身上,几乎都痴了呆了,她有意无意间,身子向着五公子倾去,手中的食盒端了半天都舍不得朝几上放去。
众女的这个表情,众人自然收入眼底。三公子冷笑一声,燕四等人则是连连长叹。
至于五公子本人,则身躯连连向后仰,以避开那宫女香气四溢的娇躯,他一直仰一直仰,直到全身都靠在孙乐的几上,挤得她的塌几向后移。
而他清冷俊美的脸上,也渗出了几滴汗珠,那模样还真有点狼狈。
一时之间,四周的轻笑声似乎大了点。在这些笑声中,燕四伸袖挡着自己半边脸,连连叹道:“咄!咄!如此胆小,真是丢我辈男人的脸!”
燕四所骂的自然还是五公子!
五公子抽空朝他狠狠甩了几个白眼,右手嗖地伸出,强行把那宫女手中,迟迟不肯放下的食盒抢来,皱眉喝道:“多谢赐饭,请回吧!”
那宫女一怔,秀脸刷地一红,她有点羞怒地伸袖掩住半边脸,躬身向后退去。
那宫女刚一退走,燕四率先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声。这一次,众族人都跟着大笑起来。众人一边笑着,一边暗暗忖道:这齐五在女人面前羞怯至此,怎可能担任本家继承人之位?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心中的堵闷尽去,看向五公子时,眼神也温和多了。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笑,时不时的对刚才燕使所说的问题说上两句,转眼间,一个半时辰已过,轮到齐国使者出题了。
齐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公子,脸孔白皙,五官清秀,不过透着一种傲气,看来多半是齐侯的哪个儿子了。
齐王子大步走到石台上,他双眼炯炯地扫视着众人,等殿内稍为安静后,便朗声说道:“我齐的问题是:人之生而有富贵贫贱,那贤才亦因而相随乎?”
齐王子的声音一落,一阵低语声四起。他这个问题很简单,应该是今天三个问题中最简单的一个,统而言之,他就是说,一个人出生就注定了他是富是贵还是贫贱,那么,是不是越富贵的人就越聪明?
孙乐看着一脸高傲的齐王子,静静地想道:看这齐王子的意思,怕是认为一个身份高贵的人才有可能有着出众的才华吧?如他这样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墨家那种消除阶级,‘尚贤’‘尚才’的想法?
低语声中,三公子率先站了起来,他冲着齐王子一叉手,恭敬地说道:“人之授命于天,富贵贫贱皆是上天注定,我以为,才德亦是因为上苍厚爱而赐于贵人。”
齐王子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冲着三公子频频点头。
这却是肯定了三公子的回答!
一时之间,大殿中响起了一阵不满的喧嚣声,孙乐听得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这齐使真是可笑,他既然心中早有了答案,又何必再询问众人?”
话说三公子得到了齐王子的肯定,不由大是得意,他容光焕发,得意洋洋地朝左右扫了一遍后,还刻意的在五公子和回答了前一个问题的赵地族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最后才慢慢坐下。
孙乐看着得意忘形的三公子,小嘴微微一扁,暗暗想道:难怪俗语说:日长见人心。三公子素日看来还是个有城府的聪明人,哪里知道他归根结底也就是一肤浅之辈。
她也知道,三公子这阵子在五公子的光芒掩映下,实在是憋屈得太久了,因此才在这个时候克制不住自己的得意之心。
三公子刚刚坐下,一个麻衣贤士站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高台上的齐王子,大声说道:“齐使既然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再问我等?”
这人的嗓音粗大,震得层顶簌簌作响。再加上他这句话也是咄咄逼人,连叉手行礼也不曾便开口质问,齐王子清秀的脸刷地一红,目光中添了几分愠怒。
那麻衣贤士似乎没有察觉到齐王子的不满,径自朗朗地说道:“人皆天地阴阳二气而成,虽有生而富贵,学识修养却是来自所习。虽贫贱之士,如能得到良师培育,亦可成为贤士。昔商时,傅说不过一奴隶,却能辅助武丁成为一世雄主。咄!公子所言已偏,所信亦偏,如此为人怎配代齐出题?”
麻衣贤士说到这里,哧哧冷笑几声,在涨得通红的齐王子的怒视下,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
他虽然坐下了,可齐王子却站石台上喘着粗气,那怒视的双眼中杀气四溢。那麻衣贤士似乎一点也不畏惧,他双手抱胸微闭双眼,而在他的身边身后,六七个麻衣剑客同时抽出长剑缓缓地擦拭着寒光闪闪的剑面。一时之间,大殿中变得凉嗖嗖的,一股无形的杀气充斥其间。
齐王子瞪了那麻衣贤士几眼后,终于吐出一口气长气,朗声说道:“各位还有说乎?”
这个时候,众人都知道,自己就算要说也脱不了前面两人所说的框架。一个个瞅着这气氛,又哪里敢随便开口了?
一阵沉默后,齐王子又问了一遍。直到他问了三遍后,离子才站了起来。他冲着众人叉手道:“今日三问已罢,天色已暮,诸位可以回矣。”
说罢,他长袍一甩,率先向石台后面走去。
离子这一走,众人也纷纷站起,慢慢向大殿门口走去。
孙乐慢慢站了起来,就在这片刻间,扫向五公子的杀机毕露的眼神有十几道。
外面天色已晚,最后一缕残光铺在西边,天地间弥漫着一层暮色。孙乐看到五公子动身朝殿外走去,连忙上前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孙乐暗暗想道:也不知交待双姝和阿福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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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算无遗策
姬府众人呆在角落里,原本最容易出去。不过他们一想到就算出去了,遇到其他贵族的马车也在侯在一旁让道,便放慢了脚步。
当孙乐等人走出大殿时,外面马车已络绎地驶出诸子台,暮色中,马车的长龙渐渐绵延到远处的街道上。
而停在诸子台广场上的马车,只有那么两辆了。
姬城主走到自家的马车队旁时,给骇了一跳,他诧异地看着马车两旁的二百来个剑客,发现这些人居然大多是一些生面孔。
他愕然转头,而三公子和十九公子也都面面相觑。
五公子也从琢磨中清醒过来,他诧异地对上众麻衣剑客旁站着的阿福和右姝,转头向孙乐看来,“这是何故?”
孙乐低眉敛目,清声说道:“公子今日扬名天下,他们来了队伍显得威武些。”顿了顿,她指着那些陌生面孔的剑客说道:“那些是赵王后派来为公子助威的。”
姬城主正皱着眉举步向阿福走去,听到身后孙乐这么一回答,不由脚步一顿。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该如此!”
三公子在一旁冷笑道:“虽然是该如此,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婢竟然敢自作主张,胆子也末免太大了!”他是直盯着孙乐森森冷笑。
五公子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孙乐,皱眉说道:“三哥此言差矣,身为侍婢本来便应该体贴周到,时时分劳。难不成三哥的人事事都要你亲自嘱咐不成?”
三公子哼了一声,正要回嘴,姬城主已在一旁喝道:“三子够了!”他声音稍缓,“这丑丫头没有做错。如今我们齐地姬府已让天下人刮目相看,有些排场是不能少了。”
“走吧!”
“诺。”
阿福和右姝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唇舌交锋,直到姬城主和两位公子的马车启动了,他们才反映过来。两人走到五公子身侧,朝着孙乐悄悄地问道:“为何不明言?”
五公子一怔,连忙向孙乐低问道:“明言甚么?”
孙乐低眉敛目,轻声回道:“隔壁有耳。”
五公子更是不解了。
阿福两人得到孙乐的回答,马上明白过来。这广场上人多嘴杂,肯定混有不怀好意的人。看来孙乐此举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有防范了。万一对方见情形有变做了调整,这边又要措手不及了。
五公子虽然满腹不解,但他看到孙乐的样子,似是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便率先跳上了马车。
孙乐走在阿福身后,她看向右姝,“左姝没到么?”
“然。”
“可有注意到可疑之人?”
右姝低声道:“有。”
孙乐眼睛朝车底一扫,低低地说道:“车底也查过?”
“啊?”
右姝马上清醒过来,她退后几步,从背上拔出长剑,伏下身向车底扫去。
孙乐这时已跳上了马车。不一会,右姝也上了马车,她冲着孙乐摇了摇头,示意马车底并无异常。
五公子早有点迫不及待了,看到孙乐上车,便微微欠身,急急问道:“出了何事?”
孙乐明亮的双眼看向他,轻笑道:“稍后公子自知。”她回答了这句话后,伸头对着前方的驭夫说道:“慢速而行,拉开与前面马车的距离!”
“诺!”
孙乐缩回头时,见到五公子还在盯着自己,俊脸有点郁闷,嘴都有点微嘟,显然对孙乐的回答十分的不满意。
他这个样子,可真像个孩子!
孙乐暗暗好笑。她掩住笑意,看向五公子说道:“我怀疑这一路上会有人对公子不利。”
五公子瞬间双眼睁得老大,他张了张嘴,脸孔慢慢的变白,一时心跳如鼓。
渐渐的,他慌乱的心跳在孙乐那平静而淡然的眼眸中,变得平稳下来。
五公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盯着孙乐问道:“此事非同小事,你,你确定?”
孙乐双眼扫视着车帘外,闻言说道:“希望不会发生。”
五公子沉默起来。
马车在慢慢地向前驶去,不知不觉中,已经与前面三公子等人的马车拉开了距离。这时虽然入暮,街上正是人人赶着回府的时候,随着行人的挤拥,五公子等人的马车更是落后了很远。
马车外,姬府自家的麻衣剑客绝大多数都跟上了前面的马车,只有不到十个剑客混在赵王后派来的剑客中,一起行走在五公子的马车两旁,一个个面无表情。
足足一百六十个麻衣剑客守在马车两旁,一时之间,五公子的这辆马车在夜色中显得耀目无比。
三公子回头望着那长长的两队剑客,眼神中不掩恼怒。
事实上,不止是他,连姬城主也频频回头,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剑客护持下的马车。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驶去,五公子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存着一丝侥幸,心中七上八下的便没有心情说话,只是不停地朝外面胡乱瞅着。
渐渐的,马车走出了东街,来到了南街之中。南街是市集的中心所在,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尽是用来做买卖的木房子,房子都不到三米高,而且每一幢木屋前都搭有乱七八糟的石台木台,显然到了晚上,这些石台木台都是空着,可它,挤得街道十分狭窄,仅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现在刚刚入暮,到处都点起了火焰,一阵南风吹来,便卷起火焰腾腾的闪动,火焰明灭中,那腾腾的热浪也向马车中逼来。
一进入这街道,孙乐便暗中想道:这地方,着实是埋伏的好所在,对方如果有备而来,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她低声喝道:“右姝,护好公子。”
“诺!”
右姝腾地一声,长剑在手。
孙乐四下扫视的眼角中,瞟到左前方的屋顶上寒光一闪!
她心中一紧,朗声喝道:“前方有埋伏!”
喝声一出,她举起马车上的几朝着头顶便是一挡。
孙乐的喝声一出,所有的剑客同时抬头看去!而呆在孙乐身边的阿福,在哆嗦中终于也学着她举起几罩在头顶。那才十几斤重的木几,高瘦的阿福举着它却在不停的颤抖,摇摇晃晃根本拿不稳。
也就是孙乐这喝声一出,两侧的房屋上传出一声尖啸!啸叫声中,一个男子朗声喝道:“姬五!你小子敢枉言天命,毁我王威!今某誓取了你的头颅去!”
喝声朗朗传出,喝声中,两侧的屋顶上,上百道寒光交错闪炼!杀机森森!
街道上的行人本来已不多了,此时见到这个情形,不由相顾失措,一个个尖叫着便窜向两侧的木屋处。
那人一喝罢,三道寒光从天而降,直直地向马车顶刺来!与此同时,马车前的驭夫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
果然,这些人要动手的话,会由马车顶从上往下刺来!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紧急的时候,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鲜血的孙乐却心如止水。她对右姝喝道:“护着公子头顶!”
不用她开口,右姝早在她和阿福用几罩上自己头顶时便警惕了。当下,她剑尖朝上一指!
“砰”地一声,一股大力重重地从马车顶传来,转眼间,三道寒光闪闪的长剑如闪电一样,从上而下刺向马车中!
其中一道寒光,咚地一声撞到了孙乐头顶的几面上,深插半寸许。而另两道寒剑,则同时刺向了五公子,与早有准备的右姝的长剑正面相交!
马车上的三人,显然没有想到车内的人早有防备。那刺在孙乐头顶的长剑,因卡在木几面上直是拔了两次也没有拔出。而另两道长剑则与右姝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变化,只是电光火石当中!
三剑击出的同时,五公子脸色煞白,却犹自镇定地坐在那里,至于阿福却是不堪之极,他的双手如同抖糠,根本撑不住几,眼见三道寒光在眼中闪动,他尖叫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缩成了一团,而他手中的几则被扔到了一旁。
这只是一眨眼发生的事,车顶上三人一击不中,身形便是一滞,而在这片刻间,守在马车两旁的五六个剑客同时向他们发出了攻击!
“叮叮砰砰”的金铁交鸣声中,三个剑客被迫抽回了自己的长剑,与守卫他们的剑客交手。而马车顶,除了几个明晃晃的小洞外,再无长剑相指。一时之间,右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孙乐也是软绵绵地朝地上一坐。
这个时候,众剑客已密密麻麻的在马车旁围了二圈,与来犯的百来刺客正面对打。孙乐透过车帘可以看到,这些刺客都在脸上蒙上了黑布,着装也一致,看来早有准备呀。
是了,五公子从明月湖回来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这些刺客怕是那时就动了杀机,可一直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
刺客首领站在房屋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脸色铁青,沉郁地低喝道:“怎地突然间,姬五身边多了这许多剑客?”
一个瘦小的汉子低头应道:“这,散宴前这些剑客还不曾见的。”那瘦小的汉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首领,讷讷地说道:“我,我们也是直到刚才才得知齐地姬府的队伍中多了这么二百来剑客。”
那首领阴沉地看着街道上厮杀正欢的两伙人,冷着脸喝道:“看来他早有防范,此行已讨不了好去。”
他说到这里,食指朝嘴唇上一放,蓦地一声尖啸破空而来,远远的传出!
随着这声尖厉的啸声一传,众蒙面刺客同时耍出几个花招,抓紧机会向后跳出,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这些麻衣剑客只是护卫,此时见到他们自行散去,那是求之不得。因此,也没有半个人想到了追赶,一个个手持长剑目送他们消失。
众刺客散后,姬府的一个剑客走到马车外说道:“禀五公子,刺客已退,驭夫已死。”
驭夫死了?
孙乐见到五公子脸色苍白,一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便低声说道:“带上驭夫,劳驾阁下暂为驭者。”
那剑客敬道:“诺!”
他尊敬地看了一眼车内,暗暗下了决心:五公子不但才学高绝,还具有大将之才,如此罕见的人物,追随他一定可以成就功名!
他想到这里,便纵身跳上马车,把那已被长剑刺穿的驭夫尸体摆到一旁,驾起马车迅速的向府中驶去。
马车一驶动,阿福便趴到车窗处不停的呕吐,五公子也是浑身一软,坐到在地。
孙乐也是双脚发软,头晕目眩,她坐在地上,却发现自己的头脑还是清醒无比,不但头脑很清醒,刚才那三剑刺来的瞬间的情景,还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有一个念头随着那图像同时浮现:如果我的身子这么一偏,手中的几这么一斜一挡,其实可以把这三剑全部挡回的!
这个想法十分突然,仿佛是凭空被人灌入她的脑海。孙乐甩了甩头,望着呕吐不已的阿福暗中想道:我也太冷静了点。真奇怪,为什么我已越来越冷静清醒?难不成,我还有练武的天赋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好笑起来。
马车急驰,随后的这一路上都很安静。渐渐的,姬府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
看到那熟悉的大门,马车中的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孙乐看了一眼大门口,转头向五公子等人说道:“公子,刚才孙乐已明言,这些剑客是来为公子助威的。呆会城主等人问起,还请公子为我掩护一二。”
五公子这时已放松了不少,他一放松,整个人便有点困倦无力。他的身子向后半倚半靠,双眼也似闭非闭着。听到孙乐这么一说,他睁开眼来,“为何?”
这问话一出,他马上明白了:孙乐这是不想引人注目,如果被世人知道她这个弱女子有如此才能,只怕从此后再无宁日,收买者有之,暗杀者怕也有之。而且,而且,只怕到时她会被迫离开自己。
因此,那‘为何’两字刚刚吐出口,他便对着阿福和右姝低声命令道:“孙乐的话可听明白了?”
两人同时应道:“诺!”
得到两人的应诺,五公子还有点不放心,他盯着右姝吩咐道:“把这话传给你妹子。”
右姝凛然应道:“诺!”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黑暗中,她的双眼明亮又清澈,五公子与她的眼神一对,不知为什么,居然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注视。
孙乐这时思如电转,还在寻思着有什么没有被考虑到的漏洞处。便没有注意到五公子的这一点反常。
渐渐的,马车驶到了府门前,随着马车一停,那充当驭夫的剑客恭敬地叫道:“五公子,到了。”
五公子嗯了一声,孙乐看到他欠身准备下车,便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说道:“公子,这些剑客或有伤亡,还有,那驭夫死了也得有所示意。”
五公子点了点头,他率先跳下车,信步走到众剑客前,冲着那驾车的剑客温声问道:“你很不错。”
那剑客马上容光焕发。
五公子转头冲着其余的剑客叉手道:“今夜之事,姬五多谢诸位援手。阿福!”
“啊?诺,诺。”脸色苍白,手脚发软的阿福手足并用的从马车上爬了下来,见到五公子叫唤自己,连忙傻呼呼地应诺。
五公子瞪了阿福一眼,转头对着众剑客朗声说道:“援手之恩,姬五不敢稍忘,阿福,去找我父亲拿三十金出来!我要答谢诸位!记住,伤者倍谢!”
一般而言,这些剑客投入了各家门下,便是各家的私养保镖,这在危难之时出手,是他们应尽的职责。就算因此而死,也没有半个人说个不字,在他们的字眼中,都没有想到要因此获得什么奖励。
因此,五公子这句话一说出,众剑客都是喜形于色。三十金确实不少,分到每个人的头上那数目也很可观,一时之间,众人感激涕零地望着五公子,有几个恨不得上前纳拜,从此誓死相随!
在一众喜笑颜开中,阿福已跌跌倒倒地向院子内跑去。
五公子见到十几个剑客血淋淋的,心下不忍,走上前一一问侯。众剑客这时都知道他才学超群,此刻见到他如此平易近人,更是感动不已。
感动中,一个高挑的麻衣剑客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到了五公子面前。
五公子见这个高大壮实的汉子一脸吞吐,不由温和地说道:“有事?尽管说来。”
高大汉子嘴唇动了动,低下头一叉手,讷讷地说道:“姬五公子,王后有话令我转告公子。”
赵王后有话?
五公子一怔,问道:“请说。”
高大汉子满脸羞愧,很是犹豫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王后说:姬五,本来没有你的相助,这王后之位也迟早是我的!此事我已还了你的人情,以后你要再拿旧事说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五公子脸色一沉!
孙乐站在五公子身后,闻言淡淡一笑。
半晌后,五公子才挥了挥手,低声说道:“请回转赵王后,姬五听到了。”
“诺。”
正在这时,阿福和姬城主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姬城主一跑出来,便冲到五公子面前问长问短,在得知他没有受伤后,便连忙扯着他向府中走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阿福和几个佣人则忙着给各位剑客分发赏金。
五公子被姬城主以及身边的人筹拥离去。而孙乐则被冷落一旁。
孙乐一走入大门,便静静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此时众事一了,孙乐才发现随着南风吹来,自己浑身冰凉,竟是不知不觉是出了一身大汗。
孙乐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感觉手脚有点发软,整个人没有了一点力气。孙乐暗暗想道:看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神勇啊。黑暗中,孙乐想着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想着想着,不免有点欣喜,欣喜中又有点后怕,她暗暗忖道:要是自己没有把几放在头顶挡着,此时自己便是一具死尸了!
转眼她又得意的想道:嘿嘿嘿,在现代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个了不起的人呢?是了,所谓乱世出英雄,有时人的天赋没有经过危机的逼迫,是不会显露的。自己在现代社会那种太平盛世,不会饿肚子,更没有朝不保夕的生命危险,再加上自己天性中有着随波逐流的惰性,就算有才也没有机会展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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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孙乐和姬五(晚上还有一更)
孙乐双腿发软,全身无力,思潮起伏,也没有力气再练习太极拳,便打了一点井水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后,她并没有急着入睡,而是安静地坐在房中,等着五公子的吩咐。按她的猜测,今天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五公子心中必定十分惶然,一定会来找她商量明后天的行踪。
果然,她坐了不到一刻钟,窗外地坪中传来土妹地叫声,“孙乐在吗?五公子叫你去呢。”
孙乐站起身来,安静地推开房门。
地坪中月光如洗,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娇小的土妹正双眼熠熠地看着她。
孙乐缓步走下,平静地说道:“走吧。”
“诺。”土妹连忙拔腿跟上。
土妹起在孙乐身后,双眼好奇又尊敬地看着孙乐小小的背影。看着看着,她忽然想道:孙乐好似长高了一些呢,不似以前那么小那么瘦了。
走在明澈的月色下,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身影给拖得长长的,树影婆娑起舞,孙乐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当她走到五公子院落时,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喁喁低语,孙乐一看,正是双姝!
双姝听到脚步声,同时回头向她看来,见是孙乐,左姝连忙上前两步,冲到她面前满是惭愧地说道:“孙乐,我,我没有找到义解。”
孙乐轻声道:“无妨,已经平安了。”
左姝咬紧下唇,摇了摇头,“我真傻,既然找不到就应该马上回来保护公子的,要不是孙乐你聪明,这一次我真是无以原谅自己。”
孙乐笑道:“何至于此?公子毫发无伤,你无需自责的。”
五公子的书房中,还是灯火通明。可能是听到了孙乐的声音,五公子在里面低喝道:“孙乐,进来罢。”
“诺。”
孙乐应了一声后,冲着左姝再次温和地笑了笑,提步踏进书房中。
五公子只着一身月白色的内衫,可能刚洗过头发,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时不时还有水珠顺着他的额头,发际,流向他玉质的面颊,颈项。
这情景,实是诱人。
孙乐连忙低下头来,暗暗责骂自己:孙乐,你真是一个色女!
五公子抬眼静静地看着孙乐,见她低头不语,不由低叹道:“孙乐,在我的面前,你无须总是这样低着头。”
“诺。”
孙乐应罢,抬头静静地看向五公子。举步在他对面的塌上跪坐下。
五公子拿起几上的酒壶,给自己和孙乐各倒了一杯酒。他把酒壶放下,修长的食指抚着玉杯的边沿,眼光看着玉杯中荡漾的酒水,轻轻地说道:“孙乐,今天要不是有你在,姬五已死无全尸了!这一杯,姬五敬你!”
说罢,他端起玉杯一饮而尽!
孙乐长袖掩嘴,小口地喝下自己的酒水。
她的酒杯刚一放,五公子又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他把酒壶朝几上重重一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忽然低声问道:“孙乐,你当时害怕吗?”
孙乐轻应道:“害怕,回来时已汗湿衣浃。”
五公子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他雪白的牙齿来。他本来表情郁郁,这一笑如云破月来,动人之极,不但动人,他的表情中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快活。
轻笑中,五公子看向孙乐的眼睛,呵呵说道:“你也害怕呀?甚好!”
为什么我害怕就甚好?孙乐怔怔地看着五公子,她马上想道,那次在落雁湖游玩时,他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五公子显然不想向她解释这其中有的缘故,他手指顺着玉杯的纹理,在边沿搓弄着,沉默了半晌后,五公子叹道:“孙乐,以后,如何是好?”
孙乐明白五公子在害怕什么,他是在想,自己今天晚上是逃过了刺杀,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孙乐嘴角微扬,低眉敛目地说道:“公子无需过虑!”
五公子迅速地抬起头看向她。
孙乐没有看他,她依然望着几面,静静地说道:“公子的‘五德终始论’一出,天下间想要公子死的人虽然有,可想要公子护佐的王侯会更多!以后,各国王侯会争先向公子示好,到时公子身边剑客前呼后应,刺客再多也近不了公子的身!”
她娓娓地说到这里,嘴角再次一扬,轻笑道:“稍侯时日,随着公子的名头深入人心,那些刺客们会觉得就算杀死了公子也于事无补,到时公子就完全平安了。”
“当真?”
“然!”
五公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这根弦显然绷得太紧,随着这口气一吁,五公子脸上阴郁尽扫,俊脸上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他端起玉杯仰头一饮而尽,饮罢,他伸袖拭去嘴角的酒水,把玉杯重重朝几面一放,开心地说道:“与孙乐说话,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他这句奉承话一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俊脸微微红了红。他朝孙乐小心地瞅了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到,便放下心来又问道:“那明天?”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淡淡说道:“本家继承人之位对公子来说,已可有可无,明天公子不去亦可。”
五公子大点其头,说道:“甚好,我亦如此想来。”
在五公子而言,他是一想到明天这样外出又会遇到刺客,便心生惧意,现在得到孙乐的肯定,那是心中一松。
不止是五公子,如姬城主等人在知道他被百来刺杀围杀的事后,也是大为紧张,商量了大半晌,最后才决定三公子和十九公子带着木公两人,在十个家庭剑客的保护下前去。
书房中的灯笼在南风的吹拂轻轻摇摆着,五公子心中放下了一个大包袱后,人也舒服了许多。他向后仰了仰,让自己倚在塌上,就着昏暗的灯笼光芒,打量着对面的孙乐。
面前的这个女孩,虽然又比以前顺眼了些,可还是丑陋的。可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张丑脸,他现在每每看到便是心头一暖。
五公子自幼便如粉雕玉琢的一般,十分好看,因此从小便极有异性缘。也许是他性格的原因,一直以来,对他有好感的女性多是一些主动的,个性极强的美人。偶然遇到那种个性不强的,如雪姝表妹那样的美少女,也是对他过于依赖,时常撒娇。
不知为什么,对于那样的女子,五公子向来是避之不及,就算勉强相处,也是感觉到精疲力尽,十分劳累。算起来只有面对眼前的这个长相丑陋,年纪幼小的孙乐时,他才感觉到平和,感觉到舒服。如他往常一个人对着湖光山色静坐弹琴时一般,有一种静谧的,完全放松的感觉流遍全身,直是如沐春风。
如此刻也是这样,孙乐就这样低眉敛目的坐在他的对面,纵皮肤坑坑洼洼,青暗不匀,黄发稀稀疏疏,身形瘦小干枯,可他就是感觉到平和和舒服,仿佛可以这样无止无境地坐下去。
五公子一边慢慢地品着玉杯中的酒水,一边瞅着孙乐若有所思。
五公子的目光,几乎不具备侵略性,孙乐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却也不以为苦。她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个杯中的酒水。书房中,流淌着一种安静而自在的气息。
五公子一口一口地饮着酒,忽然想起了今日在诸子台时赵王子说的话,便放下玉杯,对孙乐说道:“今日大王子跟我说,有意把十八公主许配给我。”
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刻意地停顿了一下。
孙乐依旧低着头,丑脸上平静无波。
五公子盯着她,问道:“孙乐,你不好奇我的回答?”
孙乐慢慢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嘴角轻扬,浅笑道:“公子必想拒绝。”
“因何如此说来?”五公子微微皱眉,说道:“你不觉得有了赵王室相偌,我便可以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孙乐笑了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五公子,“五公子已经名扬天下,又怎愿托庇于妇人?”五公子哈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得几面砰砰作响,“妙,妙,知我者孙乐也!”
五公子显然十分开心,他腾地从塌上站起,在房中转悠起来。一边转悠,他一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五公子说道:“孙乐,我现在兴奋之至!兴奋之至呀!我姬五不喜欢周游于众人之间,也不善于逢迎讨好!唯一所好者,只是遍阅书卷。自我成长以来,时常为长相所苦,身份所苦,直到今日,我才体会到随心所欲的快活!哈哈哈哈。”
大笑了一阵后,五公子笑声稍歇,他忽然想起自己要问孙乐的话还没有说呢。
他转头看向孙乐,俊脸上还微微泛红,笑意依然在明澈的眼眸中流转,“孙乐,关于十八公主的事,我该如何回复大王子的好?”
孙乐微笑道:“此事易耳。大王子的示好,是赵侯示意。他们一定也是想图谋天下,想令公子为其统一天下造势。既如此,公子可以直接回复:公子之说,只有超然于王侯之外才能令得世人敬服。”
孙乐抿唇说道:“只此一句,他们便会明白了。”
五公子沉思片刻,拊掌应道:“正是如此!如我姬五成了哪一个王侯的食客之辈,我这‘五德终始说’还怎能为新的天下共主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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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王侯示好
五公子心头烦恼去了大半,便在房间中走动起来。他一边走着,一边甩了甩胳膊肘儿,踢了踢脚,直觉得自己轻活得可以纵跃如飞。
孙乐含笑看着五公子在那里转来转去,心头却想着:料来这个时候,五公子遇刺之事已传到了各国使者及赵侯耳中,怎地到了现在他们还没有示意?
按孙乐想来,各国王侯的示好应该就是这两天里。
灯笼暗红的焰光下的五公子,那容光焕发的俊脸是那么的动人,那颀长的身影是那么的优美。孙乐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又开始心跳加剧,她连忙头一低,屏气凝神,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
两人在书房中,一个静坐,一个游荡,一个心如止水,一个时不时的傻笑两声,倒是极为和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院子外传来,那脚步声杂乱繁多,显然来者不止一个。五公子一怔,停步向窗外看去。
孙乐慢慢起身,肃手后退,一直来到了五公子的身后的角落处才站定。她低头看着地面,暗暗忖道:终于来了!
喧嚣声中,那些脚步声在院落里戛然而止,然后,一个男子清叫道:“姬五公子,赵侯知道公子今日险些被小人刺杀,特令我等前来相助!”
来人声音朗朗,中气十足。因为这是赵王后所赐的府第,府中婢仆都是王室之人,这些人进进出出极为自由,竟然没有先令姬府的人通报一声便直接来到了五公子的院落里。
五公子看了孙乐一眼,目光中不无惊讶:孙乐刚才才说,各国王侯会来向我示好,没有想到今晚赵侯便派人来了。
他刚提步向门口走去,另一个男子朗朗地叫道:“姬五公子,赵侯得知公子处境艰难,特赐百金。”
这人的声音并不比前一个更响亮,可他那‘百金’两字才一出口,孙乐便听得四周传来隐隐的低呼声。看来,有不少人来凑热闹了。
‘吱呀’一声,五公子把房门打开,走了出来。
他俊美颀长的身影一出现,二十来个赵王室派来的人便齐齐一叉手,朗声叫道:“见过姬五公子!”
这种见礼,却是一种特殊的礼遇了。
五公子就着檐下的灯笼和火把,看向院中。院落里,整齐地摆着五六个箱子,这里箱子中全部敞开,其中一个金灿灿的尽是黄金,那光芒令得人眼花缭乱。
而另外几个大木箱中,则是一些锦锻绸布,青紫蓝赤各色绸布在火把的光芒下,发着彩色的,如琉璃般的光芒。
而在几个大木箱的后面,则站着十个剑客。这些剑客一色的麻衣,个个高大威武,背负长剑,身上散发着一股凛然血杀之气。
在这些剑客的旁边,则杂乱的站着十来个汉子,这些汉子多穿着素缎,衣服装饰各有不同,看来身份也各异。
这些汉子中,其中一个站在那些剑客的旁边,另外一个站在箱子的旁边。
那些站在剑客旁边的汉子见五公子看向自己,略一叉手,指着那十个剑客对五公子说道:“五公子,此十子都是我大赵一流的剑客,其中有三人都已到了剑师水准。”他朝站在最中间的那三个剑客一指,继续说道:“赵侯知道公子遇刺后,心内如焚,特意将这些剑客赐给公子。”
是赐而不是借,原来到十人都是赵侯送给五公子的。早就走出来,躲在五公子身后的孙乐细细地打量那十人,暗暗想道:居然还有三个是剑师!看来赵侯是下了血本了!
五公子突然得到这些大礼,不由愣住了,他向来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挤了半天,才叉手应道:“多谢赵侯美意。”他又看向十位剑客,团团叉手,朗声说道:“多谢诸位前来相助姬五!姬五必不敢薄待!”
他这个态度,还是很令那些剑客满意的。十人笑了笑,同时向他叉手还礼。
这时,站在木箱子前的汉子叉手说道:“姬五公子,这里共有百斤金,二十丈锦,二十丈锻,十丈绸,请公子接收。”
五公子讷讷道谢,并令取出十金酬谢那十人时,外面又是一阵喧嚣声传来。喧嚣声中,一个朗朗的唱声传出,“姬五公子,齐王七子得知五公子今日遇险,特来相助!”
唱声中,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才走到院落门口,外面又传来一个唱声,“姬五公子,燕侯知道五公子遇险,特来相助!”
转眼间,唱声已是越来越多。唱声中,姬城主和木公等人已经闻声赶到。五公子看到他们来了,不由大大地吁了一口气,悄悄地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在众人的喧哗中,孙乐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五公子的院落,她刚才只是瞟了一眼,便发现各国王侯送来的礼物大同小异,几乎都是送来剑客和黄金。
各国王侯同时派人前来,令得五公子的院落热闹非凡。
姬城主一来,便接手了五公子的接待工作,整个院落里都可以听到他豪爽中带着得意的大笑声。
月光一泄千里,孙乐静静地向自己的木房走回。
渐渐的,欢笑声和喧嚣声都已抛到了身后,孙乐的眼前,只有她所住的那间孤寂的小屋。
经过这么一闹,孙乐有点睡不觉了,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也有了点精力。她索性在地坪里打起太极拳来。
天上明月高照,地上人影轻舞。练习了一个时辰后,孙乐便回到了房中。
第二天,孙乐天还没有亮便醒来了。她翻身跳下床,一边穿衣一边想着:不知今天的五国会会出些什么题?
刚这样想,她便记起自己昨晚才跟五公子说过,今天的五国会可以不去参加了。
孙乐摇头失笑,在井水中洗了一个脸后,来到那荒地中,就着淡淡的晨辉,对着悠扬南风卷起的灰尘,再次练习起太极拳来。
这一次,她练着练着却有点走神,孙乐停下动作,怔怔地想着昨天在马车上的那一幕,想着那三剑刺来时,自己真的明切的感觉到可以应付呢。
想了一会,她甩了甩头,继续练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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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成也孙乐,败也孙乐
今日早点更新。
孙乐练到太阳东升才回到房间,洗了一个澡后便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她今天去得有点早。
她才走出房门十几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传来,那脚步声急促而杂乱,来势汹汹!
而且,那声音正是朝孙乐的方向传来。
孙乐停下脚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功夫,一个打扮华贵的少女带着四个宫女出现在道路上,那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十五六岁,身材高挑,容长脸,长相秀雅,却正是十八公主!
十八公主一看到孙乐,那打扮精致的小脸上迅速地浮出一抹怒火。她双眼冒火,银牙紧咬,腾腾地冲向孙乐。
十八公主一冲到孙乐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右手一扬,嗖地一声,掌风呼呼地向孙乐的脸上扇来!
说时迟那时快,孙乐长期锻炼太极拳的效果结果显现出来了,她想也不想地脚步向后一错,身子一仰,闪电般地避开了她这一掌!
十八公主一掌落空,当下秀脸涨得通红,她朝身后的众宫女怒喝道:“还愣着干嘛?上去把这个丑八怪给我抓起来!”
她这喝声一出,那几个宫女连忙向孙乐跑来。孙乐见此嗖地一声,身子一缩,从十八公主的身体左侧冲向她的身后。
就在她冲过十八公主身边时,孙乐双眼扫向十八公主的颈子,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我这身子一转,手腕一抬,便可以扣住她脖子了!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想法,孙乐如同猿猴一样蹿到了十八公主的身后,高声喝道:“且慢!十八公主因何无故动怒?”
十八公主听到孙乐询问,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看向她,伸出食指指着她怒道:“无故动怒?你居然说本公主无故动怒?孙乐,你这个奇丑无比,心肠恶毒的贱人!要不是你的授意,姬五怎会拒绝我兄长的提亲?”
她连迭声地说到这里,便支起腰喘息起来。
几个宫女虽然得到命令要抓住孙乐,此时见十八公主喝骂得起劲,便停下了脚步,等着她的下一个示意。
孙乐听到这里,马上明白过来:定是昨天晚上五公子向赵使拒婚了,因此十八公主今天便闹上门来了。
十八公主喘息稍定,抬起头恨恨地瞪着孙乐,杏眼中泪水盈盈,“你别以为我是愚人!姬五对你言听计从,此事一定是你作崇!而且,而且,要不是你说了什么话,我父王也不会令我打消念头!我大王兄也不会突然对我不理睬了!姬五是个老实人,只有你才狡计百端。孙乐,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她说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十八公主不想在孙乐面前流泪,恨恨地掏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地说道:“你这个丑八怪!你想独占姬五,便想尽鬼主意来拆散我们,我,我死也不会罢休!”
十八公主说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伸手捂着小嘴,无法抑制的呜呜地哭泣起来,泪水翻飞,直如雨下。
孙乐看了身上冷汗淋漓。
十八公主这样气势汹汹而来,本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知不觉中,树林间,墙壁后,窗户中,伸出了一个个脑袋来。
孙乐一直看着,看着,直等到十八公主哭得差不多了,在那里开始打呃,她才徐徐地开口了,“公主乃尊贵之体,有花月之容,居然说被我这个丑八怪给抢起了你的心上人,这话传出去,只怕天下人都会哧笑公主所说太过可笑!”
这话也有道理。
十八公主慢慢回过神来,她瞅向孙乐,阳光照耀下,那张小脸上坑坑洼洼十分明显,头上稀疏的黄毛扎得十分可笑。这么丑的小女孩,就算姬五再不重视外表,怕也不可能真对她动情吧?
孙乐静静地看着十八公主,见她冷静了少许,便又说道:“五公子为人,温柔良善,不喜多语,却是个有主见的人,公主以为他拒绝了大王子的提亲,真是因为孙乐之故?”顿了顿,孙乐徐徐地说道:“公主再三戏耍于他,五公子乃堂堂丈夫,真能无感乎?”
孙乐说到这里,朝着十八公主一叉手,长叹道:“公主身世不凡,从来所求必得,可男女情爱非同寻常。”
她说到这里,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一众看热闹的婢仆看到孙乐走来,连忙作鸟雀散开。
十八公主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孙乐细小的身影走向拱门处。她身后站得最近的宫女,便是上次对着五公子朗诵情诗的那位。那宫女上前一步,看着孙乐低声说道:“公主,就让她这样走了么?”
十八公主却有点失魂落魄,她喃喃自语道:“再三戏耍于他,真能无感乎?戏耍于他?”她压根就没有听到身后宫女的问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孙乐所说的话。
直过了一会,十八公主才一个激淋,蓦地清醒过来,她急声道:“是了,孙乐既然知道原因,那她肯定有法子!不行,我得找到她让她助我一把。来人,快去把孙乐逮回来!听到没有?速速前去!”
“诺,”
“诺诺。”
众宫女急急地应了一声,便向孙乐的方向追出。
话说孙乐一走出拱门,便脚步加速,身影一晃,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向五公子的院落。五公子的院落外,几国王侯送来的几十个剑客正如标枪一样杵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五公子正坐在书房中盯着空竹简久久下不了笔。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由抬头看去。
这一看,他便愕然地对上跑得满头大汗的孙乐。
孙乐一冲进书房,便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她急急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五公子睁大的,不解的双眼,当下,孙乐冲他嘿嘿一笑,在五公子更加诧异地注目中,顺手把门带上,一溜小跑便闪到了他的身后。
五公子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向缩头缩脑,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自己身后的孙乐,奇道:“出了何事?”
孙乐苦着脸回道:“十八公主找上门了。”
“啊?”
五公子马上明白过来,“她责怪于你?”
“然。”
“那与你现在躲躲闪闪有何干系?”
孙乐低眉敛目地,冲着地面甩了一个白眼,扁着嘴回道:“她定会派人搜寻于我,令我替她想法子来接近公子你。整个姬府,现在唯有公子身后最是安全,她和她的人必不敢到这里把我扯走。”
五公子完全明白了。
他索性把竹简也放下,转过头专心地看着孙乐。
看着看着,他嘴角微扬,笑意盈盈,眼中波光流动。过了片刻后,五公子低低地问道:“你为何要躲?为何不愿意帮她?”
废话!我当然要躲!你既然不愿意,我便不能帮她!孙乐再次朝着地面狠狠地甩了几个白眼,半晌才嘟着嘴闷闷地回道:“她如此横蛮,孙乐又不是她家婢仆!”
五公子闻到她这个回答,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满意,可他再一细看,见到平素冷静自持的孙乐难得的一脸郁闷和孩子气,不由一乐。
他呵呵笑了笑,摇头说道:“那你准备躲到何时?”
孙乐侧头想了想,仔细分析了一下十八公主的性格,半晌后一声长叹,“半日怕是有的。”
五公子闻言又是呵呵一笑。
他明澈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孙乐,忽然说道:“日后频频遇到,孙乐岂不是时时需躲藏?”
孙乐一怔,愣愣地抬头看向五公子,对上他明亮得刺耳的双眸,孙乐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很有点幸灾乐祸!很有点得意!
她慢慢地眯着双眼,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五公子的表情后,扬着脖子说道:“公子如时刻戴上纱帽,冷眼横对秋波,俯首甘为光棍,孙乐便可无忧矣!”
啊?
五公子先是张开嘴看着孙乐,接着他马上明白过来孙乐又在取笑自己,当下俊脸一沉,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转回头去!
他转过头去后,还有点不甘心,便又刷地一声再瞪向孙乐,气呼呼地说道:“十八公主的人如寻到这里,我就把你送到她们手中去!”
他这话,特孩子气。
孙乐有点想笑了。
就在一个想笑,一个还气呼呼地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孙乐连忙转过头去,透着纱窗看着外面模糊的人影!
天啊,还真是十八公主的那几个贴身宫女!她们当真寻到这里来了!
孙乐虽然想着十八公主此时会不想见到五公子,她的人也会羞于向五公子索要自己,可她又觉得十八公主为人很有点鲁莽任性,万一她的人不知羞了可怎么办?
最好,还是不要让她们看到自己在这里。
孙乐心如电闪,几乎是脚步声一传来,她便想到了这一点。当下,她身子一闪,躲到了五公子的侧面,同时她的身子缩了缩,恰好让五公子修长的身影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挡住。
孙乐刚刚藏好,蓦地,五公子提步向靠墙地书架上走去。这书房为了敞亮,靠院落的纱窗开得极大,几乎点了大半壁墙,只需从外面一看,便可以知道里面有什么人在。
因此,五公子这一走,孙乐便藏不住身了。当下,她脚步轻移,随着五公子走动而走动。
她走的姿势极为有趣,半缩着身子,双眼紧盯着外面,眼睛余线注意着五公子的动静,他进则进,他停则停。
五公子笑吟吟地看着孙乐,双眼熠熠发亮。他故意走几步,便停一下,再走两步,又停一下。将要走到书架前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身子一旋,转向几面走去。
孙乐开始还亦步亦趋,跟了两下后感觉到不对劲了,当下转头看向五公子。五公子正笑意盈盈,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表情直瞅,见到她突然回头,连忙把头一抬,板起一张俊脸作严肃状。
可孙乐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偷笑的表情。
当下她明白过来,便嘴一扁,眼珠子溜溜地转动起来。五公子从几上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双眼亮晶晶地朝孙乐看去,这一对上她的目光,他连忙嘴角一拉,俊脸一端,又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孙乐轻哼一声,她忽然双眼一凝,盯着五公子的背,上前一步伸手抚去。五公子看到她的表情动作,反射性地向自己的背后看去。
正在这时,孙乐眼角的余线看到那几个宫女朝里面扫了几眼后,便怏怏地转身往别处继续寻去。她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这时,五公子瞅了瞅自己的背后,问道:“何事?”
他温热的声音就在孙乐的头顶响起,她甚至听到了他细细的呼吸声。
孙乐的心突然飞快地跳了起来。
虽然心跳得飞快,孙乐却答道:“无事,戏耳!”说完后,她迅速的向后退出两步,离五公子远些。
她居然说:没事,我逗你的!
五公子俊脸一拉。
他恼怒地盯着孙乐,半晌才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可恶的孙乐!”孙乐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忽然想起他还是自己的主子呢,当下纵身一跳,如一只老鼠一样飞快地蹿了出去。五公子看到她刚才还说要呆半天,这一转眼便又离开,不由转怒火为讶异。
只见孙乐飞快的一蹿,居然冲到了他的寝房里了。五公子隐隐地听到她对侍婢们吩咐道:“如有人问,说我不曾在。”
五公子朝着孙乐离开的方向瞪了几眼,喃喃自语道:“越发胆大了!”
这一次孙乐没有料中,十八公主的人在姬府中找了她一圈,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后便怏怏地离开了。
她一离开,孙乐便从五公子的寝房走出。
当她走出时,五公子早已离开了书房。孙乐转身向外面走去,刚走到院落里,一阵脚步声响起,五公子出现在拱门处。
孙乐见到五公子眉头微锁,表情中有点愠怒,便跟上他的脚步返身向书房走回。孙乐静静地走在他的身后,低眉敛目。
五公子一直走到书房中,才重重地朝几上一拍,低声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孙乐轻声问道:“出了何事?”
五公子转头看向她,阴沉着俊脸说道:“刚才赵王后派人来了。”
哦?
五公子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她说,昨晚她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同时,她还把昨晚传话的那个剑客的人头也送上来了,说一切都是那人自作主张!”
说到人头,五公子的脸白了白。
孙乐低下头淡淡一笑:这赵王后,自己是个蠢人偏还总是把别人当作愚人了!
五公子继续说道:“狠毒无情,不知羞耻罢,她居然在丢出十金后,便命令我与十八公主多多交往,还说我不知轻重,遇上十八公主这么尊贵的人倾心爱慕都不知珍惜,实在愚不可及,最后她还敢命令我速去王宫向十八公主陪罪!”
五公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段话后,双眼紧紧地盯着孙乐,“孙乐,可有法子把她的王后之位给去了?我父早已深恨之!我亦痛恨!”
让赵王后下台?
孙乐低下头沉呤起来。
五公子在塌上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恨恨地说道:“昨晚那剑客还为我浴血奋战,今天却是人头落地!如此狠毒无情的妇人,怎配为王后?孙乐,我真是悔之晚矣!如不是我助她上位,那剑客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孙乐听到他如此自责,不由轻声回道:“此言差矣,换作她人为后,末必便是良善之辈。上一次十九王子见我相貌丑陋,便令人诛杀于我。在他们的心中,人命原本轻贱。”
五公子一听,不由怔住了。
他呆呆地盯着手中的酒水发了半天的呆,才重重的叹息一声,低声说道:“确是如此。”
孙乐看着地面,心中暗暗忖道:让赵王后下位?
五公子一口接一口地饮着酒,一脸沉郁。他喝了一斟后,俊脸微红,整个人已有了点醉意。
又喝了一小杯酒后,五公子把玉杯朝几面重重地一放,震得玉杯碎裂,他闷闷地说道:“孙乐,这世道恁地无趣,得意时人人笑脸相迎,失意时人人翻脸无情!哎,如此还不如归去!”
孙乐静静地听着,她知道,五公子只是一时想不开,便牢骚几句而已。如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又怎么可能在事事如意的时候想到归去?
五公子喃喃自语地说了几句后,脑袋一沉,便趴在几上睡了起来。孙乐小心地扶起他的手肘,准备把他送到寝房中休息。刚一动,五公子便呻吟出声,皱眉甩手。
见状,孙乐只好把他依旧放好,她转身走到五公子的寝房,给他拿出一件长衫披在外面。现在正是盛夏,这样趴在几上睡其实一点也不凉。
孙乐还以为五公子会睡很久,哪里知道,不到一刻钟他便清醒过来,他一清醒,脸上酒晕便尽去了。孙乐连忙把毛巾打湿,跪坐在他面前给他拭净了脸。
凉水上脸,五公子马上双眼清亮如故,他看向孙乐,低声说道:“我睡了多久?”
“一刻钟。”
“你去吧,如想好法子便来告我。”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轻声道:“让赵王后下位的法子?已有了。”
“有了?”
五公子瞬间双眼睁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孙乐,“怎地这么快便有了?”
孙乐抿唇一笑。
五公子挥了挥手,说道:“速速道来。”
孙乐挑眉道:“此事甚易。”对上认真倾听的五公子,孙乐娓娓而谈,“赵王后在赵王宫中并无根基,她唯一倚仗者,实公子你也!公子何不派阿福找到赵大王子,把赵王后前番所作,昨晚所言,今日所行一并告知于他?赵大王子早就嫌恶赵王后,到时必会领阿福前禀赵侯。”
五公子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要他等着等着,孙乐却住了嘴。五公子诧异地说道:“完了?”
孙乐笑道:“然。”见五公子实在不明白,她轻声说道:“赵侯志在天下,公子所说深得他心,故昨晚公子遇刺后他的人首先赶到。可昨晚他的示好,与别的王侯的示好并无胜出。赵侯此时定然想再次示好公子,而阿福把赵王后的行事跟他一说,他必然明白公子已恼赵后甚矣,他撤下赵后一可示好于公子。再则,赵后身受公子大恩,却如此薄情无礼,世人闻之必会连赵侯一并轻之,对于志在天下的赵侯来说,此是大忌。”
孙乐静静地看着五公子,轻声说道:“只需一说,赵王后必黜!”
五公子听到这里,点头说道:“然。”
他静静地看着孙乐,五公子的双眼如此明澈,如此清亮,又如此专注。
孙乐给他看得大窘,低下头讷讷地说道:“看我做甚?”
五公子一声长长的叹息。
孙乐听到他长叹,不由诧异地抬头看去。
五公子对上孙乐的双眼,苦笑起来,“孙乐,当时因你一言,赵后由姬成后,今日亦因你一言,她后位难保。孙乐,你的才智可畏呀!”
“才智可畏?”
孙乐怔怔地看着五公子,不知为什么,对上他这样的评语,她的心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点惶然。
五公子感觉到了她的惶然,当下笑道:“休得胡思。我只是发现,孙乐真国士也!”
孙乐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地面,轻声说道:“孙乐只是一个有些许急才的丑陋稚女,公子高看了。”她低头暗暗忖道:赵王后愚蠢又自作聪明,行事破绽处处才叫自己轻易所乘,如果换了一个做事没有差漏的女人,要拉她下位那就要多费周折了。
五公子笑了笑,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笑容有点勉强。
他静静地瞅着孙乐的丑脸,瞅了一会后,突然说道:“孙乐,你又变得好看些了。”
孙乐大喜,她连忙抬头,双眼亮晶晶地连声问道:“果然,果然?”
五公子勉强一笑,瞅着她突然变得容光焕发的小脸轻声说道:“丑已经如此引人注目,况不丑乎?哎!”
他长长地一声叹息。
叹息声中,五公子一脸索然地站了起来,慢步向外面走去。孙乐看着颇有点落寞的五公子,望着他的背影暗暗想道:公子已对我有不舍之情,他怕我弃他而去。可是。。。。。。
孙乐捂上自己的胸口,暗暗想道:孙乐,你休得胡思乱想,公子只是因你聪明而不舍,他是怕身边少了一个出主意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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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留言说这文的对话半文言半白话,其实我自己也早就发现了。可这对话措词还真是一个问题,如果纯粹白话的话,感觉不像是那么古老的春秋时代的故事,可如果纯粹文言,又担心大伙儿看起来太累又不懂,整来整去,便整成了现在这样两不象。
第九十八章 离别(晚上还有一更)
下一章就进入第四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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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五公子便派阿福前去晋见赵大王子,令他按孙乐所交待地行事。
阿福回来后,果然一切如孙乐所料,大王子带他去见了赵王,赵王当场大怒,当着阿福的面便下诏以“薄情无礼,知恩不报’的罪名把赵王后重贬为姬,幽居冷宫。
站在明灭不定期火把光亮中,五公子静静地倾听着阿福诉说经过,在阿福眉飞色舞地倾诉中,五公子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声叹息,打断了阿福的话头。阿福诧异地看向孙乐,用眼神询问着:公子这是怎么了?
孙乐浅浅一笑中,五公子叹道:“此女着实可恶,可我一想到她此刻呆在冷宫,以泪洗面无比绝望的情景,却又快活不起来。”
五公子说到这里,冲着孙乐和阿福苦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他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我已累了,都回去吧。”
“诺。”
孙乐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望着满天的繁星,想着:五国会终于结束了,这到邯郸一来便是数月,也不知何时可以回到齐地姬府。
其实,孙乐也不知道,齐地姬府还有什么可以让自己留恋的?弱儿早已走了。
第二天,孙乐照样起了大早,在花园外的荒地上练习了一个半时辰的太极拳后,便清洗了一番,用过早餐,再向五公子的院落走去。
她才走到林荫道上,便看到阿福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向走来。孙乐唤道:“阿福。”
阿福抬头,见到是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孙乐,我正找你呢。”
“找我?是五公子有吩咐吗?”
阿福摇了摇头,他长叹一声,说道:“五公子走了。”
“走了?”
孙乐一惊,她睁大眼不解地问道:“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她的心一揪。
阿福长叹一声,又无精打采地低下头,说道:“一大早便被本家派来的人带走了,哎,当时五公子老是说要带你一起去,可本家的人根本不答应。奶奶的,这姬族的本家确实了得,一行十人中居然有二个是大剑师!”他说到这里,终于有点兴奋,“孙乐你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剑师呢!奶奶的,本家居然派了两个大剑师来接走五公子。说要带他去做一些什么事。”
孙乐急道:“做什么事?可有详说?”
阿福瞪着一双青蛙眼,“详说也不会对我阿福说呀!城主还差不多。”他又是一声长叹,刚刚浮起的那一丝半缕的兴头又没了。
孙乐心中又是落寞又是感觉到无助,她急急地问道:“那,双姝呢?”
阿福再次瞪了她一眼,说道:“五公子连你也带不走,双姝当然还在!”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稍稍一提,“值得高兴的是,这次我齐地姬府仅有五公子一人被本家看中,另外各地的姬府也被带走了三人。他们加上五公子,这四人应该就是过了本家继承人第一关的。”
孙乐恍恍惚惚地看着阿福,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她的耳朵已听不到阿福的声音,心头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别,却不知再见何时?也许再见时,一切都已变了。
阿福又说了一阵后,掉头向回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嘀咕道:“真奇怪,我家公子的才明显不合继承人的要求呀。怎么把他也秘密带走了?哎哎,现在天下诸侯都在关注着我家公子,他这一走可真是不是时候呀。”
孙乐听到这里,暗暗想道:不对,五公子这一走还正是时候!他的学说并不成熟,而且现在王侯们异心刚起。过个二年也许对五公子更有利些。
她怅然若失地望着身影渐渐消失的阿福,直觉得吹在身上的南风带上了几分秋天才有的冷意。
五公子走后,齐地姬府的众人也被彻底的冷落起来。两天后,姬城主下令回程。与来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回程,齐地姬府的队伍中少了那些用作礼物的处女,地多了几十个一流剑客,还多了大量的钱财。
自从那次义解当着姬府众人的面对显出与孙乐非同一般的交情后,姬城主连同三公子和十九公子,面对她时都表现出一种疏离和畏意。
孙乐知道,义解相当于现代社会的黑社会大哥,而且还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哥。众人有这样的态度也是理所当然了。
车队渐渐地驶离邯郸城,驶上了官道。与来时不同的是,这一次回程,齐地姬府的车队就算遇到了王侯的车骑,也可以不让道了。
回程中因为所有人都是坐车或骑驴而行,车队的速度快了许多。孙乐和阿福,双姝等怏怏不乐地坐在属于五公子的马车内,望着扬起的漫天灰尘发呆。
灰尘随着车队的驶动,形成一条长龙。长龙中,孙乐忽然看到一个骑士急驰而来。那骑士的身影在灰尘中时隐时没,虽然隔得很远,孙乐等人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骑士的急迫。
那骑士渐驰渐近,身影渐渐显现。慢慢的,他的面孔和身影出现在孙乐等人的眼前。
来人是个少女,长相秀雅,面容上带着焦虑苦楚,却是十八公主!
她居然追来了!
孙乐心中一惊,定定地看向越驰越近的十八公主。
就在十八公主将要追上的时候,她却在离马车仅有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十八公主抬起秀雅的小脸,怔怔地望着五公子的马车,望着孙乐,渐渐的,她泪如雨下。
直到车队驶出老远,直到十八公主的身影不再可见,孙乐的眼前,还浮现着她泪如雨下的身影。
这一回程,用了一个半月时间终于回到了齐地姬府。
一回到府中,孙乐便急急地冲向西院,在西院众女大瞪的眼睛中,冲进了自己的小木屋中。
木屋里很干净,显然自己不在的时候经常有人打扫。虽然干净,孙乐一跨入门便感觉到那种空荡荡的,没有生气的味道。她脚步一顿,那直冲而入的动作再也继续不下去了:虽然只是数月而已,这里给人的感觉却怎么如此陌生了?
(((
(第三卷终)
下一卷,孙乐长大了,成了一个十五岁的长相平凡的少女,这一次,她将周游天下,书写一段属于纵横家的智慧人生。
呵呵,在我的设定中,孙乐属于诸子百家中的纵横家,也就是苏秦张仪那样的人才。当然,我文笔有限,肯定写不出苏张两人“倾危之士’的可畏可惧,我只能说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写出一个智慧人物来。
另外,女主是没有野心,极其淡然的性格,她在很多时候出手,都是被迫的。至于孙乐感情上的事,呵呵,看了就会知道了。
还有,更新票投一万二的朋友,这个要求也太高了吧?高不可攀呀。
第九十九章 十五岁的孙乐
时光飞逝如电。
转眼间,又是两年过去了,算一算,孙乐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半了,她也由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长成了十四五岁,可以出嫁的少女。
五公子离开这两年间,孙乐一直静静地呆在她的木屋中,练练太极拳,到五公子的书房中看看竹简。这些竹简,有小半是二年前从邯郸城带来的,另有一大半,是姬城主等人在这两年间收集的。
在姬城主看来,自家出了一个位列诸子的儿子,他的书房自然不能寒酸了,因此,姬府中几乎有点价值的藏书,都会往五公子的书房送。
而不知道如何安置的孙乐,也自然而然的继续担任着她的书房侍婢一职。这两年中,她保持着五公子在时的习惯,每天会花二个时辰呆在书房,看看书,打扫整理一下。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练习太极拳。
练习的成绩是十分显著的,现在的孙乐,脸上不再有坑坑洼洼,紫暗青黑的肤色也已消去,枯黄稀疏的头发变黑了不少,也浓密了许多。而她的身材更像抽条一样直窜,已与这个年纪的其他少女差不多高矮。
仿佛经过了这两年,她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去。
可孙乐还只是一个长相普通平庸的少女,因为她的脸色虽然不再青黑,却依然萎黄,不管补多少肉食,嘴唇依然没有血色,头发也是如此,虽然黑了不少,却没有光泽。
至于她的身材,则如竹条一样,平平板板的,压根就没有怎么发育。仿佛她的毒素虽然清去,可先天的营养不良依然存在。
两年的时间,西院中发生了很多事,十九姬在五公子一年前自主献身于一个到姬府作客的贵人,被那贵人带去当了姬妾。七姬与陈副管家私通,被双双处死。妖艳的八姬则被三公子当成礼物给送出了。
其余的姬妾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在西院,数着日起日落,等着遥不可及的末来。当然,随着这两年到齐地姬府拜访的人越来越多,随着离开的姬五公子名气越来越响,这个末来已经让众女看到了一片灿烂金光。
至于五公子的表妹雪姝,也在去年满了十五后便嫁人了。她一直在等着五公子回来,却一直没有等到。直到嫁人前夕,她还特意跑到姬府,来到五公子的院落里大哭了一场。
这一天,孙乐正在对着井水中荡漾的少女身影细瞅,那铜镜太小,只能看到面孔,要看全身还只能照井水了。她瞅着十分认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时伸出一个脑袋向她看来,一个个掩嘴窃笑不休。
不过她们也只敢窃笑,孙乐现在是连姬城主都不敢轻视,不敢随意处置的人,何况是她们?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急急地传来,孙乐抬头,对上阿福跑得满头大汗,却笑逐颜开的脸。阿福一冲进西院,便瞅到了孙乐,他连忙挥着手叫道:“孙乐,孙乐,大喜呀!”
大喜?
孙乐不解地看着他。
阿福一直冲到孙乐面前才停下,他跑得太急了,这一停下便支着腰喘息不已。直过了一会才抬头向孙乐笑道:“孙乐,你猜是什么喜事?”
孙乐的心砰砰地跳了两下,只是这次在心跳中添了一份茫然。
她咬了咬下唇,对上阿福的笑脸,低低地,轻轻地说道:“是不是五公子回来了?”
阿福睁大眼上下打量着孙乐,长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五公子当真回来了?
孙乐双眼有点发直。
两年了,他回来了。
孙乐没有很激动,两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已没有了两年前那么激动,那么急切。也许,是终于长大了吧?那种朦胧的,渴望之极的感情在时间的洪流中,终于沉静了多半。
孙乐低低地吐了一口气。
阿福笑得见眉不见眼,他乐滋滋地说道:“这下好了,五公子回来了。也不知这两年,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实在有点兴奋,自顾自地傻笑了一阵后,又喃喃说道:“五公子也快十八了,这一次回来怕是马上就要成亲了。”
成亲?五公子要成亲了?
是了,他要满十八了,在这个时代,他的年纪着实不算小了。孙乐暗暗忖道,果然,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心中虽然郁闷难当,却还说不上有多苦楚酸痛。
就这样,两人一个傻笑着自言自语,一个低头沉思。直过了一阵,阿福才对着孙乐叫道:“哎呀,忘记正事了。孙乐,你要不要跟我去迎接公子?”
孙乐抬头看向阿福,轻声问道:“可是城主的吩咐?”
阿福摇了摇头,说道:“城主没有提到你。”
孙乐垂下眼敛,安静地说道:“既然城主没有吩咐,那我就不去了。”
“那好。”阿福笑呵呵地说道,“那我就去了。时间不早了,还要接回五公子一起用晚餐呢。”说罢,他笑呵呵地向外跑去。
孙乐望着阿福一溜烟消失的身影,出了一会神后,又看向井水中自己的身影。她一边看着,一边自顾自地寻思着:记得前世看电影《张三丰》时,他就是用水来练太极拳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可以借用。
她瞅得入神的时候,耳边听到一阵低笑声,“看,孙乐又在照井水了。”
“嘻嘻,她再怎么照,也没有姐姐好看。”
“那当然。”
“不过这孙乐真的变化很大,她现在一点也不丑了呢。”
“是呀是呀。”
“三姬姐姐,刚才阿福说,五公子回来了,是不是真的?”这声音就有点颤了。
孙乐听到这里,嘴角扬了扬,转身朝木房内走去。
这几个时辰,孙乐还是有点坐立不安,有好几次她都朝外面看去,侧耳倾听有没有欢笑声传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得极慢,慢得让孙乐直冲着自己摇头,有点无奈地想道:终究是无法完全放开呀。
终于,一阵喧嚣声从外面传来。孙乐从木房中走出时,只见西院的女人都走了出来,一个个聚到了拱门外向院门方向焦急地望去。
众女交头接耳,都是一脸急迫,恨不得马上走到前院去迎接五公子。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却终是不敢。
她们看到孙乐走来,一个个纷纷避让开来。让她穿过人群,走向五公子的院落。
路过林荫道,来到那一片疏竹前时,孙乐站住了。
这地方她这两年来天天报道,可今天它的主人要回来了,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了?
五公子的队伍,显然还在主院里。他的院落里人来人往,却只是一些婢仆在忙碌:忙着换上新的茶具,铺上新的盖被等。
孙乐一走入拱门,便看到院落里与她一样,傻傻地站着,看着众人忙来忙去的双姝。
孙乐有点奇怪,双姝做为五公子的贴身侍婢,怎么也像自己这么闲?
双姝听到脚步声,同时转头看来。见是孙乐,两女同时展颜一笑。左姝叫道:“孙乐,你也来了?”
孙乐含笑道:“你们怎地没有到前院去?”
左姝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与右姝同时低下头来。左姝嘟着嘴,闷闷地说道:“五公子不会要我们了。”
孙乐诧异地问道:“为何?”
左姝嘴一扁,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他这次身边有一个大剑师保护。”
右姝也红着眼睛看着孙乐,无助地说道:“昨天城主叫我们去了,说五公子来信了,这次要把我们给许配他人。”
孙乐一怔。
双姝同时看向她,一脸的期待。左姝犹豫了片刻后,低低地说道:“孙乐,你这么聪明,可有法子令五公子改变主意?”
孙乐苦笑一下。
右姝善解人意些,她在一旁教训妹妹道:“孙乐也跟我们一样,有两年末见公子呢。”她嘴唇蠕动了两下,正准备说:也许公子已经不再重视她了。可是她想到孙乐表现出的才智,又觉得这不可能,便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孙乐望着泫然欲泣的双姝,心中却隐隐知道五公子在想些什么:双姝年纪不小了,这两年一过,只怕也有十七了吧?在这个时代,她们也是老姑娘了。五公子既然不愿意收下她们,当然就得为她们安排一个末来。
其实,双姝也知道五公子的想法,只是她们在长期的相处中,越发觉得五公子这样温良纯善的男人不可再有,一心只想着五公子能收了自己。她们对于自己末来的良人品性如何实在心中没底,惶恐不安着呢。
孙乐温柔地看着双姝,轻声说道:“五公子这不是回来了吗?以他的性格,必会帮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算要你们嫁出,你们的良人也必是他挑出来的纯善可靠之人。何必担忧?”
两女还在舍不得五公子,垂泪凄惶之际,孙乐却直接地说出了她们隐藏的不安。双姝同时心中一定,可是转眼又觉得自己好似表现得不够忠贞。
右姝小脸一红,左姝悄悄地瞟了孙乐一眼,嘟着嘴闷闷地说道:“孙乐,你就是太聪明了,一说就说到人的心底。”
孙乐见到双姝羞赧的模样,莞尔一笑。正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远远地传来阿福欢喜地声音:“公子,这一下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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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五公子求婚了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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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子来了!
孙乐心头突突地一跳,她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出几步,一直退到院落里的大榕树之侧,双姝之后。
喧嚣声越来越响,杂乱的脚步声中,一行人出现在拱门处。
走在最前面的人俊美灵秀之极!正是五公子。
五公子一跨入拱门,便抬头怔怔地打量着自己一别两年多的房屋。
两年了,五公子是真的长大了。
他的身材修长,比以前又长高了两寸,而且,不再那么单薄。
他俊美依旧,眉眼中添了一份成熟和沉稳。这份成熟沉稳,使得他更加引人,更加耀眼了。
孙乐只看了两眼,便注视上他那清澈依旧的双眼,暗暗想道:五公子还是五公子,两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世故起来。
那双眼睛,是如此纯净,如此清亮,那是没有染上尘埃的明珠。
五公子呆呆地望着自己住了多年的院落,眼睛连扫也没有向双姝和孙乐的方向扫来,只是一个径地盯着那房子。
他慢慢提脚,一步一步地向房间走去。他的脚步提得很轻,很小心,似乎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
这时,孙乐的眼睛已经转到了五公子的身后。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长相清秀的年青人。
这年青人一身麻衣,背负长剑,五官白皙,眼是杏眼,眉是长眉,嘴唇偏厚,五官很清秀。
当然,他仅是清秀而已,在五公子光芒下,不会有女人注意到他的人才的。
可是孙乐就是看得有点移不开眼。
这个青年,虽然如此清秀,却双唇紧抿成一线,透着几分冷漠。
这也还是正常。
孙乐微微皱起眉头,双眼还是盯在那青年身上,隐隐的感觉到,这青年仿佛是一块套着了剑鞘的宝剑!锋芒全被内敛,却在举手投足间,不小心泄露出他巨大的能量的一丝!
是了!双姝刚才说过,五公子身边有一个大剑师!难道就是他?
一定是他!
如果这青年真是大剑师,那更是可畏可佩了。在这个世界,剑客数不胜数,而由剑客到剑师,便已是万里挑一,而大剑师,更是剑师中的巅峰强者,在它之上仅有宗师。据孙乐所知,大剑师这级别的人物,一个诸侯国不会超过十人。
眼前这青年还如此年青,却已成了一个大剑师,那他一定是真正的练武奇才了。
孙乐盯了那青年两眼后便沉思寻思。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低头的瞬间,那青年向她的方向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一眼平和随意,双姝站在孙乐的前面,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威煞。
在那青年的身后,是阿福等杂七杂八的人。
五公子这时已信步踏入了自己的寝房,看到他进房,那青年剑师便停下脚步,静静地在楼梯下侯着。
阿福站在众人中,双目四顾,这一扫,他便看到了双姝,也看到了孙乐。当下他连忙跑到三女旁边,笑吟吟地说道:“你们来?呵呵,五公子是不是长成大丈夫了?”
双姝同时掩嘴轻笑。
孙乐嘴角向上一扬。
阿福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这一路跑来跑去的,可累坏我了。”
孙乐抬头看向五公子的方向,她这一抬头,堪堪对上那青年剑师的双眼,瞬间,四目相对!
这一对上,两人都没有避开!
孙乐宁静的眼眸,正正的对上青年状似平和的眼神,直过了一会,孙乐才低下头去。
她这一低头,那青年剑师也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五公子的房间中。
阿福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他扯了扯孙乐衣袖,低低地说道:“这人很少理会旁人,孙乐,你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了?”
孙乐摇头,轻声回道:“我亦不知。”
左姝掩嘴笑道:“孙乐姐姐平素都喜欢低着头的,这一次怎么与人斗起眼来了?”
孙乐浅浅一笑,她心中暗暗回道:那是因为,在这个人的面前轻易地低头,只会让他轻视于你!
这是一个不凡的人,孙乐在不知不觉中,居然被他激起了好胜之心。
当然,孙乐本是个极为淡然的性格,这好胜之心只这么燃起片刻,便又烟消云散了。
这时,五公子从寝房中走了出来,信步走向院后。
看到他出来,阿福连忙跟了上去。那青年剑师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孙乐静静地看着队伍到了后院,看着五公子抚上那些竹林,看着他留连忘返。
这时,院落里又悄悄地闪进了几个女人,这些都是西院的。她们好奇地看向孙乐,显然有点不明白,她怎么没有跟在五公子身边。
五公子在后院转了一圈后,信步向书房中走去。
五公子来到书房门口时,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跟着。然后他举步入内。
孙乐静静地看着前方,等着五公子的吩咐。
果然,五公子对着打理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的书房,翻弄了一会竹简后,扬声叫道:“阿福,孙乐可在?”
“在呢。”
孙乐提步向书房走去,她静静地越过那青年剑师,来到了书房门口。
五公子正在翻看着一册竹简,他看得很认真,明亮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如同给他镀了一层银光。
依然清冷,更加俊美。
孙乐感觉着自己隐隐有点欢喜,却也不是那么激动的心情,低敛着眉眼,对着自己无声地说道:孙乐,你终于开始放开了。
她悄步走到离五公子只有三米的地方,轻叫道:“公子,孙乐来了。”
五公子收起竹简,慢慢转头看向她。
一对上孙乐的脸,五公子不由露出一抹诧异来。他朝着孙乐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扬唇笑道:“孙乐,你好看多了!现在的你,已经不丑了。”
孙乐浅浅一笑,轻声应道:“然。”
五公子把竹简放回书架,转身面对着她。又朝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五公子再次笑道:“而且长高了,孙乐,你现在是一个大姑娘了。”
孙乐再次浅浅一笑,应道:“然。”
五公子再见到孙乐,还是有点开心的。他大步走到靠窗的塌几前跪坐下,冲着孙乐说道:“坐。”
“诺。”
孙乐在五公子的对面跪坐下,静静地接受他的注目。
五公子又盯着孙乐看了好一会,笑道:“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才叫舒服呀。我一别两年,再回来时连孙乐都不丑了,也长大了呢。”
孙乐嘴角微扬,没有应话。
五公子从几上提起酒斟,给自己和孙乐各倒了一杯酒,他一边轻抿着酒水,一边盯着孙乐摇头笑道:“这两年中,我每次一想到孙乐,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你两年前的样子。如今见到你容颜大好,还真是又惊又喜呢。”
又惊又喜?
为何我的容貌大变你要又惊又喜?
孙乐不解地忖道。
五公子把一杯中的酒水饮尽,却不忙着把酒杯放下。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转动着酒杯,时不时的透过酒杯前沿看向孙乐。
瞅着瞅着,他低低地说道:“孙乐,你没有话跟我说?”
孙乐抬眼对上五公子清亮明澈的双眸,轻声说道:“不知从何说起。”
五公子嘴角一扬,道:“我亦如此。”
他把酒杯放下,双眼盯着几上,沉呤了片刻后,忽然说道:“孙乐,你十五了吧?”
孙乐睁大眼看着五公子,点头道:“然。”
五公子没有抬头,他依然垂眸盯着几上的酒杯,又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可以嫁人了??
孙乐一惊:五公子这时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五公子说完那句话后,又是一阵沉默。书房中安静无声,只有两人细细的呼吸声。孙乐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动,她看着五公子,等着他的下一句,可他那下一句却是迟迟不到。
安静中,窗外的低语声询问声议论声是那么的响亮。
五公子依旧垂眼看着几上的酒杯,他慢慢伸手,持起酒斟再慢慢地把酒倒在杯中。他的动作缓慢之极。
孙乐看出他也有点紧张,便低下头不再盯视于他。
汩汩的酒水流动声在书房中响起。
直到杯中的酒开始溢出,五公子才把酒斟放下。这一次,他没有给孙乐倒酒,而是端起杯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他微青的下巴流向他的喉结处,一口饮尽后,五公子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几面上。然后抬头看向孙乐,表情坚定。
他凝视着孙乐,徐徐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孙乐,你嫁与我如何?”
轰!
孙乐大惊!
她骇然抬头,不敢置信地对上五公子的双眼。
五公子在与她的双眸对上的时候,目光微敛,低声继续说道:“我可以以妻礼迎娶于你。”
孙乐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
这个时候,她的眼前昏花,她的脑海中在嗡嗡作响,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种种难以形容的激动中,孙乐感觉到了一股喜悦,但是,伴随喜悦的还有一抹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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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孙乐的决定
孙乐慢慢的垂下眼敛,慢慢地等着自己的心跳平缓,等着自己的眼前转为清亮,脑中转为清醒。
直过了好一会,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公子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五公子对着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的孙乐,苦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孙乐。”
他沉吟了一会,徐徐地说道:“我刚才所说,并不是随便说出的。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也一直准备这次回来便向你言明。孙乐,姬五本性清冷,与当世丈夫相比,也仁弱了些,并非良配。可姬五自料比起其他丈夫来,并不轻贱女子,特别是对着孙乐你。”
五公子说到这里,孙乐微微点头。
五公子见此嘴唇弯了弯,双眼放光地看着她,“你愿意?”
孙乐静静地对上五公子的双眼,轻声问道:“孙乐还有不解。”
“说。”
“公子对孙乐本无爱意,为何会起此念?再则公子娶了孙乐,将何以面对父母?何以面对世人?公子不惧天下人笑话乎?”
五公子笑了笑,说道:“孙乐才智过人,与你相处十分轻松舒服,而且令我办起诸事来都特别顺利。这两年来虽然分别了,可姬五每每念起,便感慨不已,直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再则姬五向来不喜与女子相处,娶了你也可了却传宗接代的心事。”
孙乐听到最后一句,垂下眼敛来,这个时候,她那砰砰乱跳的心已不再激动了。
五公子没有察觉到孙乐的表情变化,径自说道:“至于面对父母世人,此事并不难办。孙乐到时自知。”
自知?
孙乐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那个神秘的身世来。是了,五公子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也许在家世而言,自己还是可以配得上他的。
五公子说到这里,双眼炯亮地看着孙乐,再次问道:“你可愿意?”
孙乐低敛着眉眼,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知道,五公子已经给了自己最大的敬重。按照常理,不管自己的身世有多高贵,她毕竟是五公子名义上的姬妾了,而且几年前便是了。在这种情况下,五公子就算不娶自己为妻,只是坐实这个姬妾的名份,自己和世人都是无话可说。以后自己认祖归宗了,也只得承认这个事实,也只得继续当五公子的姬妾,大不了就是姬妾中地位较高的一个。
五公子见她久久不答,不由有点失望,也有点紧张,他盯向孙乐,再问道:“孙乐,你在想些什么?”
孙乐低眉敛目,静静地答道:“孙乐在想,今日公子娶了孙乐,日后公子如遇到倾心所爱,将如何是好?”
她的声音一落,五公子便是呵呵一笑。笑声中,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倾心所爱?这话甚是荒唐!女人有何值得丈夫倾心所爱的?孙乐你想多了。”
原来在五公子而言,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情的存在。更不相信会有一个女人值得他牵肠挂肚呢。
孙乐明白过来了。
五公子越想越觉得好笑,呵呵两声后,又说道:“姬五一直觉得孙乐冷静过人,没有想到也如雪姝和十八公主等女一样,相信这些东西。”
孙乐淡淡一笑。
她慢慢抬起头,静静地对上五公子那俊美惊人的脸,固执地说道:“可孙乐还是想问,今日公子如娶了孙乐,日后再遇倾心所爱,将如何自处?”
五公子对上她的双眼,诧异地发现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她的态度也是从所末有的认真。
他哑然失笑。
轻笑声中,五公子那清澈得如湖水星夜的双眸,荡漾着暖暖的笑意和戏谑。
他摇了摇头,很是漫不经心地笑道:“这有什么难以自处的?一并娶了就是,丈夫又不只限有一妻。”
孙乐完全明白了。
她低下头,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要是二年前他说出这样的话,孙乐,你是不是会辗转反侧,难以取舍?可是,这话两年后再说,你的心终是冷了,淡了吧?
孙乐保持着嘴角上扬,浅笑的表情,轻轻地说道:“孙乐不愿!”
“孙乐不愿!”
她居然说自己不愿!
五公子完全惊住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
他错愕地抬起头,傻呼呼的,不解地盯着孙乐,想从她的脸上找到她是在开玩笑的证据。
孙乐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也抬起头来,静静地与五公子对视。
四目相对。
五公子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错愕的,不敢置信地瞪了孙乐好一会,才哑声说道:“你说什么?”
孙乐静静地与他对视,轻声回道:“回公子,孙乐不愿。”
五公子慢慢地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慢慢地按上了自己的额头。
他按着额头,皱起双眉,垂着眼敛低声说道:“你可认真?”
“然。”
五公子放下按在额头上的手,抬头定定地对上孙乐的双眼,皱眉问道:“为何?”
问罢,他又加重语气地再次问道:“为何不愿?”
不等孙乐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盯着孙乐,急声问道:“你刚才说了倾心所爱,难不成,这两年里孙乐你有了相悦的男子?”
孙乐摇了摇头。
看到她摇头,五公子轻吁了一口气,可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表情更是不解了。
孙乐对上疑惑不已,实在无法明白的五公子,低敛着眉眼,静静地说道:“五公子,孙乐只是一介普通女子,公子虽然不信爱情,可孙乐却依然想试试,能不能在某一天遇到一个倾心所爱的人。”
她说到这里,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如何,孙乐现在依旧是公子的书房侍婢。”
这个饱碗可不能丢了呢。
五公子还有点傻呼呼的,显然还没有从孙乐的宣言中清醒过来。
他怔怔地坐在当地,半晌都没有说话。
直过了良久良久,五公子才是一声低叹,“也罢,此事日后再议。只是,”他低叹一声,喃喃说道,“我快十八了,哎。”
长叹了一声后,他抬头对上孙乐,摇了摇头,实在弄不清楚她的想法。
五公子又皱眉凝思了一会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对孙乐说道:“那你可愿与我一道离开姬府?”
孙乐淡淡一笑,回道:“孙乐乃公子的书房侍婢,当然随侍左右。”
得到了她的回答,五公子点了点头。他伸左手又抚上额头,右手挥了挥,“先出去吧,我要静静。”
“诺。”孙乐应罢,慢慢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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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姬洛
晚上还有一更。
孙乐一出书房,便对上一众诧异的好奇的目光。这些人见她与五公子一谈就是一个时辰,一个个都很是不解。这些目光中,只有那青年剑师是似笑非笑。
孙乐对上他这样的眼神,暗中恼火:这人居然在听我与五公子的谈话!他听到也就罢了,本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他居然还这么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
孙乐虽然恼火,却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平和。在不知对方性格为人的情况下,她可不想因这种小事得罪一个实力如此高深的大剑师!
双姝看到孙乐走来,连忙围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孙乐,你跟公子说什么呀?怎么谈了这么久?”“是呀是呀,公子对你真好,他一回来就跟聊这么久的天。”
听到左姝略带酸意的口吻,孙乐苦笑了一下。她轻声说道:“就是一些平时的事。”
“我知道了,公子是不是在问这两年的情况呀?”左姝自以为是的问道,她扁了扁嘴,闷闷地说道,“公子进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呢。”
孙乐听着左姝这孩子气的抱怨,笑了笑后缓步朝外面走去。
五公子在书房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他一出来,姬城主便派人来叫他了,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地赶到正院去了。
孙乐没有跟去,她表面上虽然冷静,可五公子刚才说的话,实际上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她需要静一静。
站在她木屋的后院处,孙乐望着那一片低矮的,她以前老是跟弱儿一起爬进爬出的围墙,暗暗想道:五公子要满十八了,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被逼着成亲了。
孙乐一想到五公子就要成亲,等到他成亲后,自己是真的想也没有权利去想了。这样一想,她的心里便有点闷,有点乱,也有点疼。
她在芳草萋萋地草地上走动着,不免想道:我的要求是不是真的太高了?我这次错过了他,是不是以后便会孤老终身?
孙乐想到这里,自失地摇了摇头,暗暗对自己说道:人生便如下棋,有时一步棋走错,便错了一生。不管如何,我要坚持我的所想。爱情这玩意,得到了是大幸,得不到孤老终身又何妨?
孙乐性情淡然,她虽然渴望爱情,可还真的想不出自己应该怎么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就在她在后院中转来转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阿福在外面叫道:“孙乐,孙乐!”
孙乐停下脚步,清声叫道:“在呢。”
“快出来,五公子叫你过去。”
咦,这么快我就派上用场了?
孙乐快步走到了地坪中。阿福一看到她,那双鼓鼓的青蛙眼中便满是羡慕,“还是孙乐好呀,公子一回来就与你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现在一到主院又叫我来喊你一道去。”
孙乐笑了笑,问道:“这次除了五公子外,本家没有贵客跟来?”
阿福大为诧异,他愕然地盯着孙乐,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料事如神!本来是没有人跟过来的,哪里知道五公子前脚才回来,后脚便有一个大美人追来了。”
阿福说到这里,双眼贼亮,一脸神往地咧嘴说道:“那个美人可真是美呀!奶奶的,我阿福跟着五公子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可就没有见过几个这样的美人。”
他自顾自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孙乐对五公子似有特殊的感情,便连忙住了嘴,转头向她看来。
有美人跟来了?
孙乐有点想笑,可还真是笑不出来。
这个美人可来得真是时候呀,看来,多半身后有某些人凑合的影子了。
阿福望着孙乐,见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暗中嘀咕着:这个孙乐,现在越发地看不懂了。
正在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孙乐开口了,“这美人是本家的?”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五公子曾经说过,本家有这么一个对他有情的女子,便改口问道,“是不是五公子曾经说过的那个?”
阿福点了点头,颇有点感触地说道:“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前两年她可没有这么美。以我阿福看呀,现在的她总算可以配得上我们公子了。”
配得上五公子?那一定是个大美人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小半个时辰便转到了主院。
姬府这两年来占了不少地,也扩建了庭院,这主院更是增加了一些亭台楼阁,虽然远不及千年后的苏杭园林,却也显得精美多了。
一走入主院的范围,一阵笙乐声合在酒肉香味中顺着风远远地飘来。
两人走过一道回廓,便看到前面的花园中十几个整整齐齐,一色长相秀丽的婢女正抱的抱盒子,提的提小篮,抬的抬着大木箱向左侧的木质小楼走去。
阿福双眼巴巴地盯着这些婢女,良久后叹道:“美人身边的婢女都是这么美呀。”
这些婢女看到孙乐和阿福两人,都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孙乐注意到,她们对其他姬府中的下人也是如此态度,看起来颇有几分高傲。
不一会,两人来到‘和园’中,和园笙乐飘飞,人声阵阵,笑声不断,外面是如穿花一样奉着食盒,提着酒壶的侍婢佣仆。
阿福带着孙乐来到和园的第一间厢房外,对着孙乐轻声说道:“五公子就在里面呢。除了他之外,还有城主大人和三公子,还有那个大美人。你现在进去吧。”
“诺。”
孙乐应了,提步上了楼梯。这厢房不大,只可以容纳二三十人,孙乐一跨入厢房中,厢房中便是一暗,坐在塌几上的四人便都转过头向她看来。
孙乐一进去,便感觉到眼前一亮,一个极美的少女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个少女坐在五公子的右侧塌几上,约十六七岁,瓜子脸,大眼睛,樱桃小嘴,皮肤白嫩中透着红晕,水灵得仿佛可以掐如水来。
少女是骨小多肉的类型,眉目如画,美得十分温雅而干净,她坐在同样如玉般纯净的五公子身边,便宛如一对金童玉女,十分的相配。
就在孙乐看向那少女的时候,几人也看向她。见到是孙乐,姬城主和三公子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倒是坐在五公子对面的那个美人好奇地向她打量着。
她一直看着孙乐,直到她低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五公子身后,在那青年剑师的后侧站好,她才眨了眨大眼睛,温柔地说道:“五哥,她可是孙乐?”
姬五公子自是看到孙乐进来了,他点了点头,回道:“不错。”
美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盛满了好奇,她盯着孙乐又看了几眼后,冲着她温柔地笑道:“孙乐,我曾听五哥提起过你呢,他说你聪明不凡,相处起来很令人放松呢。”
孙乐微微一福,低眉敛目地回道:“实是过奖了。”
美人还是盯着她,仿佛眼前的孙乐很值得她探究一样。她摇了摇头,笑道:“否。五哥为人我是深知,他从来不轻易赞人。既然他如此说你,你必有过人之处。”
孙乐依旧低敛眉眼,轻声回道:“不敢。”
美人见孙乐不喜多话,冲着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后,终于移开了目光。
孙乐看向五公子,只见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
怪了。
孙乐不相信五公子在女子面前还能如此冷静,便又向他仔细看去。
果然,他额侧有一滴小小的汗珠在阳光下发着光!
看来他还是紧张呀。
没有想到事别两年,五公子还是那个五公子,一时之间,孙乐有点想笑了。
姬城主一脸满意地看着眼前一对金童玉女,他轻咳了一声,在引得众人注意后向那美人问道:“洛儿,这一次你来,你父亲可有示意?”
姬城主这话是慢慢说来,而且语调很重。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五公子低头饮了一口酒,而那美人洛儿则是晕生双颊。她含羞带怯地看向五公子,见他俊脸上表情淡淡的,丝毫看不到欢喜处,不由脸上一黯。
孙乐见到这个情景,已经明白了五公子特意令阿福找来自己的原因了。他是不知如何面对这种状况,希望自己有法子解围呢。
姬城主也看到了五公子的冷淡,他皱起眉头,徐徐地说道:“五子,你今年将满十八了!”
这句话语气有点重,城主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五公子垂下眼敛,静静地说道:“孩子知道。”
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显然是不想大家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姬城主大为不满,他手一挥,正准备喝令过去,洛儿连忙轻声笑道:“阿叔,洛儿远途而来,还没有好好地看一看呢。”
她的声音娇软,状似撒娇。
姬城主看向她,见她那美丽之极的小脸上隐隐有着不安,便把准备当场强行要求五公子答应婚事的想法收了回去,一脸慈祥地笑道:“然,都忘记洛儿累着了。”
姬城主缓缓站起身来,冲着五公子喝道:“五子,好好招待洛儿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三公子走在后面,朝洛儿和五公子扫了一眼后,大步跟上。
姬城主一走,五公子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放松,他看了一眼那正温柔期待地望着自己的美人洛儿,伸手揉搓了一下眉心,一脸疲惫之状。
洛儿看到五公子这个模样,目光如水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五哥可是累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五哥再带洛儿看看罢。”
说罢,她盈盈一福,温柔地说道:“洛儿告退了。”
说罢,洛儿转身退去。
五公子上前一步,送着洛儿出了院子后。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大步走在前面,孙乐小步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直都没有说话。
一直来到五公子所住的院落前,五公子才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孙乐,徐徐地说道:“孙乐,我今天说的话,还望你能细思。”
说罢,他大步跨入拱门,消失在孙乐的眼前。
孙乐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呆了一阵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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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三姬的请求
随着五公子回府,姬府变得热闹起来。当天晚上的笙乐声,一直响彻通宵。
到了第二天,五公子的院落里已变得热闹之极,原来,那些各国诸侯赐给他们剑客,已被姬城主一并安排到了他的院落里了,虽然五公子一再拒绝,可姬城主仍然觉得这样才够排场。
而姬洛,也就是那个美人,每一次五公子令孙乐前去,总是可以看到她在场。
随着五公子回府的消息传出,左近的贵人纷纷登门拜访,连西院的女人也是一再出现在五公子的院落附近,千方百计想与他见上一面。
第三天清晨,孙乐正在后院里练习太极拳。一阵脚步声轻轻地传来,这脚步声碎而小,显然是女子的脚步。
孙乐慢慢收势,转头看向声音传来处。不一会,一个脑袋伸了出来,三姬那温婉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孙乐面前。
三姬刚一露头,便对上孙乐的双眼。她不由脸孔一红,连忙低下头走到她面前。
她的双手放在身侧,动作有点僵硬,显得十分不自在。孙乐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居然如此紧张,如此惶恐不安,不由心神一阵恍惚,二年前,她在这府中时,可是受尽了奚落,看尽了白眼。这三姬虽然没正面的嘲讽刺激过她,却也是那些冷眼看戏,从无好脸色相待的众人中一个。
只不过二年,便一切都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看着这样的三姬,孙乐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三姬双手紧紧地靠在裙侧,手指僵硬。她小步走到孙乐面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她,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孙乐,你又这么早起来练舞呀?”
孙乐嘴角向上微扬,轻声说道:“三姬姐姐可是有事找孙乐?何不直言?”
三姬脸一红。
她抬起眼敛,小心地打量着孙乐,见她无喜无怒,实在从表面上看不出情绪来。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后,终于讷讷地说道:“是,是这样,孙乐你与五公子关系很好。那个,能不能跟他说一下?让他到西院来坐坐?”
居然是要自己拉皮条。
孙乐暗暗好笑。
她知道,这些西院的女人自从五公子回家后,一个个都激动不已,满面春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平素有事没事,她们是找尽理由朝五公子的院落里跑。可她们在发现五公子的院落变得防范森严,轻易不得进入后,此时便又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三姬见孙乐迟迟不回答,又急急地说道:“那,如果公子不愿意到西院来。孙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他提一提我?”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有点小,却也更坚决。看来,这句话才是重点了。
孙乐抬头看向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脸期待和希翼的三姬,忽然心中一酸:这些女人,如果五公子一辈子不理会她们,那她们是不是会终老于此地?直守到白发时还有渴望那个身影经过自己的屋前?
她这时已经知道,这西院的女人,大多是一些别人赠送来,却又命运多歼的可怜女子。五公子当时收下她们,一方面是无法拒绝,别一方面也是可怜这些女人,于是赏赐她们一个安身之所。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如果她们要走,或者想要许人,只需要跟五公子说上一句,五公子是毫不犹豫的会答应的。可这些女人也不知是舍不得目前安稳的生活,还是舍不得五公子。一个个都从来不求离去。纵使五公子问过她们几次,也没有两个想要离去。
她们明知道五公子不会接受自己,却还是抱着那一线希望,在安稳平静的生活中,渴望能站到他的身边。
三姬紧张地看着孙乐,见到她久久都不说话,不由更是惶然。她眨巴着眼,眼中的希翼和害怕拒绝是如此明显,直让孙乐心中一软。
她长叹一声,低声说道:“也罢,我替你说一说吧。”说到这里,孙乐暗暗想道:其实,说了也是白说呀。
三姬大喜,双眼一亮,笑逐颜开地看着孙乐。她连忙一福,快活地说道:“谢谢孙乐,谢谢孙乐。孙乐,三姬姐姐早就知道你心善,从你进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呢。”
三姬连迭声的恭维着,孙乐淡淡一笑,拉开架式又练习起太极拳来。
孙乐这是驱客了。
三姬连忙道了一声别,容光焕发地转身离去。
孙乐没有想到,自己这随口一答应,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接下来的两天,每天都有几批来找她聊天,或找她哭诉的姬妾。而孙乐把三姬的事跟五公子一说后,却被他盯了好一阵,半晌才挤出一句,“孙乐,你明知我根本不愿,为何还要提起此事?难不成你担心我十八岁时娶不到女人?”
孙乐顿时一噎,当下她挤出一个笑容,狼狈地退了回来。
当孙乐把五公子的回答告诉三姬时,三姬是放声大哭。那惊天动地的嚎哭声,和三姬那愤恨指责的眼神让孙乐一刻钟也呆不下去,实在难受之极,她连忙像逃命一样地溜回自己的屋子后,便再也不理会任何西院女人的哭求。
虽然不理会,可每天进进出出,面对着这些怨妇渴望而指责的目光时,孙乐已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么渴望五公子起程。
其实也用不着孙乐着急,五公子本来不喜这些应酬交际,而姬城主出于某种考量,总是动不动就叫他前去宴客。如此过了七天,五公子已忍无可忍,于是他通知孙乐,说是准备起程了。也不知他与姬城主说了什么话,姬城主很爽快地便让他动身了。
五公子这次出发的队伍,马车只有四辆,其中三辆是姬洛的。
而骑驴的队伍却拉得老长,五十个各国王侯赐于的剑客,再加上那个青年大剑师,一行人浩浩荡荡中别有一番冷煞之气。
离开这一天,孙乐是悄悄溜出来的,她有点害怕看到西院众女那凄凉悲伤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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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前往临淄
晚上还有一更。
五公子的马车中,坐着他和孙乐,阿福还有双姝。五公子带上双姝,是准备把她们亲自送到她们的夫家那里去,也就是燕四那里。当然,要见燕四无须特意赶到燕国去,燕四已来到了路上,会与五公子在路上相会。
双姝自从知道自己会嫁给燕四后,心中稍定。燕四长相不错,个性豪爽,再重要的是,他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五公子最信得过的好友。终身托付于这种人,比托给陌生人强上百倍。
车队缓缓前进,五公子的马车与姬洛的马车是并驾而行的,两车的车帘都拉开了,孙乐不时看到姬洛向这边看来。每每对上孙乐的目光时,姬洛都会温柔地一笑,显得十分友好。
孙乐透过车帘,望着前面的漫漫黄尘古道,恍惚地想道:没有想到一转眼已来了三年多了,要不是以前的记忆实在深刻,都会以为前尘往事是梦一场。
正当孙乐胡思乱想的时候,五公子在一旁说道:“孙乐,前赵王后可还记得?她在一年半前费尽周折,令她的家人找到了我,奉上百金求我再助她一把,再扶她上王后之位呢。”
还有这样的事?
孙乐诧异地回过头来,轻笑道:“既已下位,又怎可再上?她也太天真了些。”
五公子点了点头,低叹道:“然。此女实愚,也实可怜。”
一旁的右姝轻叫道:“嘻嘻,她不是说过吗?就算没有公子出手,她也可以坐上王后之位,怎地还要来求公子了?”
阿福在一旁哼道:“这是她活该!一得意便嚣张不可一世,失意时才知道低头,有今日也是她活该!”
五公子看向孙乐,徐徐地说道:“她的家人找到我说,其中五十金,是给孙乐的。”
五十金?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不仅不小,还数目巨大!它相当于孙乐前世的五百万还要多,按购买力来论,足可以抵得过一千万。
阿福和双姝听到这赶里,不由心突突地跳了起来,看向孙乐的眼神也充满了羡慕。
孙乐淡淡一笑,她对上五公子的目光,轻声说道:“公子可有代孙乐回绝?”
五公子闻言哈哈一笑,他笑得极为清朗,也极为欢畅,笑声中,五公子低吟道:“孙乐毕竟是孙乐,这区区五十金哪里会让你心动?不错,我当时就回绝了,金也没有收下。”
五公子这话一出,双姝和阿福都是大为可惜。
只是孙乐平静如故,她低眉敛目,暗暗地想道:那五十金可不是易与之物。先别说赵王后这人翻脸无情,真上位了末必没有后手,就是几位王子的报复手段,小小的孙乐也吃不消。
五公子一脸欣赏地看着孙乐,嘴角轻扬。
他刚才的笑声,清亮之极,引得姬洛不时向这边看来。随着两辆马车靠近,姬洛笑道:“五哥,何事如此欢快?”
五公子看向姬洛,淡笑道:“小事耳。”
姬洛的笑容有点黯,她抿着唇,慢慢地缩头回了马车中。
她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喃喃说道:“为何一个如此平凡的丫头可让你记挂两年之久?面对她时还如此温柔?五哥,我永远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你认真地看我一眼。”
姬洛的马车中,坐着她的四个贴身侍婢。那坐在她对面的十八九岁的秀丽少女转头朝孙乐看了一眼,对着姬洛说道:“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姬侍,姑娘如果愿意,我就取下她的人头来博姑娘一笑。”
姬洛一怔,抬头看向那少女,没有回答。
这时,另一个少女说道:“那姬侍是小事,主要是五公子喜好难料,姑娘是不知如何行事,才能让他注目。”
秀丽少女嘴唇扁了扁,“这有何难?他不是至今都末成婚吗?长老和姬城主先行订下婚约便是。”
姬洛的马车中低语声不断,马车依然平稳地向前驶去。
这时孙乐已经知道,这一次去的是齐都城临淄,同时,她也得知齐王在临淄建了一座稷下宫,遍请天下贤士名流,并待遇极其优厚,五公子也是被邀之人。
对于孙乐和双姝等人来说,他们都好奇五公子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可双姝和阿福连问了几次,五公子却是只字不说,这引得众人越发的好奇。
五公子与燕四相会的地方,便是在临淄。不止是他,随着齐王大修稷下宫,遍请天下贤士名流,现在的临淄已成了天下贤士聚会之地,热闹非凡,连五公子说起之际,语气中也颇有向往。
姬府到齐都并不远,快马也就是一二天的路程,至于坐马车,也只有四五天而已。
这一路,尽是一些险山峻岭,孙乐有几次看到两旁的山头上有人鬼崇地看来,不过这些人看归看,却一直没有动静。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剑客如此之多,马车又少,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油水不足的那型。而且这些剑客井井有条,气势不凡,令得那些人根本不敢动。
令孙乐惊叹的是,不过两年没有出门,这天下便多了这么多的盗贼。
车队转过一处山坳后,驶入了一条十分宽大的官道中。这官道可容五辆马车并行,两旁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带,走过这一段平原,便正式进入临淄了,离城池也不过半日路程。
孙乐看到,众剑客明显地放松了些许,那握在剑鞘上的手也移开了。
在官道中走了四十里后,一阵“叮叮咚咚”地声音传来,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三辆马车从左后侧的一条岔道上驶了过来。
这些马车全部用黑漆漆上,马车的前面两侧各挂着一串铃铛,随着马车的驶动,那铃铛不断的摇晃,传出悦耳的声音来。
孙乐等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当车队再驶出十来里的时候,右侧岔道驶来了一辆牛车。那牛车上坐着一个头戴高冠,摇头晃脑地翻看着竹简的瘦高个子男人,牛车的后半部是堆得老高的竹简。
这时已接近临淄,官道上行人越来越多,牛车和马车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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