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围追堵截
这是一个普通的深秋之夜,凉风徐徐,桂子飘香。月光皎洁明亮,星子璀璨夺目。同时这又是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不知多少高官清贵在暗自长吁短叹,夜不能寐。这一本小小账册的影响,绝对不仅仅在于朱毅与朱显两兄弟之间的博弈。
它里面所记载的内容足以让无数商铺关门大吉,也足以让无数高官清贵乌纱落地,声名扫地。所有人都想要暗中操控账册的下落,所以注定了郭承嗣,钟紫苑进宫之路充满了荆棘及险阻。
郭承嗣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淡薄的月光下,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小巷里许多黑衣人如鬼魅般悄然出现,他们手持利刃正一步步朝着被围在中间的三人逼近。
采茵一张俏脸变得惨白,她越发警惕的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场厮杀似乎一触即发。
沉默中,一名黑衣人缓步而出。他面不改色的扫了地上那两具尸首一眼,阴沉的道:“将军既然没有死在契丹人的草原上就该惜命才是,何必做这费力不讨好之事。只要交出账册,即可全身而退。夫人还如此年轻貌美,相信将军也不希望她陪着你一起命赴黄泉吧!”
苍老的语调,熟悉的面容让钟紫苑悚然一惊,她不可思议的低叫道:“他是客栈里那个掌柜......”
“让夫人见笑了!老夫刑三,奉王爷命令在那悦来客栈才当了三天掌柜而已。”淡薄的月光照亮了刑三满是皱纹的面容,他的微笑依然如菊花绽放。可他浑浊眸子里却带着残忍的戏谑。
“你确定就凭你们能拦住我的去路?”郭承嗣丝毫都不感到意外,反而取了草帽露出自己的真容。他双眸微眯,语气森然的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不妨回头看看再大放厥词!”
刑三蓦得回头望去,身后除了自己的同伴却空空如也,并无他人。“不好,上当了!”他猛地回头,正好看见郭承嗣一脚踹开了钟紫苑身后紧闭的门户,三人飞快的躲了进去。随即大门“啪”的一声被紧紧关上了。
“想跑,哼,只怕没那么容易!”刑三冷哼一声。刚想命人翻墙过去抓人。黑漆漆的围墙后却突然飞过来几个物件,砸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刑三忽然想起,据说那位将军夫人极善使用-迷-药,而且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他忙高呼道:“小心-迷-药!”
其余的黑衣人听到他的招呼立刻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并且急速退后。过了半响,刑三见似乎并无其他的异常,才捂着口鼻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小心上前。借着淡薄的月光,他惊愕的发现从墙那头扔过来的居然只是几块碎粗瓷片而已。
“上当了!快追。”刑三鼻子都气歪了,他立刻气急败坏的大喝道。
“人呢?刚刚闯进来的人呢?”
居住在宅院里的倒霉主人很快被揪到气红眼睛,拼命咆哮的刑三面前。主人胆战心惊的指了指另一边墙壁上靠着的木梯,结结巴巴的道:“跑,跑。跑了.......”
“追,赶快追......”刑三一把推开了倒霉的主人。厉声喝道:“账册若是入了宫,咱们的家族全都要倒霉。”
郭承嗣,钟紫苑,采茵三人低着头在另一条路上飞快的疾走着,后面远远可以看见那些黑衣人追赶的身影。前面却渐渐变得繁华而明亮,眼前一片姹紫嫣红,娇媚的迎来送往声不绝于耳,就连空气中都隐隐飘着浓郁的脂粉香味。这条路钟紫苑十分熟悉,正是男人们最喜欢的销金窟-风月街。
此刻正是风月街生意最好的时候,除了钱袋子哗哗作响的男人,媚-骚-入骨的女人外,还有不少五城兵马的官兵,配着腰刀在此巡逻。
钟紫苑眼睛一亮,低声道:“往那边走,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挡住他们!”
“好!”
三人逐渐靠近风月街,离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越来越近。忽然,郭承嗣注意到,今晚这些官兵们巡逻并不像往日那样懒洋洋的做样子,他们的手有意无意的压在腰间的佩刀上,眼睛却警惕的在那些寻花问柳的男人们脸上仔细的来回扫视着。
郭承嗣脚下不由一顿,心中暗生警惕。他眉头微皱,稍一寻思便轻声道:“那些官兵似乎靠不住!”
采茵惊声道:“那该怎么办?”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发现远处的黑衣人已经越来越近。她不由苦笑道:“前有狼后有虎,今晚似乎对咱们非常不利。”
“谁说的!,我觉得这条风月街才是我的风水宝地!”钟紫苑看着前方正在各显神通,挥舞着各色绣帕,努力拉客的妓人们。还有几个勾肩搭背步履蹒跚前来寻欢作乐的醉汉,一双眸子瞬间亮的惊人.......
后面的刑三瞪着一双阴鸷的眸子,眼睁睁看着郭承嗣,钟紫苑,采茵三人混在醉汉们的身后,躲过那些官兵的视线混进了风月街。他不由跺着脚暗骂道:“果然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么大的三个人居然都发现不了。”
见到刑三等人急匆匆的赶过来,五城兵马司中一名为首的骑尉立刻迎了上去,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招来刑三劈头盖脸几记响亮的耳光。
骑尉不明所以,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刑三却阴森的低喝道:“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看着,还让人进了这条街。你这一双招了要了何用?还不如挖了干净!”
骑尉浑身一颤,忙抱拳道:“属下一时疏忽,请大人息怒。那人既然进了风月街,咱们兄弟们只需要守住几个街口。再派人进去一间一间的搜寻。谅这些贱民也不敢隐瞒,区区三人就如瓮中捉鳖,定不会误了大人以及王爷之事。”
刑三眸中闪过一丝凶光。他低声道:“此事不宜张扬,就说是在抓逃犯。”
“是。”骑尉得了命令,立刻下去暗中吩咐。
刑三却领着那几个黑衣人在暗处脱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底下象征身份的官服。看那刑三官服前的老虎图案,赫然是一名三品武义都尉。
五城兵马司官兵的贸然搜寻,立刻引来了风月街妓人及恩客们的极度不满。尤其这些恩客中有好些都是勋贵之家的不肖子孙,手头有钱又有人。他们别的本事没有。吃喝玩乐,惹事生非的本领却不小。于是在几个当红妓人的暗中鼓噪下,这些人便让手下的众小厮与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闹腾了起。把措手不及的刑三弄了个焦头烂额。
刑三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三品武义都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以震慑那些妓人-龟-公,那些勋贵子孙却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偏偏账册又是及其隐蔽之事,不得张扬。刑三看着面前一张张嚣张跋扈的面容。心中不由大恨。恨不得立刻拔刀出来将这些纠缠不休的废物全都砍了。
就在刑大被团团围住不能脱身的时候,一家妓馆幽暗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几个护卫抬着一顶青布小轿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轿子旁还跟着几个素衣素裙的女子,抱着包袱哼哼唧唧的边哭边走。
“站住。什么人?到哪里去?”这群人还没有走出多远,立刻被好些在暗中警戒的官兵给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才挨了几记耳光的骑尉。
官兵们一边询问,一边提着灯笼警惕的照亮了每个人的面貌,一丝都不敢大意。
一个年纪稍大的妓人忙扭着腰肢上前,未开言先递出几块银子到那骑尉面前。而后陪着笑脸道:“军爷见谅。咱们这里一位姑娘得了恶疾。眼见没得救了,又不能让她在馆里落气。平白招惹晦气,所以趁着天黑抬出去。”
骑尉看着她手里起码十两重的银锭子,不自觉的吞了一下口水。平素她递出这些银锭子,他一定会接了,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今天不同,今天之事太大,他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少啰嗦,滚一边去!”骑尉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那妓人,而后亲自从手下那里抢了一盏灯笼提在手里,随即掀开了那厚密的轿帘。
他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那几个抬轿子的护卫嚎叫一声,七手八脚的退出老远。那几个原本哭哭滴滴的素衣女子,也抱着包袱尖叫着惊慌失措的跑开了。
他们怪异的举止让骑尉心中直突突,定了定神才仔细的望了过去。轿子里直挺挺的坐着一位姑娘,她身上缠着许多的白绫。估计不是这些白绫将她身子束缚住了,她也不能僵硬的端坐在轿子里。那个姑娘眼眶内陷,面容枯槁,唇色苍白干裂。果然是一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些都罢了,姑娘的脸上,手背上的皮肤几乎全部红肿溃烂,还布满了黄色的脓点,看着十分恶心。骑尉吓了一跳,忙收回灯笼,喝问道:“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看?”
那个年纪大的妓人小心翼翼的挨近一些,极为忌讳的嘀咕道:“是杨梅疮!”
“杨梅疮?”骑尉怪叫一声,立刻摔了手里的灯笼跳出了老远。四周的光线越发昏暗了,可是就看了这么一眼,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痒了起来。
这杨梅疮不但难看还传染性极强,并且还是致命的绝症。哪家妓馆若是有人得了这杨梅疮,整间妓馆都最少要封馆半年以上。
“我的爷!小点声,小点声......”
可惜,他的一声喝叫已经惊动了其他馆里的妓人。于是那些紧闭的后门纷纷被打开了,从各个妓馆涌出许多姹紫嫣红的妓人们。她们纷纷叫嚷道:“是谁得了杨梅疮?谁得了杨梅疮就自己爬出去等死,可别在这里害自家姐妹呀!”
“就是,就是,在哪里呢?”
那顶孤零零的青布小轿立刻成为她们的目标,有人大着胆子提起灯笼凑近去看,不一会惊叫声时起彼伏,让整条阴暗的小巷子都沸腾了起来。
“晦气,晦气,真是晦气,大人你快让她走吧!要是死在这里,或是传染给谁,咱们姐妹还怎么做生意呀!”
“就是,大人,你行行好。最多你下次来玩的时候,咱们姐妹都不收你的酒水银子。”
“大人.......”
这一片莺莺燕燕的声音把骑尉大人的头都给吵昏了,不过那个恐怖的杨梅疮患者的确是让他心生忌讳。他暗暗寻思片刻,随便点了几个下属,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玩意抬走。其余的人全部回去,一个都不能出去。”
这些官兵谁不知道杨梅疮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推诿着,谁都不敢上前去碰那轿杆。最后还是骑尉大人气不过,踢了其中一人屁-股蛋子一脚,才磨磨蹭蹭的出来四个人。摸黑将那顶轿子扛在肩头,晃晃悠悠的往巷子外走去。
骑尉还来不及细看,又被一群莺莺燕燕巧笑嫣然的团团围住。这个说:“官爷辛苦了,到咱们那去坐坐吧!奴家给你斟酒唱曲。”
那个说:“还是去我们那吧!新来的厨子做了一道鸳鸯双炙,那味道可是连宫里的御膳都不能比。”
“呸!说得你好像吃过宫里御膳似的。”
“怎么没吃过,老娘我以前有位裙下臣,就是御膳房的庖丁。”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被她们这么插诨打科,可怜的骑尉大人脑袋都大了。他不得不摆起官威大声吆喝道:“都回去,都回去,谁要是再敢阻止本官办差,全部都当做逃犯的同党一起抓回去。”
呼啦啦的,不用他再喊第二遍,所有的妓人又都全部摇摇曳曳的回了各自的行馆里,就像她们出来时一样那么突兀。
骑尉大人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他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又开口问身后的下属:“你们可看清了,她们没人出去吧?”
有人上前,谄媚的道:“属下看的真真的,除了那顶轿子,没有其他人出去。”
提到那顶轿子,骑尉大人又生生的打了个冷颤,随即自我安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几个都看严实了,再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偷天换日
四个人抬着青布小轿在漆黑静谧的长街上从从容容的走着,这里已经距离那条繁华热闹,灯火辉煌的风月街有了一段距离。这样不紧不慢的走了许久,也没见有追兵上前后,众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右边一条小巷就是通往运河的岔路,轿子悠悠一转,拐进了那条小巷子里。过了小巷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小树林,那顶青布小轿终于晃晃悠悠的落了地。
采茵揉捏着自己已经红肿的肩膀,悄悄的吐了吐舌头,笑道:“可算是逃出来了。”
抬轿子的有四个人,除了郭承嗣,钟紫苑,采茵三人外,还有一个中等身材,五官端正,面容黝黑,看上去四十开外颇为稳重的男子。
轿子里立刻传出女子娇嗔的呼唤:“已经出来了吗?曾大哥,快帮我把这些白绫解开,勒得我都快要喘不上气了。”
“玉竹你别急,我这就帮你解开!”那个被叫做曾大哥的男子冲着三人憨厚的笑笑,然后利落的钻入轿子里。过了没多久就丢出了一推白绫,原本坐在轿子里死气沉沉的玉竹转眼就生龙活虎的拂开轿帘走了出来。
曾大哥小心翼翼的牵着她来到河边,亲手掬起几捧清水为玉竹洗去了皮肤上那些用胭脂猪油画出来的可怖痕迹,让她恢复了原来的容颜。
洗去伪装的玉竹大约三十岁左右,容貌只算得上是清秀,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可是她爽朗的笑脸却让人看着心中十分的舒服。
钟紫苑对玉竹行了一礼,感激的道:“玉竹姐,谢谢你今天的鼎力相助。”
玉竹唇角一弯。浅笑道:“说到谢,该是我谢你才对。如果没有你治好曾大哥的断腿,治好我的女儿痨,我们哪里会有今天?说起来,你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才对!”
顿了顿,玉竹又笑道:“不过我从十二岁起就进了这条风月街,每天看着各个秦楼楚馆之间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像今晚这样所有人联合起来共同做一件事,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贾大夫你一人有这种待遇。”
“这是我的荣幸!”钟紫苑抿嘴一笑。道:“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是玉竹姐赎身的好日子,倒是没有什么准备。”她想了想,从袖袋里掏出那柄雪亮的凤头钗,道:“这个就算是我送给你的随礼吧!”
见到那支精美的凤头钗。玉竹眼睛不由一亮。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推辞道:“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钟紫苑笑吟吟的上前,亲手将凤头钗插入她的发髻中,随后对她身后的曾大哥道:“玉竹姐戴着它是不是很美?”
曾大哥专注的看着玉竹,也不知是在看那只钗,还是在看她这个人,直到玉竹的面上飞上一抹羞红,他才搓着手心呵呵笑道:“是很美。是很美!”
得到心上人的赞美,玉竹眼睛亮晶晶的。她也没有继续推辞。再次谢过钟紫苑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这只凤头钗。
采茵见状,索性也取下手腕上跟随了她多年的镂空凤头镯为玉竹戴上,而后笑道:“这只手镯与那凤头钗是一套的,既然要送,自然得送全了!”
玉竹一愣,正欲推辞。一旁的郭承嗣淡淡的开口道:“行了,你就收下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玉竹在风月场所混了这么多年,最会看人眼色。郭承嗣虽然没有表露过身份,钟紫苑也没有介绍的打算。可他那身粗劣的低阶士兵服,依然掩饰不住他身上所散发出来威严气势,往那一站不怒自威。玉竹居然不敢抬头直视,立刻怯怯的闭上了嘴。
钟紫苑有些抱歉的道:“现在的确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咱们还是在此分道扬镳吧!”顿了顿,她又道:“玉竹姐,最近这长安城里恐怕不会太平,你与曾大哥最好还是出城避一避!”
玉竹看了曾大哥一样,羞涩的道:“我们正有此打算,这长安城虽然富庶繁华却不是我们这种人的家。我们准备搬回曾大哥的老家去安顿,那里虽然只是一个小村子,却有山有水还有一间老屋。到时我们晨起牵着老牛一起耕田,傍晚伴着晚霞与清风一起回家,再生两个孩儿,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
玉竹的描述让曾大哥面露向往,两人眸光下意识的痴痴缠在一起。再次对钟紫苑,郭承嗣行了一礼后,两人便携手飘然离去。
钟紫苑用一种极为向往的眼神遥送他们的离去后,才回头道:“咱们走吧!”
三人重新踏上了回宫的旅程,一路上多次与五城兵马司的人擦肩而过,幸亏他们身上穿的士兵服完美的掩饰了他们的身份,才没有被人发现。
其实也并不是五城兵马司全部的兵马都已经被朱毅掌握,只是郭承嗣已经不能判断出他们中谁是继续效忠朱显,谁已经被朱毅暗中收买。他索性谁也不信,只靠自己。
当有惊无险的与第五波官兵擦肩而过后,采茵不由钦佩的低声道:“幸好有这身衣服,夫人又及时想出这么个制造混乱,再偷天换日的好法子。不然咱们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在这行走,只怕早就被那些官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郭承嗣也颇为不解的道:“那些秦楼楚馆里怎会有如此多的军服闲置?”
钟紫苑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微笑,道:“因为以前我就常常看见,那些当兵的没钱喝花酒了,就常常耍赖脱身上的军服充酒钱。所以我猜她们手里一定都有这些被遗弃的军服,咱们拿来改头换面最为合适!”
郭承嗣闻言脸上有些发青。面色显然很不好看。钟紫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了,可这也没办法。不管是在军营里,还是在朝堂上。总有一部分人尸位素餐,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此时已经远远能看见皇宫那巍峨的朱墙,红门,琉璃瓦。还有顶盔束甲,手持长枪在门口严密守卫的官兵们。
采茵不由惊喜的低叫道:“大人,咱们成功了!”
她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皎洁的月光下,四周的屋顶忽然冒出无数的人影。他们的手里都持着弓箭,锋利的箭尖闪烁着幽幽寒光。对准了下面在一夜之间已经跑遍了大半个长安城的三个倒霉蛋。
钟紫苑心中一紧,立刻就被郭承嗣警惕的拉到了身后。
刑三缓缓的越众而出,他面色极为阴沉,没想到眼前三人居然能避过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逃到了皇宫前。仅仅只差一步。他们就会全线崩溃。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刑三才眯着浑浊的眼睛,冷冰冰的道:“郭将军,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你交出那本账册,再跟我们去睿王府做几天客,咱们就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我们这里有五十多支弓箭对准了你们,只需一声令下,你们可就会成为马蜂窝。”
郭承嗣紧紧抓着钟紫苑的手腕。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采茵懊恼不已,她连连跺脚。极为不甘的道:“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而已!”
钟紫苑摇摇头,苦笑道:“不管我们怎么逃,最终目标都是这座皇宫。他们找不到我们,索性就在这里守株待兔,而我们这三只傻兔子就这么一头撞了上来。”
采茵悄悄的道:“要不我们躲到墙角下,有屋檐挡着,他们想射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说话间,她的脚悄悄移动了一下。一支利箭立刻破空而出朝着她****而去。
好在采茵早有准备,她利落的将身子一侧,那支带着风声的利箭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采茵的背心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刑三阴测测的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着刑三得意的老脸,还有那一片闪着阴森寒光的箭头,郭承嗣不由蹙起浓眉。他按了按藏在怀中的账册,偏头去看身后的钟紫苑。
钟紫苑回他一个苦笑,此刻她也浑身紧绷着,脑海里在飞快的转动着,一时却想不出能够脱身的法子。
刑三戏谑的看着他们,心中有种猫抓老鼠般得意。他清了清喉咙,再次道:“郭将军,你们已经无处可逃,还是将账册交出来吧!”要不是王爷下了死命令,必须活捉这位郭夫人,他又何必如此浪费口舌。一顿乱箭射下去,一了百了,不管什么账册都早就到手了!
郭承嗣似乎动摇了,他再次摸了摸怀中的账册,显得犹疑不定。刑三皱皱眉,正想开口再劝几句。却影影绰绰的瞧见夜色中又有一队骑兵,正飞快的往这边而来。
刑三一愣,围绕皇宫的这几条街,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全是由效忠朱毅的头领带兵。这突兀出现的又是何方人马?
刑三心中大惊,这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他忙扬声道:“五城兵马司正在抓捕逃犯,前方是哪个营的弟兄?请暂且回避一下。”
就听来人哈哈大笑道:“我竟不知,堂堂二品的武显将军,何时成了五城兵马司抓捕的逃犯!”来人速度极快,说话间已经纵马来到了刑三面前。带头的,穿着一件黑漆漆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迎风招展。他手里还持着一柄三尺长闪着寒光的宝剑。
刑三面皮抽了抽,心中暗暗叫苦,来人正是长公主驸马符思远。他带来的虽然只是长公主的护卫,却足足有一百来人。还全是骑着战马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模样,看来绝对不好糊弄过去。
郭承嗣已经扬声笑道:“大驸马来的正是时候,可助我一臂之力,擒此欺君罔上,图谋造反的逆贼。”
刑三无奈的闭了闭眼睛,他已经顾不上朱毅的吩咐了,就见他手一挥,厉声喝道:“放箭!”
符思远也一挥手中宝剑,沉声道:“迎敌!”
他带来的侍卫似乎早有准备,每人的马背上都带着一捆削尖的青竹。侍卫们将青竹狠狠朝放箭的人群投掷过去,一下子就放到了一大片。那些没有被青竹掷中的,也在屋顶上待不住了,纷纷摔落下来。瞬间,喊杀声顿起,侍卫们与摔下来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厮杀在一起。
月朗星稀,凉风徐徐。本该最威严庄重的皇宫门口,却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于是很快引起了宫里侍卫们的注意,并且开始快速集结。
刑三心中暗暗叫苦,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如果把宫里的侍卫们都引出来,自己这边也就别想活命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无比恼火,下手也越发狠辣。不多时,好几个王府侍卫就命丧在他的手中。忽而“当”的一声脆响,一柄宝剑格住了他劈出了一刀。那柄宝剑架开了刑三手中的钢刀后,连连挥动,步步紧逼,“当当当”一连几剑,瞬间将刑三逼得连连后退。
采茵横剑冷笑着,站在他面前。刑三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娇怯怯的姑娘居然出手毫不含糊。他冷哼一声,如发了疯般连人带刀对着采茵狠狠扑了过去。采茵不想跟他硬碰硬,身子轻盈的一闪,躲了过去。
谁知刑三的脚下并未停顿,他从采茵身边一闪而过后,脚下一顿居然纵身掠上墙头。飞快的掠出一丈多远后,他双腿再次一曲欲往屋顶掠去。他是心生退意,想要趁乱逃跑了。
谁知他刚刚攀附到屋顶,忽地痛苦的闷哼一声,又从屋顶滚落了下来。落地后,他欲翻身而起,却在一个踉跄后摔倒在地。最后不得不采取半蹲的姿势,警惕的瞪着一脸得意的采茵。而在他的右脚下很快就积了一小滩鲜血。原来在他右腿的膝弯处被扎进了一把匕首。鲜血淋漓,痛彻入骨,他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采茵娇笑着道:“风水轮流转,这一晚上又是打,又是追,又是杀的,你终于也有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刑三心中不由一紧,面上掠过一丝绝望......
混战中,符思远纵马到郭承嗣面前。他翻身下马后,急切的道:“你们两个骑着我的马去,宫门就在眼前,可千万不要放弃了。”
郭承嗣与钟紫苑闻言不由相视一笑,郭承嗣掏出怀中的“账册”慢悠悠的道:“多谢符叔的好意,不过这一切已经结束了!想必此刻皇上已经在翻阅那本账册,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啥!”符思远吃惊的张大了嘴。(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交换
随后的厮杀又有了禁卫军的加入,那些蒙着面的黑衣人胆怯了,他们一触即溃四下逃散,刑三也在这场厮杀中被采茵给生擒。
一切都尘埃落地后,郭承嗣,钟紫苑,符思远不紧不慢的来到禁宫门口。
一名负责守卫的禁卫军头领立即上前,抱拳行了一个礼,道:“见过大驸马,武显将军。两位可是要进宫?”
郭承嗣淡然一笑,道:“不错,请大人派人去乾清宫回个话,我们想要求见皇上!”
禁军头领并未退下,他再次行了一礼,极为恭敬的道:“武显将军客气了,皇上早有吩咐,说是你来了不必回禀,可直接去乾清宫见驾。只是睿亲王方才有吩咐,想请武显将军先到宏德殿去聚聚。”
“宏德殿?”郭承嗣心潮有些起伏。宏德殿乃是朱毅出宫前居住的宫殿,那时郭承嗣,朱斐就是在宏德殿里陪着朱毅一起读书,习武,玩乐,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可今天郭承嗣好不容易才从朱毅手下的追杀中逃出命来,却被他邀请前往宏德殿,这未免是个天大的讽刺。
郭承嗣想了想,还是对钟紫苑道:“你与符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钟紫苑点点头,叮嘱道:“你要小心些!”
“知道!”郭承嗣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随即跟着那个禁卫军头领一起踏入宫门。
钟紫苑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担心的道:“这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吧?”
符思远却淡然道:“不用担心。这大内的禁卫军始终都只效忠皇上一人。他们就像是一块铁板,不管这个木先生布局了多久,都是打不破的。”
宏德殿外。朱毅背负着双手站在宏德殿内,紧紧盯着大步而来的郭承嗣,他阴沉的眼神显得十分的复杂。
在昔日熟悉,今日却倍感陌生的宏德殿内,郭承嗣心中尽管百感交集,却依然面无表情。他冲着朱毅一抱拳,道:“见过睿亲王!”
如此生疏的称呼让朱毅原本就阴郁的眼神越发黯淡。他苦笑道:“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意就此不在了吗?”
郭承嗣沉默片刻后,道:“若是王爷肯就此收手,咱们再来论兄弟情意。王爷若是一直执迷不悟。妄想扰乱朝纲,图谋不轨,这情意不论也罢!”
朱毅面色渐冷,他倨傲的道:“本王也是先皇的嫡系子孙。这皇位本就是我朱家的。何来扰乱朝纲,何来图谋不轨?”他终于不再伪装自己的野心,倒是让郭承嗣感到一丝意外。
随即朱毅又冷冷一笑,道:“本王找将军来,是想给你看几样东西。”他说着,拍了一下手掌。立刻有个中年太监低着头,端着一个朱漆托盘从内室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来到郭承嗣面前。
郭承嗣定睛看去。就见托盘里放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这对玉佩分开为半圆状。一块上面雕刻着飞龙,一块上面雕刻着展翅凤凰。若是拼在一起,就是一块龙凤呈祥的圆形玉环。
见到这两块玉佩郭承嗣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一双眸子如箭般狠狠射向对面的朱毅。
朱毅却似没有察觉,他若无其事的从盘子里拿起那块雕着飞龙的玉佩,细细在手里摩挲着,颇为感慨的道:“记得当年,还是本王陪着你一起去买的这对玉佩,做为送给镇国公四十岁寿辰的贺礼。镇国公极为喜欢,与夫人一人一块佩戴在身上,从未离身。”
“行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郭承嗣冷喝道,他额角青筋毕露,双手更是紧紧握成拳头。
朱毅将那块玉佩又丢回了盘子里,淡笑道:“不用担心,本王只是请了镇国公贤伉俪到我的睿亲王府做客而已。等什么时候那本账册回到本王手里,本王自然会派人将镇国公及夫人好端端的送回去!”
郭承嗣沉默了。
朱毅微微一笑,又颇为感慨的道:“承嗣,其实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亲厚无比。我待你如何,你应该十分清楚。如今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太医都说时日无多。真到了那一天,难道你觉得一个不满七岁的娃娃能够治理好这个天下吗?”
昏暗的烛光下朱毅的面容晦暗不明,瑟瑟的秋风吹着撑开的窗棂轻轻颤动着,发出沉闷的声音。偶尔有被风吹落的枯叶顺着窗户飘进屋里,打着旋儿落在窗下的紫檀案几上。区区几片落叶,却给这个奢华的宏德殿带来一片萧瑟的肃杀之气。
郭承嗣胸中沉甸甸的,如压上了千斤巨石。他紧紧的握着拳头,直到指关节隐隐发白,他才晦涩的道:“晚了!”
朱毅嘴角原本噙着一抹得意的微笑,欣赏郭承嗣此刻的煎熬。他已经笃定,有镇国公夫妻俩在手,郭承嗣根本就没有翻身的余地。直到郭承嗣嘴里艰难的吐出“晚了”这两个字,他嘴角的笑容顿时凝结了........
禁宫门突然大开,几个衣饰简朴的汉子说说笑笑的大步而出,他们正是在客栈里与郭承嗣换房间的那几个漕帮帮众。钟紫苑远远瞧见了,忙对其中一人招手道:“蒲舵主!”
蒲老二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一抱拳道:“夫人。”
符思远诧异的道:“这位是?”
钟紫苑忙介绍道:“他就是漕帮的蒲舵主,这次账册能如此顺利的送进宫,全是蒲舵主及漕帮上下的功劳.......”
原来当日郭承嗣中毒后,虽然钟紫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他解了毒,可同时他也意识到朝中的局势已经到了何等紧迫的地步。他用飞鸽与朱显取得联系。同时也知道了段岭与账册一起失踪的消息。
知道朱毅就是木先生的,除了段岭就是郭承嗣自己。如今段岭失踪,自己又被人暗中下黑手毒杀。幕后主使者已经是呼之欲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郭承嗣并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只能想法子成为刀俎。他与朱显暗中定下了计策,先是找人在军中假扮自己毒发身亡,让朱毅掉以轻心。郭承嗣本尊却带着几个心腹与钟紫苑一起乔装改扮,搭漕帮的货船走水路暗中回了长安。
发现段岭失踪后,朱显也暗地里派出不少人手找寻账册的下落。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段岭进宫前最后居住的悦来客栈。
只是朱毅抢先一步派出心腹乔装改变驻进客栈搜寻。朱显与郭承嗣知道如今不管是军营,朝廷还是宫里都有不少人暗中为朱毅效力,为了不打草惊蛇。郭承嗣索性暗中请动蒲老二帮忙也住进了悦来客栈。
段岭那天在郭承嗣手心里其实写的是天字一号房,郭承嗣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号房换给了蒲老二。在蒲老二暗中取出真正的账册,并有惊无险的送进宫时。郭承嗣却拿着一本假账册吸引朱毅以及他的铁杆心腹们满长安城到处乱转。为蒲老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符思远听完钟紫苑的叙述。不得不极为钦佩的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蒲舵主仗义出手,协助武显将军揭露谋逆大案,乃当世真英雄!”
蒲老二一抱拳,惭愧的道:“我乃一介粗人,办事全凭个人喜恶,真称不上是什么英雄。只是那木先生前些年间接害死了本帮的前任老舵主。今天有机会帮着武显将军揪他出来,大白于天下,好歹也算是为老舵主报仇雪恨。”
又寒暄了几句后。蒲老二对钟紫苑一抱拳,恭敬的告辞离去。
符思远目送蒲老二几人扬长而去后。随口问道:“朱斐呢?朱斐不是也去了上京吗,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长安?”
“他回蜀地了!”钟紫苑含糊的道。她犹然记得当日郭承嗣中毒,朱斐知道木先生居然是朱毅时,那吃惊失望到极点的模样。朱毅不但谋逆还想暗中毒杀郭承嗣,其中最为难,最伤心的恐怕就是朱斐了。
在郭承嗣剧毒未清,生死不明的那几天,他与钟紫苑一样不吃不喝,悲伤欲绝。待郭承嗣被救回来后,他却悄悄的留书不告而别。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朱斐永远都不可能帮一方去对付另外一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互相残杀。他索性懦弱的选择远遁,这样才能眼不见为净。
......
谁也不知道此刻乾清宫内的朱显,内心有多麽激愤。他怒瞪着浑黄的双眼盯着面前的账册,活像在看一只洪水猛兽。
郭皇后冷眼旁观,表面一片平静,心中却被账册上记载的内容深深震撼住了。尤其是最前面的十页,上面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方显赫的势力。在她的印象中,这些势力平时都是互相制横,各不相让。可如果真逼得他们联合起来,那将会是一只可以遮天的滔天巨掌。相较之下,朱毅倒是巨掌下的萤火虫,不值一提了。
郭皇后心中浮起深深的忧虑,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她任旧一副微笑的神情,仿佛事不关己般,只慢慢的,专心的搅动着手中药碗里漆黑的药汁。
朱显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很快就****了全身。他的呼吸十分浅促,面色苍黄憔悴,双眸深深的凹陷下去。郭皇后每每看了,就觉得心头发凉。如今他目露凶光,就像苟延残喘的病虎,徒具王者之名却再无王者之威。
郭皇后定了定神,捧上已经温度适宜,刚好可以入喉的汤药,温和的道:“皇上,药可以喝了!”
朱显没有理会,他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了几声后,“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页,沙哑着嗓子问道:“郭承嗣还没有回来吗?”
郭皇后也抬眸望向赵全,毕竟整间大殿里,最担心郭承嗣安全的还是她这个做姐姐的。
赵全忙上前一步,回道:“武显将军已经到了宫门外,只是又被睿亲王请去了宏德殿!”
朱显闻言越发惊怒,他苍白的嘴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睿亲王?他居然还敢进宫,他如今已经当朕是死人了吗?”话音未落,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郭皇后大惊,忙放下药碗为他抚胸拍背,朱显却一把拂开她的手,喘息着嘶声厉喝道:“拿万寿丹来,快拿万寿丹来!”
郭皇后一愣,随即惶恐的道:“皇上,万寿丹不能再吃了!”
朱显惨然的苦笑道:“不吃?不吃只怕朕会死得更快,那才是称了他的心意!”
郭皇后略略迟疑后,终究拗不过他的坚持,吩咐赵全取来了万寿丹及温水。
其实朱显已经知道了朱毅的狼子野心,再想到奉上万寿丹的玄远真人,是朱毅千里迢迢找回来的,他心中就充满了愤恨及恐惧。
可是此刻朱显已经离不开万寿丹,只要一天不吃,他就会精神萎靡不振,全身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骨头里啃噬般,痒痛难当。这种强烈的痛苦让他实在不堪忍受,再加上朱显也确实需要足够的精神来处理朝政,所以他明知道万寿丹就是要命丹,却依然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吞下去。
静默片刻,朱显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浑黄的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芒,残破的身体弥散着属于王者的磅礴气息。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赵全,吩咐下去,立即关闭所有宫门,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进出。还有,让禁军统领吴奇峰带领所有禁军进永乐门,他到乾清宫听候召令。”顿了顿,他重重的喘息着,压低了声音对郭皇后道:“你亲自带人将太后的慈宁宫保护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记住,是任何人!”
郭皇后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头上的羊脂玉簪微微晃动,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她伸出戴着赤金镶珍珠护甲的手轻轻按了按胸口,似乎不能承受这样的惊心动魄。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她才低低的道:“是,臣妾谨遵圣旨。”
眼见郭皇后,赵全领命各自出了宫门,朱显不由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微笑。
朱毅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太过自信,明知道身份即将暴露,还敢在皇宫里流连不去。朱显若是不能抓住这最好的机会,他也不配这帝王的称号。
这威严耸立,金碧辉煌,花团锦簇的皇宫里,最不缺淋漓的鲜血,森森的白骨,还有无数飘荡的冤魂。(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清理门户
月色如洗,秋风疾劲,钟紫苑与符思远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朱红的大门缓缓关上。而大门内明显传出兵马调动时繁杂的脚步声,刀剑金铁相碰声,还有战马不安躁动的嘶叫声,声声入耳,人影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符思远眉头一蹙,了然的道:“皇上这是要清理门户了。”
钟紫苑感觉到了形势的急迫,她不安的道:“这么快?根本就一点准备都没有。”
符思远叹口气,道:“没有准备好啊!若是大家都准备好了,这场祸事的迁延就会让整个朝廷内外都跟着伤筋动骨。这样闭着门解决,影响才会被减少到最低。”
他回首望着钟紫苑,慈祥的说道:“走吧!咱们爷俩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钟紫苑抿抿唇,犹豫半响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符思远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宫里的纷乱,厮杀,她已是鞭长莫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自己,等着郭承嗣凯旋而归。
“晚了?”
宏德殿里,朱毅双眸如喷火般死死盯着对面毫无愧意的郭承嗣。在他的逼视下,郭承嗣耸耸肩,毫无愧意的道:“王爷熟读兵法,一定知道什么是明修暗道,暗度陈仓。就在王爷命令手下追杀我的时候,那本账册已经通过旁的渠道到了皇上手上。所以现在你跟我说什么都晚了!”
说完他索性掏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假账册,稳稳的放在朱毅面前。朱毅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自得及笃定。他立刻扑上去将账册拿在手中,随便翻看了几页。果然里面记载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柴米油盐,这是郭承嗣随手从某个府里拿来的记录日常开销的寻常账册而已。
朱毅面上的肌肉开始急剧的颤动着。眼睛里迸出愤怒到极致的愤怒火焰。隐隐的,那滔天怒火中居然还带着一丝恐惧。他用力的将手中的账册撕成了无数碎片,那些碎片就像是折翅的蝴蝶在宏德殿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哀哀盘旋。
看习惯了他温文尔雅的模样,突然对上他犹如狂狮般扭曲的面容,郭承嗣觉得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诺大的宏德殿里回荡着朱毅愤怒的喘息声,良久后。他忽然厉声喝道:“来人!”他话音一落,立刻有十几个穿着内侍服饰的男人手持刀剑,悄无声息的闯了进来。
郭承嗣抿唇冷笑。朱毅这边跟自己大诉温情,暗地里却早已埋下了杀手,看来他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整备。
就听朱毅冷冷说道:“将武显将军拿下。”顿了顿,他又晦涩的道:“死活不论!”
“是!”郭承嗣高大的人影瞬间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给淹没。朱毅头都不回。抬腿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厉声喝道:“其余的人,拿好家伙随本王去乾清宫.......”
炉中乳白的烟雾若有若无的在寝殿中静静飘散,此时殿内纱帐重重叠叠,整间寝殿恍若深潭静水般寂寥无声。昏暗的灯火映照在俪妃微闭双眸的睡颜。她本就睡眠极浅,外面突然而至的嘈杂人声,瞬间让她惊醒。
“榴喜,榴喜......”俪妃星眸微眯。睡眼朦胧的轻声呼唤道。谁知她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听到榴喜应声,她微一蹙眉。索性翻身坐起,拂开垂在眼前的纱帐。却见殿内一片寂静,别说本该睡在塌下的榴喜了,就是那两个平素负责添灯油茶水的小宫女也跑得不见了踪影。
俪妃皱皱眉,只得披衣起身,自个来到桌旁。碰了碰壶壁,好在里面的茶还是温的。她为自己倒了一杯,握在手中小口小口的抿着。
过不多时,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没一会,榴喜披着外衫,发丝凌乱的回到寝殿里。见到本该在床榻上睡觉的俪妃居然起身坐到了桌边,顿时被唬了一跳,忙上前道:“娘娘,你怎么起来了?”
俪妃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淡淡道:“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榴喜顿了顿,才小心的窥着她的脸色道:“赵全公公方才派人来传话,说是宫里闹贼,禁卫军们正在进行抓捕。让咱们各个宫里都要小心门户。”
“抓个小蟊贼而已,禁卫军都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个吴奇峰也太没用了。”丢下茶盏,俪妃又慵懒的起身坐回榻上。
榴喜悄悄吐了一口气,道:“娘娘,时辰还早,您再睡会吧!”
“嗯!”俪妃只手支颐,斜依在蜜合色的浣花十香软枕上,一双明媚的星眸渐渐闭合。榴喜忙上前欲为她放下挂在金钩上的纱帐。殿外忽然又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宫女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惊慌的呼唤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
这宫女是负责俪妃茶点的二等宫女,平时斯斯文文闷声不吭的,没想到今夜却如此没头没脑,咋咋呼呼。
榴喜悚然一惊,忙回身凌厉的喝止道:“桃夭,没看娘娘要休息吗?什么大事都等明天早上再说,退下去!”
“明天早上?等到明天早上可就天下大乱了”桃夭不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快言快语的道:“皇上让人封锁了四道宫门,让禁卫军满皇宫里搜寻睿亲王的下落呢!”
榴喜没想到平素寡言少语的桃夭今夜会如此嘴快,她忙喝道:“少浑说,皇上与睿亲王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没事抓他干什么?快退下去,要是再胡言乱语,明天就让赵公公打发你去内务府吃板子去。”
桃夭瑟缩了一下,终于乖乖的闭上了嘴,灰溜溜的转身准备离去。俪妃却早已翻身坐起。她蹙着秀眉,冷声喝道:“站住!”桃夭忙站住脚,怯生生的扯着衣角。抬眸去望面容隐在帐内阴暗处的俪妃。
榴喜忙抢先道:“娘娘,桃夭是在满嘴胡噙呢!您休要理会,还是早些休息吧!”
“闭嘴!有什么话本宫自己会问!”俪妃冰冷的呵斥让榴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不甘的紧紧闭上了嘴。
俪妃急促的呼吸着,半响后,才放缓了声调,询问道:“桃夭!你慢慢说。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皇上要禁卫军捉拿睿亲王?”
榴喜死死盯着桃夭,心中又气又急。桃夭确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失态,依然快言快语的将宫外发生之事绘声绘色的描叙了一遍。说完。她又惊叹道:“没想到睿亲王往日看着温文尔雅居然心中暗藏反心,要不是一本账册让他显出了野心,只怕皇上还有满朝文武都会被他蒙在骨子里。今夜皇上让人对他进行秘密抓捕,就是想趁着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将他与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俪妃猛地揪住了胸口的衣襟。颤声道:“太后呢?太后那边是什么反应?难道她老人家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骨肉自相残杀吗?”
桃夭大咧咧的道:“太后的慈宁宫由皇后娘娘亲自坐镇,根本一点消息都传不进去,恐怕只有待太后一夜梦醒后,被迫接受随后的消息了。”
俪妃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她一张俏脸雪白雪白,更加衬得她一双眸子黑的惊人。榴喜惊慌的道:“娘娘,你想做什么?”桃夭更是捏着衣角,惊疑不定的偷眼去瞧俪妃的脸色。
俪妃虽然面白如纸。胸中蓦然涌起的惊慌,恐惧。害怕,担忧等各种交杂的异常情绪让她几欲昏厥。略定了定神,她才无比坚定的道:“为本官梳妆,宫里发生如此大事,怎么能瞒着太后娘娘?本宫要去慈宁宫向太后禀明一切!”
榴喜面上一滞,颤声道:“娘娘,非常时刻,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您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出头露面,还请三思呀!”
可惜榴喜的苦口婆心子换来俪妃的一张冷脸,她见榴喜没用动弹,索性扬声唤道:“桃夭,你来帮本宫梳洗。”
“是!”桃夭二话不说,喜滋滋的挤开发楞的榴喜,利落的上前为俪妃换裳梳妆。榴喜呆愣愣的看着,忽然觉得全身如浸入冰水般,冰凉刺骨。
桃夭手脚非常麻利,也就一小会的功夫,俪妃就脱了寝衣换上了一件寻常藕色对襟长裙,披了一件墨绿色绣着孔雀图案的披风。桃夭顺手提了一盏明瓦的绣球油灯,试探道:“娘娘,咱们真的这个时候去慈宁宫吗?若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俪妃本就心急如焚,她没好气的说道:“怕什么?若是皇后娘娘怪罪,自然有本宫在前挡着。”
桃夭提着灯笼快步走在前面为俪妃照亮了漆黑的蜿蜒小径,无奈的榴喜扶着俪妃在后紧紧相随。她们出来的匆忙又要避人耳目,所以并未带其她的宫人。
一轮秋月向广袤的大地毫不吝啬的遍撒清辉。已是入秋时分,草木萧瑟,薄薄的宫鞋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不一会,草木上的露水就沾湿了鞋尖。俪妃却满不在乎,只顾低头疾走。榴喜可以感觉到俪妃的手异常冰冷,她心中不由微微轻叹。
“等等!”桃夭忽然站住了了脚,小心翼翼的倾听了一会,道:“前面好像有一队禁卫军过来了,娘娘,咱们怎么办?”
俪妃与榴喜也静静聆听着,果然隐隐听见了牛皮靴踏在青石板地面上时发出的沉闷声音。俪妃眉尖微蹙,困惑的道:“禁卫军会阻挡咱们的去路吗?”
桃夭面露惊慌,小声的道:“先前那位公公来传话时就说过,让各宫紧闭门户不得随意外出,不然一律与反贼同罪论处。”
俪妃把询问的眸光投向榴喜,榴喜无奈的点点头。桃夭没有危言耸听,前来传话的小太监的确是这么说的。
俪妃面上越发凄惶,她不禁抬眸望向前方。清辉的月光将古树伸出的枝叶映在了曲折的青石板小径上,摇摇曳曳的,好似孤魂野鬼暗暗伸出的骷髅利爪,虫叫蛙鸣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越发凄厉孤清。
蛙鸣?俪妃眼前不由一亮,在她们左侧有一个荷花池,虽然已是深秋,满池的荷花已是盛极而败,延绵数里的荷叶也大多颓废,可这里却是极好的藏身之所。何况太后的慈宁宫就在荷花池对面不远处。若是能划船过去,不但能避人耳目还能省下不少时间。
当看见岸边还绑着几艘宫女用来摘莲蓬,捞残荷的小船时,俪妃忙询问道:“你们会划船吗?”
榴喜茫然的摇头,桃夭邀功般笑道:“娘娘,奴婢会划。昨儿还划船在这荷花池里摘了许多莲蓬,为您熬了莲子羹呢!”
“好!咱们就划船过去。”
湖面上弥散着一层轻薄的雾气,桃夭将手里的灯笼交到了榴喜手里,她自己则来到湖边去解系在树上的绳子。禁卫军牛皮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榴喜又慌又乱,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赶紧吹熄了手中的灯笼,手忙脚乱的帮着桃夭去解绳子。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晃动着漾开一层又一层鱼鳞般的水波。好不容易绳子被解开了,榴喜慌忙扶着俪妃上了船。桃夭拿起竹竿用力一撑,小船悄无声息的离开岸边数丈之远,隐入了林立的残荷之中。
榴喜捂着乱跳的心口抬眼望去,恰好看见一队持枪佩刀,顶盔束甲的禁卫军从岸边走过。他们似乎并未发现湖面上的异样,就这么径直的走了过去。榴喜悄悄吐了一口长气,一颗狂跳的心这才缓缓的平稳下来。
俪妃似未发现榴喜的慌乱,她蹙着眉头,极为冷清的催促道:“桃夭,再快些!”
桃夭抿抿唇,用力的撑着手里的竹竿,小船如箭般很快滑进了残荷深处。榴喜惊讶的道:“桃夭,你的力气好大哟!”
湖水轻轻晃动着被冷冷的月光折射出潋滟的流光,俪妃纤瘦的影子影影绰绰倒映在湖面上,桃夭的脸隐在清冷的月色中晦暗不明,原本如箭般飞快的速度却缓缓的慢了下来。
俪妃心急的催促道:“桃夭,为何停了下来?”
桃夭却轻轻一笑,曼声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若是能葬身在此,定是极美的。您说是不是?俪妃娘娘!”(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千钧一发
清风徐徐,荷叶翻飞,一叶轻舟如蜻蜓点水般悄然滑过。银白的月色下一尾尺长的红鲤受惊般跃出水面,溅起的水滴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是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珍珠,带着最后的光辉一颗颗的落在了俪妃苍白绝望的俏脸上。那件墨绿色斗篷散在湖面上,就像一片巨大的荷叶,被俪妃拖拽着一起慢慢沉入湖底。
在那一刹那,俪妃却异常的平静,她的脑海里不由闪现了五年前的那一个春天。在烟雨蒙蒙的江南湖畔,一位华服锦衣的俊美男子与一位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少女的邂逅。
“小姐,请问江南梅府可在这附近?”男子的笑容温和有礼。
“这前面就是梅家祠堂,所以方圆几十里都是姓梅的,公子你究竟是想找哪个江南梅府?”少女的笑容狡黠而又明媚。
男子略一沉吟,随即笑道:“自然是能织出小姐身上这件烟霞锦的江南梅府......”
湖水渐渐漫过俪妃的颜面,她的嘴角溢出一串珍珠般的水泡,她心中发出无声长叹。如果那天没有偷偷穿那件上供的烟霞锦该多好,也许她还是梅府娇滴滴的大小姐,或者嫁了一户门当户对的公子,或者与一穷书生暗暗私定终身。不管如何她都会过着相夫教子的悠闲日子,而不是孑然一身的葬身在这肮脏的湖底,成为鱼儿的腹中食。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她只希望来世不要再遇上那绝情的男子。不要再成为一颗被人操纵的棋子。俪妃的嘴角微微弯了弯,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曾经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渐渐无力的闭合。
昏暗的慈宁宫内万籁俱寂。馥郁芬芳的安息香在鎏金麒麟兽鼎里冒出乳白色的烟雾,太后高床软枕睡得十分香甜。一群太监与禁卫军将这慈宁宫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老鼠都闯不过去。郭皇后则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还有贴身宫女在偏殿焦急的等待消息。
不一会,一个小太监拿着郭皇后的令牌穿过重重禁卫进到偏殿。郭皇后看见他不由神色一动,立刻挥挥手让身边人暂时都退了下去。
那小太监趁机上前,压低了声音禀报道:“桃夭已经得手!”
“太好了!”郭皇后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她微微一笑。冷声命令道:“今夜负责拱卫西门的禁卫军都尉听说是姓蒋的,让桃夭乔装打扮趁乱从西门出去。”
小太监一愣,呐呐的道:“今夜四门皆守卫森严。桃夭这个时候去闯只怕很容易被抓住。”
“你敢质疑本宫的决定?”郭皇后一双明媚的眼眸垂睨着他,原本得意的微笑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层毫无温度的冰壳,那寒冷渐渐从她眸中弥漫开。就连说话都透出森森寒意。
小太监浑身一颤。立刻跪倒连连磕头道:“奴才一时嘴快,请娘娘恕罪!”
郭皇后极为不耐的道:“退下,把本宫的话带给桃夭。”
“是。”小太监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瑟瑟秋风穿过被掀开的厚密门帘轻飘飘的吹进偏殿,引得红烛摇曳,帷帐轻晃。郭皇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掩饰了心中的激动。做棋手暗中操控生死的感觉果然很好。难怪每个男人都渴望手握权力,有了无上权力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能将那些讨厌的人,碍事的人像蚂蚁一样慢慢碾死。
乾清宫外是整个皇宫最热闹的地方。震天的喊杀声让赵全瑟瑟发抖,坐立难安。让本就面色枯黄,精神不济的朱显更加阴郁阴鸷。他万万没想到原本想要来个瓮中捉鳖的局势会变得如此混乱,不但朝廷上有着数不清的乱臣贼子,这皇宫内被朱毅收买的太监,宫女一样不少。
一群禁卫军正在忙忙碌碌的搬动着十几具太监的尸体,宫女们则战战兢兢的提来一桶一桶的清水,冲洗台阶下残留的斑斑血迹。
朱显皱眉瞥了瞥那些被抬出去的太监尸体,好在先前在翻看账册时特意留了心眼,记住了几个管事太监的名字。而倒在台阶下的那一群太监,皆是那些榜上有名管事太监的徒子徒孙。想到这里,朱显的背心里不由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禁卫军及宫女们的手脚很快,短短的时间,寝殿里重新变得井然有序,威严肃穆。任谁也看不出,这里前不久还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厮杀。
大殿门“啪”的一下被人给大力推开,顶盔束甲腰悬宝剑的吴奇峰夹带着一股凉风大步走了进来。被那凉风一刺激,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的朱显忍不住又抖心抖肺的咳嗽起来。
赵全慌忙上前抚胸拍背,好一番折腾后,朱显才慢慢平静下来。吴奇峰趁机抱拳禀报道:“皇上,微臣与禁卫军的诸位弟兄一起将那些叛徒杀退,如今睿亲王带着残余的手下已经往慈宁宫方向逃窜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寻求太后娘娘的庇护。”
方才剧烈的咳嗽让朱显的嗓子里冒出一股浓浓的铁锈味,他“啪”的往外一吐,居然是一口刺目的鲜血。赵全心中一慌,尖厉的呼喊道:“快传太医,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部都传来......”
“闭嘴!”谁知赵全的呼唤还未落音,立刻遭到了朱显无情的呵斥。看着那口鲜血朱显同样心惊惶恐,可是做为帝王,他同样知道此刻稳定军心的重要。他铁青着脸,重重的喘息了一声,恶狠狠的道:“谁要是敢声张出去,与叛贼同罪论处。”赵全如被突然掐住了脖子,那尖厉的呼唤声立刻戛然而止。
“乱臣贼子怎配睿亲王的封号,传旨下去褫夺睿亲王的封号贬为庶民。”朱显继而冷冷的对吴奇峰道:“慈宁宫已经被皇后带人包围的如同铁桶般严密。你立刻带人去协助皇后捉拿叛贼朱毅,若是叛贼依然负隅顽抗,可就地格杀。”
“就地格杀”四个字就像是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森然冷意。吴奇峰却不以为意,他立刻一抱拳,粗声粗气的道:“臣遵旨!”
姚女官捧着一只朱漆梅花茶盘款款而入,正好与大步而出的吴奇峰擦肩而过。赵全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茶盘,轻声询问道:“你不是陪着皇后娘娘在慈宁宫保护太后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姚女官垂眸浅笑,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轻轻摇晃着,在明亮的烛光下折射出妖异的血红光芒。她温婉的道:“夜长露重。皇后娘娘担心皇上精神不济,特意亲手熬了紫参雪鸡汤让我送过来。”
赵全悄悄的道:“皇后娘娘有心了,只是皇上眼前身子不适。用不得参。”
“用不得参?”姚女官面上流露出一抹失望,喃喃道:“那倒是白费娘娘一片心意了。”
“赵全,你什么时候充当太医了?”原本半卧在明黄祥云纹软枕上闭目养神的朱显忽然睁开混黄的双眸,冷冷的道:“拿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用参无异于饮鸩止渴。可如今他的精神已经不济。今晚却绝对不能有一丝疏忽。朱毅已经红了眼,他何尝又不是满腔怨怼,以至于语调中隐隐带上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赵全忙低了头道:“奴才知罪!”他慌忙接过茶盘中的白玉莲花碗,触手生温,里面褐色的紫参雪鸡汤散发着浓烈的参香,果真是用料十足。
鸡汤温度适宜正好可以入口,赵全舀了一勺刚刚送到朱显嘴边,殿外忽然有人大喝道:“慢着!”赵全的手下意识顿住了。原本含笑望着他的姚女官面上一僵。温婉的笑容顿时在唇边凝结。
郭承嗣浑身是血,手握一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钢刀。他站在宫门口。神色很是焦虑,一边疾步而来一边厉声喝道:“这汤不能喝!”
赵全呐呐的道:“这可是皇后娘娘亲手熬得紫参雪鸡汤,怎么会不能喝?”朱显心中一动,枯槁的面上浮现出惊怒与后怕。
郭承嗣已经走到朱显面前,将还在滴血的钢刀插回刀鞘,抱拳行礼后,顺手接过赵全手里的白玉莲花碗放在鼻端闻了闻。随即他浓眉一蹙,逼视着半垂着眼眸的姚女官,慢慢的道:“既然是皇后娘娘亲手熬得,这碗汤为何是由姚女官从坤宁宫带出来?”
这话本来没有问题,可是殿内所有人都知道,郭皇后今晚一直在慈宁宫守护太后,怎么可能到坤宁宫去亲手熬什么鸡汤。分明是姚女官在撒谎,她为何要在此紧要关头撒谎?原因呼之欲出。
赵全浑身一抖,立刻砸了手里的白玉莲花碗,顺手拿起塌边一个黄铜烛台紧紧护在胸前充当武器。一双绿豆般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警惕的注视着姚女官的一举一动。
姚女官垂眸望着地上那些褐色的水痕如毒蛇般蜿蜒爬行,她嘴角一撇露出一抹遗憾,终究是功亏一篑呀!胸腹中翻腾的剧烈疼痛再也压抑不住,她小嘴一张,一口乌黑的鲜血喷射而出,她颓然的倒了下去。
姚女官迅速变黑的尸体夹杂着那刺鼻的血腥味让赵全差点吐了出来,朱显心中波澜起伏,他枯槁的面上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千防万防,千算万算,却差点在最后关头让身边人给暗中算计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暴怒的喝道:“来人,将这个贱人的尸体拖出去,挫骨扬灰。”
“是。”一大批禁卫军应声而来。
“慢着!”郭承嗣大声喝止,他对朱显一抱拳,道:“此人乃中毒而死,她的尸体必定含有剧毒,还是小心些,直接火化了吧!”
朱显沉默片刻,才疲惫的挥挥手道:“就按武显将军说的做。”
“是。”禁卫军找来一****被胡乱裹住姚女官的尸体,就这么抬走了。
郭承嗣高大的身躯忽然晃了晃,朱显这才注意到郭承嗣的身上有粘稠的血液一滴滴往下落。他不由惊呼道:“承嗣,你受伤了!”他慌忙对赵全吩咐道:“快去传太医来为武显将军瞧瞧!”
“不用了。”郭承嗣喘着粗气,自己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不甚在意的道:“臣身上有金疮药,劳烦赵总管为臣上个药就成。”
赵全自然是义不容辞,郭承嗣脱了上衣,露出背后两道皮开肉绽的狰狞伤口,由着赵全慌手慌脚的给自己上药。朱显在一旁瞧得触目惊心,他却似浑不在意。
待药上好了,郭承嗣重新披上外衫,朱显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承嗣,幸好你来得及时。”
“是臣侥幸而已。”郭承嗣整理好衣服,极有耐心的解释道:“本来脱困后想去坤宁宫瞧瞧太子是否安全,谁知却看见姚女官居然端了这碗东西从坤宁宫出来。这汤气味虽然浓郁,却掩饰不住里面那奇异的苦味。臣当时在草原身中毒镖,那镖上抹的毒药就散发着这种独特的气味,据说此毒名叫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那不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草药嘛?”赵全忍不住插嘴道。
郭承嗣微微一笑,道:“这个七叶一枝花与那个七叶一枝花不同,乃是七种毒草加一种毒花混合而成的毒药,它来自塞外,在咱们中原极为罕见。”说话间他不由想起当日钟紫苑为了弄清楚究竟是哪七种毒草不惜以身试毒的情景,他面上不由一阵恍惚。
赵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咂舌道:“好家伙,七种毒草加一种毒花,难怪死状会这么难看。”随即他又呵呵笑道:“不过,幸好武显将军命大,中了这样的奇毒都死不了!”
郭承嗣淡然一笑,道:“那是因为我有一位祸福相依,生死相伴的好妻子。”
赵全愕然笑道:“奴才竟然不知武显将军已经娶妻了!”
“可是那位让叛贼朱毅神魂颠倒的前院判钟瑾川家独女,钟紫苑?”朱显忍不住出言询问道。他前不久才暗中见过钟紫苑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不错!”郭承嗣坦然道:“微臣当时身中剧毒,夫人怕微臣会命不久矣,就指了天上明月为媒,蜀王世子朱斐为证婚人,请了全军的将士作为见证,与微臣举行了婚礼。
朱显听了不由长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神色中流露出向往也有些羡慕。(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挟持
说话间,一个禁卫军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飞奔进来禀报道:“皇上,叛贼朱毅与他的手下被禁卫军驱赶,慌不择路逃进了寿康宫。如今吴统领带领禁卫军已经将寿康宫团团围住,只是叛贼拿了娴妃娘娘还有寿康宫其她的嫔妃们做要挟,还请皇上示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显面色一凛,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巧?”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巧,太后的慈宁宫与娴妃的寿康宫挨得极近,是朱毅逃窜时的必经之路。只是按理说宫中就这么几位妃位的娘娘,宫殿的护卫应该极为周全才是,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朱毅与他的手下闯了进去?
娴妃那张与世无争,淡薄寡欲的芙蓉面不经意的闯入他的脑海中。娴妃也是他当太子时就纳入府里的老人,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宠爱,却还是稳稳坐着妃位,就是因为她这份与世无争让朱显觉得安心。
可惜朱显的不舍也十分有限,转眼他收了面上的黯然,异常冷酷的道:“告诉吴奇峰,叛贼朱毅拿谁做挡箭牌都没用。一个时辰后,若他还是不能将叛贼拿下就让他自己提头来见。”
“是。”禁卫军得了确切的圣旨,立刻抱拳行礼后飞快离去。
郭承嗣坐不住了,他起身抱拳道:“皇上,臣请旨前去助吴统领一臂之力。”
朱显放缓了语气,好声劝道:“承嗣,你身上的伤不轻。那边已经形成合围之势。那叛贼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出去,抓住他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还是与朕一起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郭承嗣沉声道:“臣的爹娘已经落入贼人的手中,臣想亲手抓住贼人换取爹娘的平安。请皇上恩准。”
朱显闻言不由勃然色变,他瞋目切齿的怒道:“去吧!朕准了。”
“谢皇上恩典。”郭承嗣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赵全看着他后背处隐隐透出血迹的绷带,极为钦佩得道:“要论对皇上的忠心,这武显将军若是算第二可就没人敢厚着脸皮算第一了。”
朱显枯槁的颜面越发阴沉,沉默了半响后,他终于点头道:“不错。承嗣是极好的,他以后将会是辅佐太子的顶梁柱之一。”
寿康宫外丢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尸体。蔓延着浓郁的血腥之气。高高的院墙上架起了一张又一张被拉得圆圆的铁弓,无数闪着寒光的锋利箭头对准了寿康宫右侧的一处偏殿。
偏殿大门紧闭,娴妃与几个居住在偏殿的低位嫔妃都被关在其中。因为她们大都是在睡梦中被拉起来强行驱赶过来的,这些女子个个都是身穿中衣。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些女子中以娴妃的位分最高,又与朱毅相熟,于是她壮着胆子道:“王爷,咱们都是一些被遗弃的可怜人,还请王爷放咱们姐妹一条生路吧!”
“王爷,您心心好,放过我吧!”
“王爷,奴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皇上是不会在乎的。请您放过奴家吧......”
娴妃才开了个头,其她的低位嫔妃就哭哭滴滴,叽叽喳喳的乱叫起来。“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朱毅暴虐的怒吼道:“谁要是再发出一点声音,本王就割了谁的舌头。”
此刻的朱毅发髻散乱,双目赤红,手里染血的宝剑因为厮杀太过而豁了无数的小口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索命冤魂。屋里的嫔妃们没有谁会怀疑他的威胁,于是个个惊恐的堵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面前的恶魔,就成为剑下亡魂。
朱毅刷的一声收了宝剑,他极为不耐烦的在偏殿里来回踱着步,显得心神不宁。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却是两个身穿太监服侍的内侍急急赶来了。
他们大步冲到朱毅面前,喘着气道:“王爷,姚锦瑟的尸体被抬出了乾清宫,她失手了。”
“什么?她也失手了?”朱毅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他眸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如消失殆尽。姚锦瑟是他埋藏最深的一颗棋子,就像是被朱显安排到他身边的采茵。从未做过别的任务,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对方最致命的一击。为何采茵能成功姚锦瑟却失败了?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朱毅极为不甘的仰天怒吼!把原本就心惊胆战的各位嫔妃们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
朱毅一张俊脸已经扭曲到让人不敢直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不管是谁对上他猩红暴虐的眸子皆是浑身发抖暗自心惊。朱毅满目狰狞而又绝望的道:“既然天不佑我,各位嫂嫂就休怪臣弟要拉着你们一起上路。”
他猛地抽出鞘中的宝剑,几滴剑上残留的血液飞溅出去,弄花了娴妃苍白的面庞。偏殿中的几个女子闻言不由慌乱的尖叫起来,有个胆小的甚至直接吓昏了过去。
“等等,王爷!”朱毅的几个手下忙扑过来分别抱住他的腰身及胳膊,阻止了朱毅疯狂的举止。他们还想跟着朱毅博一场大富贵,可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于是纷纷劝道:“王爷息怒,就算暂时输了眼前这一局,咱们还可以重新再布下一局,只要没死就会有希望。”
朱毅惨然笑道:“一子错满盘皆输,朱显不会再给我翻身的机会。与其让他活捉百般羞辱,本王还不如来个痛快。”
“王爷,王爷,你忘了,前面就是慈宁宫。只要进了慈宁宫咱们就有一线生机。”抱着他腰身的属下拼命的叫道:“当今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只要咱们求得了太后庇护就不会死。哪怕会被立刻打入刑部大牢,可只要熬到皇上驾崩的那一天,咱们就有机会卷土重来。”
“我也想进慈宁宫。”朱毅苦笑道:“只是从乾清宫到寿康宫咱们的人几乎已经死绝,想要闯进那早已布下无数天罗地网的慈宁宫只怕比登天还难。”
“不难,不难,咱们可以请娴妃娘娘带路。”那名属下不慌不忙的道:“娴妃乃是堂堂二品的宫妃,论身份只怕比外面的吴奇峰还有高上整整一级。咱们趁乱请娴妃娘娘在前带路,只要几步就能进那慈宁宫,咱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一番话让本就心慌不已的娴妃惊得差点背过气去,却让满心绝望的朱毅重新获得一丝希望。他一把紧紧抓住娴妃颤抖的手腕,狞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娴妃娘娘了。”
吴奇峰恰好听到了朱显所说的,一个时辰必须拿下朱毅的旨意。他刚刚举起手准备下令强攻,却见那扇紧闭的大门“啪”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就见穿着藕荷色中衣,披散着乌发,面容惶恐苍白的娴妃被人推搡着,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娴妃纤细修长的脖子旁还搁着一把寒光四溢的钢刀,瘦削的身子护住了身后之人的要害。就听那人厉声喝道:“让开,通通让开。这可是你们尊贵的娴妃娘娘,若是不小心被伤着了,小心你们狗头不保。”
吴奇峰眸光一沉,随即一抬手厉声喝道:“且慢!有话好说,你们先放开娴妃娘娘。”
那人见吴奇峰果然投鼠忌器,心中不由大为得意,他慢慢推着浑身发抖的娴妃逐渐出了偏殿,而在他身后,几个低位嫔妃也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极不甘愿的被推了出来。在她们身后也分别藏着二三个朱毅的手下,只是天色很黑,他们又都穿着绛色内侍服,吴奇峰一时半会居然看不出朱毅究竟躲在谁的身后。(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束手就擒
娴妃的性子与她的封号极为相似,在后-宫中一直是娴静祥和,与世无争。她什么时候见识过如此激烈的场面。一张还算秀丽的颜面此刻涕泪交加狼狈无比。她却全然不顾只惊惧的嘶声叫道:“退后,都退后,要是伤了诸位嫔妃,小心皇上不会轻饶了你们!”
那些低位嫔妃也边哭边惊惧的尖叫道:“听到没有,快点退开,让他们走,让他们走......”
趴在围墙上的禁卫军们见下面的逆贼居然劫持了大量宫妃做人质,于是大多都迟疑起来。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向面沉似水,沉默不语的吴奇峰。
躲在宫妃后面的逆贼们见禁卫军们果然因为投鼠忌器不敢动弹,不由暗暗得意。他们缓缓的往寿康宫的大门移动,眼见他们离大门越来越近,吴奇峰终于出声问道:“偏殿里可还有逆贼藏身?”
一个禁卫军立刻回道:“属下悄悄看过,偏殿已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吴奇峰垂眸往下望去,阴鸷的目光如刀锋般在院中那些躲在宫妃身后,藏头藏尾不敢出头的逆贼身上不住的打量游移。他知道朱毅此刻一定隐身在这群人当中。可恨天色太过黑暗,让他瞧不真切。可是再拖下去让这群逆贼逃离了寿康宫,不但他这个统领算是做到头了,只怕连项上人头也会保不住。
吴奇峰犹豫片刻,终于举起手。异常冷酷的厉声喝道:“准备,放......”
“箭”字还未出口,他周围的无数张铁弓已经被拉得“嘎吱”直响。下面一片慌乱,有人惊恐的叫道:“吴奇峰,你不要命了,敢狙杀宫妃?”
也有几个女子慌乱惊惧的尖叫:“不要,不要啊!我还不想死.......”一场疾风骤雨眼见着即将来临。
“等等!”郭承嗣及时赶到,阻止了吴奇峰莽撞的行为。他犀利的眸光飞快往下扫了一圈,随即一伸手厉声喝道:“拿弓箭来。”立刻有一位禁卫军递出一张铁弓及一壶羽箭到他面前。
郭承嗣张扬的一笑。他伸手从箭壶中取了一根羽箭,将羽箭搭在弓弦上,双臂一用力立即将它拉成了满圆。他瞄准了娴妃身后一位贵人的右腿外侧。紧扣弓弦的右手一松。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激-射而出,挨着那位贵人的右腿狠狠扎进她身后男子的大腿。
男子毫无防备,应声摔倒,引起周边人一阵恐慌的尖叫。那位贵人更是直接吓昏了过去。郭承嗣却将手里的铁弓抛给一旁的禁卫军。而后微笑道:“吴统领,可以下去抓人了。”
“抓人?”吴奇峰皱起眉,不可置信的道:“武显将军的意思是......难道中箭的就是逆贼朱毅?”
郭承嗣冷冷一笑,道:“统领只管放心,逆贼朱毅与我一起长大,不管他化成什么样子都别想逃过我这双眼睛。”
吴奇峰闻言不由大喜,他立刻厉声喝道:“立刻破门,抓人!抓到逆贼朱毅者。记首功一件,皇上那里必重重有赏!”
禁卫军们齐齐欢呼一声。果然破了寿康宫的大门,强行闯了进去。朱毅的那些手下本来就因为朱毅意外中箭而慌乱,再见这些禁卫军一个个就像是吃了-春-药似的“嗷嗷”叫着,举着钢刀冲了进来,根本就不管那些宫妃的死活,于是明白大势已去。
有心生绝望的开始胡乱砍杀宫妃,而宫妃们不甘引颈就戮开始反抗逃窜。也有人七手八脚的抬起朱毅,想要闯出包围。整个寿康宫顿时乱做一团。
不过在禁卫军的强势镇压下,局面很快被控制下来。毫无意外的,大腿中箭不能行走的朱毅被禁卫军们团团包围。他那些手下负隅顽抗,已经被杀戮殆尽。就算其中有两个在关键时刻想要倒戈相向,束手就擒的,也被吴奇峰一刀一个利落的解决了。
郭承嗣大步走到狼狈的坐在地上,颓然垂着头的朱毅面前,他居高临下冷冷看着朱毅,沉声道:“你输了!”
“我输了!我输了!哈哈哈,我努力了整整八年,还是输了!我好不甘心呀.......”朱毅张狂的大笑起来。郭承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到他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哽咽。
他大腿处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就像是一朵又一朵艳丽妖媚的彼岸花,如此惊心动魄。尽管流出的血是暖的,朱毅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凉了。
对于朱毅的绝望,郭承嗣却嗤声冷笑,他毫不客气的道:“原来为了所谓的皇图霸业,你已经蝇营狗苟的钻营了整整八年,我与朱斐还真是错看了你。”
朱毅惨然一笑,道:“你不是皇族嫡系血脉,不会明白这种时时刻刻被人提防操控,凡事只能隐忍退让的痛苦......总之时运不济,天不佑我!”
“不要为你的蓬勃野心找借口。”郭承嗣忍不住讥讽道:“若是真有这么痛苦,你大可以要求离开长安,回去封地做个一方霸主,岂不是逍遥自在。可事实上你宁可被皇上百般猜忌提防也不愿意离开长安,就证明你的谋反之心并没有那么无辜。”
郭承嗣的话让朱毅面色一滞,他张了张嘴,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朱毅被抬走暂时押入内务府的大牢,那些在混乱中被刺伤的宫妃也得到了太医的救治。只是有两个倒霉的宫妃,一个被砍断了手臂,一个被划开了面颊,虽然没死却也是等于被废了。
娴妃茫然的站在院子里,怔怔的看着那两个受伤的宫妃哭天喊地的被人抬走,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觉得全身就如被浸入了冰水里,寒彻入骨。
先前吴奇峰敢不顾宫妃们的死活下令放箭,就证明他是明确得了皇上的旨意,才敢如此胡作妄为。想到相伴了十年的良人居然如此薄情寡义,为达目的可以毫不犹豫的推自己去死。娴妃的一张俏脸一片煞白,大颗大颗代表痛苦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无声的滑落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混战
听闻朱毅被擒并被关入了内务府的大牢,朱显原本强撑的精神一泄,人立刻颓然的软倒。把赵全唬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却见他半闭着眼眸,疲惫的挥了挥手,道:“退下,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赵全从未见过朱显如此消沉的模样,心中不由忐忑不安,他不敢违背朱显的命令,只得悄悄退出寝殿,将所有闻声而来欲探其口风的宫妃们全都拦在了外面。
拿下朱毅后,心急如焚的郭承嗣没有多做停留。他立刻点了一队禁卫军,趁着夜色未明,用皇上的令牌走东门出了皇宫,欲往睿亲王府去营救镇国公夫妻。
虽然朱显是突然发难并及时紧闭宫门,让这场厮杀被遏制在皇城内。可那些对朱毅忠心耿耿的部属们陡然与宫内断了消息,他们索性如疯了般在通往皇宫的各条路上到处杀人放火,试图让这场大混乱给被困宫内的朱毅制造机会。
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俨然就是一群从地狱中放出了索命恶鬼。弄得长安城混乱不堪,人心惶惶。
而驻扎在长安城外丰台大营的十万官兵因为没有皇上旨意,不能随意进城,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长安陷入混乱却束手无措。平乱的任务全都压在了负责内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们的肩头。
刑三是朱毅暗中安插在五城兵马司中职务最高的下属,因为他被采茵擒住后。那些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帮凶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又重新回到了朱显麾下。只是他们平时恐吓百姓,抓个小偷,砸个商铺还行。如今要他们真刀真枪的镇压这群玩命之徒。就显得力不从心。
他们没有法子阻止这群叛贼制造的动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叛贼一步一步朝着皇宫逼近。终于,叛贼们在东门与郭承嗣及那队禁卫军相遇。
眼见一场厮杀一触即发,只是郭承嗣带出的禁卫军只有数百人而已,而那群叛贼却有数千人之多。郭承嗣望着远远跟在叛贼后面,只敢摇旗呐喊却不敢靠近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们,心头又惊又怒。
他“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毫不畏惧的怒吼道:“围攻皇宫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的主子已经在宫里束手就擒。你们还妄想负隅顽抗,简直是找死!聪明的。就放下武器,还能从轻发落,不然就等着全家一起为叛贼朱毅陪葬吧!”
郭承嗣的话立刻引起对面叛贼的慌乱,只是这些人如赌徒般。把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了朱毅身上。怎么可能被郭承嗣这一二句话给吓退。他们慌乱了片刻后立刻嗷嗷叫着,疯狂的朝着郭承嗣及那些禁卫军们扑去。
郭承嗣毫不示弱的率领禁卫军们迎上前,欲给这些狂妄的叛贼们迎头痛击。忽然,在叛军的左侧飞出无数根被削的锋利无比的青竹竿。这些青竹竿从密集的叛贼群中飞过,立刻有无数的叛贼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青竹竿刺得肠穿肚烂,满身飙血,伤亡惨重。
这样熟悉的出场方式让郭承嗣惊喜万分。他高声唤道:“符叔!”
符思远骑着高头大马应声而出,他高声笑道:“臭小子。喊符叔也没有用。这天大的功劳怎么可能只让你一人独享,怎么也得分你符叔一杯羹才行。杀呀!”在他的吆喝下,随他而来的数百长公主护卫就像打了鸡血般,从叛贼队伍的斜里杀出,冲进叛贼的内侧,生生截断了他们的队伍。
“世子爷,还有我们,我们也来助你!”
符思远刚刚趁乱杀进叛贼队伍,就见右侧又突兀的出现了一队同样穿着侍卫服饰的人马。郭承嗣仔细看去,领头的除了荣喜外,居然还有据说被朱毅控制住的镇国公。
已经数年未上过战场的镇国公,重新披上战袍,紧握跟随他出征过无数次的三尖刀,威风凛凛,雄风不减当年。就见他一挥手,跟随在他身后的侍卫们纷纷取下背上的铁弓,瞄准了叛贼密集处。几百支闪着寒芒的利箭争先恐后的飞射出去后,那群悲催的叛贼又呼啦啦的被射倒了一大片。
看到镇国公毫发无伤出现的那一刹,郭承嗣有些傻眼!不过大敌当前不是他们倾诉的好时机。郭承嗣高高举起手中的宝剑,恶狠狠的杀入叛贼的队伍。
原本跟在叛贼后面远远吊着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们,见这群叛贼前路被郭承嗣及禁卫军们挡住,侧边又被大驸马以及镇国公带领的侍卫们杀的狼狈不堪,阵脚大乱。他们也终于鼓起勇气,牢牢咬住叛贼队伍的尾巴,大肆砍杀起来。
几方人马的合围,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叛贼们瞬间土崩瓦解,除了大多数的人死于这场混战外,其余有一小部分机灵的找准时机流窜进了那些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的小巷里。
巷战可是五城兵马司的强项,他们神气的带着那些护卫以及禁卫军们,在一条条的小巷里开始对那些叛贼进行最后的围追堵截。
渐渐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原本声势浩大的叛贼几乎十去**,这场明面上的动乱终于落下了帷幕,可郭承嗣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因为看过账册的他知道,还有更大的浩劫在等待时机爆发。
镇国公不知道他此刻烦乱的心思,他收了染血的三尖刀,取了头盔,拍着郭承嗣的肩膀豪迈的笑道:“咱们父子俩还是第一次上阵杀敌,真是过瘾啊!”
郭承嗣这才询问道:“您与母亲不是被扣在睿亲王府吗?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镇国公惊诧的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那是人家在哄你呢!自从四个月前传出你落入黑水河阵亡的消息后,你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她还在后院建了一座小佛堂,****为你抄写佛经,连府门都没有出过,怎么可能被扣在睿亲王府。”
郭承嗣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定是自己成功拿到账册让朱毅慌了手脚,才会想出这么一场用假玉佩让自己自乱阵脚,而后再趁机骗取账册的好戏。可惜倔强的郭承嗣并没有上他的当,想必此刻的朱毅也是满心郁闷吧!
忽而镇国公一眼瞥到了郭承嗣后背处因为用力而重新裂开的伤口,他皱皱眉,极为不满的道:“这是谁给包的伤口?水平也太差了。荣喜,还不去把少夫人请来,为你们世子爷重新包扎伤口。”
“是。”荣喜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立刻调转马头疾奔而去。
“少夫人?爹,你见过紫苑了?”郭承嗣闻言,面上有些吃惊也有些羞赫。他与钟紫苑隐姓埋名回到长安后,直接就秘密进宫,根本就没有机会回镇国公府,也没有机会让钟紫苑见镇国公夫妻。不过听镇国公的语气,看来他不但与钟紫苑见过面了,似乎还对钟紫苑十分的满意。
想到这里,郭承嗣心中不但感到诧异同时也觉得非常的庆幸。他原本怕镇国公夫妻会嫌弃钟紫苑的家世,所以打算请朱显赐婚,来个先斩后奏的。没想到钟紫苑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镇国公的认可,看来这段时间他是白担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先前他阵亡的假消息传回来,让镇国公夫妻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如今儿子突然生龙活虎的回来了,据说还是这位神医媳妇救回的性命,他们只会对钟紫苑感恩戴德,哪里还会觉得不满意。
就听符思远笑道:“不错,是钟丫头说皇上突然要对朱毅下手,城内只怕会有一场大乱。丰台大营的官兵无诏不得入城,而那五城兵马司的人又是不济事的。想要维持住长安的局势,还得靠城内各府的护卫一起通力合作才行。我觉得钟丫头所说的极有道理,可是旁人我又不太相信。于是带着钟丫头去镇国公府见了你爹娘,顺便召集你们府里的护卫,组织起这支战斗力超强的队伍。怎么样?得感谢你符叔我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混战
听闻朱毅被擒并被关入了内务府的大牢,朱显原本强撑的精神一泄,人立刻颓然的软倒。把赵全唬了一跳,忙上前查看。却见他半闭着眼眸,疲惫的挥了挥手,道:“退下,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赵全从未见过朱显如此消沉的模样,心中不由忐忑不安,他不敢违背朱显的命令,只得悄悄退出寝殿,将所有闻声而来欲探其口风的宫妃们全都拦在了外面。
拿下朱毅后,心急如焚的郭承嗣没有多做停留。他立刻点了一队禁卫军,趁着夜色未明,用皇上的令牌走东门出了皇宫,欲往睿亲王府去营救镇国公夫妻。
虽然朱显是突然发难并及时紧闭宫门,让这场厮杀被遏制在皇城内。可那些对朱毅忠心耿耿的部属们陡然与宫内断了消息,他们索性如疯了般在通往皇宫的各条路上到处杀人放火,试图让这场大混乱给被困宫内的朱毅制造机会。
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俨然就是一群从地狱中放出了索命恶鬼。弄得长安城混乱不堪,人心惶惶。
而驻扎在长安城外丰台大营的十万官兵因为没有皇上旨意,不能随意进城,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长安陷入混乱却束手无措。平乱的任务全都压在了负责内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们的肩头。
刑三是朱毅暗中安插在五城兵马司中职务最高的下属,因为他被采茵擒住后。那些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帮凶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又重新回到了朱显麾下。只是他们平时恐吓百姓,抓个小偷,砸个商铺还行。如今要他们真刀真枪的镇压这群玩命之徒。就显得力不从心。
他们没有法子阻止这群叛贼制造的动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叛贼一步一步朝着皇宫逼近。终于,叛贼们在东门与郭承嗣及那队禁卫军相遇。
眼见一场厮杀一触即发,只是郭承嗣带出的禁卫军只有数百人而已,而那群叛贼却有数千人之多。郭承嗣望着远远跟在叛贼后面,只敢摇旗呐喊却不敢靠近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们,心头又惊又怒。
他“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毫不畏惧的怒吼道:“围攻皇宫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的主子已经在宫里束手就擒。你们还妄想负隅顽抗,简直是找死!聪明的。就放下武器,还能从轻发落,不然就等着全家一起为叛贼朱毅陪葬吧!”
郭承嗣的话立刻引起对面叛贼的慌乱,只是这些人如赌徒般。把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了朱毅身上。怎么可能被郭承嗣这一二句话给吓退。他们慌乱了片刻后立刻嗷嗷叫着,疯狂的朝着郭承嗣及那些禁卫军们扑去。
郭承嗣毫不示弱的率领禁卫军们迎上前,欲给这些狂妄的叛贼们迎头痛击。忽然,在叛军的左侧飞出无数根被削的锋利无比的青竹竿。这些青竹竿从密集的叛贼群中飞过,立刻有无数的叛贼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青竹竿刺得肠穿肚烂,满身飙血,伤亡惨重。
这样熟悉的出场方式让郭承嗣惊喜万分。他高声唤道:“符叔!”
符思远骑着高头大马应声而出,他高声笑道:“臭小子。喊符叔也没有用。这天大的功劳怎么可能只让你一人独享,怎么也得分你符叔一杯羹才行。杀呀!”在他的吆喝下,随他而来的数百长公主护卫就像打了鸡血般,从叛贼队伍的斜里杀出,冲进叛贼的内侧,生生截断了他们的队伍。
“世子爷,还有我们,我们也来助你!”
符思远刚刚趁乱杀进叛贼队伍,就见右侧又突兀的出现了一队同样穿着侍卫服饰的人马。郭承嗣仔细看去,领头的除了荣喜外,居然还有据说被朱毅控制住的镇国公。
已经数年未上过战场的镇国公,重新披上战袍,紧握跟随他出征过无数次的三尖刀,威风凛凛,雄风不减当年。就见他一挥手,跟随在他身后的侍卫们纷纷取下背上的铁弓,瞄准了叛贼密集处。几百支闪着寒芒的利箭争先恐后的飞射出去后,那群悲催的叛贼又呼啦啦的被射倒了一大片。
看到镇国公毫发无伤出现的那一刹,郭承嗣有些傻眼!不过大敌当前不是他们倾诉的好时机。郭承嗣高高举起手中的宝剑,恶狠狠的杀入叛贼的队伍。
原本跟在叛贼后面远远吊着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们,见这群叛贼前路被郭承嗣及禁卫军们挡住,侧边又被大驸马以及镇国公带领的侍卫们杀的狼狈不堪,阵脚大乱。他们也终于鼓起勇气,牢牢咬住叛贼队伍的尾巴,大肆砍杀起来。
几方人马的合围,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叛贼们瞬间土崩瓦解,除了大多数的人死于这场混战外,其余有一小部分机灵的找准时机流窜进了那些密密麻麻如蜘蛛网般的小巷里。
巷战可是五城兵马司的强项,他们神气的带着那些护卫以及禁卫军们,在一条条的小巷里开始对那些叛贼进行最后的围追堵截。
渐渐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原本声势浩大的叛贼几乎十去**,这场明面上的动乱终于落下了帷幕,可郭承嗣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因为看过账册的他知道,还有更大的浩劫在等待时机爆发。
镇国公不知道他此刻烦乱的心思,他收了染血的三尖刀,取了头盔,拍着郭承嗣的肩膀豪迈的笑道:“咱们父子俩还是第一次上阵杀敌,真是过瘾啊!”
郭承嗣这才询问道:“您与母亲不是被扣在睿亲王府吗?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镇国公惊诧的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那是人家在哄你呢!自从四个月前传出你落入黑水河阵亡的消息后,你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她还在后院建了一座小佛堂,****为你抄写佛经,连府门都没有出过,怎么可能被扣在睿亲王府。”
郭承嗣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定是自己成功拿到账册让朱毅慌了手脚,才会想出这么一场用假玉佩让自己自乱阵脚,而后再趁机骗取账册的好戏。可惜倔强的郭承嗣并没有上他的当,想必此刻的朱毅也是满心郁闷吧!
忽而镇国公一眼瞥到了郭承嗣后背处因为用力而重新裂开的伤口,他皱皱眉,极为不满的道:“这是谁给包的伤口?水平也太差了。荣喜,还不去把少夫人请来,为你们世子爷重新包扎伤口。”
“是。”荣喜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立刻调转马头疾奔而去。
“少夫人?爹,你见过紫苑了?”郭承嗣闻言,面上有些吃惊也有些羞赫。他与钟紫苑隐姓埋名回到长安后,直接就秘密进宫,根本就没有机会回镇国公府,也没有机会让钟紫苑见镇国公夫妻。不过听镇国公的语气,看来他不但与钟紫苑见过面了,似乎还对钟紫苑十分的满意。
想到这里,郭承嗣心中不但感到诧异同时也觉得非常的庆幸。他原本怕镇国公夫妻会嫌弃钟紫苑的家世,所以打算请朱显赐婚,来个先斩后奏的。没想到钟紫苑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镇国公的认可,看来这段时间他是白担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先前他阵亡的假消息传回来,让镇国公夫妻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如今儿子突然生龙活虎的回来了,据说还是这位神医媳妇救回的性命,他们只会对钟紫苑感恩戴德,哪里还会觉得不满意。
就听符思远笑道:“不错,是钟丫头说皇上突然要对朱毅下手,城内只怕会有一场大乱。丰台大营的官兵无诏不得入城,而那五城兵马司的人又是不济事的。想要维持住长安的局势,还得靠城内各府的护卫一起通力合作才行。我觉得钟丫头所说的极有道理,可是旁人我又不太相信。于是带着钟丫头去镇国公府见了你爹娘,顺便召集你们府里的护卫,组织起这支战斗力超强的队伍。怎么样?得感谢你符叔我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真相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长安城的上空却始终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在大街小巷里,四处可见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用马车收集那些四处散落的叛贼尸体。
宫门外的叛贼尸体最多,不过已经被全部拖走,只残留了一地滑腻粘稠的血迹。一群太监赶着水车,拿着扫帚忙忙碌碌的冲洗着地面。被太监们冲洗过的青石板地面重新变得光滑如镜,干净整洁。
一顶又一顶的软轿,马车络绎不绝的来到宫门口。从里面下来的各位大臣们,侧头看着那还未打扫干净的血迹个个都是面色阴沉,神情凝重。
而那些掌握各方势力的勋贵们更是收了以往的趾高气扬。他们个个缩着脖子,陪着小心,就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生怕会惹得那些镇守在宫门口的禁卫军们多看一眼。
富丽堂皇,威严奢华的金銮殿内虽然聚集了大批文臣武将,却显得异常安静。有那些年老成精的,只负着双手闭目养神,不管是谁想要暗中询问昨晚的情况,绝对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有那些年少沉不住气的,在询问无果,无人理会后,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其中最难受的,是那些曾经上了无数次奏章,叫嚣着强烈要求睿亲王摄政的数十位大臣。他们个个心惊肉跳,战战兢兢,不知接下来的朝会上,朱显该如何秋后算账。
很快到了辰时,赵全一甩拂尘尖声喝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满殿文臣武将的恭迎下,朱显将手搭在赵全的胳膊上。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明黄色,绣着十二条金龙的龙袍,头上戴着冕旒,冕旒前垂下的那一排晶莹的玉珠遮住他大半张脸。
尽管他容颜枯槁,步履缓慢,在场众人却无人敢小觑。因为就是这位他们以为病入膏肓,无力操持政事的皇上。悄无声息却又雷厉风行的拿下了声势如日中天的睿亲王朱毅。而那本要命的账册,就在这位看似衰弱,却依然手握生杀大权的皇上手中。
朱显一步一步艰难却又坚定的走向居中那座象征权利的龙椅。那张龙椅金碧辉煌,奢华宽大,同时又冰冷坚硬。他日渐孱弱的躯体坐在这张龙椅上,其实并不见得有多舒服。可是目前的他却需要这种力量的支撑。
在龙椅上坐稳后。朱显略抬了抬手,赵全立刻尖厉的喝道:“起!”
“谢主隆恩!”原本匍匐在地的百官这才爬起来,分两边站好。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出乎朱显的意料,整个金銮殿内居然死一般的安静。没人对昨晚长安的纷乱表示愤怒,也没人对皇宫里的骚乱表示好奇。朱显错愕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及悲凉,这些人装聋作哑,是在表示无声的抗议。还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个病入膏肓的皇上放在眼中?
朱显凌厉阴鸷的眼神在下首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面孔上冷冷刮过,脑海里却浮现出账册上记载的一个又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这些名字。绝大多数与殿内站着的这些国之栋梁重合在一起。
直到此刻,朱显心中都是一阵后怕,若不是他抢先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朱毅。估计只等他一死,这些人就会联合朱毅架空皇权,让年少继位的朱厚德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见自己倚重的臣子们铁了心的不肯开口,朱显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终于缓缓的开口了:“既然诸位没有话说,就听朕来说两句吧!”他一抬手,道:“将那本账册拿上来。”
听到“账册”两个字,大殿内终于骚动起来,不少人面露惶恐,也有不少人目含阴狠。不管众人心中究竟作何想法,那本牵动了无数人心神的账册被送到了朱显的手中。
朱显枯瘦的手指在账本那深蓝色的封皮上缓缓抚过,他长叹了一声,开口道:“这本账册昨晚终于被送到了朕的乾清宫......”他抬起眼皮扫了底下神情各异,眼巴巴瞧着自己手中账册的百官一眼,咳嗽了几声后继续道:“可朕不敢看呀!朕怕看了以后,待到下次上早朝的时候,这金銮殿起码要空上一大半。”
朱显话音一路,原本寂静无声的金銮殿终于骚动起来.......
昏暗的内务府监牢内,朱毅面色平静的端坐在椅子上,他的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他神态平静,丝毫看不出他目前阶下囚的尴尬处境。只是他的目光偶尔会在那碗口粗的围栏处扫过,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监牢外终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他嘴角的笑容开始放大,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朱显是被禁卫军用软轿抬进来的,今日的早朝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此刻他无力半倚在软轿里。还未开口,先是捂着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他咳得那样用力,一张蜡黄的脸上倒是多了一丝病态的红晕,旁人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他咳得太过用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会从他的体内咳出来。
赵全欲上前为朱显拍背,却被他喘着粗气抬手制止。赵全这才注意到他的袍袖上多了几处斑驳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如红梅初绽。可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些痕迹居然全是鲜血。赵全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挥挥手悄悄的带走那些禁卫军,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如冤家般的兄弟。
隔着围栏,朱毅紧紧盯着朱显,幸灾乐祸的冷笑道:“你以为抓了我就能一了百了吗?相信你已经看过那本账册了,也该知道木先生的牵连究竟有多大。数百户达官贵族的利益都与木先生牵扯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你是天子,可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也没有精力与这全天下三分之二的权贵抗衡。”
朱显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喘着粗气沙哑着嗓子,轻蔑的道:“不错,朕现在的确没有这样的心力与他们抗衡,可是朕也没有必要与他们抗衡。水至清而无鱼,适当的利益可以让他们对朕更加效忠。朕又何乐而不为?”
朱毅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边,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于是警惕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一个火盆而已!”朱显浅笑道:“今日早朝上。朕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账册投入火盆中,一把火烧完,一切都一了百了。如今所有人都对朕感恩戴德,相信到了明天......不。或许到了下午。就会有成千上万本弹劾你的奏章被抬进朕的乾清宫。朕只需在他们为你网罗的罪名里,随意勾出几条就行!”
朱毅一下子面若死灰,直到此刻,他才完完全全的认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他终于苦笑道:“当断则断,避重就轻,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难怪父皇会早早的立你为太子,你果然是天生的王者!”
提到先皇。朱毅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恍惚。他眼神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的道:“记得父皇去世前也是这样日咳,夜咳。那时我总想着,究竟父皇什么时候才能好呀!因为他答应过,等他不咳嗽了就会再带我去京郊骑马,狩猎。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好不容易等到父皇不咳了,他却再也不能陪我去骑马狩猎了。”
朱显恨恨的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父慈子孝。你真要是孝顺,就不会在父皇刚死就开始暗中筹划篡取皇位。”
说到这个,朱显就恨得牙齿痒痒。先皇去世,自己登基时朱毅才十二岁而已。自己怜他年少又是唯一的同胞兄弟,所以将他留在了长安。朱显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疼这位同胞兄弟,而这位同胞兄弟却从自己登基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策划谋反。
朱毅冷冷一笑,抬眸望向对面喘息不已的朱显,讥讽道:“我是不孝,没有在父皇尚未病入膏肓的时候就拆穿你的阴谋。若是我能早些站出来,说不定父皇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哪里还能轮到你这泯灭人性,胆敢弑父的小人在这里称孤道寡。”
“你疯了?整个太医院都知道父皇是死于重症风寒,你敢冤枉朕!”朱显勃然大怒,他不管再多疑,再阴狠,可弑父的罪名却是万万不敢背负的。他没想到朱毅谋反失败,居然敢胡乱攀咬,编出这样大恶不赦的罪名到自己身上。
“你不用狡辩了!”朱显的狂怒并不能吓唬住朱毅,他冷笑道:“当年父皇病重,一次我躲在龙床上,可是亲眼看见你让太医在父皇的汤药里下毒。”
“下毒?下什么毒?”朱显面上有些一瞬的茫然。转眼他又喘着粗气,辩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朕只不过是让太医往父皇的药里加一味紫河车煅烧后的粉末而已,何来毒药?”
“你胡说,若是加紫河车而已,你何须那么鬼祟!”朱显的话让朱毅觉得自己开始全身发冷,这种冷是由内而外不可抑制得,冷得他连牙齿都开始打战。他却嘶哑着嗓子厉声吼道:“反正父皇已经死去多年,连尸体都化成了骸骨,自然你说什么都行了。”
朱显冷笑一声,淡然的讥讽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父皇已经死去多年,你如今也只是朕的阶下囚而已,朕用得着跟你这个阶下囚多费口舌嘛!”
顿了顿,朱显不甘被人误会,他还是多解释了一句:“当年,父皇身子日渐孱弱,于是太医在父皇的药方里多加了一味紫河车。可是父皇忌讳,他犯了倔不肯服用。于是朕让太医将紫河车煅烧成粉末,加蜂蜜搓成药丸,偷偷的放进父皇的药中。此事就连母后也是知晓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给父皇下毒了?这样的借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朱毅的眼睛蓦然睁大,他不可置信的道:“居然是紫河车,怎么可能是紫河车,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骗我......”这句话他喊得撕心裂肺,同时也充满了自我厌弃。他嘴里说着不信,其实他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怨恨,难道说到底却仅仅只是一个误会吗?朱毅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惶恐。他觉得胸口处似乎有什么炸裂了,让他如此疼痛,疼到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结局
从内务府出来,朱显半阖着眼眸倚在软轿深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的面色越枯黄憔悴,苍白的薄唇上起了一层细细的皮屑。一夜未眠,加上精神紧绷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此刻他的神情已经萎靡到了极致。
赵全见状忙小声对抬轿的禁卫军们招呼道:“千万稳着点,小心别惊了圣驾!”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禁卫军们抬着软轿,小心翼翼的才走出没多远,一个宫女惊慌失措的从远处跑来。她边跑边惊惧的尖叫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赵全一惊,忙上前喝道:“好大的狗胆敢惊扰圣驾!来人,堵住她的嘴,将她拖下去!”
立刻有几个禁卫军上前欲拦住那个宫女,宫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抖,惊恐的叫道:“皇上,是俪妃娘娘,俪妃娘娘一个晚上没有回宫,她失踪了”
朱显猛地睁大了眼睛,浑黄的眼珠子闪过一丝惊愕,他猛地掀开了轿帘,嘶哑的喝道:“赵全,让她近前回话!”
“是!”
软轿缓缓落地,瑟瑟抖的宫女被带到了轿前。朱显紧蹙着眉峰望去,见那宫女有几分面善,正是在凌霄阁里伺候的一个二等宫女。见那宫女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他不耐烦的道:“怎么是你?榴喜呢?”
宫女惊惧的道:“榴喜姐姐昨夜陪着俪妃娘娘一起出宫,至今未归”宫女虽然惶恐,说话倒是有条不紊,立刻就将俪妃失踪的前后说了一个大概。
听闻俪妃一夜未归,昨晚又是那样的兵荒马乱,朱显心中又惊又怒,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赵全见状忙心急的上前为他抚胸拍背。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朱显嘶哑的怒喝道:“赵全,立刻吩咐下去,在宫里全力搜寻俪妃的下落!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那八个字几乎是从朱显的牙缝中迸出来的。
赵全心中一惊,立刻恭敬的道:“是!”
圣旨传下去没多久,一群禁卫军押着穿着太监服侍。披头散,满面惊恐的桃夭来到乾清宫朱显面前。
“说,究竟生了何事?俪妃被你们这群狗奴才弄到哪里去了?”朱显凌厉的眼神恶狠狠的在桃夭身上刮着,桃夭打了个冷颤,结巴道:“奴。奴,奴婢不知”
朱显冷冷的道:“狗东西,连主子都护不住,还敢私逃,其中定有蹊跷!赵全,将她拖下去好好审问一番!”
赵全立刻吩咐几个太监前来拖拽,桃夭尖叫一声,忽然翻身而起。8小说`众人以为她是睿亲王余党想要趁机对朱显不利,于是纷纷抽出腰间佩刀,警惕的护在朱显身前。
谁知桃夭却暗暗一咬牙。对着那些寒光闪烁的刀尖就扑了过去。就听几声闷响,刀尖从桃夭的娇躯透体而出,桃夭扭曲的面上露出一个凄然的苦笑,缓缓闭上了眼眸。
朱显万万没想到桃夭居然如此刚烈,二话不说就寻了死,他心中又惊又怒,对俪妃的处境越感到揪心。他的薄唇越抿越紧,枯黄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憔悴的面容已经扭曲到让人不敢直视,就听他愤怒的狂吼道:“去查。将这个狗奴才宫里的底细全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片刻后,朱显就得了消息,原来桃夭入宫后原本一直在淑妃的宫里伺候,直到两年前不知何事得罪了淑妃被退回内务府。后来几经辗转最后进了凌霄阁伺候。可惜桃夭在宫里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平素又寡言少语,实在少有人关注,短短的时间里朱显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可当他听到“淑妃”二字时,心中不由一动,一丝怀疑如毒蛇般开始在他心头噬咬。
就在他坐立难安。心急如焚的时候,又有太监匆匆而来。来者在赵全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全瞬间面色大变,手里的拂尘都抓不住跌落在地。
朱显忙喝问道:“赵全,可是有了俪妃的消息?”
赵全一惊,忙捡起失手跌落的拂尘,而后踉踉跄跄的上前,“噗通”一声跪在朱显面前,浑身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说”朱显嘶吼着。他声色俱厉,那双浑黄的眼珠子爆凸着,几乎快从眼眶中掉出来。
赵全不敢抬头望他的神色,只一闭眼,快的道:“方才慈宁宫前的荷花池里浮起了两具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经辨认,其中一具是榴喜姑娘,而另一具就是,就是俪妃娘娘!”
赵全麻着胆子说出来,四周瞬间陷入死一边的静寂,就连空气也似乎被冻凝了。意料中的狂风骤雨并未来临。赵全不由悄悄抬眸往上看去,就见朱显原本枯黄灰败的面色忽然涨得通红,他的双眸依然不可置信的大睁着,因为太过用力,渐渐布满了血丝。
赵全担心的小声唤道:“皇上,皇上”
朱显的嘴张了张,忽然一道血箭从他嘴里****而出,喷了赵全一头一脸。`在赵全惊恐的叫唤中,他颓然的倒了下去
窗外,秋风越刮越紧,如泣如诉。朦胧间,朱显仿佛听到多年前那个稚嫩甜美的声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皇上可能猜着妾身的表字?”
“疏影”朱显嘴唇微动,呢喃着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眼前似乎浮现出梅疏影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他眼中的光芒就像是燃尽的烛灰,一寸一寸的黯淡,终于他缓缓阖上了眼眸
朱显死后,太子朱厚德继位,郭皇后成为太后,因天子年幼而暂代朝政。初涉朝政,郭太后就显示出她的铁血手腕。朱毅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二皇子朱厚泰被封渭王,封地在千里之外的渭水以北,是遍布风沙的贫瘠之地。
曾经的淑妃,现在的淑太妃抱着懵懵懂懂的年幼渭王,哭哭啼啼的上路。结果好不容易快走到封地。却碰到一群马贼抢劫,于是倒霉的渭王以及年轻的淑太妃在那场混战中不见了踪影。
在随后的五年里,郭太后先后将兵部尚书,工部尚书。礼部尚书等诸多重臣撤的撤,杀的杀。一时间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别人不明所以,只有已经成为一品振威将军的郭承嗣心中知晓,这些人贪婪成性在木先生的账册中,皆是榜上有名。是朝廷的大毒瘤。看来账册虽然被烧了,名单却被留了下来。郭太后将权利全部集中后,开始秋后算账,照单抓人了。
一日,钟紫苑去看望在城外一家尼姑庵带修行的刘玉清,直到黄昏才回府。却听丫鬟说郭承嗣从宫里回来后难掩怒气,此刻正独自在书房内练字。
钟紫苑心中担忧,便亲自端了茶水去一探究竟。进到书房,却见郭承嗣用那狼毫笔蘸满墨水,正在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她探头望去。却见他写的是:汩没朝班愧不才,谁能低折向尘埃。青山得去且归去,官职有来还自来。
钟紫苑不由诧异的道:“你不是才在渭水边剿了马贼回宫复命吗!怎么又和太后吵架了?”
郭承嗣恰好在写来字的最后一笔,那一捺,又粗又黑,就像是他此刻无奈又阴暗的心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蹙眉道:“别问了,有些事你知道了没有好处!”他如何向妻子解释,自己无意中现。一向敬重的姐姐,位高权重的太后,居然会做出暗中买通马贼,暗杀先帝骨肉。这等残忍之事。
钟紫苑撇撇嘴,不屑的道:“你们姐弟俩的事,我还不稀罕问呢!”顿了顿,她又道:“父亲来信了,说是在江南那边准备开第二十八家分铺,问我想不想去江南瞧瞧。顺便参加开业典礼。”
郭承嗣微微一晒,笑道:“也好,薇儿与墨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祖,外祖母还有他们的小舅舅了。不如我陪你们娘三个一起去!”
“你是说真的?”钟紫苑不可思议的叫道。显然她对郭承嗣的提议感到十分心动,可随即她又摇头苦笑道:“这一走起码要大半年的时间,太后那边只怕是不会应允的!”
郭承嗣原本心中还有些犹疑,可见到钟紫苑那昙花一现的惊喜笑颜后,他反倒是下定了决心。他顺手捡起手里刚刚写好的这幅字,吹干了上面的墨迹,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而后提高声音,叫道:“荣喜!”
“来了!”五年时间让荣喜长出了青须,整个人更加显得稳重成熟了不少。他进屋来,一抱拳,询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郭承嗣将手里的书信交到他手中,而后吩咐道:“找人将这封信送给太后。然后你叫上你家青黛,收拾出两辆马车。明天你们两口子带上薇小姐,墨少爷,还有夫人,咱们六人一起启程去江南!”
“是!”对于郭承嗣的吩咐,荣喜向来都是习惯性的服从。他答应一声后,立刻大步而出。
倒是钟紫苑心中又惊又喜,她这才相信郭承嗣所说的话是认真的。她捂着嘴惊喜的叫道:“咱们真的可以一家人出门去游玩吗?”
郭承嗣拥着她的肩头,愧疚的道:“是我不对,将你关在这将军府整整五年,你甚至还为我生下了薇儿,以及墨儿。我却常年在外征战,从没有好好陪过你们。这次出门,就由你说了算,不管你想要去哪,去多长时间,我都陪着你们!”
钟紫苑将头依在他的怀中,扳着手指头幸福的数着:“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除了江南,我还想去蜀地见见朱斐,算日子,我给他制的护心丸应该吃的差不多了。如果咱们走快些,说不定还能参加他与雪姬的婚礼!真想见见雪姬给他生的小郡王,听说才五岁不到的小娃娃,已经出落的美若天仙”
“那是个男娃,怎么能用美若天仙来形容!”郭承嗣闻言一蹙眉,轻咳一声,道:“再说了,我觉得我们家薇儿才是最美的小郡主”
“多谢父亲大人夸奖!”郭承嗣话音刚落,就听一个脆脆的,稚嫩的声音从书桌底下传出。
钟紫苑触电般,忙推开郭承嗣搂着自己肩头的手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而后努力板着脸,用严厉的口吻道:“薇儿,怎么又钻到桌子底下偷听大人说话?还不快点出来。”
就见一个粉妆玉琢,体态微胖,穿着紫纱裙,扎着两只小揪揪的小肉球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就见她眨眨酷似钟紫苑的琥珀色大眼睛,笨拙的行了一礼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母亲此言差矣,明明是薇儿先在书房内,而后是父亲大人进来,最后才是母亲大人进来,怎么能说是薇儿偷听大人说话!”
郭承嗣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竟是错怪了薇儿,是你母亲的不对!”
薇儿冲着钟紫苑得意的一笑,然后从郭承嗣张开双臂,软软的,糯糯的道:“父亲抱薇儿!”
郭承嗣一颗心瞬间化为一滩春水,忙不迭的伸手将薇儿圆滚滚的小身子抱了起来。薇儿趴在父亲的肩头冲着钟紫苑得意的做了一个鬼脸。
钟紫苑心头一颤,小妮子一定是又闯祸了,在撒娇求保护呢!可究竟是闯了什么祸呢?她却暂时没有头绪。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那边薇儿却已经尖叫着与郭承嗣疯玩到了一起。就在这时,青黛抱着刚刚睡醒的墨儿急匆匆走了进来。钟紫苑见状,忙伸手将儿子抱了过来。
薇儿放肆的笑声顿时一顿,忙在郭承嗣耳边小声哀求道:“父亲,待会母亲要是火,想要教训薇儿,你可要保护薇儿!”
“你能犯多大的错呀!放心好了,待会若是母亲火,父亲一定帮你向母亲求情!”郭承嗣毫不犹豫的大包大揽。
“薇儿!”郭承嗣话音刚落,就听钟紫苑咆哮起来。薇儿忙一缩脖子,将圆滚滚的身子躲进郭承嗣的怀中,然后对他露出谄媚的笑容。
郭承嗣悄悄对她眨眨眼睛,而后笑道:“行了,行了,叫那么大声,都把薇儿给吓住了!”
钟紫苑没好气的将手里的墨儿也塞进郭承嗣怀中,气呼呼的道:“你就护着她,瞧瞧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郭承嗣这才现手中的儿子那张粉嫩的小脸上,居然被漆黑的墨汁画了三只小乌龟,一张本就不大的小脸被这些乌龟占据了,变得一片漆黑。见到薇儿的杰作,郭承嗣顿时有些傻眼。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后,才好声好气的问道:“薇儿,为什么要在弟弟的脸上画乌龟?”
薇儿眨眨眼睛,无辜的道:“弟弟不是吃就是睡,与荷花池里的那只老龟好像!”
“所以你就给你弟弟的脸上画乌龟?”郭承嗣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你弟弟才三个月大,当然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才能快快长大!你像你弟弟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
薇儿明面上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是那个什么小郡王真的长得比自己漂亮,那我也要在他的脸上画乌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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