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空山鸟语3
黄昏落近,夜晚点点灯火将一幢三层小楼点缀的流光溢彩,蜿蜒的廊桥将它的主楼与两座附楼链接在一起,顶端是一颗千金难求的明珠,在这漆黑的夜幕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华,为雀阁增色不少。
青色瓦砾铺就而成的屋檐上,一白一黑两道人影,隐没在灯光的余晖下。
‘雀阁又有新主人了,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样的女人,一起去看看?‘墨鸦略带调侃的说道。
“我没兴趣。”白凤撇了撇嘴,心中却有些叹息,又一位女子要落入姬无夜的手中。
“刚才你输了,必须要为我做一件事。陪我去看看将军新的猎物。”
留下一句话,便飞向了雀阁的最高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扇敞开的窗口,还不忘记品头论足。
“嗯,这个不错,嗯嗯。”
“每次都要来这里看,你不觉得无聊?”白凤有些受不了墨鸦的‘露骨’,少年的羞怯在此时展露无疑。
“每次都这么一针见血,你不觉得无聊?”
略带玩笑的话,说道后来却又显出了一丝低沉。
我心里有个问题想问你,是我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
“你问。”白凤有些奇怪的回了句。
“你要认真回答。你,是不是天生害怕女人?”一句话出口,墨鸦的脸再也绷不住了,自己先笑了起来,白凤却是一阵气结。
“你说什么?”
“是不是害怕,来证明一下。”墨鸦说着在白凤的肩膀上一推,不带半分拖沓,直接将他带上了窗口。
“你这家伙!”
墨鸦悄悄打开窗户“:你觉得这个女人可以打几分?我觉得可以打九分,嗯,要不还是九分半吧。你说呢?”低声的询问着身旁的兄弟,却见他只是有些呆呆的看着那位美人的手。
好奇之下。墨鸦不免也将目光投向了美人的双手,却只得一声略显遗憾的叹息“咦,她的手是不是有点毛病啊?哎呀,这样至少要扣掉一分,不,两分。”
白凤充耳不闻,内心却以惊讶异常,无琴而奏曲,是的白凤百分之百确信自己的感觉,那个女子他一定是在弹一首曲子‘她是在弹琴。在弹一架看不见的琴。’
“喂,小子,看呆了啊?!怎么样,这个很美吧?”墨鸦淡笑问道。
心中虽然赞叹但白凤的回答却不可置否“她虽然生的美,但是落到姬无夜的手中,结局都一样。”
“活着就是活着,想那么多干嘛?”性格迥异的两人,完全不同的回答,但谁又能知道。在此刻他妈的心,是否真的不同。
屋檐的另一边,燕弘也为这样一首曲子感到着迷,是的他发现自己能够听见这首曲子。虽然无声,但心中却是能够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
这是什么样的一首曲子,这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红莲的身边竟会有这样的女人?
而她的身份仅仅是一个侍女……这很不寻常。
头戴翡翠色镶白珠头饰。脑后戴两个银白色发箍,前两侧另有绿白相间的珠子垂落,后两侧发箍用三排大小规律固定的白珠相连。簪子为翡翠色镶珠的凤状铜簪。
头上盘有两个发髻。酒红色长发,前额两侧四六分刘海,后面长发中间及腰,两边较短。
一头如丝缎般的长发迎风飞舞,如月的柳叶眉,一双星眸沉静如水,娇巧的瑶鼻,香腮微红,点绛般的朱唇,鹅蛋脸颊红晕片片,晶莹剔透胜雪般的肌肤如霜如雪,身形婀娜,神态尔雅纯净。
“阁下看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后所得什么?”屋檐的另一边,墨鸦终于开口了。
就在刚才,燕弘有意泄露了一丝气息,不然又怎么会被人察觉。
“阁下是谁,为什么出现在雀阁?”墨鸦抱着膀子,目光一瞬间笼罩了燕弘周身三尺之地。
金冠束发,紫色蜀锦长袍,飞鱼金线绣领,胸口却是一副扶摇而上的麒麟踏云图,交底是一双墨色镶金边的凤耻流云靴,这样的的一套装扮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不是官宦子弟,就是诸子百家的嫡传弟子。
“如果我说,我和你一样是来欣赏美人的,你信不信?”看着眼前的男子,燕弘的爱才之心越发强盛,自己有意识的释放出一丝气息,白凤仍没有察觉,足见墨鸦的基础与天赋。
“我信,美丽的女人,都喜欢,那么我先走了,你继续欣赏。”墨鸦作势欲转身离去。
“去吧!”左手一挥,不带丝毫拖沓,好似完全不在意这样的一个高手,又好似带着些许颐指气使的高傲。
“忘了提醒你,如果给将军发现了,可就不妙了!”这是一种试探,良禽择木,墨鸦很聪明,也很沉静,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只是一种试探,行自己就能换一片天空,不行,自己仍是姬无夜的猎鹰,无所谓而已。
“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燕弘微笑着摇了摇,在墨鸦惊讶的目光中迈开脚步,居然走进了房中,灯火摇曳之间,纱帘放下。
“公然挑衅姬无夜?”墨鸦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做任何事,漆黑的羽翼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铁板!’飞驰于半空中墨鸦心中腹诽道。
“你是谁?”背对着燕弘,弄玉软糯的声音响起,展白的葱指平平的落在案几上,好似一曲终了平静无波。
“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谁?这样好的琴技,你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纯的舞姬!”燕弘靠在窗沿上,看着灯火辉煌的新郑,这样的一座城,即将淹没在秦国的铁蹄下。
但作为这个国家的将军,所谓的韩国‘最强之刃’却只是看着一个雀阁?
真是可笑,亦或者说真是滑稽,再强的利刃也会被美色一点点腐蚀,更何况这样的美色还带着剧毒。
“公子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和小女子说说话而已吧?“弄玉缓缓的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散落一地,冰凉的夜风吹拂起柔顺的长发,缓缓转过身,嘴角坠这一丝笑容,尽显妩媚。(未完待续。。)
第04章 空山鸟语4
“公子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和小女子说说话而已吧?“弄玉缓缓的站起身,长长的裙摆散落一地,冰凉的夜风吹拂起柔顺的长发,缓缓转过身,嘴角坠这一丝笑容,尽显妩媚。
“呵呵,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燕弘斜靠在窗沿,一根紫色羽毛浮现在两指之间,好似一个心爱的玩具被他细细把玩“既然姑娘知道我并非为美色而来不妨继续猜猜,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公子心智高绝,有岂是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能够猜度,还请公子明示,若是小女子能够做到,必定竭尽全力。”弄玉微微抚弄了下自己的发鬓,看似平平无奇,却在这一举一动间,又给自己增添了一丝姿色。
有道是最美不过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此的弄玉便是如此,眼眸一开一合之间,眼波流转当真是我见犹怜,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其实在燕弘走进室内的那一刻,弄玉的想法和墨鸦是一样的,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铁板。
如果是前一种自己自然不需理会,但!如果是后一种呢?
这就值得自己投资了,仅仅是一个微小的举动,就以足够揭露人心,能够活着,谁也不会选择死。
待到转过身,看着燕弘的眸子划过一道莫名的光华,高贵之中带着一丝冷峻,甚至还有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嗜血的渴望,这样一个杂糅的个体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真是……奇怪。
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形容词能够表达弄玉此刻的心境了,天生高贵的你,为何如此冷峻,那不是出自贵族的冷傲,而是类似军人的冷酷,既然你如此冷峻又为何会有一丝嗜血到底冲动,虽然燕弘压制的很好,但是精通心弦之曲的弄玉却能看的清。看得透。
然而,就是就是因为看得透,却更加不懂,因为不懂所以他不敢猜度,因为无法掌控,所以他选择了让步。
嫣然一笑,弄玉侧着身子跪坐下来,长长的发丝垂落侧脸,昏黄的灯光折射下,那一丝妩媚居然丝毫不见。唯一剩下的却是一丝含羞且怯怯的柔弱。
‘当真的百变妖姬!’在心中暗骂一句,燕弘收摄心神,内力缓缓运转,扛住弄玉的媚功,眼神再不见半分迷茫。
”姑娘既然这么说,本座也就不拖泥带水了,我今天来是送给姑娘一记救命符。“淡然的一笑,一个玉制的盒子出现在燕弘的手心,手指一挑。平平无奇的盖子翻开,露出的却是淡蓝色的一粒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半个花生米大小的丹药。即使以弄玉的见识,也实在不知这是什么药。
”不知公子送给弄玉的是什么呢?“眼神之中终于泛起了一丝郑重,两人初次见面,弄玉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俊逸的富贵公子会给自己一个十全大补丸、心底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无奈的可能,一个令人恐惧的可能。
毒药!
他想要在这里了解自己?
亦或者。是红莲殿下派他来的?
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心头,眼神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燕弘,等待着他的答案。
”这个叫做断肠散,服下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致命,很不错的丹药,至少服药之人还有一个时辰处理后事。“燕弘上前两步,将玉石盒子缓缓的递到了弄玉的面前,停顿了大约五秒,又轻轻落下,放在了弄玉身后的案几上。
”礼物送到,是否接受,由姑娘自己决定,毕竟生命是你自己的,成功了自然万事大吉,但若是失败了,你是愿意让姬无夜千般凌辱万般折磨,还是愿意一颗毒药轻轻松松,姑娘自己决定!”
话音未落,燕弘的身影以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下,只留下一脸纠结的弄玉直愣愣的看着打开的玉石盒子,那一颗比花生好还小些的蓝色丸子,就像是一枚招魂幡,在弄玉的眼中愈来愈大,心也愈来愈沉。
‘他冒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我一颗毒药?’
此刻的弄玉已经确定,那个男子一定是红莲殿下的人,是殿下让他来给自己送药,殿下不希望在自己的这一环上出什么纰漏,所以……
既然如此,那就遵从殿下的心意吧!
望着昏暗的铜镜,左手指尖缓缓滑过脸颊,那里是一颗晶莹的泪花,刺客的宿命,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这个问号,不知是在问自己,又或者是在问自己的主子,亦或者问那个无法抗拒的命运,‘咔!’细不可闻的一声脆响,那一刻药丸被卡进了牙齿缝隙里。
是时候想想办法接近姬无夜了,满天星辰闪烁着,就好似每个人的命运都无法捉摸。
当夜风再一次从领口透进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弄玉看见了一颗火红的流星坠落西陲,恰似生命的陨落。
御风而行,燕弘面色淡然,一个婢女而已,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自己需要的只是红莲的平安。
忽然燕弘想起黄昏时分自己离开时,红莲留下的一段话。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如果可以留她一线生机吧。”那种略带惋惜的神色,不禁让燕弘心中一滞。
最终,燕弘让生与死不在那么绝对,他的手里仍留着一把救赎的‘钥匙’。
至于能不能成,就要看弄玉自己的了!
没有谁能够保证弄玉能在姬无夜的拷打之下不叛变,给她一个速效毒药是最好选择,一抹诡异的笑在燕弘唇边浮现。
看着院中昏黄的灯光原本纷繁的心思忽然变得平静,不管身在何处,心的港湾便是家。
走进驿馆,红玉披着一件大氅站在院中,手里提着灯笼,靠在花架下,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庭之外。
“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
“天太晚了,我就让红莲殿下先回宫了。”
“能够劝得住那个顽皮的丫头,难为你了。”
“没什么……听红莲殿下说,你去了雀阁?”
“是,解决一个隐患而已,天色不早了,歇了吧。”
“恩,走!”
上前拦住红玉的肩,徐徐向内室而去。
谢芷云的成熟,大司命的高傲,红莲的俏皮,端木蓉的清冷,红玉的干练,肩头的担子虽然不轻,但燕弘却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没有责任,没有目标,没有梦想,没有信仰,这样的一个人与行尸走肉何异?(未完待续。。)
第05章 空山鸟语5
时光悠悠,三日过去,姬无夜依然很有耐心,那一座华丽的‘金丝笼’仍旧灯火通明,白凤如期而至,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窗外,看着她的背影,他不知自己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心里很乱,似乎从接受训练,得到白凤这个名字开始,他就没有这么彷徨过,最近一段时间,白凤都会下意识的来到雀阁巡逻,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唯一能够税赋自己的理由‘真的好想听听她的曲子,她到底在弹奏一曲怎么样的曲子呢?’
熙熙攘攘的人流,嘈杂的街道,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摒弃了,剩下一颗寂静的心,尽力去幻想那一首美妙的曲子。
雀阁的另一端窗口,弄玉仍旧静静的坐在窗口前,修长的食指有规律的跳动着,一个个看不见的音符缓缓的从她指尖溢出,天际指教,一只洁白的小黄莺翩然而来。
也许谁也不会想到,它便是传闻中的‘鸿鹄’日后白凤赖以成名的伙伴。
“又是你,你受伤了。”带着一丝喜悦,弄玉就像是看见了熟悉的老朋友,淡淡的笑了笑,小黄莺乖巧的停在了弄玉的手心。
‘是那只小白鸟。’白凤也是一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那个可爱的小家伙。
“幸好有好心人替你包扎了伤口。这么快就要走吗?”弄玉轻轻点了点小黄莺的羽毛,可惜小家伙并没有过多停留,也许天空才是它永远的归宿。
‘她在弹的究竟是首什么样的乐曲?’
‘你很奇怪哦?最近老喜欢在这一带巡逻。我打听到美女的名字了,想不想知道?’墨鸦笑嘻嘻的调侃道, “没兴趣。”青涩的少年再次故作矜持,不过比起女子的名字,如果能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就更好了,白凤这么想着。
“真的没兴趣?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其他那些女孩子整天哭哭啼啼。她却不同,这个女孩挺特别的。而且,她的来历似乎也不同寻常。算了,好心告诉你吧,她的名字叫,弄玉。”
很难想象,一个不苟言笑的黑衣‘死神’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许世间能有这般待遇的人,只有白凤一人而已。
“弄玉……”白凤默默地在心底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二天,弄玉依旧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琴。刚才来了一个人,带走了那个玉石的盒子,也留下了一句话。
“想办法,让墨鸦与白凤背叛姬无夜!”
依旧是一袭紫色长袍,依旧是略显霸道的语气,身处‘金丝笼’中,弄玉没有反抗的资格,甚至她不敢去问,那个男人的名字。因为他的眼神令人畏惧,那是源自灵魂的战栗,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
然而一切都好似冥冥中已经注定,又或者是某一只手在刻意的推动。白影闪过,一架古琴落在了弄玉的面前,一个计划,在看到古琴的那一刹那。便已经浮现在弄玉的心头,这就是刺客的宿命,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只接受一个人的命令,另一个训练,就是命令必须被执行,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自我,你所拥有的只有任务!
雀阁的另一边,燕弘与卫庄静静的看着‘百鸟朝凤’的奇景,不免有些感慨。
“你是因为拥有了神鸟,才能够驯服百鸟,而那个女人,却仅凭音律,真是有趣。”
“怎么,小庄,你对她有兴趣?”
“不,子弘,女人对我而言,以不重要了。”
“哎……你可真是专一,阿紫姐姐的眼光比我好!”
卫庄无声的笑了笑,却岔开了话题。
“子弘,不去听听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
“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天下所有的鸟儿都是我的朋友!”
“看来凤髓真的是一件好东西,即使是我,也有些动心了。”
能够通过百鸟监听天下万事,当真是无可匹敌的能力。
雀阁已经百鸟环绕,窗沿上,白凤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一首曲子居然如此奇异!
是的,白凤能想到的词语,也只有奇异而已,因为事情已经可以算的上亘古奇闻了。
“世间万物,飞禽走兽,都是有灵性的,只要有心,就能感受到乐曲中的真义。这首曲子叫做空山鸟语,迷失在幽谷中的鸟儿,独自飞翔在这偌大的天地间,却不知自己该飞往何方,谢谢你的礼物。”
“还有一首曲子,写的是一种最特别的鸟,它是白鸟之首,但是在它的生命之路上,必须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当它历经磨难奋力冲破死亡的绝境,它将获得新生。”
弄玉莫名的感叹,却无意中波动了白凤心中最为柔软的那一根玄,迷失在幽谷中的鸟儿,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如果……我能够带你离开着一座牢笼,你愿意离开嘛!
这样的一句话,毫无征兆的浮现在白凤的心头,如红潮,海啸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淹没了白凤内心最为柔软的一块田地,亦或是洗刷了尘封的一段心悸,它的名字叫做‘情’!
“你应该很清楚,虽然雀阁里应有尽有,但它始终是一座牢笼,一座无形的牢笼,漂亮,但却坚不可摧。”
‘还不走!”
墨鸦冷冷的话语,仿佛在一瞬间击碎了白凤所有的幻想,从云端坠落人间,看着那一道自小回护自己的黑色背影,白凤头一次没有了笑颜。
无言,无言,无言!
一个女子,两个男人,三人都只是默默地想着什么,看着什么。
这一刻,墨鸦知道,白凤已不再是原来的白凤,正如传说中高傲的百鸟之王,他已经开始了无声的蜕变,纵然艰辛,但他却以不能回头,想要获得新生,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万金的巨大明珠依旧闪耀在雀阁的顶端,百鸟围绕着它,就好似抱天揽月,美轮美奂。
明珠之下,一白一黑两道人影自雀阁的高出坠落,乌鸦与凤凰,原本就属于两种不同的世界,、(未完待续。。)
第06章 空山鸟语6
夕阳下,那艳丽的火烧云依旧没有变,墨鸦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白凤的背影,双拳紧握。
就因为一只小黄莺,跟随了姬无夜三年的猎鹰死了,就因为一架古琴,跟随了姬无夜十数年的家仆死了,以后还会有多少人死去,又有谁会为这些死去的人内疚,愧悔,他知道,没有人,从来不会有人为这些卑微的人做些什么,包括他自己在内。
七根粗大的褐黄色麻绳,七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活活的被吊死在了辕门外,今天他依旧如往常一般执行任务,只不过这个任务,他不愿意服从,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想到了抗争,想要挣脱眼前着一座‘金丝笼’的束缚。
期望去享受,天高任鸟飞的快乐,终于,墨鸦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脚尖一点,整个人顷刻间便要拔地而起,但一张熟悉的面孔,却让墨鸦停了下来。
“是你?!”
“不错就是我!”
金丝带束发,一身银白色宽领长袍,外袍镶嵌银丝镶边,袖口则是一袭流云纹路,脚下一双鹿皮高底锦缎长靴,腰间依旧是那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龙泉剑,不是燕弘又是何人。
“墨鸦,我们又见面了!”淡淡的一句话,左手却随意的抛出一个酒葫芦,旋即随意的坐在屋檐上笑道“不一起喝一杯吗?”
“我还有任务,恕不奉陪了。”今日墨鸦的心情很差,对于不熟悉的人,他懒得搭理。
看着转身便走的墨鸦,燕弘好似自顾自的道“任务?逃跑的任务……还是背叛的任务!”
墨鸦豁然转身,燕弘却浑不在意,继续喝他的美酒,这可是酒中仙子上官婉儿亲手炮制的‘清溪泉酿’。千金难得。
冷冷的盯着燕弘,墨鸦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杀气漫溢,这个人到底是谁,只一眼就洞穿了自己的心思,那么他会不会去禀报姬无夜换取赏金?
为自己,为白凤,这个人留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墨鸦已经动手了,黑影一闪,长发随风而起。精铁打造的护手之下,苍白的手掌化作钢爪,直指燕弘的咽喉。
“话不投机,也不必动手嘛。”
嘿嘿一笑,将酒葫芦往天上一抛,龙泉剑整个一旋,以稳稳扣住了墨鸦的手掌“怎么样,坐下来谈谈?”
看着眼前精致的剑鞘,墨鸦咬牙切齿‘剑还未出鞘。就锁住了我的攻击’,心中虽然不忿,却也不愿轻易认输“想要谈条件,打赢我再说!”
左臂一抖。一个尖锐的刺钉猛然从护臂上弹出,这是墨鸦的底牌之一,双手齐备的刺钉。
“不错,居然没哟淬毒。你……可以打八分!”
这原本是墨鸦评价女人的话,现在却被一个男人用来评价自己,当真不是滋味。
脚步一错。两人一触即分,墨鸦扭身一个回旋,双手如电,再次探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笼罩燕弘全身气脉。
“好!接着来。”
燕弘长笑一声,接住葫芦喝了一口酒,再次将葫芦抛起,一扭身将剑背在背上,拳对拳,掌对掌,神色极为洒然。
只见这方寸之地,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一白一黑两个年轻人以在转瞬间对了上百找。
墨鸦却越打越心惊,八处要害,喉咙,脊椎,肝脏,劲动脉,锁骨【琵琶骨】,心脏,肾脏,几乎全都被燕弘照顾到了,但是每次却又都收了力道。
而自己的每一次攻击看似精准,却都被燕弘恰到好处的格挡在三寸之外,这样的实力……何况他的那把剑并没有出鞘。
这样的差距,让墨鸦不得不停下来!
——嘭!——
半空中二人再次双拳相对,一方气浪被震碎,向四周扩散开来。
“走吧,我想你也不愿被白凤察觉吧?”燕弘落在屋脊上,看着远处以有所觉察的白凤,率先向远处飞掠而去。
墨鸦犹豫了片刻,眼神却直追着燕弘的背影,直到他快要消失在自己视线中,这才飞身而起,一块碎裂的瓦片,自半空中落下,白凤眼中只留下墨鸦模糊的背影。
“墨鸦去干什么?”白凤喃喃自语,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因为他的心以留在了雀阁。
高高的树冠上,墨鸦与燕弘并肩而立,却有意识的落后燕弘半个身位,显然他已经有所决断,这样的决断是因为,直到上一秒,墨鸦才终于想起【龙泉】二字的意义,鬼谷的传世名剑。
”你是鬼谷的人!“墨鸦试探着问道。
燕弘却并没有回应,只是俯瞰这四四方方的新郑城,还有那一座灯火辉煌的雀阁,亦或者‘渺小’的将军府。
”难怪百姓都把雀阁叫做金丝笼,从这里看,它的确像个精致的笼子。”随着燕弘的目光,墨鸦淡淡的说道。
“我不清楚当时建筑的初衷。也许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座牢笼,一座会吃人的牢笼。”燕弘撇了撇墨鸦的脸色,肃然道。
“牢笼本不就是这样。”墨鸦淡然道。
“你知道我最讨厌它的一点是什么。”这一次燕弘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墨鸦,等待着他的答案。
“一座牢笼,不应该被装饰得这么漂亮。”墨鸦自问自答,眼神却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没落。
“其实,牢笼处处都有,有些很美,有些很丑,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而我,可以让你离开这个牢笼,去到你一直向往的天空;飞鸟原本就应该属于天空,而不是牢笼,纵然你是代表死神的乌鸦!”直到这一刻,燕弘终于对墨鸦抛出了橄榄枝。
“世上没有一种鸟能够一直飞翔,永远不需要落地。”显然对于燕弘的话,墨鸦还有一丝不确定。
“在这样的高度,即使是将军府,其实也很渺小!”燕弘继续循循善诱“世界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即使需要着陆,也不需要落在笼子里,就像我们此刻,落在树冠顶端,会当凌绝顶,不是很好。”
“会当凌绝顶?”墨鸦淡淡的咀嚼着这句话,燕弘却又道“当你站在泰山之巅,你还会在意一座小小的将军府?”
“我需要付出什么?”有收获,就要有付出,不论在哪个时代,得到自由的代价,都是很昂贵的!(未完待续。。)
第07章 空山鸟语7
到茂密的森林,天空被高大的树木枝条割成了一绺一绺的蓝绸缎,斑斑驳驳的光点散射下来,随着树叶的曳动而眨着诡秘的眼。树们不言不语,哲人似的立着大树的枝干上黑皮皴裂,挂满了苔丝;椴树就显得清俊一点,皮肤光滑得多了;野白杨撑起它伟岸的身躯,枝桠横邪不一;最引人注目的该数白桦树了,飘逸潇洒,如男子,有裂开的白纸一样的树皮迎风招展,
树木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好像刚刚沐浴过一样,洗去了尘埃,洗去了烦恼,洗去了往日的一切伤害。树木好似一个个穿戴整齐的战士,整齐的站立在道路的两旁,一直延伸到森林的边沿。
每次面对群山,侧耳谛听亿万年来的寂静之乐,都被这雄浑的固体语言所震撼,需要心灵的仰视。那风,像是懂得了山的寂寞,鼓动着身子,在莽林间呼呼穿行。
然而,今日的晚风中仿佛带着一丝错愕,一丝惊惶,滴滴鲜血淌在略显枯黄的草地上,白凤就这么倚靠这一颗老树,颓然的坐着。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做什么?!”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墨鸦,白凤涌起一股失望的情绪‘背叛?还是姬无夜下的命令!’
“今天的任务,就是你!”墨鸦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脑海中盘旋着与燕弘的谈话,心底却有一丝怒其不争的无奈。
“当你的眼睛一直看着天空,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脚始终沾着尘土。”冰冷的语调,令白凤心头一颤,自第一次见面开始,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墨鸦这样冰冷的语调。
“为什么?”略带苍白的语调,既无力,有彷徨,白凤好似在逃避着什么。
“你忘了我的名字。乌鸦总是追随着死亡。”原本背对着的墨鸦,忽然转过身来,低沉的语调,略带明悟的眼神,心底的失望却更浓了,‘看来真的如燕弘所说,只有单飞,才能够彼此成长。’
“所以,今天的任务目标就是我。”白凤无可奈何道。
“没错。”墨鸦毫不犹豫。
“是姬无夜的命令?”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白凤他祈盼着。这不是出自墨鸦的本心,而是出自无奈的命运。
“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只接受一个人的命令。”墨鸦居高临下,看着跪倒在地的白凤,语调越发生硬了。
白凤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的难以执行,一直可以将背后托付与彼此的人,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你要杀我?”
墨鸦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完美的诠释了白凤所想要的答案“:我们接受的另一个训练,就是命令必须被执行。有些地方。是我们不能越过的无形的线。我提醒过你,但是你太任性了。”对于制定规则的人来说,擅自破坏规则的人,就必须要被除掉。
白凤感到自己的脑袋有一些晕。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悲伤,巨大的悲伤冲击着此刻脆弱的心防“:如果这样说,可以让你杀了我之后。不会太过内疚,我愿意接受这个理由。”
直到此刻,墨鸦所积攒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一把揪住白凤,完全抛弃了以往的优雅淡然,几近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笨蛋!为了雀阁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一架琴,已经有七个人丢掉了性命,他们的死为什么!他们的死谁会觉得内疚!你从来都不听劝,你一直都这么任性!”
“他们的死,应该负责的人,是,下令处死他们的人。”白凤的声音异常痛苦,不知是命运的无奈,还是无法规避的背叛。
——嘭——
浑厚的掌力,将白凤打出数丈远,狠狠的撞击在了树干上,无数的枯叶落下,墨鸦的眼神几欲喷火。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愤怒。”白凤带着一丝喘息,胸口像是被炭火炙烤一般,难受极了。
“你不会懂的。”愤怒的声音缓缓的化作一丝低沉的叹息’他们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是不想你我因此刀剑相向……心中的想法,却永远无法说出口,如哥哥一般细腻的呵护,只能在最不容易让人发觉的角落里,细细隐藏。
“其实你很清楚,他们的死,根本没有任何人内疚,也没有任何人牵挂,更没有任何人在乎。因为,我们跟他们一样,你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自己的影子。我曾经听过一首曲子,讲的是一首离群的小鸟,在寻找自己的伙伴。他飞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找到,它终于很累很累了,停留在一座空旷的山谷了。虽然它有翅膀,但是面对着广阔的天空,它不知道要往哪里飞。”
擦了擦嘴角的血,白凤近乎下意识的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即使在半月前,墨鸦相信,这样的话,也不会从白凤的心中衍生出来,更不可能被他宣诸于口,这一刻虽然背对着白凤,但墨鸦能够透过对方的眼睛,看清楚白凤的心。
那一刻原本空灵的心中,此刻已经填满了一个美丽的影子,她叫——弄玉!
“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弄玉?”墨鸦低沉道。
白凤并没有否认“:也许,同样身处牢笼中,在她身上,我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面对自己的感情,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承担。
但就在这一刻,墨鸦却在心中无力的叹息,如今的白凤还是太过稚嫩,他甚至不能够想明白,有时候放下,才能够得到更多。
“只要你在我身边三年,我可以让白凤活着,三年后,你随时可以走,当然你也可以留下,只要白凤今后不侵犯我的利益,我就不会伤害他!”这一刻墨鸦的脑海中回荡着燕弘的条件,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这个像兄弟一般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少年郎。
最后一秒,墨鸦在心中,选择了妥协!
因为就在那一天谈话的最后,他知道了燕弘的身份,鬼谷传人,墨家少主,燕国……少君!
既然自己的命对燕弘来说,这么值钱,那么他不介意用自己的命,换白凤的命,这就是墨鸦。(未完待续。。)
第08章 空山鸟语8
鸾镜之后设有一架花鸟图案的木屏风。
弄玉把弄着鬓边的乌发,忽然柔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脚步响起,一个人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冷冷道:“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可相当不简单。弄玉姑娘。”
那人一身黑衣,肤色冰冷,比肤色更冷的是一双深如玄渊的眼睛。
这双眼睛盯着弄玉。
弄玉转身,敛衽行礼:“墨鸦大人。”
墨鸦盯着她:“你,知道我?”
弄玉立直了身子,柔声道:“将军府的大红人,将军的左膀右臂,弄玉想不知道都难。”
墨鸦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道:“看来进将军府之前,你下了不少工夫。”
他在树林中与白凤分开,白凤在前面跑,杀手们追白凤,没有人注意到他正在后面一路跟。
墨鸦一来为了暗中保护白凤,二来对于白凤要去的所在有很大的兴趣。
白凤会再来雀阁,本在他意料之中。
他比白凤多看出了一些问题,却也没有完全看清。
这也许就是他此刻现身的目的。
弄玉低头微笑:“墨鸦大人觉得我今天的妆容可以打几分?”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
墨鸦失声一笑:“原来那次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这也没什么奇怪,墨鸦评论美女时的那一套怪腔怪调从来就不怕她们听见。
而弄玉接下来的反应可当真奇怪得很了。
这清纯而文静的女孩子,忽然用一种柔媚的腔调腻声道:“几~分~嘛~”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竟也相应做出了撩人的媚态。
墨鸦抬起一只手点了点下巴,淡淡一笑:“我听说,十分的美丽,可能意味着十分的危险。”
弄玉在听。她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
墨鸦每说一个字,她的神情就起一丝细微的变化。
后来她全身都似乎变了。
方才在白凤面前,她不过是一个清冷而忧郁的少女。既不想刻意吸引人,也不愿伤及人。
而现在,她美丽的脸庞逐渐笼罩起一层浓郁的媚态,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又隐含慑人的威胁之意。
她全身都被这不相调和的娇媚与威胁充满,显得既迷人又可怕。
她就像一个携带着无尽祝福与无穷诅咒的妖气精灵。
墨鸦却似丝毫不为这一切所动,继续把话说完:“你的分数应由将军来定,我,只是一个巡夜人。”
弄玉轻轻巧巧转了个圈子,走出几步:“那墨鸦大人怎么到我屋子里来巡逻了?”
墨鸦双手抱胸,用一种冷静优雅的姿态站在她身后:“因为。有贼人混入。”
弄玉停步,娇滴滴侧过身来,一手放在胸口,惊笑着道:“哦?难道我屋里有贼人?”
——她仿佛在遮掩。
墨鸦道:“既然是贼,藏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弄玉故意侧着头问:“可有什么发现?”
墨鸦盯着弄玉:“她,藏得比较深。”
弄玉走到窗边停下,眨了眨眼,又媚声道:“你在明处,对方在暗处。那墨鸦大人岂不是很危险?”
墨鸦走近数步,缓缓道:“有时候,藏在暗处的人更危险。因为太暗,会辨不清方向。”
弄玉秀发双髻之上珠玉纷缀。长长的发丝在向晚的风中波动着,飘垂在背后。
她的长发不再像平和的丝缎,倒似大海表面浮动的流光。
她这个人岂非亦如大海般,看似平静。其实隐藏了太多的风波?
从她的发式来看,她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但她的语气却无端的如此娇媚成熟:“哦?辨不清方向的贼。那一定是个笨贼。墨鸦大人又有何虑?”
墨鸦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女子无疑在装傻。
——但她想做的那件事比她此时装出的样子还要傻许多。
他决心把话说下去:“真正可怕的,就是这样的笨贼。因为不自量力,惹出多大的祸,都未可知。非但会断送自己的性命,可能还会连累别人。”
他说得慢而清晰,他觉得以弄玉的聪敏应该听得懂。
弄玉回身,若无其事地娇笑道:“是呀。所以墨鸦大人更要离那贼远一些才好。”
她当然听出了墨鸦想说的——虽然动机完全不同,意思其实与白凤一样。
但她下了决心的事,绝对不允许旁人改变。
无论那人是哪种动机!
她禁止墨鸦再作任何干涉。
这个结果明显不是墨鸦的希望。
他是什么心情?愤怒、怜惜、焦虑、失望,还是?
墨鸦终于冷冷地道:“弄玉姑娘弹奏的一首无心之曲,竟惹得将军非要除掉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总是不能释怀昨天发生的事给白凤带来的后果。
他不相信弄玉不是刻意而为。
弄玉不动声色。
她用白凤赠送的琴弹奏空山鸟语,究竟仅仅是为了寻求知音,还是别有用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心与现实,共存而矛盾。
她唯有把知音留给心,心外注定是充满机谋的现实。
她的心,永远自由。
回到现实中,她要继续无休止的伪装。
——有可能,永无休止。
弄玉秋水般的眼波低垂了片刻,又笑了起来,笑得越发妩媚。
她抛出个媚眼,用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妖娆不可方物的姿态扭转了身子,望着窗外巧笑道:“今晚应该是风花雪月,墨鸦大人说这些岂不是大煞风景?”
她说着,又转过脸来对着墨鸦。
墨鸦是个极其复杂难料的人,对付这种人只有用女人最原始而有效的武器。
——弄玉这样想着。
她甚至连“风花雪月”这么一个与她本人简直格格不入的词都说了出口。
这算得了什么。
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作出什么举动都是合理而有必要的。
她盈盈地自墨鸦面前走过,腰肢像细柳揺漾于春风。
墨鸦的站姿仍然冷静优雅:“的确煞风景。弄玉姑娘说得对。”
妆台上放有一支碧色头簪。
簪子的造型也是一只展翼飞鸟。
头簪此刻已在弄玉的纤纤素手间,弄玉拈起它,像拈着早春江水边的第一枝桃红。
簪子都有两端,一端柔美,一端尖锐。
她修长的手指势如兰花,簪子尖端向着掌心之外。
她妖娆地扭转上身,身姿绰约:“那,就罚你帮我戴上这头簪。否则……”
墨鸦双手抱胸:“否则如何?”
弄玉顽皮地浅笑:“否则,我就在将军面前告你一状。”
话里的撩拨之意明显得不忍直视,对于男人而言却十分有效。
墨鸦是男人,而且是个对女子充满兴趣与欣赏的男人。
他也不是单纯而情窦初开,动辄脸红的白凤。
他大大方方走了过去:“看来我没法儿拒绝了。”
弄玉媚笑着眨眨眼:“你当然不能拒绝。”
墨鸦走得慢而稳。
他想看看她玩什么花样。
他好像没想过,假如弄玉的手段高过他,自己这下可就光荣地印证“女人是最可怕的”那句话了。
弄玉手上的锐利簪尖朝向身外。
墨鸦每走一步,就离这美丽而危险的簪子近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09章 空山鸟语9
弄玉秀眉一挑,猛地出手,簪子直刺出去!
墨鸦全身上下早有准备,一闪身避开。
然而,就在弄玉发动第二招的一瞬间,一双修长的大手介入了两人的中间,这是一双极为洁白细腻的双掌,乍看之下好似女人的柔夷,细看却发现,手掌纹路交错,每一个指节上都有着细微的茧子,显然是一双练武之人的双手,而且擅长的绝不会是掌上功夫。
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上下翻飞,左右格挡,完全封住了弄玉周身一丈方圆的距离,她不得近前半寸。
与墨鸦一样,一身墨色长袍,左手手指上却带着一枚精巧的翡翠扳指,头冠与罕见的紫金发冠束拢,腰上是向前红宝石的玉带。
腾挪跳跃之间游刃有余,一招一式进退有度,每一掌的力度都恰到好处,弄玉被逼的急了眼,反手又是一招重击。
横身一个侧翻,墨鸦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却是燕弘无疑。
下一招燕弘腾身跃起,一个筋斗翻过弄玉上方,落在一边。
弄玉声声清叱,接连将簪尖刺出。
燕弘一足飞起,足尖踢向她持簪的手臂。
这一招快而准确,力道却并不重。
弄玉一翻身弯腰而下,上身飘袅转了一圈,自墨鸦身下急掠。
她一掠而过,身子后仰,优美地紧贴着墨鸦绕转,居然还好整以暇般轻轻地“格格”笑了两下。
她手中的簪尖晃动,蓝光幽然,寻找着对方全身的每一处微小破绽。
燕弘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左手倏抬,几乎是擦着弄玉的鼻尖挥过。弄玉虽用力后仰避了开去,口中仍不禁低声惊呼。
两人几乎同时跃开,再次出手。
弄玉的每一招都狠辣有效又婀娜不失美感。
燕弘出手果断而迅疾,身形变换间也带着种难言的魅力。
两人的过招既颇为凶险,又仿佛一只黑羽灵鸦。一只金翅娇莺翩然飞舞。
——他们都喜欢随时保持姿态的美丽。
弄玉忽然顿住了身形。
她持簪的右手被燕弘按在了她胸前,她一抬头就对上墨鸦微笑的脸。
适才一瞬之间,弄玉已被墨鸦挟住。
燕弘望着她,轻笑一声:“哼。”
弄玉也对他嫣然笑了笑,右手五指放松,簪子落了下去。
她此刻本该立即出手反击,为何要抛下武器?
簪子没有落地。
她左手如一朵兰花轻扬,簪子已在指间。
她用以弹琴的手指极其灵活,似花瓣翻飞,将簪子调整至最佳的角度。
下一刻。她左手抬起,狠而准地直刺墨鸦咽喉。
燕弘微微吃惊,挥手将她甩出。
弄玉裙摆飘飘如一朵盛开的舜英,转身又兜了个圈子,背脊靠上墨鸦胸前,以与方才如出一辙的招式再度刺出簪子。
簪尖寒光闪动,在墨鸦咽喉前数寸停住,再也无法接近一分一毫。
两人又变成方才的姿势。
燕弘牢牢握住弄玉左腕,将她挟在身前。
他的手稳如磐石。
他已达到了目的之一。试出了眼前女子的武功深浅。
他对得到的结果想法如何?
燕弘沉声道:“身怀绝技,却甘愿身处险境——你到底是什么人?”
弄玉侧过脸,居然又柔声道:“这位公子,如果姬无夜知道。有陌生人闯进了他的雀阁,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
她拿准了这个男子不想也不会把她怎样,索性口口声声姬无夜,撒娇威胁起来。
燕弘也在微笑。一种看清事态后的笑容。
燕弘又盯住弄玉的脸:“愚蠢的女人。或者说你头顶上的天空太小了,姬无夜只是棋子,永远成不了下棋的人。”
弄玉笑得有点儿勉强:“哦!那么公子你。就是下棋的人咯?”弄玉继续试探,眼前这个太过神秘,自己的手上没有半点资料,她不敢也不能打这个赌。
墨鸦在笑:笑着看着未来老板燕弘,玩弄着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说实在的他并不看好这个女人,更不希望这个女人纠缠自己的好兄弟,因为现在的白凤太单纯,就像天空的白云,任何一种颜色都能将他污染。
作为朋友,他不希望白凤的未来误入歧途。
弄玉神情淡定下来,又放出那种满含娇媚与威胁的气场,故作自信地斜睨了燕弘一眼:“一个不执行命令的下属,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你们以为姬无夜是傻子吗?”
燕弘冷冷道:“你身处雀阁之中,看来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今晚过后世上再无姬无夜,又何来什么危险、弄玉不明就里,仍旧再做一个优秀的死士该做的事情,她心里明白,墨鸦放过了白凤。
这是墨鸦在姬无夜面前最大最不可饶恕的把柄。
有这个把柄的他,的确不该再管别的事。
但是燕弘的再次出现,给她的计划再一次注入了不确定因素,而且最近几次联系红莲殿下,也不再有回音,此刻的她,就好似真的处在孤岛之中一般。
弄玉冷笑着,脸上现出得色,一字字道:“即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
燕弘轻快的拍了拍手,似乎咱称赞弄玉的气节,但是眼中的轻蔑却是谁都看得出来。
弄玉优美地转身站稳,裙摆在风中兜转如花影纷乱,终于收敛足下。
她听见燕弘在说:“你手中这一枚特质的簪子能够击穿姬无夜的护甲,却一定不能击穿他的血肉之躯,不要怀疑我的话,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她定睛望着鸾镜中燕弘的表情。
燕弘又淡淡一笑。
一副豪门浪荡公子做派,好似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中,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让人真假难辨。
但是墨鸦却清楚的知道,未来大老板的情报一定不会假,因为,燕国,墨家,鬼谷,叠加在一起,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姬无夜太容易了。
燕弘淡淡说出了一句话:“你以为我是为了保护你?”
弄玉似乎直至此刻才真正吃了一惊,但还是悠然问:“不是吗?”
墨鸦一步步踱过她面前:“姬无夜的实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很多,你完全不了解将要面对的危险,恰好我也想用你来测试一下这个所谓韩国最强之人”
“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弄玉将那碧色的头簪插回了发髻:“你就是那一只黄雀?”
燕弘立在弄玉方才伫立的窗前。
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成不变“不错!”
同样的天空在雀阁之外展开,与白凤和墨鸦不同这样的天空,对他而言近在咫尺,而非遥不可及。
“女人,好好发挥你的剩余价值吧,做一个鞠躬尽瘁的‘螳螂’你得死会让白凤,真正浴火重生。”
“墨鸦,走!!!”
一声令下,燕弘毫不迟疑的御风而去,他知道墨鸦一定会来。(未完待续。。)
第10章 空山鸟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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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看向那潇洒远去的背影,曾经死气沉沉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生的的希望。
从今后,这一只‘乌鸦’将不再追逐死亡,而是向往未来,追逐‘希望’!
白凤不久前曾在此望向天空。
弄玉和墨鸦眼中的天空,又是怎样的距离?
墨鸦肩头墨黑发亮的羽毛轻轻抖动。
墨鸦微微回头,语气不再冰冷不带感情。
“我相信你一定有足够的理由来做这件事。”
这一意孤行的少女,为了接近姬无夜付出了太多,也做了太大的努力。
她必然有个极坚韧不可违抗的动机。
她很聪明,但过于执著。
执着未必永远是一件好事。它大多数情形下会成就人。
——有时也会彻底毁灭一个没有必要走向毁灭的人。
不恰当的执著,也是一种笨。
墨鸦不愿看着这年轻美丽,才华无双,本应充满希望的女孩毁灭自己。
“但是外面有广阔的天空。”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对有些人而言,实在是个知易行难的道理。
难行,未必不可行。
“你现在还有机会离开,你的琴声不应该消失。”
墨鸦一面说,一面回身望向她。
他也如方才的白凤,全心希望弄玉改变主意。
他对弄玉好像也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感情。
他欣赏这少女的美丽,却又并非男女之间的恋慕。
墨鸦对弄玉,更像介乎朋友与对手之间那种微妙的惺惺相惜。
何况——她的琴声如此充满坚持,对善美和自由的坚持。
世间何苦剥除去本就所余不多的美好?
墨鸦的眼神之中,邪气与杀气已淡了许多。像他看着白凤时一样,温和坚定。
他说起了白凤:“白凤也已经决定,去寻找自己的方向。”
弄玉听见白凤的名字,微一动容。
墨鸦的意思明确:白凤已飞向天空,你,为什么不?
弄玉一身携带着的祝福与诅咒,忽然像海边潮汐般退尽。
之前她无论说什么话,即使是最妖娆最妩媚的言语,语音中的寂寥都若隐若现。
而此刻,寂寥自浮华之下涌起。清晰显露。
她保持着平静:“我相信,他会找到的。他会忘了这一切……包括我。”
她又背转了身子,不再看他。
墨鸦知道,她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弄玉根本就没有打算过离开!
墨鸦开始缓步退后,一双玄渊般的眼瞳仍没有离开她。
这个女孩子在短短时间内,不断变换自己的面孔。她似乎生来就有好几张截然相反的面孔。
墨鸦直直注视,似想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也许有的人本身就有多重的性格——这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化身出来对付外界的。
这些,都是她。
也许。这许多面孔都是造作而就的盾,用以击退外界随时随地十面埋伏的矛。
盾再多也不是本体。
都不是。
墨鸦看出来了吗?
他只是一点点退至窗边。一阵薄暮的风,吹起了窗边的碧罗帷幕。
罗幕遮住了墨鸦身形。
当罗幕再次飘开,墨鸦已不在阁内。
他站立过的地方。一片墨羽悠悠而下,静默地飘飞过罗幕之间。
弄玉转身面向鸾镜,镜里的她芳菲如早春之华。
她却注定成为暮秋无人知晓的叶子。
像墨羽般随风而逝的叶子。
弄玉幽幽地开口,这句话。她只说给自己听:“我本就不该留在任何人的记忆中。”
寂寥像深深碧海,她觉得自己在向下沉没。
夜晚即将来临,也许那时她的绝唱。
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心底,虽然他还略显青涩,稚嫩,但不知为什么,弄玉心中最柔软的那一根玄被深深的撞击了一下,再也无法停下。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新郑城的边缘,一处屋顶的最高处,燕弘静静的等在那里,他反感等待,但这一次他愿意破例,因为墨鸦值得他去投资。
一刻钟之后,墨鸦漆黑的身影出现在燕弘的视线中,同样俊朗,同样修长,同样的冷傲,甚至同样带着一丝让人不可捉摸的微笑。
再加上此刻同一颜色的黑袍,从背后看,他们好似原本就应该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与燕弘的宽广厚重比起来,墨鸦更加尖锐,肃杀,或者他原本就更适合做一个影子,一个深藏与暗处的守护者。
“墨鸦!”
“恩?”
“今晚过后……就没有墨鸦这个人了。”
“是,主公,我明白了,今晚过后,我再不是墨鸦,而是林萧,逍遥世间,再也不被牢笼所束缚。”
两者的一问一答稍显突兀,打破的黄昏原有的宁静,两条漆黑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树荫的笼罩。
风再一次吹起,夕阳的余晖透落而下之时,两人已经消失了,唯一留下的只是一黑一紫,两片轻薄的鸟羽。
……………………
白凤在林木之间腾跃飞动,心中毫无往日飞翔的快意。
他的速度此刻只能用来逃生。
几个黑衣笠帽的蒙面人手执刀剑,尾巴似的跟着他。
——姬无夜就是这种人,好事三年五载捣鼓不来半件,杀他想杀的人那叫一个争分夺秒。
白凤自城外一路逃进了城。
本来逃亡应该是离那“见之则不吉”的将军越远越好,他却反而向着城池的中央飞奔而去。
白衣飘飘的影子跃过一重重屋脊,好像数日以前那只惊慌的小白鸟。
白凤并不怎么慌。他渐渐看出身后几个杀手还算不得最熟练而凶狠的猎鹰。
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总能想法子甩掉这些人。
杀手抽出刀剑,蓝荧荧的锋芒时不时闪过白凤身后。却扫不到他的一片白衣素羽。
白凤在空中灵巧地翻了几个身,落在石板街道之上。
他听着身后众杀手的呼叱之声,再次跃出,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迅速穿过几重空荡荡店铺门前的红色帘幕。
杀手们跟随而至之时,白凤却似忽然消失了。
在帘幕障眼的片刻之间,白凤已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街市繁华。叫卖声,招徕顾客声此起彼伏。
一辆马车自街心悠闲驶过。
这是白凤唯一可能藏匿的所在。
立即有一个杀手跃上了马车车顶,又自车顶跃至赶车人的位子。
赶车的人摔在一边,吓得说不出话来。
杀手掀开了车帷。
车里的确有一个人。杀手掀开车帷时。已听见了那人的失声惊呼。
这个人却不是白凤。
她满脸惊慌,缩在车厢一角瑟瑟发抖。
杀手一手握紧兵刃,仔细扫了车厢内几眼。
他看清车厢内没有第二个人,就不再理会那个花容失色的女子,抽身离去。
白凤就在咫尺之处。
他紧贴在马车下,手足勾住车底,一声不响。
他知道以人的思维惯性,看到马车都会先去搜查车厢,一时想不到车底的事。
可是杀手们很快也料到了这里。
“嗖”地一声。方才那个杀手已俯下身来,探首车底。
白凤却又一次消失了。
杀手找不到白凤,站直身子打了个唿哨,几个人一齐追了下去。
白凤没有藏起来。必定一路跑掉了。
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只手微微掀起一线车帷。
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手腕和五指并不粗壮,却十分稳定有力。
白凤在车厢内看着众杀手远去。
就在杀手搜过车厢,还未想起车底的一瞬间。他已闪进车中。
这时机稍纵即逝,白凤抓住了它。
众杀手自然也不会去搜已经搜过一遍的地方。
这里看似危险,其实是最安全的。
——人有时胆子要大一点。
那女子依然缩在车厢一角。神情倒不似方才恐惧。
白凤虽然贸贸然闯入,模样却远没有那杀手的可怕和充满未知。
她心神刚稳定一点,上一刻比猫还安静的白凤已用比兔子还快的速度呼地蹿出了车窗。
她又是一声惊呼。
今天她遇到的一切委实太过离奇。
她若知道白凤曾经与即将面对的事,更会这么觉得。
白凤用一种很潇洒的姿势落在将军府外一道屋檐上。
风声猎猎,白凤缓缓站直了身子。飘动的白衣被明亮的阳光罩染了一层金光闪闪的红晕。
前方就是雀阁。
这段距离如果放在和姬无夜无关的场地,根本算不得长。
而在此处,姬无夜控制着整个局面,将军府里护卫时刻来回巡逻。
能通过这段距离而不被察觉的,整个韩国也许不会超过十个人。
轻功超群的白凤应该算其中之一。
白凤望着雀阁。
之前每当他望向那里,心中总是一片迷茫。
而现在,他眼中充满坚定与振奋。
他已飞出了心中的山谷,那多年来困住他的无形牢笼已不再坚不可摧。
白凤像一只飞向自由的小鸟。他此来,就为了将另一只独处寂寥的小鸟带出牢笼。
要飞,就一起飞。
白凤感到前方充满信心与希望。
他飞身而起,一个优美的空翻落在对面的屋檐,滑行过几排屋瓦,在檐角上一足微曲,单足着力轻飘飘转了个圈。
白衣飞扬,每一个动作都灵动飘逸不可方物,而速度之迅疾亦是无与伦比。
——墨鸦之前又打又掐十分凶狠,好像并没有对白凤造成半分损伤。
檐下一队护卫缓缓走过。
白凤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微小的动静飞掠,自他们头顶越了过去。
没有人发现他。白凤的身形轻于飞鸟之影。
白凤一只手在檐间借了几次力,飘然而落。
这座小楼是府中一座岗哨。
放哨的一个护卫发现身后多了个人,连忙出手。
他自然不及白凤身手敏捷,三两下就被放倒在地。
另一个护卫反应过来时,也已趴在那里,背上踏着一双脚,白凤的脚。
白凤很悠闲地垂目瞟了他一眼,就从他背上蹿出去。
他一道烟似的掠过一堵墙头,在墙下众护卫看清他之前,足尖点地,纵身笔直向上,一跃足有数丈之高,跳上另一楼顶,伏下身去。
楼前护卫抬头,什么也没看见。
——今天将军府好多护卫都眼花了。
白凤可不管这些兵喽啰眼花不眼花。他在楼顶跑了几步,将军府已在眼前。
白凤像一枝旋转着的箭,毅然决然地飞向雀阁顶层精致的窗棂。
那里是将军府的一侧,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一步步的走向姬无夜的身前。
那里摆着一把破旧的琴,空山鸟语白凤听了,也听懂了,正因如此弄玉的话他一句也不相信,这一次他要带她走,带她浪荡天涯,畅游天空,不为其他,只为守护心中那难以名状的‘不舍’!(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第11章 空山鸟语11
黄昏,将军府大殿。
灯火通明。姬无夜大刀阔斧地虎踞于几案边,一手拄着把青铜长刀,一手抓着个青铜酒爵,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酒。
他那对比猎鹰还骇人的眼,正打量猎物似的上看下看着走进大殿的这个人。
木板的地面嗒、嗒响动,如吴王夫差为西子修建的屟廊。
一双淡绿色的高底文履踏着轻盈的步子姗姗而来。玫瑰紫的裙裾与暖黄的宽袍下摆窸窣摩擦地面。
弄玉平静地一步步向姬无夜走去。
她的风姿优美而有韵致,脸上也做出温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但她全身上下隐隐透出慑人的淡定,这种气息在她花一样美丽的衣饰和容妆间,刚刚隐藏至姬无夜不会被惊动的程度。
她右侧如云的发髻间,插着那枚美而危险的碧色头簪。
头簪锐利的簪尖隐于发丝深处,只向人展示它柔和无害的精致外表。
姬无夜又喝了一大口酒。
弄玉已走至他所坐几案前的阶下,停步。
她与姬无夜之间,早就置放好一方朱红色琴台,红得像火。
琴台是空的。
姬无夜开了口:“听说你琴艺超群,一曲弹奏能引来千鸟汇聚的情景。今晚本将军想亲眼一见。”
他说话的嗓门真大。
听他话中之意,好像一直牢牢惦记着弄玉昨天弹的那曲琴。
弄玉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柔声细语:“弄玉有幸,愿为将军献奏一曲。”
姬无夜道:“好!”
一个弯腰驼背的下人佝偻着送上一架琴,放在朱红的琴台之上。
姬无夜道:“你就用那架古琴为我弹奏一曲吧。”
弄玉的目光停在了琴上。
她的眼神似乎起了变化。
这架琴纹理细腻,琴身一侧还垂有浅色的丝穗,看起来依旧安静祥和。
而琴面坚韧的七弦,已如愁肠断裂。
这正是昨天出现在雀阁中那方青玉案上的古琴。
琴犹如此,赠琴之人。何以堪?
这架琴,成为弄玉与白凤相知的灵犀。却有七条性命为它而断送,白凤和墨鸦也因此陷入颠沛,无枝可依。
这架琴,携带了几许相见与别离!
驼背的下人已悄悄退下。姬无夜正在“欣赏”弄玉此刻的神情。
他此举摆明了在刁难弄玉。
他特别喜欢折磨地位不如他的人,尤其是胆敢冒犯他权威的人。
折磨一个人有无数种方法,最阴毒的法子是自内心深处虐待人,让人心中难受却无法说出来,更无法违抗。
姬无夜看着弄玉。
墨鸦也看着弄玉。
墨鸦并不在大殿之内。他隐身于殿外檐下,自最高的窗棂缝隙间远远俯视殿中的一切。
他似乎也对弄玉的事很关心。
七弦已断。
姬无夜看见弄玉的神情很快恢复平静。
这少女顷刻间又回到了她正在扮演的角色。
她微一屈膝。垂头应道:“是。”
说罢,盈盈上前,跽坐于琴台边,一双素手抚过琴面。
墨鸦遥望她的一举一动。
以他之机智,亦猜不出弄玉下一步会怎么做。
他忽然侧过了脸,因为看见了一样东西。
一片纤柔素净的白羽,正悠悠自他面前飘下。
墨鸦黑色的手指握住白羽。他回头,就瞧见了白凤。
白凤正以与墨鸦一模一样的姿势伏在檐下,向内张望。
墨鸦转了转眼珠。不由地一声轻笑:“哼。”
他就料到这傻孩子就算伤心至极,还是忍不住要回来再看一看的。
墨鸦并不希望白凤回来,也明白他不可能不回来。
既然选择了保护和照料白凤,而且这么久都过来了。他也已不怕这孩子再惹出什么事。
墨鸦相信自己这次依然能够处理得很好。
——他是个喜欢把事情做成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结果的人。
墨鸦扫视了一下四周。
将军府中他目所能及之处,除了他俩以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将军“风流旖旎”时,不会喜欢周围环绕一大串不相干的人。
晚霞在黑夜的咫尺之处灿烂。
灿烂的晚霞给府中屋舍亭台笼罩了一层温暖而凄艳的气氛。
夕阳正投射在窗外一黑一白两人身上。
墨鸦见四周无人巡逻。将身一纵,轻手轻脚地跃下地面。
白凤瞥了他一眼,跟着跃下。
在高处虽能一览无余。有些细微之动静却无法真正看清。
两人立于窗前,齐向内望。
弄玉的手还在抚弄琴面。
姬无夜瞪着她:“这样你也能弹奏?”
弄玉慢慢言道:“弹奏乐曲分为两种。一种是琴弦之曲,一种是心弦之曲。——我为将军演奏的就是这心弦之曲。”
她说着抬起头来,妙目凝注前方。
姬无夜暗自疑怪,问:“心弦之曲?”
弄玉温柔的语声说道:“琴弦弹奏的曲子,每个人都能听到。”
她目视前方,却并未看着姬无夜,目光仿佛望向很远很远的所在:“心弦弹奏的曲子,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能听到。”
白凤就在窗外,听着她的话。
姬无夜大声道:“好!我倒要听听看,你所谓的心弦!”
——他“选择性忽略”了弄玉口中“至情至性”四字。
外面的白凤和墨鸦也不由得屏息以待。
大殿之上,燕弘一人一剑,悠然的站在那里,对于所谓的心弦之曲,他实在是兴致缺缺。
燕弘更在意的是人命,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比人命更加重要,更加宝贵。
从多年前关注墨鸦的那一刻开始,燕弘就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伴君如伴虎,而姬无夜比猛虎更胜一筹。
想要得到人才,就得要拿出等价的诚意。
相对于白凤为了一个女人冲昏头脑, 燕弘绝不会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因为他是一个领导者,领导者的责任不单单要保证自己,更加要保证整个团队的安全。
所以,燕弘给了弄玉一颗药丸,所以燕弘对墨鸦抛出了诱人的条件,所以,燕弘将白凤送给了卫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将来能够得到抑制更强的团队。
大殿角落里,第一百八十一块寒晶铁板,以及与之项链的两组连弩,都已经被做了手脚。
以小黑的轻功来说,逃生绝不是问题。
对于小白,一定要带走弄玉的话,机会少了一半,不过一半就足够了。
因为,姬无夜不可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未完待续。。)
第12章 空山鸟语12
弄玉的手指,终于端端正正放于琴面。
指下无弦。
这一刻,天地寂静。
下一瞬,弄玉纤长的手指再度用力挥出。
白凤蓦然全身剧震,低声惊呼。
墨鸦疑惑地瞧了他一眼。
白凤一惊之后,立刻怔怔地定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他幽蓝的眼眸有光。
弄玉挥出手指的一瞬,他清清楚楚听见了。
——听见了本不可能发出的琴音!
琴音又一次敲击在他心头,比之前空山鸟语的力量更强,更不可抗拒。
与之同时,在他的眼中看去,弄玉的十指之间竟有灼灼光华流出。
红而亮的光,一点一线,汇聚成千丝万缕。
很快,弄玉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明亮光辉。
她专注的神情美如仙灵。
她指间的琴音更美。
琴音铮铮,并不急促纷繁,反而镇静从容。
那是下定决心之后的从容。
如历尽俯仰千劫之后终归平和,平和中又酝酿着下一场沧桑剧变。
写声抒情的孤独灵魂,坐于天地中央,等待。
她等待着发出她今生今世最耀眼的光芒。
以自己的全部生命为薪,一分一分一寸一寸点燃,连同所有的欢乐趣、离别苦。
她端坐在渐渐升起的火焰中,凝睇世间。
弄玉低眉弹拨,蝶翼般的长睫下垂,没有睁眼。
白凤却能感受她的眼神。
火光里,她决绝地看着曾经至美亦极恶的世界。那是准备告别的决绝。
——几乎宛如同一时代,易水岸边,那一去不复还的悲歌壮士。朔风萧萧,白虹贯日!
而这里不见朔风白虹,唯有光华万千。凌空升起,飞出窗棂,自白凤脸边、身旁划过。
白凤顷刻之间被灼灼之光包围。
他睁大双眼,秀眉上扬。
“这……这……难道这就是……”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最深处呼喊。
琴音满含刚烈决绝,同时不掩女子独具的温柔之意。
两种意境在五音纷错中交织。
越刚烈如刀,就越柔情似水。
越决绝至不顾一切,杀伐不休,就越恋恋眷念这红尘世间。
越准备就此离去,就越发地不能相忘。
冷眼看尽,无计忘情。
不忍抛却。终亦相捐。
多么孤傲与无望。令人心惊胆战,又不禁要发自心底地相爱相惜。
姬无夜大剌剌坐在那儿,蒲扇大手握紧了酒爵。
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瞪着弄玉,怀疑又气恼。
墨鸦也不曾听见琴音。
他听见了另一种奇特的动静,由远及近。
他倒吸了口凉气,先瞟了瞟一直凝伫不动的白凤,随即转身望向天空。
墨鸦轻轻“咦”了一声。
夕阳下,天空中振翼之声再次大作。
昨天空山鸟语响起之时,闻声飞来的小鸟各种各样。都十分美丽可爱。
此次飞来的,却是乌鸦。
成百上千的乌鸦。
有的栖止殿外树梢,有的落于阶陛,更多的穿窗而入。直飞殿内。
大殿四周被乌鸦“啊、啊、啊”的怪叫充斥。残阳如血,气氛登时说不出的诡异。
墨鸦知道,它们一定是被某种信号召唤而来。
一种自己觉察不了的信号。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听见了它。
白凤怔怔而立。似已痴了。
墨鸦大感惊异,暗道:“莫非他真的听到了心弦之曲?”
白凤一直在听。
他又闭起了眼。
琴音已由从容渐渐高亢,曲中之意。奋扬难平。
决绝、留恋,两者不断激荡,自清冷而炎热,熊熊升腾而起。
整个乾坤宇宙,忽然仿佛被炽烈的火焰燃烧充满,变成了明亮无比的赤红!
在耀目的赤红时空,火光星星点点飞溅,呼啸而过。
白凤再次在琴音中看见了弄玉。
弄玉不再背向他。
他们面对面遥遥相顾。
天地之间除了灼灼火焰,唯余他与她。
风火相激,他们的衣衫发丝映着火光,猎猎飘舞。
在琴弦之曲响起时,弄玉与白凤的心极其贴近,人却远如天涯。
这心弦之曲中,他们距离非远,又不得靠近。
他们就这样相对而望着彼此,清晰而不可即。
他们却似觉得这已足够。
他们真切感受彼此心中跃动的力量。
彼此的心,在这一刻越走越近,彼此的情在这一刻再无任何掩饰,这是生命的旋律,亦或者弄玉将这当做最后的绝唱,所以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中的思绪,将这一切通过一首曲子-喷薄而出。
弄玉,她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她知道那个人,那个白衣人,一定在不远处,他一定能听到自己的琴声,这是弄玉送给他的礼物,也是在最后的生命中唯一能为他做的。
刺客原本不应该拥有感情,但是直到这一刻,弄玉才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心中想要宣泄的**,她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心、
白凤似乎又听到弄玉的那几句话:“还有一首曲子,写的是一种最特别的鸟。它是百鸟之首。
但是在它的生命之路上,必须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毁灭。
当它历经磨难,奋力冲破死亡的绝境,它将获得新生。”
白凤缓缓抬眼。
在他眼中,一只绚烂的凤凰高高飞起,带着绝美而绝望的万丈光焰,翱翔直上,清越长鸣!
琴音激越昂扬,美丽的灵魂居中端坐,用自己每一分力量,凝望凤凰自烈火中高飞,飞向火焰之外的苍茫洪荒。
这一刻,白凤的灵魂像是沐浴在熊熊烈火中,周围的一切都不在重要,目光穿过冲天的烈焰,所看到的只有彼岸的那一架古琴,和那一个秀丽的面容,那一双包涵千言万语的双眸。
火凤翔天,涅槃重生,这一刻他仿佛冲破了层层的阻挠,置身于蓝天白云之间,目之所及全都是洁白轻柔的羽毛,有生以来第一次,白凤觉得自由离自己如此之近。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白凤的灵魂雀跃着,欢呼着,似乎他的生命从未如此兴奋,六个一摸一样的白凤乍现,随即又消失于无形
白凤静静面对这一切,直到一曲终了,白凤似乎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灵被洗涤了一般,有一种感觉,那是通体舒泰的滋味,那是变强的味道!
他的神情不再像此前那个天真稚弱的孩子,他幽蓝的双瞳闪烁着辉煌的赤红光芒。
弄玉曲中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已汇集于他全部的身体与精神。
这力量终将令他改变。
在火焰最耀眼的一刻,琴音裂帛,戛然而止。
琴音中的灵魂已说尽她的心声。她已无憾。
她相信,那个人听懂了她。(未完待续。。)
第13章 空山鸟语13
青铜酒爵“当”地被掷到地上。
殷红的酒浆流淌而出。
姬无夜喝的酒也如此吓人,像歃血为盟用的,当真是……呃……物以类聚。
“那个人”不是姬无夜。
姬无夜光瞧着弄玉十指挥来挥去,一点儿琴声都没感受到。
他粗糙的嘴唇抖个不住,眉心能挤扁三五只苍蝇,鹰眼直瞪,就差脸上写着“气煞老夫也”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的眼睛瞪着弄玉的腰间、胸前、颈项、一路瞪到脸上。
姬无夜此刻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被低贱的人愚弄,被眼前这个低贱的舞姬愚弄,他很生气,他不喜欢,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姬无夜是韩国大将军,是整个韩国最强大的人,不论是张开地,韩非,都畏惧他,甚至连韩王都要让他三分。
整个韩国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国度都是他的一言堂,他只允许别人奉承他,阿谀他,怎么有人能够戏弄他,这是最崇高威严的一种挑衅。
一双虎目中,‘烈焰’正在熊熊燃烧,姬无夜握了握拳头,目光停留在弄玉绝美的脸庞上,这样一个女人,杀之可惜啊。
所以姬无夜给了弄玉一个机会,他需要一个解释
终于,弄玉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目光恢复了清明,完全无惧姬无夜的愤怒,嘴边甚至带这样一丝丝莫名的笑意。
方才她弹心弦之曲前,目光是温柔真挚的。
此时她妩媚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迷人而可怕的神态,目光锐利,明珠般的瞳仁暗藏针锋。
她的声音仍是轻柔宛转:“将军,琴音可还入耳?”
姬无夜瓮声瓮气地大喝一声:“你用这种把戏戏弄本将军,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说完第一句,他已握起拳头;第二句说了一半。他抓住了青铜长刀的刀柄;等整个儿话说完,长刀已经呼地一声挥到弄玉面前,指着弄玉的鼻子。
弄玉缓缓放下双手,一点点抬起头。
她直直盯着刀尖,目不稍瞬。
窗外,白凤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给将军做了这么多年事,知道此人一发怒啥都干得出。
他忍不住想冲进去。
一只手一把拖住了他。
墨鸦压低声音道:“姬无夜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不要轻举妄动。”
弄玉柔声道:“将军赐我这断弦之琴,自然是要听非常之曲,臣妾安敢愚弄将军。”
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这所谓的大将军想给当今韩王来个“取而代之”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总做出一副韩国尽在掌握之状。其实心里没底。
在这危险的节骨眼上,她自称“臣妾”,投其所好,姬无夜绝对欢喜。
一欢喜必会麻痹大意,她成功的几率就能高些。
姬无夜听了这话,果然杀气弱了几寸。
弄玉继续道:“将军不信,可看看大殿四周。”
姬无夜适才忙于生气,居然没察觉周遭变化。
此时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屋梁上成百上千的乌鸦。传入耳中的是乌鸦“啊、啊、啊”的怪叫一片。
乌鸦们有的歪着头,有的斜着眼,几千几百双眼睛,几千几百只尖嘴都冲着姬无夜。
弄玉盈盈立起。悠然笑道:“将军现在已经看到了千鸟汇聚的奇景,还觉得是弄玉在愚弄将军吗?”
姬无夜抬头四顾,心里发毛。
这么多乌鸦凭空冒出来,又不大可能是被姬无夜伟大的人格魅力招来的。
只能是弄玉所为。
他心里直犯嘀咕:“莫非这些鸟真能听到什么心弦之曲?”
梁上的乌鸦们还是来者不善地探头探脑。
姬无夜手中的刀已垂下。他瞪着弄玉:“据说。乌鸦是死亡的使者。你用心演奏的曲子,为什么吸引来的是这些代表死亡的乌鸦?”
窗外的白凤和墨鸦一直在观察殿内变化。
白凤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忽然觉得即将有可怕的事发生。
他双眉锁起,暗中自语:“这曲中满含着死亡的决绝……弄玉她怎么会弹奏出这样的心弦之曲?”
他很想阻止那件可怕的事。
然而。他甚至还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
他有些事远没有墨鸦看见的多。
而墨鸦能够看清弄玉的秘密,却听不见她用心发出的声音。
——他俩之中,谁更懂得弄玉?
他俩此时都只有继续看着事态发展。
弄玉嫣然一笑,脸上又放出了那明亮的光。
她慢慢说出了答案:“将军可听说过凤凰这种百鸟之王?它浴火重生,将获得更辉煌的生命。这,就是我曲中的心意。”
白凤遥望着她,他莫名地感觉到,弄玉这番话其实是说给他的。
“这是弄玉送给将军的惊喜。”
姬无夜会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他满不满意,一点儿也不重要。
姬无夜要的不是琴音,不是答案。
他只要女人。
对他而言,只有女人自身,才是货真价实的惊喜。
姬无夜一手捋须,毫无征兆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用力将青铜长刀插入地板,狠狠一脚踢翻了朱红的琴台,走向弄玉。
姬无夜大笑着道:“之前就有人说你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
他一只黑黝黝的蒲扇大手托起了弄玉雪白的下巴。
弄玉不让自己心里的感想流露出来,美丽的脸比小黄莺还温良驯服。
“果不其然。——好!本将军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窗外的白凤一瞬间脸都黑透了,墨鸦担心地瞧着他。
因为姬无夜已经双手抱起了弄玉,鼻子里满意地“嗯”了一声表示赞美,随即得意地大笑,笑得中气充沛。
他穿着黑色战靴的大脚抬起,一脚踏落。
脚下是已随着琴台翻到在地的古琴。
“喀啦”一声,古琴破碎。
弦断犹可连,碎琴不可收。
这一脚仿佛踩在白凤心上。
弄玉一脸温良,像只鸟儿般踡在姬无夜怀中。
她手掩朱唇,轻轻巧笑。
姬无夜笑得更大声。
白凤的心在抽痛。
这个结果在他第一次看见弄玉时就已料及,等到真正面对竟然依是接受不能。
他拼命压抑着自己,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墨鸦目不稍瞬地瞧着白凤的脸,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头。
墨鸦很理解白凤的心情。
这单纯的少年看着自己初次爱上的女孩被一个窝心无极限的混蛋抱着,能不当即气晕已属难能可贵。
墨鸦知道白凤很想有所行动,他也不能不阻止白凤。
白凤现在插手其中,局面只会更糟。
姬无夜一步步走过木板地面,长笑道:“美人善鼓琴瑟,再为本将军弹奏一曲**醉如何?”
弄玉娇声耳语:“将军真的想听?”
姬无夜色迷迷地眯眼笑道:“急不可耐。”
屋顶上,燕弘的神色诡谲,这还是他第一次做梁上君子,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的可怕。
弄玉这样的女人若不能完全驯服,那就绝留不得!(未完待续。。)
第14章 空山鸟语14
弄玉双颊嫣红,朱唇轻抿。
在此时此刻,她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美,美得毫无瑕疵。
——有一些生命,总在即将结束之际完美。
在宿命之前以最完美的方式绝望。这是对自身那永恒的灵修的最高礼敬。
弄玉的纤纤玉手轻抚鬓发,兰花般的五指灵巧地抽出了那枚簪子。
她温柔地笑着,媚眼如丝,右手在姬无夜胸前抚摸起来,温暖的娇躯靠上姬无夜的身子。
她呢声微吟,似在撒娇。
姬无夜陶醉地哼了起来。
白凤整个人快要炸掉,失控地撞向窗槅。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窗内——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姬无夜必定瞬间碎成了渣。
墨鸦用力捏着白凤肩膀不让他破窗而入,眼睛也紧盯弄玉。
只有他知道弄玉立时便要行动。
他也能想见行动的后果。
姬无夜闭眼陶醉,赞道:“好指法!”
弄玉娇笑着:“将军请赏。”
白凤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他已经不忍心再看。
弄玉素手垂落,渐至姬无夜胸前。
她的手猛地一翻,头簪已在指尖。
她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簪子的方向,一招刺出。
她为了这一刺忍受了太久。
她不愿再等待下去!
这一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姬无夜惊觉不妙,下意识地将弄玉高高抛起。
弄玉借势一个空翻,绕着姬无夜迅疾无比地掠了半个圈子,自姬无夜铁臂之下抢入,用力一刺!
白凤听到殿中异动,急开眼一瞧,不禁呆住。
姬无夜脸上的肌肉不住扭动,木头桩子般僵在原地。
弄玉簪子的尖端已插入了他的心口。
弄玉伏低了身子。仰起美丽的脸庞。
她右手拈着簪头,温柔地嫣然一笑。
姬无夜在颤抖:“你,要杀我?”
弄玉笑得极其甜蜜,目光却冰冷。她看着姬无夜,就像看着一个已死之人。
她空山清泉般的明眸之中,满是鄙夷与厌弃,以及一种难以言宣的复仇快意。
她又抿起了朱唇,用极温柔的语气一字字微笑道:“**苦短。你这一醉,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梁上,群鸦惊起。啊啊飞鸣。
黑色的不祥羽翼遮蔽了整个上空。
…………………………
窗外,晚霞灿烂依然。
白凤心中的惊异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直至此刻方知晓,弄玉从某种方面而言,和他确实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武器!
本该割离任何感情,只焠炼机谋与杀戮的武器。
弄玉的美丽与才华,也许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武器锋锷上锐利的光!
一种华美的死亡象征。
群鸦汇聚。如果乌鸦代表了死亡,今天这里必有人丧失生命。
这个人会是……?
墨鸦眼睛向旁一瞟,神色微变,一扯白凤。两人同时身形上跃,躲回方才躲避之处。
已有一队护卫向这个方向巡逻而来。
姬无夜的嘴角流下一道血迹,他的嘴唇不住颤抖,眼中却蓦地现出了残忍阴鸷的笑意。
弄玉明净的眼瞳映出了他可怕的神情。
弄玉心中一惊。她听见姬无夜中气十足地冷笑着:“美色如刃。——要杀我。轮不到你!”
弄玉脸上神情瞬间凝滞,双眼惊恐地张大,心道:“这把特制的铜刺能够洞穿他的层层护甲,居然刺不穿他的血肉之躯。”
她持簪的素手发抖。朱唇咬紧:“此人的横练功力之深,简直——”
她想要躲避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姬无夜忽然雷鸣般的大喝。一股凶猛的劲力直贯前胸,弄玉惨呼一声,身不由己直直地被震飞而出!
那枚美而危险的头簪,被姬无夜的劲力震成碎片!
弄玉人在半空,肩头坚硬的金质领缘也随着一声脆响,生生震得四分五裂!
自以为尖锐刚强的也许很脆弱,正如弄玉她本人。
弄玉惨呼着摔出数丈,伏在地上。
坚硬的金属都已被姬无夜震碎,何况女子的娇柔之躯?
她伏在那里,显然受伤很重。
她不住呻吟,声音像在抽泣。
她脑后的柔发仍在波动,看起来又似无可挽回的一江春水。
春水历经一个个季节,流向严冬的冰霜雨雪,最终冷凝。
弄玉终于挣扎着撑起上身,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她坚硬的领缘尽碎,暖黄外衫的上缘滑落,露出了整个白玉般的肩头。
姬无夜铁塔般站在原地,厉声喝问:“谁派你来杀我的?”
弄玉惨然一笑,咬牙道:“你血债累累,人人得而诛之!”
虽然等于没作正面回答,但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姬无夜降临到这世界,好像就是为了祸害众生的。
雀阁里不计其数的无辜少女,杀手除掉的反对者,被生生绞杀的下人……
还有刚刚被卷进性命之忧的墨鸦,以及白凤。
姬无夜自己也明白自己丰伟的“功绩”:“想杀我的人很多,可惜,有胆量这么做的却没有几个。”
——有胆量对这有实无名韩王下手的,多半不是寻常的仇人。
目的也已不仅仅是复仇。
“你的主子是谁?张开地,韩非,还是?”
张开地和韩非,都是当今韩国除姬无夜外最有能力的人物,也都与姬无夜敌对。
弄玉的目光充满痛苦,嘴角却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
许多年来,世界带给她的痛苦太多太多。
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以琴为伴,一直为了世间仅存的美,包容着世间更多的恶。
爱恨交织,终了无情,无情在外,心不可解。
琴心千叠,拯救不了她逐渐剥蚀的身心。繁华孤单,能改变她生涯的事物似乎不存在。
她最终决定成为武器。为了一个同样无人知晓的理由。
从那一刻起,她清楚自己的结局已注定。不同的只是到来的方式而已。
此刻,她看到了她最不希望的那种方式。
“非但会断送自己的性命,可能还会连累别人。”
——这个意思我懂。我不连累任何人。
弄玉已无力动手,但她还是能要一个人的性命。
弄玉咬紧了牙。
一道嫣红的鲜血自朱唇流下,映衬着雪白的肌肤,触目惊心。
这正是燕弘给她的那一颗药,房顶之上,看到这一幕的燕弘终于放下心来,手指轻轻扭动,将军府的机关已经成了摆设。
显然这一切对于深得班大师真传的燕弘来说,并不是难事。
对比墨家机关城的机关中枢,将军府的机关实在是有些粗制滥造,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所用的材料都是极品货色。
房中,弄玉已然瘫软在地。
姬无夜看见,心中一震:“服毒?!”
他像被火燎到胡子一样跳起来,弹到弄玉面前,扼住她的下颚。
弄玉像只无助的小黄莺,被他拎到了半空之中。
姬无夜怒喝:“吐出来!”
他的铁拳重击弄玉小腹。
弄玉“呃”地一声,并不做丝毫挣扎。
她已将毒药吞下,毒药已开始发挥作用。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能解脱一世之伤。
她闭起了眼,不再看姬无夜。
姬无夜见状,冷笑一声:“好!忠心耿耿。我喜欢。——我成全你!”
他的手扼得更紧,弄玉的呼吸几乎要停止。
姬无夜狞笑道:“可能过程会有些漫长,希望你死之前还来得及告诉我答案。”
弄玉的心都凉透,仿佛已沉至海底最冰冷的深渊。
——这个人甚至不让她好好地死。
她只希望剧毒快些将她带离这一切。
姬无夜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温柔”:“可能会有一点痛。不过,你随时可以叫停。”
他的语气仿佛在好心地谆谆告诫,说出的却是残忍之极的言语。
——此人正所谓:无用人之度量,有摧花之辣手。
姬无夜又是一拳打上弄玉小腹,同时松开了扼着她的那只手。
弄玉低声惨呼,又一次直飞出去。
姬无夜拎起插在地板上的青铜长刀,长刀紧随弄玉飞出的方向挥动向前。
弄玉觉得时间似乎凝滞了,自己慢慢向后飘去,飘向死亡的无尽黑暗。
弄玉绝望地合眼。
据说,人濒临死亡的一瞬,今生的万事都会在眼前重现。
而最后看到的,总是最重要的那件事。
还有最难舍难分的那个人。
弄玉闭着眼,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个身影。
看到了他的白衣与肩上飞动的素羽。
耳边有空山鸟语的琴音。
——还有一个人心跳的怦然节律。
……是谁?(未完待续。。)
第15章 空山鸟语15
微风轻掠,殿中多了个人影。
如天上的云,云间的雪,一袭白衣,飞身而至。
弄玉感到一阵温暖裹住了她,她已落入一双手的怀抱。
那身影静默伫立当地,素白的衣袂与羽毛在身后翩跹飞扬。
他的身形瘦削却坚定不移,笔直地立在刚刚落地的姬无夜身后,一言不发。
姬无夜的长刀砍空,回头望去,沉声道:“是你。”
白凤终于还是进入了殿中。
阳光透过窗槅,映照着他尚显纤细单薄的身影。这一瞬之间,他看上去前所未有地美,如之前的弄玉般决绝,却不是决绝于离去。
他坚持着的,是生命。
弄玉的生命。
弄玉缓缓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凤幽蓝的眼瞳。
这个少年的脸上,永远是那副倔强骄傲又明朗柔和的神情。
所有的神情汇成一股气度,令她油然而生出安全与放心的感觉。
弄玉又觉得自己在沉落。
四周不再是冰冷彻骨的海水,而是温暖柔和的潋滟湖光。
一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幸福感浸没了她。
心,好暖。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情感,她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任务,只剩下成功与失败,生存与死亡。
可是,人,怎么会是武器?
或者说,怎能真正只剩下冰冷的锋刃与目的?
所有人都忘了,她亦不过是个刚刚脱离天真快乐的孩童时期的少女,一个内心依然充满爱与被爱渴望的少女。
她藏得太深。藏得越深,痛苦越深。
她一直在竭力忽略自己的感受。
而在这短短一瞬间,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只有在梦境之中才能咫尺相对的爱与希望。
她依在白凤温暖的怀抱中,觉得恍惚又真真切切。
这一瞬,万念俱寂。
弄玉几乎落下泪来。她失去了一切,又忽然得到了她真正想要的。
天地不仁,亦自不忍。
她全心全意依靠着他,世间似乎再一次唯余他俩,别的都可忽略不计。
弄玉轻轻地开口:“你没有走。”
白凤的语声很坚定:“我说过,你在雀阁上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弄玉心中一紧。她已想到白凤此刻处境的危险。
她呻吟着道:“你,为什么还要来?”
白凤一字字说着,声音很轻,快而有力:“别说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他说得很认真。双眉锁起,一脸决心。
弄玉已清醒过来,她知道,白凤对她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只能连累于他。
她轻轻地说:“我已服毒,不能跟你走了。”
一面说,一面垂下了眼帘。
她希望白凤放弃她。
白凤双眉紧紧拧在一起,露出极度震惊之色。
他明白弄玉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白凤怔了一怔,但只是一刹那。他又恢复了坚定不移的神情。
他一点点转过身,面对那个强大而可怕的对手。
姬无夜死死瞪着他俩,像只被激怒的老公鸡。
白凤孩子般稚气的脸庞满是执著的信念。
无论如何,他都不改变。不后悔。
所有的事,无论是过去了的还是将要面对的,在他心中俱是无足轻重。
白凤也盯着姬无夜,认真而决绝地说:“我是来带她走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执著的人也许确实很笨。
但如果彻底没有了执著,人就会失去与冰冷残酷的世间抵抗的最后力量。
执著的源头,正是爱与希望。是生命一意坚持的美与善。
是生命之灵修。
燕弘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尽管处在危机中的两人并不知道,‘生路’已经为他(她)们敞开。
直到这一刻,燕弘才真正看清楚屋中那个女子的心。
燕弘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关于这个女子的点点滴滴,甚至还有与她短暂的几次谋面。
在她最为脆弱的时刻,也是她摘下所有伪装的时刻,看着躺在白凤怀中的人儿,忽然间燕弘觉得自己她……那个叫做弄玉的女子看错了。
或许除了白凤之外,所有的人,都将弄玉看错了,也许这世上真正理解弄玉的只有白凤一人而已。
燕弘的内心深处,思绪以不可抑制的翻涌起来:“一切阴谋的失败,都是因为没有把人的感情算进去。
——其实,不仅仅阴谋如此,一切充满机巧的策划都是这样。
只有不动用一丝一毫感情,才能不影响判断,才能没有犹豫与迟疑,完美地让每一个环节像按照剧本一般循序渐进。
才能圆满成功——在机谋这件事之上。
弄玉明显不适于做这件事。
我相信她在故事的开始是制定了很完美的计划的:根据她要除掉的这个人身边两个得力部下的性格特点,分个击破,最后接近自断臂膀的将军,一举得手。
她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
——可惜的是,这不过是与寻常女孩相比而言。
她的最大的幸与不幸,都在于她又是个艺术家。弄玉自以为自己能像传说中那些又狠又忍的间谍刺客一样淡定地完成任务,淡定地让别人死或让自己死。但在一个艺术家的潜意识里,艺术和知音永远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虽然说不定她也自以为不是,自以为艺术只是达成手段的工具。
弄玉开始弹空山鸟语之前,相对来说还冷静。
但她的琴音打动了白凤,甚至可以说整个改变了白凤一贯的意识。这绝对不是毫不倾注感情地在弹奏。
而且,她的琴音招来了无数美丽的小鸟。
假如:一个住在海边的人成天和海鸥玩,海鸥也一直不怕、不防备他。但有一天他起了抓只海鸥的念头,海鸥感到了这人的机心,都飞得高高的,再也不肯靠近他。
鸟是最容易觉察机心的,也是最容易对美好心灵发出的声音产生感应的。
弄玉一曲空山鸟语,已忘机。
不仅如此,弹完一曲,现实中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生何枝节。弄玉却对白凤说了一大篇话。也许她觉得这也是机谋的一部分,但她能说出这么多至情至性的话,说话时的模样简直像是“能多留他一刻也好,他在这里心里真安慰”。
——在这一刻,弄玉对白凤至少已经有了好感。
说不定,在递出手帕的一瞬,她会产生“假如我不是带着任务来到这危险的地方,就这么单纯地递一块可以拭泪的手帕该多好”的心情。
——当然更可能她那时还半点也不明白,觉得自己很冷静,任务还在她的掌控中继续。
弄玉是什么时候明白过来的?我认为大概是白凤第二次来见她,她问出自己与过去这里的女孩子们是否在白凤心中一样这个问题之时。
只有喜欢上一个人,才会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真正地位。
弄玉喜欢白凤。
这看似突兀,其实像她这种既坚强又有柔软脆弱一面的女子,甚至可以说她一直在用坚强与足智多谋的外表掩盖脆弱,最容易毫无征兆地爱上第一个对她付出真心的异性。
何况,弄玉是艺术家,艺术家对知音的渴望是自己的理智也控制不住的。艺术家爱自己发出的声音其实是要胜过爱自己,对于听得懂自己之人的感激(这种心情确实可以用感激来形容)至深至切。
如果换作旁人,此刻就多半会跟白凤走。
弄玉却在莫大的感动之后,出乎意料地立即作出斩断这些的姿态,一定要白凤自行飞翔,忘了有关于她的这段记忆。
在弄玉不弹琴时,任务优先。
她仿佛有矛盾的两面,感性之极的琴音外,她理智得可怕。
这一点令观剧的我一直无比纠结,身在其中的她,也许更因此而痛苦。
弄玉无可避免地动了感情,但感情必然会影响谋略判断,她必须放弃感情。但情之为物,你以为你已经不在乎了,但它早就深深扎进冷静坚强的外表,不可遏制,一直存在。
——而它必会影响判断导致失败。多么矛盾与悲哀。
从那时起,弄玉和白凤对彼此都付出了爱,但整个故事的悲剧结局也在这一刻注定。
白凤离去,但绝不是真正离去,他还会回来投身于乱局,面对姬无夜。
弄玉保持着冷静,却已无法如真正的武器般只有目的,也无法继续不带感情地操控局面。
——感情居然变成了一种伤人的东西。
最终燕弘将一切的一切融会贯通,此刻他居然有些庆幸自己留下了一把‘救赎’的钥匙,至于结果如何,一切除了人为还有天意。
天道无情,大道无形,却共衍遁去的一!”(未完待续。。)
第16章 空山鸟语16
姬无夜偏偏半点儿不明白这些。
他与白凤和弄玉,方才真正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预备劈木头似地举起了青铜长刀,冷笑道:“从我刀下带人,没有可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一起死!!!”
说话之间,长刀向白凤和弄玉直扫了过去。
他长刀激起的劲风笼罩着整个大殿。
白凤俯身避过,抱着弄玉闪开。
姬无夜的招式毫无花俏,纯属刚猛一路,如夏夜的骤雨惊雷,又狠又快,只要被他的刀锋带上,不死也得重伤。
姬无夜对自己的威力一向很有信心。
白凤毕竟功力尚浅,又要保护怀中毫无反抗能力的弄玉,无论如何也撑不了多久。
姬无夜已经准备欣赏白凤血溅当场的景象。
他对这心思纯善,外表无辜的少年总有种说不出的恨意。
现在正是恨意全面爆发之时。
白凤使出了全力。
不是全力攻,而是全力守。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用十成的轻功躲避刀招。
姬无夜的长刀已将他所有去路封住,他不可能像方才进入一样轻易逃出。
刀锋几乎是从白凤鼻尖擦过。下一瞬,姬无夜狼嚎般一声大吼,挥刀直迫。
白凤急退数步,斜斜向后凌空飞起,姿态说不出的飘逸好看。
但此刻再好看的招式,价值仅在于保命防身。
他足尖刚离开地面,姬无夜的长刀就劈了下来。木质地板登时木屑四溅,有几片打在白凤脚面之上。
白凤向后一掠,背脊撞上了厅角木柱。他停下动作,担心地瞧了怀中的弄玉一眼。
弄玉双眼紧闭。
白凤知道,现在对于弄玉来说,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每分每秒也都是痛苦的煎熬。
没有一种毒药吃下去后,人还能很好受的。
毒性在一点点啃噬她的生命。
白凤想到此处,心急如焚。
他想不出怎么逃走,也不知道如何救她性命。
白凤忽然往旁边掠出,因为姬无夜又是一刀挥向他们。
数招之间,白凤在狠恶霸道的刀下迭遇凶险,总是在刀锋将至的最后关头方才堪堪避开。
大厅的墙壁木屑飞溅,姬无夜出刀太猛,刀锋嵌入了墙面。
白凤趁此机会飞身向外。
姬无夜拔出刀,见白凤已掠出丈余。猛一挥手,长刀青光闪动,脱手飞出,一股强烈的刀风急削白凤脑后。
白凤听到身后风声,连忙低头,觉得阵阵寒意掠过头顶。
他头顶的头发,已被长刀削去了几缕。
白凤向前一个踉跄,终于站稳。等他抬头,青铜长刀已回到姬无夜手上。
姬无夜站在白凤对面。右手平平举刀,刀尖对准了白凤的脸。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无论白凤有任何动作,长刀都能够立即劈在他和弄玉身上。
白凤只有站着不动。一双眼睛像受了伤的猫儿般瞪着姬无夜,又恨,又不甘心。
姬无夜笑得屋顶都快震飞了:“那我就成全你们,一起死吧!”
白凤适才被姬无夜劲力所压逼。体内真气实已乱成一团,一时无力再避。
他的心情却很快平静。
他和弄玉总算还在一起,不会分开。
——这也算一种完满吧。
姬无夜的青铜长刀举起。即将挥出。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风声。
一片黑色的暗器直袭姬无夜身后。
姬无夜惊觉不妙,伸指一夹。
指间夹住了一片墨羽。
姬无夜打量了墨羽几眼,一声怒哼,回头望向上方。
大殿的帘幔轻拂,其间又有几片墨羽悠然而下。
羽毛,对于白凤来说,作用比一个普通人看来要多得多。
羽毛的作用之一,就是作为伤人的利器。小小一片羽毛在白凤手中,有时不逊于铜铁精制的暗器。
而在另一个人手中,威力还要更大。
在上空飘扬的墨羽之间,墨鸦如离弦之箭,俯冲而至!
木屑纷飞,墨鸦落在姬无夜眼前的地面,一手撑地,用他一贯的邪魅目光扫视了姬无夜一眼。
他嘴角轻勾,笑得轻松自在。
他不会把内心的变化露在脸上。
姬无夜看清了墨鸦,二话不说,挥刀就扫。
墨鸦一个翻身自长刀与地面的空隙穿过。
姬无夜长刀刀光闪动,接连几刀没带到墨鸦,他虎吼连连,刀锋横出。
长刀停在了空中,一双脚的足尖点于刀上。
姬无夜的长刀虽然宽大厚重,却并不锋利。因为用刀之人的刚猛内力足以伤人。
墨鸦此时立于刀尖,黑色的衣袂向后飘舞,居高临下地俯首,乌鸦般冰冷的目光淡淡地看着姬无夜。
随即,墨鸦腾身一跃,一足猛踢姬无夜面庞,紧接着翻身落地,握起双拳,左拳向姬无夜直击。
姬无夜右手持刀,左手一拦挡住来招。
两人的动作本来极迅猛,在拳掌相接之后,忽而停滞不动。
墨鸦的左手被挡在距姬无夜颈边数寸之处。
他左腕之上装有防护的腕甲。
墨鸦又勾唇冷冷一笑,左腕护甲前方倏地伸出一柄雪亮的短刃!
短刃刺中了姬无夜的脖颈,刃尖见血。
——仅仅是见血而已。这一刺刺得极浅。
墨鸦凝注着那一点血迹。
也许有机会再向前刺,他却没有这么做。
姬无夜双眉一皱。
他左手不动,右手上却有刀。
长刀的青光再次闪动。
墨鸦收手让开,抬起手上的短刃挡住长刀。
锋刃相碰,火星四溅。
墨鸦迅速躲过刀锋攻击,跃起丈余,伸足飞踢。
姬无夜来不及以长刀迎架,也是一脚飞起。
墨鸦的足底碰上了姬无夜的足底。
墨鸦的人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斜斜悬起,他横在半空,单足用力,两人的足底登时发出“咯咯”的响声。
姬无夜的脚也在用力。他功力较深,何况他立于实地,而墨鸦却全无着力之处。
姬无夜一声低吼,墨鸦已猛地向后飞出!
白凤失声呼道:“墨鸦!”
墨鸦落在白凤前方,半跪着地,轻声闷哼。
他低着头,白凤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肩上墨羽抖动,微微喘息着。
墨鸦喘息片刻,缓缓站直。
白凤急道:“你没事吧。”
墨鸦转过身来,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道:“小子,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他的目光盯着白凤身前。
白凤这时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痛楚,他低下头,发现自己右肩的护甲缺了一角,右侧锁骨下方已多了个创口。
他身前的衣襟,血迹斑斑。
姬无夜的长刀还是伤及了他(未完待续。。)
第17章 空山鸟语17
姬无夜提刀而立,点头沉声道:“你既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想必也清楚背叛我的下场喽?”
他刀尖遥指墨鸦,这句话是对墨鸦说的。
白凤此刻本不该还活着,却好好地出现在这里,说明墨鸦并没有执行命令。
姬无夜明知墨鸦和白凤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不忍心向白凤下手,却偏偏指定墨鸦去做此事。
墨鸦不杀白凤,就是背叛。
姬无夜的逻辑就是这样,丝毫不留余地。
墨鸦也明知这一点,但他直至此时,还是打算留下一点余地。
他想创造转机。
墨鸦面对姬无夜,淡淡道:“我并没有背叛将军。”
姬无夜脸部一拧,道:“哦?”
墨鸦说得很慢:“我只是来换命的。”他握拳在胸,一指伸出:“拿我的命,换他的命。”
他手指指向身后的白凤。
白凤心头剧震,只听姬无夜冷冷道:“给我个理由。”
墨鸦道:“有人出了一个好价钱,买我的命,既然我的命这么值钱,那么我不介意,用自己的命来换白凤。说到这里墨鸦笑了,隐晦的瞥了一眼屋顶,显然他早就知道燕弘等在那里。
白凤心中一片混乱,抬头颤声道:“墨鸦,你这是在与虎谋皮!”白凤不明所以,但心里却是焦急万分,他清楚姬无夜有多厉害,他不希望连累墨鸦他觉得墨鸦待他实在太好。他此次闯下大祸,墨鸦纯属受累,承担责任的应该是白凤自己。
他不愿墨鸦为了他付出最珍贵的东西。
墨鸦如此才智不凡,处事为人永远毫无破绽,机谋智巧更是人所难料。
如果他俩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白凤认为,一定会是墨鸦而不是他。
白凤真心希望墨鸦活着。
姬无夜听了白凤的话。得意地狞笑:“你看,人家好像还不领情。”
在墨鸦心目中白凤更重要,姬无夜对此似是耿耿于怀。
墨鸦扬起了脸看看白凤,神情轻松,口中云淡风轻地说:“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会懂的。”
白凤站在墨鸦身后,看着他。
白凤现在的确不明白。
姬无夜又是一阵长笑,声音洪亮得全城都听得见:“我看真正不懂事的人,是你!”
他盯着墨鸦那张白得不带感情的脸,冷冷道:“墨鸦。你还记得那只鹰吗?”
——那只因监守不力,被姬无夜扼死的鹰。
墨鸦淡然道:“记得。”
他明白姬无夜要说的意思。
他和白凤,都是将军的猎鹰。
姬无夜的长刀倏地遥指白凤,厉声道:“在你放跑这小子的时候,你的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他手抚刀面,笑着慢慢道:“这条命来说一文不值。——你还能用它换什么?”
墨鸦听着这句话,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沉郁了起来。
姬无夜一扬长刀,随即脱手将它掷出。
长刀砉然而吟,插在墨鸦脚下。
姬无夜狠声道:“替我杀了他。或许。还能换回你自己的命。”
他不希望姬无夜同意墨鸦的条件。
他又忘了一点,如果姬无夜不同意,接下来的事情将更加可怕!
长刀斜插地面,刀身青郁郁地闪动着幽光。
墨鸦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冰冷的眼静静凝视刀上,目光自刀锋缓缓上移,最终盯住了刀柄。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
墨鸦一向能以自己的方式把事情处理得尽善尽美。
而这一次。他如何抉择?
在这短短的片刻之中,墨鸦盯着刀柄,白凤抱着似已昏迷的弄玉。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墨鸦。
白凤不想死。
但假如墨鸦选择杀了白凤,白凤也决不会反抗。
死在墨鸦手中,比被姬无夜杀掉要好。
白凤等着墨鸦的决定。
墨鸦终于缓步上前,伸手握住了刀柄。
他的手永远藏在深黑色的手套里,看不见肌肤,黑黝黝的不露感情。
他一用力拔起了长刀。
又是砉然一响,长刀在他手上闪亮。
姬无夜露出了一脸残酷的笑意,微微点头,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开。
他笑得那么得意,他觉得自己又胜利了一回。
下一刻,姬无夜的笑僵在了脸上。
墨鸦凝视手中长刀,脸上浮现一丝伤感与自嘲。
但,一瞬间有全部收敛起来,眼神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光彩熠熠,轻悠黑色羽毛随风扬起,朗声道“将军,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如果将军愿意交出自己的命,那么我的上家愿意出十倍的价钱!”
脚步一踏,地面以层层龟裂。
墨鸦的目光决绝笃定。
他抬起左手,慢慢挥出,随即右手当胸,食中两指朝向上方。
他闭起了眼,又一点点睁开,他身后忽有不计其数的墨羽飞起,像一阵滚滚黑雾包围了他的身形。
墨鸦的右手斜斜向身侧扬起,墨羽的黑雾应手分开,向他四周倏忽飞散!
墨羽之间,成百上千只乌鸦迅速振翼升空,挡在他们与箭阵之间!
在弄玉奏响心弦之曲的那一刻,不仅仅白凤有了顿悟,墨鸦也有了自己的领悟,那无尽的决然之气,决死之心,还有那房梁上数不尽的乌鸦,让墨鸦在片刻之间好似触碰到了那一层久违的屏障,只要轻轻一击,便能突破至更高的境界。
然而,适才姬无夜的一番话,正是成了墨鸦突破的催化剂,多年效命于将军府,最终还是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让墨鸦的心彻底寒了,也正是因为这彻底冰冷的心,让墨鸦顿悟了决死之道。
若是能从今日这决死之道冲关而出,那么变成了亘古罕见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好机选,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应在武道一途上,便是由决死之道,晋升为创生之道,生死轮回,成为一个圆环,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大圆满。
白凤这是境界还是太浅,看不出什么,可是在房顶候着的燕弘却是喜出望外,就在刚才姬无夜出手的时候,他本想前去解救墨鸦等人,但却终究未出手,线不到却无心插柳柳成荫,造就了墨鸦的突破。
真乃天意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