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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零点浪漫     1627崛起南海txt下载     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1章 魏平的作用

    饶是魏平已经在几个月的软禁生活中磨掉了不少棱角,但这事关系到自己未来前途命运,魏平忍不住向任亮质问道:“执委会如此安排,可是信不过在下?”

    李奈一听要糟,心道你这口气完全就是坐牢没坐舒坦还想接着玩,可别忘了面前这位的出身,一句话就能让你滚进劳改营去当下等苦力。李奈赶忙开口劝解道:“魏巡检慎言!”

    任亮却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道:“慌了?执委会这样安排当然是有目的的,跟信不信任没什么关系。”

    魏平轻轻哼了一声,脸色稍缓,心道不是信任问题就好。李奈却是听懂了任亮话里的意思跟信不信任没关系,那就是说从头至尾执委会都没打算要信任巡检司和魏平。

    “榆林巡检司的职能是什么,你还记得你怎么给执委会说的吗?”任亮对魏平问道,可不等魏平答话,他又接着继续说道:“保安保安,管的就是保境安民,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们的保安来管就行了。他们要是管不下来,我们还有武装民兵可以用,没有必要劳烦巡检司的各位弟兄。”

    魏平听得咬了咬牙,却又无从反驳。港区到处都能看到那些背着藤牌提着短木棍子的海汉保安,而且现在他们的服装从最初的花绿短衣换成了一身皂色衣裤,更是十分打眼。魏平虽然觉得这些保安的武力值远远不如自己,但他们一向都是集体出动,根本不会讲求什么单打独斗,要轮总体战斗力那的确是远远超出了巡检司。

    何况港湾对面就是海汉的民兵军营,划船过来只要片刻便到,而民兵的战斗能力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不但每个民兵都统一配发了海汉火枪,而且据说他们还有不少海汉大炮魏平可是不止一次看到海汉火炮在码头上装船了,既然海汉人敢把这种利器往外边卖,那只能说明他们手上的存货已经足够多了。据说水师把总罗升东也在海汉人手中吃过小亏,但看看罗升东在海汉人面前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魏平总觉得他当初恐怕不仅仅是吃了小亏而已。总之不管怎样,至少在崖州,甚至是整个琼州岛,魏平认为都找不出任何一支武装力量能跟海汉民兵正面抗衡。

    “我们让巡检司搬到港口,并不是让你们来负责港区的治安,执委会也不希望巡检司过多插手本地的事务。”任亮这次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巡检司只要在外来人员引起纠纷的时候出面就行了。保卫处负责处理,巡检司负责善后,分工就是这么简单。”

    魏平虽然还是有些忿忿不平,但他还真没勇气开口拒绝这个擦屁股的工作他要敢这么做,恐怕真的就再没有机会走出巡检司的小院了。

    不过魏平的城府还没有深到能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心中的感受基本都立刻表现在了脸上,任亮嗤笑一声道:“我们给巡检司的酬劳比崖州官府高得多,要巡检司做的事情却少得多,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任亮不问还好,一问这个,魏平的脾气就又上来了:“在下本是朝廷任命的一方官员,在此地处处受到辖制,那罗升东不过是借着职务之便行商,为何却能在胜利港受到礼遇?莫非是他七品官的脑袋真比我这九品官要大些不成?”

    任亮闻言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难道你是嫉妒罗升东挣得比你多?”

    “在下岂是那种贪图钱财的小人!”魏平咬死不肯承认。

    任亮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罗升东会在我们这里得到礼遇?”

    “无非是善于逢迎拍马而已!”反正当事人也不在场,魏平干脆就毫无忌惮地怒黑罗升东。

    任亮摇摇头,转向李奈道:“李先生怎么看?”

    李奈的看法的确就比魏平客观多了:“以在下之愚见,罗把总所得之礼遇,其根源还是在于他能为本地带来的好处有多少。”

    任亮微笑道:“请继续。”

    “贵方选择这处地方开埠建城,优势在于此地的环境,不但拥有天然良港,且周边地区几乎全为无主之地,但劣势也很明显,此地远离大城,与外界互通有无必须通过海路运输,可以说海路便是贵方的发展命脉!”李奈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慢地说道:“而罗把总的作用就在于,他可征调崖州水寨的船只,为贵方担当起一部分的海路运输之需。而且他的身份放在那里,也无人敢于清查战船上的货物,可为贵方的货物输出省去不少的麻烦。”

    李奈这番话也算说得很客气了,海汉与罗升东之间的关系明明是官商勾结干走私的勾当,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很平常了。不过好在这几个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内情,倒也不需要把事情完全说破。

    “魏巡检,你听懂李先生的意思了吗?”任亮转头对魏平问道:“不要问海汉给了你什么待遇,先问你自己能为海汉做些什么事!”

    魏平愕然失神道:“什么事……什么事……”

    这问题他在此之前也曾想到过,只是没有深入地去考虑。魏平认为自己只要能帮海汉人处理一些外来人员造成的麻烦,就足以换取至少跟罗升东同等的待遇,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似乎还有点想当然了。

    以海汉人的现有能力,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能够自行处理外来者造成的麻烦,之所以还要把巡检司留着并推到前台,为的无非是借着大明官府这块招牌吓唬不明真相的外来者而已。但仅仅如此,巡检司能够给海汉所带来的实际利益其实是很有限的,跟每个月来胜利港好几趟的罗升东的确没得比人家一次就拉走价值上千两银子的货,还能送来不少移民,这可不是巡检司阻止几次水手斗殴能相提并论的事情。

    不过罗升东的差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首先得有一个水师军官的身份才行,这就已经基本堵死了绝大多数人进入这行的路子。但魏平在胜利港盯着港口已经连续盯了几个月,他深知海汉人在海运能力上的缺口并不是一个罗升东就能够填补的,既然任亮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自己若是不主动试一试,恐怕就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任长官可否为在下指一条明路?”魏平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便收起了之前的态度,恭恭敬敬地抱拳鞠躬道。

    任亮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招招手,将站在远处的蒋三唤了过来:“蒋凯申,你带李先生去别的地方转转。”

    李奈明白这是任亮有些事情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讲,便知趣地告辞离开了。

    待蒋三带着李奈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任亮才对魏平说道:“我们做事是很公平的,你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好处,从我们这里就能得到多少礼遇,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但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朋友。”

    “是是是,任长官说得是!”魏平忙不迭地应道。他已经意识到任亮支开李奈是一个信号,必定是海汉人有某些事情希望交给自己去完成,而这事不便让作为外来人的李奈知道这极有可能便是自己命运的转机了。

    任亮停下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魏平的神情,确定从他眼中已经看不到先前的火气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魏巡检,你家里现在都有些什么人在崖州?”

    魏平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在下父母早逝,只有姐弟两人相依为命,现今只有姐姐一家人住在崖州。”

    “你姐夫是现任的崖州同知,没错吧?”任亮也懒得跟他慢慢绕来绕去地兜圈子,直接点明了题意:“你跟你姐夫的关系如何?”

    “错是没错,但这……这是何意?”魏平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意思是你说话在你姐夫那里能起作用不?”任亮不得不更加直接地提出了问题。

    “在下姐夫对人要求甚为严苛,若非必要,在下一般也不愿主动去见他……”魏平见任亮脸色往下沉,赶紧补充道:“不过他们夫妻甚是恩爱,姐姐说什么,姐夫都会照办的,在下这巡检一职,便是姐姐为在下求来的。”

    “就是说你们家是你姐姐当家说了算?”在得到魏平肯定的眼神之后,任亮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姐夫表态,如果你能办妥了这件事,那你就可以享受跟罗升东同等的待遇!”

    “可以来去自由?”魏平不问事情内容,先问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可以。”

    “可与贵方进行贸易?”

    “可以,不过盐是不行了,你到时候挑别的行当做吧。”

    “那在下便大胆先应下了!”得到了任亮的承诺之后,魏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但不知贵方需在下姐夫表态何事,请任长官说明,在下立刻修书一封送回崖州劝说姐姐。”

    “事情很简单,明年不是崖州高官都要集体退休吗?知州、你姐夫、卫所的千总,还有水寨的参将,都到时间该让位了。执委会希望你姐夫能够提前表态,支持章通判接任崖州知州的职位。”任亮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内情,浑然不顾魏平脸上的复杂表情。

    这事是月初时候罗升东来胜利港时对陶东来所说,不过当时罗升东打的主意是帮几位即将退休的老大人传话,让海汉人去占了凤凰镇的土地,然后留出一片给几位老大人当回扣。但由于穿越集团并不急于要开发凤凰镇那边的地域,陶东来便拒绝了他的这个建议。不过关于崖州高官明年要集体退休这个重要消息,陶东来倒是并未就此放过,而是借此又生出了新的计划设法推动罗升东的老丈人接任知州职位,借此来进一步掌控住整个崖州地区的局势。

    这个计划难度的确不小,因为直接介入大明官场的利益争夺对于目前的穿越集团来说还算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罗升东的老丈人即便有这个心,也还是得与其他的竞争者争夺这一职位。而作为崖州的最高行政长官,从五品的知州职位是需要吏部文选司下任命书才能定下的,远在崖州的穿越集团根本无法干涉到远在北京的人事任命。但这个计划也不是全无实现的可能,因为崖州的特殊环境,这个级别的地方官员几乎都是从琼州岛本地选择继任者,那么从业经验和上司同僚的推荐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罗升东的老丈人论资历已经在琼州岛当了十多年的地方官,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的,对本地的风俗民情,地理环境都十分熟悉,又当了好几年通判,对民政治理方面也算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论品级现在已经是正六品,升任从五品的知州也完全合理合法。如果能够再加上几位即将离任地方官的联名推荐,那这竞争条件就更加充分了。

    以罗升东目前的影响力,至少能够让崖州水寨的何参将投出宝贵的一票,而且极有可能说服卫所那边的千总也站到自己这边,毕竟大家都是武官系统的人,这种时候当然要帮自己人一把。这样一来,地方军政大员的四张推荐票就已经拿到一半,有了成事的可能。

    罗升东当时虽然没有提及到魏平这边的家世,但后来还是在执委会讨论此事的时候被有心人提了出来搞定魏平,就有希望搞定他姐夫的那一票了,四票能得其三,那罗升东老丈人上位的可能性又会增加不少。

    虽说这样做仍然无法直接影响最后的任命,但执委会认为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事情还尽可能做得充分一些,何况搞定魏平也未必需要穿越集团真的付出多少交换利益。加之魏平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似乎还算不错,执委会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并把这个任务委派给港区管委会的任亮以后榆林巡检司搬到码头,在行政关系上就隶属于港区管委会了。

    没错,现在的执委会就是这么任性,虽然巡检司这个编制是属于大明的,但执委会认为巡检司这帮人现在完全是靠穿越集团的财政在养着,那在自然是应该接受执委会的领导,为穿越集团做事才对。至于说他们的身份,当然还不可能直接被列入到归化民,但起码可以从“敌对”等级调整到“可用”等级,替军警部节省下一些人力资源。而对于这种决定,不管是崖州官府还是榆林巡检司,相信都不会有反对的声音传出来。

    魏平的心理却是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很想重获自由,并且能像罗升东那样获得海汉人的礼遇,与海汉人合作做点买卖,愉快地赚取银子;但另一方面想到此事需要说服自己那个整天板着脸,自己稍有错失便会遭其大声训斥的同知姐夫,又忍不住有点想打退堂鼓。而且一旦罗升东的老丈人上了位,那罗升东这家伙岂不是在两头都能借势了?但刚才话说得太满,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现在要再收回来肯定不可能。

    魏平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不知贵方对此可有时限?”

    “三十天之内把推荐函写好,这样才来得及在过年前送到吏部,正好能赶上开年后的吏部选官。”任亮已经得了执委会的授意,对于其中的门道也是一清二楚。

    “这……时间是否稍微紧了一些?”魏平畏畏缩缩地试探着问道。

    “时间如果不紧,你觉得我们会需要找你去做这件事吗?”任亮略带嘲讽地说道:“要是多得一两年,我们就算用银子买,也把崖州买下来了,还费这劲干嘛!”

    任亮虽然这个牛皮吹得有些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崖州胜利港两地之间的实力转化现状。魏平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亲眼见证了胜利港的发展速度,这地方只要不发生大的变故,一两年之内肯定就会比崖州更加繁荣了。海汉人到底有多有钱,魏平不知道,但能把几十上百万斤铁打造成铁船扔在岸边当风景看,这种土豪法恐怕在整个大明都不会找到第二家了。要用银子买下崖州,或许真的不是在胡乱吹牛。

    任亮看魏平一直犹豫不决,便催促道:“事成之后,你也可以去买几条船,跑跑海运,收入比你在胜利港蹲点高得多……我知道你怕什么,回头执委会跟罗升东那边打声招呼,到时候你挂着崖州水寨的旗号出去就是了。你帮了罗升东这个大忙,他肯定也得感谢你。”

    魏平闻言眼睛一亮,这可是比巡检司搬家实惠多了,弄两条船往北边运些海汉商品,肯定比在胜利港维持治安要挣得更多。

    打定了主意,魏平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执委会如此看重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尽力而为便是!任长官切莫忘了今日的承诺!”

第242章 驻广办的促销手段

    魏平知道这大概是海汉人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错过了这个村,自己就真的会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以海汉人现有的发展速度,再过一两年,他们或许就不再需要榆林巡检司这个挡箭牌的存在了。这事办好了,那日后自然是好过得多,有罗升东这个范本在前,魏平估计自己最差也能混个“代理商”的资格,届时银子肯定是大大地有,也不会再被海汉人限制了人身自由。

    但若是没按海汉人的要求办好这件事,那自己今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榆林巡检司里一直被关到离职,或是海汉人不再需要巡检司为止。这两厢比较下来,到底该怎么做魏平心里已经有了数。

    不管是任亮还是执委会,却并没有把魏平的作用看得太重。穿越集团对崖州的蚕食已经是在进行之中,不管最后能不能把罗升东的老丈人推上知州的位子,这种趋势都不会改变。即便是没能达成这个目标,也无非就是日后多费一些手脚而已,还不至于影响到穿越集团的扩张计划。

    就在这天下午,李奈和魏平亲眼目睹了胜利港开埠以来最大的一波海外移民潮到来。五艘四百料的海船鱼贯驶入港湾,每艘船上都装着数以百计的移民。这些人正是穿越集团与北越政权达成协议之后,首批从北越涂山半岛大批运回的“合法移民”。

    这批移民一共有八百余人,其中有近五百人是战争中俘获的南越士兵或者民,一百多人是从升龙府大牢中提出来的重刑囚犯,剩下的少数人是郑氏从升龙府附近的战争难民中征召而来。对于郑氏来说,这种人口换军火的交易在短期内是很划算的,北越有大量的战俘、犯人和成千上万的战争难民需要处理,而当权者并不乐意拿出粮食把这些人供养起来,与其让这些人留在安南国内成为治安隐患,倒不如交给急需人口的海汉人,换取海汉商品,特别是军火的长期折扣和稳定供应。至于说这些移民的整体素质,倒是基本都以青壮为主,北越方面并没有在中间参杂老弱病残充数的迹象。

    李奈和魏平看到如此多的青壮不断地从船上登岸,都是吃惊不已。他们也知道海汉人在劳力方面一直存在比较大的缺口,但胜利港的移民数量一直都不紧不慢地保持着每月几百人的输入速度,而且来的时候都是零零散散的,顶多一两百人而已,从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规模。

    李奈惊疑不定道:“魏兄久居胜利港,可曾见过眼下此种状况?”

    魏平连连摇头道:“在下也是首次见到他们一次运回这么多人!难怪这个月他们一直在西边的山脚下赶着建房,原来就是为了接收这批人。”

    民政部门为了接收这一批移民,从陶东来回到胜利港之后就已经开始在做准备工作。中间这二十多天时间里,已经将原有的移民隔离区规模扩建了一倍有余,目前隔离区内可以同时安置一千二百人居留,基本能够满足每月两千到三千之间的移民输入量。

    新移民们下船之后就被以百人为单位集中到码头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周围是提前调集过来的大量保安和民兵。由于这批移民中有大量的战俘和罪犯,执委会对于他们可能会引起的治安问题也格外重视,专门为此布置了重兵到码头上维持秩序。军警部也提前得到了授权,如果新移民中有人带头闹事,那么军警部有权进行任何有助于平息事态的现场处置措施比如说直接枪毙几个不听话的刺头来杀鸡儆猴。

    不过实际上倒是没有出现军警部所担心的那些状况,新移民们普遍都表现得很顺从,这大概也是与他们在航程中所接受的海汉政策宣讲有一定的关系。(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为了这次运回的移民,民政部门还特地征召了一批之前表现较好的越南归化民,让他们在这次去越南运移民的船上充当了宣传员的角色,让这些移民在来此的路途中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到了这里之后又需要遵守哪些规矩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批移民中有大部分都是战俘和罪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看重这次远渡重洋所获得的生机。如果他们没有来到这里,那么绝大部分人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处死,而且头颅会被挂在升龙府的城门上,用来炫耀武功或是震慑民众。

    当然了,这些人即便来到了胜利港,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人生就此得到解脱。事实上他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都会被送去田独挖矿,基本上就是被直接划进了劳改营的编制现在的劳改人员全部都集中到了田独铁矿劳作,以便于监控和管理。在矿上干满三年之后,这些人才能有机会获得归化民的身份,但这还得看他们是否有足够好的身体来熬过这三年。

    按照军警部10月出炉的最新统计,劳改营设立半年以来,共有三百余人被收监接受劳动改造处罚,其中有七十多人因为表现良好或者刑期服满获得了释放,但没能熬得住高强度的劳动而死在劳改营的人,每个月都保持在了两位数,前前后后已经死了八十来人。也就是说被收进劳改营的犯人,每四人中间就有一个倒霉的家伙熬不到重获自由的那一天,至于像高桥南这样劳改营出身还能混出名堂的更是凤毛麟角。

    而这批移民的到来,倒是为劳改营又补充了编制,正好也显示出了军警部提前要求扩充军力的前瞻眼光这要不多训练一批民兵出来,那还怎么看守突然就多出来的几百苦役?

    不过这些人当中也会有一部分幸运儿逃过劳改营的苦役生涯,民政部门会对这些战俘和犯人进行甄别,挑选出他们中间有一技之长的人,例如工匠、水手、马夫等等,这些人会被分配到各个对口单位去服劳役,而他们获得归化民身份所需的时间会比劳改营的小伙伴们短得多,只要三个月之内不犯大错,便算是过关了,如果中间有立功表现还会进一步缩短这个时间。

    而少量的难民则会在短暂的隔离观察期结束之后,就被分配去新建的铁炉港安家。执委会打算在那里集中安置北越移民,以减少大批北越移民到来可能会给胜利港造成的社会动荡。铁炉港的一期开发就需要上千的劳工定居当地,待一期完成之后,执委会还准备逐步开发铁炉港以北至陵水之间的广袤沿海平原,届时安置更多的北越移民也不会成为问题。

    而同一天时间,驻广办在广州开设的“海汉书局”也正式开始对外营业了。这个书局是在何夕的倡议之下开设的,目的就是为日后面向大明的文化输出作准备,为此驻广办又掏一千两银子,在广州城里买了一个小院子。

    当然了,由于现在的田独造纸厂还处在制造卫生纸为主的技术摸索阶段,穿越集团自身还不具备印刷出版的能力,短期内想自己出书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书局在初期并不以盈利为目的,店内所陈设的书籍也是大明境内流通的各种经史子集。作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福瑞丰”也在这天为书局送来了数套购自江浙一带的精装雕版书籍当作贺礼。

    相比于广州城内的其他同行,“海汉书局”也比较有自己的特色,店里的书籍并不仅仅是用来出售的,顾客们可以在店内免费借阅,更类似于小型图书馆的性质。有施耐德这个商业奇才坐镇指挥运作,炒作手段自然不是问题。开业之前一周,整个广州城就已经在到处传说,这间书局的后台老板便是现今广州城最流行的玻璃文具供应者,因此开业这天除了吸引到大量的文人墨客到场围观之外,一直在寻找货源的各路商家也都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关于这种炒作方式,“福瑞丰”方面也曾表示过不满,因为按照双方的协议,“福瑞丰”是海汉玻璃制品在两广地区的唯一代理商,虽然这个资格是有时间限制的,但协议内也有规定,海汉方面不能将玻璃制品在大陆地区直接出售给其他商人。

    这就能看出当时李奈签订协议时被执委会的嘴炮们钻了空子海汉人虽然不能在大陆地区直接出售商品给第三方,但如果第三方自行去胜利港进行采购,却不在此限制之列,而这也正是驻广办想要达到的宣传目的之一。只要告知这些商人去哪里进货,利益趋势之下,他们自然就会派船前往胜利港交易,而这样也能促使胜利港的自由港名声能够更快更广泛地为人所知。

    对于施耐德的这种解释,就算是老狐狸李继峰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了,谁让他当初派了个没经验的老三去胜利港谈生意呢?不过好在“福瑞丰”已经拿到了海汉方面的最惠待遇,至少今后在进货成本上不会高于任何一家竞争对手,起码还占了个出场时间早,顾客印象深的便宜。而且施耐德也表示,“福瑞丰”现有的代理商品仍然享有独家代理权,海汉方面即便是要卖给其他人也不会在广州卖,并且绝对不会卖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样才算是安抚住了“福瑞丰”一方。

    按照事前协议,驻广办不会在“海汉书局”出售那些令广州商人眼红不已的独家商品,但这并不妨碍施耐德用此来做一次大大的宣传活动,顺便教一教“福瑞丰”,好东西不一定需要直接卖现钱才能产生收益。在书局门外两边的墙上,便贴着一大串告示,内容都是关于开业期间的活动内容。

    所谓的活动,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抽奖。这种在后世已经被各路商家玩烂了的把戏,在这个时代却还算是比较新鲜的玩意儿,而且奖品也确实诱人,不但有当下流行的火柴、香皂、玻璃文具等等,头等奖甚至是一面市面上难以见到的五寸海汉银镜!

    当然这种抽奖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加的先消费,后抽奖,消费越多,能抽到的奖品等级就越高。在书局消费一两就能参与抽奖,百发百中至少有火柴一盒作为纪念奖,要抽海汉文具则需五两起步,至于想要抽到珍贵的彩雕玻璃文具和海汉银镜,那消费额就得五十两起步了。所有的奖品都堆放在结算柜台后面,当场算帐当场抽奖,看起来甚是诱人。

    最初看客们还都只是在旁边观望,但当真的有人从箱子里抽出写着“海汉玻璃文具一套”的纸条并且领到实物之后,看客们就再也克制不住了告示上可是写明了,奖品数量有限,抽完即止!虽然书局内出售的书籍定价要比广州城的同行们高出了15%,但这仍然挡不住众多看客的消费热情,纷纷涌进店里开始挑选书籍,购书之余也是想试一试自己的手气。

    虽然场面很是有点乌烟瘴气,但不得不说这个促销手段的效果简直好得惊人。开店的两个小时之内,店内所准备的各种书籍就已经销售了四成出去,而一些买不到自己想要书籍的人,为了抽奖也不惜购买一些本来不在计划之中的书。更有一些一开始买了书没抽到奖品的人,回家之后想不过味,又返回来买书接着抽。“福瑞丰”派来观礼的管事在院子里看得都呆了,原来书局的生意还可以这么个做法。

    施耐德和何夕则是坐在里间笑得合不拢嘴,原本何夕提出做书局的时候,驻广办上上下下都觉得这玩意儿是个亏本买卖,因为自身没有印刷出版的能力,所有的书籍都必须从外面购进,毫无成本优势可言,但唯独施耐德却认为这生意不但不会亏,反而能给驻广办带来更多的商机,而事实也证明了施耐德眼光的独到。

    “到晚上扎帐的时候,想必应该是有盈利了吧?”何夕笑嘻嘻地说道。虽然这些书籍的进货成本他并不清楚,但施耐德把售价调高了15%这事他是知道的,仅仅只是调高的这一部分,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那点抽奖奖品的价值了。

    施耐德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道:“这个我早就算好了,要把奖品全抽完,店里的书至少要卖掉七成才行,照现在这局面,不把奖品全抽完,这些人恐怕是不会散场的。刨去进货成本,今天至少能赚一千两。我们开业连续搞三天抽奖,就能把这书局的投入全赚回来还有剩的。”

    “还是施总你算得精啊!”何夕用手拨弄着桌上的一大堆帖子:“不但吸引了全广州文人的注意力,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商户找上门来约见,这比之前我们一家一家登门拜访的效果可好多了。”

    施耐德点点头道:“最初那几天出去吃了几顿闭门羹之后,我就觉得登门拜访不是办法,还是得靠宣传手段才行。你看看,现在这些人自己就找上门了,而且‘福瑞丰’那边也无话可说,这才算是初步打开局面了。”

    “不过这书局也不能长期这么搞法,否则就变成**了,过了这几天还是要想法把文化事业做起来,这可是执委会特别强调的任务。”何夕倒是没被胜利冲昏了头,很快就把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来。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施耐德拿起茶盏嘬了一口,慢慢地说道:“这个时代的大明文人,耻于谈利,更重名声,我们这个抽奖活动虽然能吸引一时的人气,但其实今天来的有很多都是凑热闹的,这么搞法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在广州搞诗会,当独家赞助商,拿点钱请几位本地的文坛名宿当评审,再拿几套高级文具出来当奖品,还怕本地文人不趋之若鹜?”

    “只要砸钱下去,肯定能捧出几个代言人。”何夕听施耐德这么一说,便已经基本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事不急,文化输出是长期工作,急也急不来的。”施耐德也开始翻开桌上的各种帖子:“突然一下来了这么多选择,还真是伤脑筋啊!”

    何夕翻出一张帖子道:“这个似乎有点搞头,要不我们先见一见?”

    施耐德接过来一看,是一家名为“永丰布行”送来的拜帖。这家布行在广州也算是小有名气,而且并不是本地商户,据施耐德的了解,这家布行的根基应该是在江浙一带,广州这边只是分号而已。施耐德月初的时候曾经去拜访过一次,不过当时对方的掌柜不在店中,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接触。没想到大半个月之后,这家布行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执委会不是要找帆布货源吗?我看布行可以接触一下,至少了解了解行情。”何夕继续劝说道。

第243章 纺织产业规划

    困扰执委会的可不仅仅是帆布的货源,事实上各种纺织产品都是穿越集团所需的物资。(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医疗部门使用的纱布、民众制衣需要的棉布、包裹火药包所用的绸布,以及眼下最为急需却一直没找到合适货源的帆布,这些纺织品加到一起,所需的量其实已经相当大,但琼州岛上却没有一个能够稳定地向穿越集团供货的商家。

    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琼州岛本地出产的纺织品数量很少,像崖州吉贝布这样以木棉为原料的织物,因为其产量太低,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地方特产。而穿越集团对布料的使用量又极大,仅仅靠着本地出产已经完全无法满足需要。

    对于这种状况,也并不是没人对农业部表示过疑问我们干嘛不自己种棉花?有知**更是指出,当初在穿越前农业部筹备的物资中就有优良棉种,既然自身发展需要大量的纺织物,又准备了棉种,那为什么迟迟没有开垦棉田的计划出台。

    对于这些疑问,农业部负责人袁若修老爷子亲自出面作了解释。棉花是喜热作物,海南的日照时间和平均温度是可以种植棉花,但棉花的开花期和收获期都忌水,而海南所在的地方属于热带季风气候,雨水偏多,空气湿度大,从这个角度来讲并不适宜棉花的种植。最要命的是棉花的收获季节几乎是跟海南的雨季重合,光是这一条就几乎把种棉花的路子给堵死了。农业部之所以在穿越前准备了棉种,可并不是为了在海南岛上种棉花等日后穿越集团占据了适宜棉花种植的地区,再把这好东西拿出来发挥作用。

    袁老爷子的专业就是研究经济作物,既然老专家都说了海南岛不适合种棉花,那大家就只能把眼光放到岛外了。看样子穿越集团所需的各种纺织品,现阶段也都只能依赖于从外面进口。不过这个时候袁老爷子又给了灰心丧气的执委们一个小小的惊喜:海南岛虽然不适合种棉花,但根据后世的农业开发经验表明,海南岛的部分地区的环境适合用来种桑养蚕。

    对于袁老爷子的这种说法,有人也表示出了质疑穿越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海南出丝绸什么的?

    袁若修解释说,海南的四季温差小,每年养蚕时间比内陆长了几乎一倍,很适合用来搞大规模蚕桑产业。实际上海南开始大规模的种桑养蚕是从21世纪初期才开始的,到穿越之前还没满十年,虽然已经验证了可行性,但因为在海南农村推广的规模还不算很大,所以还没有太大的名气。不过根据穿越前国家制定的十二五发展规划,到2020年的时候海南全省的桑园种植面积将会达到60万亩,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口也将超过百万,会成为全国蚕桑丝绸产业链最完整的产地之一。既然国家对海南蚕桑产业有这么大的规划,那就说明在这里种桑养蚕是可行的。

    这下就完全把执委会的兴趣勾起来了,生丝在这个时代完全就是软黄金,西方国家的商人每年都是拿着真金白银远渡重洋来中国排着队求购。根据非专业历史学家宁崎所提供的资料,福建海商许心素在同时期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生丝,价格高达每担140两银子以上。而袁若修所提供的后世生产数据表明,2006年海南琼中一地的种桑面积达三万余亩,年产鲜茧三万担,折算成生丝大约在四千担上下,照现在的生丝外贸价格可是一笔巨款了!如果织成丝绸出售,那价格至少还能再翻上一番,要是操作得好,这门生意能赚回来的钱不会比军火贸易少。

    袁若修进一步指出,开发蚕桑产业的好处并不仅仅只是出产丝绸,同时也可以带动果桑、茶桑、菜桑、竹编、纺织、进出口贸易等等一系列产业的发展,对促进地区的经济开发将会有非常积极的影响。甚至日后只需丝绸这一样产品能上得了规模,就足以把整个东亚地区的贸易中心部分转移到海南岛来。

    当然了,好处这么多,要开发这个项目也并非没有困难。在执委们就快要叫嚣立刻推广桑园种植之前,袁若修向大家说明了开发这个产业的几个主要难点。

    第一个便是海南的雨季问题,每年的七到十月都是海南岛的雨季,高温高湿的环境会让细菌真菌的繁殖速度加快,如果没有合理的措施,很容易大范围地爆发蚕病造成减产;第二个问题是海南本地的野外昆虫多,有些种类同样会以桑叶作为食物,并且会传播蚕病,也是隐患之一;第三是本地的民众毫无养蚕经验,农业部也严重缺乏相关技术人员,要在短期内做大规模的推广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最后一个原因是本地并没有优良的蚕种,因为这玩意儿无法长期保存,所以穿越前农业部也并没有携带蚕种,只带了数棵适应海南气候和地理条件的桑树过来,要开发这个产业就必须设法从外地引入蚕种,并且需要花时间在本地重新培养出能抗高温高湿环境的新蚕种才行。

    等袁若修把其中的门门道道讲清楚,执委们一开始的劲头已经消散了大半。不管是从大陆地区引进蚕种、在本地搞科研育种、培训技术人员、在农村大规模推广,没有哪一个环节是能在短期内完成的,整个产业从规划到投产,没两三年的工夫恐怕见不到成效。这产业好是好,但只能先列入农业部的开发计划之中,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而大本营的这些情况,都已经通过电报和书信的方式告知了驻广办。驻广办倒是认为引进蚕种这事不会太难,因为与广东紧邻的福建就是自古以来的重要蚕桑产地。当地从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蚕桑产业规模,到了宋代,丝织业规模已经和四川、江浙起名,成为全国三大丝绸纺织中心之一,而号称“刺桐城”的泉州因为丝织业发达,在中世纪直接就被不明真相的欧洲人用“刺桐”当作了“缎子”的代名词,马可波罗也曾在游记中将泉州港的繁荣程度与亚历山大港相提并论。

    可以说福建当地不管是优良的蚕种,还是丝织业的熟练工人,乃至蚕桑产业链的各个环节,都拥有非常丰富的资源。而这个时代同样也遵循了有钱就好办事的规律,驻广办只要肯出钱,为大本营完成这一任务并不是什么难题,所缺的不过是合适的时机和渠道罢了。

    而这个“永丰布行”的出现,倒是正好迎合了驻广办眼下的实际需求。施耐德立刻让何夕写了约定见面的回帖,然后把于小宝叫了进来,让他把回帖送到对方那里。

    第二天傍晚,“永丰布行”的广州掌柜果然就坐着小轿来到了位于广州城外的驻广办所在地登门拜访。之所以选在驻广办而不是在广州城里选一处酒楼饭店,施耐德等人对此也是有所考虑的,这一是秉承着推广“海汉先进生活方式”的原则,尽可能让客商直接接触到驻广办想要在大陆推广的各种商品,比如玻璃餐具、文具、卫浴设备、化工产品,乃至菜肴中所添加的各种胜利港特产的香料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突出海汉生活方式与大明的不同,而这些不同所体现出的海汉优越性足以吸引大明士绅去模仿,进而达到商品和文化输出的目的。

    其二,在驻广办内会见客人,也可以免去隔墙有耳之嫌。经过了昨天书局开业的大出风头之后,“海汉”这个名号几乎是**之间就在广州火了起来,民众们发现原来前几个月在广州市场上卖到绝版的各种新奇的海货,便是来自“海汉”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新商号是的,绝大部分广州民众还只是将海汉人的出现当作了一个新商行入驻本地,这个新商行除了有很多新奇又贵重的玩意儿出售之外,似乎与其他商行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于是各路商家都纷纷出动,希望能够与海汉方面联系上,让自家也能加入到海汉商品的销售渠道当中。

    第三,这样做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参考了萧良和虞尧两名军警部成员的意见。虽然驻广办现在加上民兵在内也有十多名武装人员驻守,但如果成员需要进城,那就必须得有军警人员跟随尽管施耐德和何夕对此都不以为然,他们在第二梯队到来之前经常都是一个人在广州城内到处乱窜。但萧良和虞尧还是坚持了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特别是晚上如果要在广州城内过夜,那至少要有两名以上的安保人员随行,并且作为一二把手的施耐德和何夕不能同时在广州城内过夜,必须至少留一人在驻广办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出于种种的考虑,最后驻广办也就担当起了主要的对外接待任务。好在此时驻广办的改造工程已经完工,来客倒也不会看到什么乱糟糟的情形了。

    施耐德和何夕在接到通报后,一起到院子大门迎接了这位“永丰布行”的掌柜。除了“福瑞丰”的人之外,这也是驻广办成立之后第一位登门造访的客商。

    虽然离接到对方的拜帖仅仅只过了一天的时间,但何夕还是设法从某些渠道打听到了关于这间布行以及这位掌柜的一些信息。

    “永丰布行”的根基在杭州,据说是当地的五大布商之一,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布商的生意范围也包括了其他的纺织品在内,并不仅仅只局限于棉布。事实上根据何夕收到的小道消息,这些大布商在当地都拥有相当面积的桑田和雇佣的蚕农,也就是说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可不仅仅是销售渠道,而是从生产到销售一条龙的完整产业链,而这正是驻广办所感兴趣的地方。

    这位姓马的掌柜年过四旬,虽然不是布行老板的本家,但据说也跟大老板沾亲带故有些亲属关系。这个时代的连锁生意基本都不会摆脱家族经营的模式,特别是派到外地的这种坐店掌柜,如果跟大老板没点血缘关系的人,是很难得到足够的信任去坐上这个位子。

    “永丰布行”在广州城里开着一间不小的铺子,主要是出售松江布和杭州、泉州两地出产的绸缎制品,针对的客户也基本是以社会中上阶层为主。而在此之前,“福瑞丰”为穿越集团所采购的大宗货物中,纺织品特别是绸缎制品,有相当一部分的货源都是来自于“永丰布行”这些绸缎运回胜利港之后,基本都用在了制作火炮使用的定装火药包上。

    执委会所奉行的商业谈判方式,一向都是在酒桌上进行几个负责对外事务的执委都是久经考验的酒场老将,都喜欢先将对手灌个半醉再进行谈判,这样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施耐德也是其中之一,当初李奈第一次到胜利港的时候,施耐德就是酒桌上的主力之一,而这也间接地造成了之后双方签订的合作协议中存在着大量对“福瑞丰”不利的条款。

    驻广办成立之后,执委会也是从库存中特批了几十斤白酒给他们。但当他们来到广州之后,却发现本地也很有几种味道不错的佳酿,甚至还优于他们特地从后世带来的那些勾兑酒。

    在这个时代蒸馏酒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唐代的时候就已经有烧酒被发明出来,元代文献中便有了蒸馏酒和整流器的记载,而明代的《本草纲目》中更是有详细说明了烧酒的制作方法和医用价值。因此在大明的酒肆中,也一直都有烈性酒出售。

    当然驻广办拿出来的酒在观感上要比普通的酒楼饭店高档得多,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是大明市场上难以见到的玻璃酒瓶。而这也正是驻广办已经向胜利港申报的新产业之一,由胜利港生产玻璃酒瓶,运至广州,驻广办在本地组织白酒货源和工人进行灌装,然后贴上铭牌,再以原本价格的十倍以上出售。这门生意的可行性极高,而且大明的商人因为受限于包装而难以模仿,但这个计划报回胜利港之后却被执委会暂时搁置到了一边现有的玻璃制品产能实在有限,连完成手头的订单都还存在困难,就更不要说制作工艺较为复杂的玻璃瓶了,这玩意儿仅靠着目前纯手工工艺人工吹制,很难谈得上什么产量,起码要等工业部研究出挤压成型的简易生产线再说。

    但哪怕是后世带来的普通白酒瓶子,现在也足以镇住这位曾以为自己见多识广的马掌柜了不光是酒瓶,桌上的碗、碟、杯、盏,除了筷子之外的所有东西,甚至连放筷子的小托架都是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这种奢侈感是马掌柜在过去的人生中从未见识过的。哪怕是他以前曾经有幸参加过的某知府大人的家宴,也不过就拿出两个单把手的瓜型玻璃瓶盛酒而已,而眼前的这一桌子玻璃器,其形制都是在市面上所没有见过的,必定是海汉人自用的高级货,马掌柜迅速地在心里估了下价,至少应该在五百两以上。

    这些东西当然都是非卖品,因为它们都是来自后世的工业品,尺寸规整,工艺先进,而不是胜利港玻璃作坊里靠着人工制出的粗糙商品。这些东西在穿越初期向外界出售了少量之后就被执委会列为了禁售物资,目前只在社交或者其他一些特殊场合作为展示品来使用,而不会再轻易对外大宗出售了。

    看到了这些东西,马掌柜便基本可以确信市面上的传言都是真的,前些日子在广州城内炒得火热的玻璃制品的确是来自海汉人的供应,而这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将会不虚此行掌握了这种先进工艺的海汉人无疑就等于是掌握了海量的财富,剩下的就要看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从海汉人的口袋里掏到钱了。

    酒过三巡,马掌柜便有意无意开始打听海汉人的根基所在,而施耐德对此也并不隐瞒,声称自家的产业座落在崖州某处海港之中,并邀请马掌柜在方便的时候能够去亲身游历一番。当然,施耐德宣传的重点并非是当地的自然风光如何漂亮,而是海汉商品的丰富种类,以及胜利港的自由免税政策。

    这位马掌柜显然也是长期在外面走动的人,一听到“免税”眼睛就亮了:“施先生是说在胜利港交易,货物无需缴纳税赋?”

    施耐德笑道:“连一个铜板都不用缴!”

    马掌柜眼睛转了转又问道:“那是否会按船只大小,或是货舱大小来收取费用?”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广州市舶司所征的水饷就是按船只的尺寸来收取,只要想收钱,主管单位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施耐德解释道:“在胜利港对外来商船不存在以任何名义征收的税赋。当然了,如果贵商行要在胜利港开店售货,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第244章 纺织品交易

    赋税一向都是商人们十分重视的问题,明末的市舶司虽然已经大部分采用了牙行代理的包税制,但海商要缴纳的赋税并未因此而降低。例如“永丰布行”从江浙或是福建运来广州的织物,每一船都必须以每尺十两银的比例,按照船只的宽度向广州市舶司缴纳水饷,一般一船货物所需缴纳的税赋都在二百两以上。像“永丰布行”这样的大布商,每年仅仅是缴纳的水饷几乎要在白银万两上下,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要知道这还只是市舶司收取的水饷而并非出售商品的赋税,按照明朝的商税规定,“永丰布行”在广州出售这些货物,还必须要按照三十税一的比例缴纳商税。这样算下来,一船纺织品从外省运到广州的赋税负担就相当可观了。

    对于布商来说,这部分赋税上的损失肯定是要转嫁到出售的货物价格上,最终的承担者就是民众或者穿越集团这样的消费群体。而作为对纺织品需求量极大的穿越集团,自然不会乐意掏钱出来变相输血给大明的国库,如果能设法把布商吸引到胜利港去,那么对于双方来说都有很实惠的好处。

    施耐德抓住时机向马掌柜说明道,布商将布运往胜利港,不需要缴纳任何的水饷陆饷加增饷,而且因为这些纺织品都是由海汉执委会出面集体收购,因此也不会有任何交易税产生。当然了,这种优厚的待遇并不是平白享受的,这些纺织品在运抵胜利港之后出售给海汉的价格,布商也应该给予适当的降低。

    马掌柜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若真能省去了赋税,那价格倒是可以再商量。但若是运去贵方港口的布匹太多,贵方收购不完,那又该如何?”

    施耐德道:“这个好办,我们先约定一个大致的交易量就是了,每月布多少、纱多少、绸多少,定出交易量的上下限就行了,只要贵方向我方提供的货物在这个交易量之内,那我方就照单全收。”

    马掌柜略一思忖,也觉得施耐德说得有理,便又问道:“那不知贵方每月所需的织物有哪些,量有几何?”

    施耐德笑了笑道:“这个倒是不急,因为我方所需的织物有几样比较特殊,等下想请马掌柜先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因为后续还有技术性的细节需要商谈,施耐德和何夕便没有再在酒桌上刻意对马掌柜发起攻击。酒足饭饱,三人便移步书房,而这里成列的各种各样的海汉玻璃文具更是差点闪瞎了马掌柜的眼睛,有不少种类根本就没在市面上见过这是从胜利港送来的最新一批的样品,因为要遵守与“福瑞丰”之间的独家代理协议,所以技术部门专门又设计了一些新的型号,准备向广东之外的商人进行推广。

    看着马掌柜有些呆滞的神情,何夕很适时地奉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一套海汉玻璃雕花文具。这么一套东西在目前的广州市面上至少要值上百两的银子,作为礼物可算是份量不轻了,马掌柜假意推辞了几句,这才眉开眼笑地收下了礼物。

    而对于驻广办来说,用玻璃制品作为礼物无疑是极好的公关手段,这玩意儿造价低卖价高,送出去自己不心疼,对方也开心,顺便又宣传了海汉的文化。驻广办已经向大本营提出了建议,专门开发玻璃制的礼品系列,产量不需大,但一定要有独特的形制,因为只有非量产品才能拥有更高的价值,更适合送礼对象拿回去收藏或是装逼。

    施耐德拍拍手,让下人上茶,顺便把布料样品也带进来。

    马掌柜看到的第一件样品是纱布,这种经纬稀疏的布料在制作技术上的并不存在任何的困难,马掌柜只是拿在手里打量一下,又跟施耐德确定了一下这种纱布所需的幅宽,便表示可以订做。施耐德又按照执委会提出的技术标准,将纱布又细分出数个不同的种类,并且每种都向马掌柜定下了每月十到百余匹不等的订单。

    穿越集团订制的纱布主要用于三个方面,一是医用的纱布,以绷带类为主。这东西虽然还有部分库存,但其保质期是有限的,一般都在两到三年,相关部门可不希望等到日后需要大量使用的时候才发现存货过期,提前开始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总是不会错的。不过“永丰布行”能够向穿越集团提供的也就只是普通的纯棉纱布,脱脂纱布在短期内肯定是不用指望了那玩意儿必须得从大陆进口棉花来自己制造才行。而海南本地产的木棉因为纤维短而细软,可纺性差,而且不易被水浸湿,肯定不能用在这个方面。

    第二个用途是在口罩的制作上。现在由于各个工业项目的逐步投产,产业工人的身体保护也正慢慢地引起执委会的重视。上次陶东来去黑土港巡视期间,顾凯就曾向他提出过劳工的劳保措施需要加强,以防止今后出现大面积的职业病。当时陶东来并未同意顾凯的要求,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穿越集团自身并不具备制造织物的能力,甚至像口罩,手套这样简单劳保用具也没法自行制造。但随着胜利港本地需要进行防护的工业项目越来越多,关于劳保工具的要求也被提上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并且将原材料的采购工作交给了驻广办来进行。

    最后的一个用途则是用于制作蚊帐。三亚地区由于高温高湿的气候,蚊虫众多,这可是一个十分要命的传染源。医疗卫生部门除了加紧做好灭虫防疫之类的工作之外,也向执委会提出要求,认为有必要大规模地采购蚊帐纱布,在房屋门窗上加装纱门纱窗,以尽可能地隔绝蚊虫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让本地居民都能用上蚊帐。执委会研究之后认为这个事情虽然工程量比较大,但好在原材料便宜,以目前一片大好的经济形势来说,支出一笔钱作为本地居民的健康保障还是没问题的,只要能有效降低因为蚊虫叮咬而引起的发病率,那这笔费用实际上可以从日常医疗开支中节省出相当部分。

    马掌柜虽然不是太明白海汉人为什么要订购这么多的纱布,而且是每月都要,但利益当前,他肯定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生意。至于说这些纱布要用在什么地方,既然海汉人不肯主动说,马掌柜自然也不会多嘴去打听。虽然纱布的价格很便宜,但每月能卖个几百匹,一年下来的总量还是挺可观的,至少从目前的订购量来计算,海汉人所需的纱布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广州本地的纱布销量。

    马掌柜所看到的第二种布料样品,便是目前穿越集团最为急需的帆布。帆布这种织物在西方很早就已经出现了,从古罗马时期就被广泛应用在船帆和帐篷的制作中。13世纪时,西式帆布的制作工艺便已经传入了中国,只是与西方不同,这种厚实耐磨的布料在中国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市场上也基本见不到出售。不过马掌柜好歹也是从业多年的专业人士,一看到布料样品便道出了其来历。

    施耐德可没兴趣听马掌柜慢慢分析大明国内的纺织品市场现状,他所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能不能织出一样的布料?”

    “能!”马掌柜信誓旦旦地应了一声,接着又道:“但是这种织物所需的物料、工时都不少,价钱恐怕会比普通的松江棉布贵出两倍以上。”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贵方能尽快拿出来成品,并且材质能基本达到这样品的规格就行了。”施耐德听到马掌柜的回答立刻便决定敲定此事,价格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并非首要考虑的条件,现在的状况是拿着现钱都买不着货,根本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马掌柜闻言又把样品拿起来看了看:“就这两种是吧?不知贵方以何为衡量标准?”

    施耐德向他出示的帆布样品共有两种,第一种是帆船所使用的厚帆布,这种帆布也可以用来制作遮盖布和帐篷。第二种稍薄一些的是用来制作劳保服装、背包、鞋等等物品,染个色就可以直接当牛仔布使用了。

    施耐德解释道:“就以纱线支数、重量、幅宽为标准。这种帆布我们暂时不会设置交易上限,只要贵方的成品在这几项标准上合格,能有多少运到胜利港,我们就收购多少!”

    马掌柜听完眼睛一亮道:“这些布料可需染色?”

    “不用,染色我们自己会处理,贵方只要把织好的成品运来胜利港,立刻就能拿到现钱!”施耐德很肯定地说道。化工部门早就已经制作出了多种染料配方,自己大规模染布的成本肯定比这些大陆布商要低得多,实在没有必要付出这冤枉钱。

    马掌柜心中已经盘算开了,把这个消息传回杭州去,大概需要十天上下,那边调整织机试制布料,大概又得五天上下,纱布还好说,不过后一种布料太厚实,普通织者织出一匹所需的时间,恐怕得要松江布的三倍才行,等第一船成品布料从杭州出来,大概得一个月之后了。

    看完了驻广办准备的布料样品之后,马掌柜也吩咐随从呈上了自己带来的布料样品。马掌柜此行可不是打着空手来的,他在此之前也同样下了工夫打听关于海汉人的消息,这才发现原来这帮人在广州已经采购不少的大宗货物,不论买什么东西都是大量购入,连四百料的海船也连新带旧订了六七艘了,出手可算是极为阔绰,这次有幸能登门推销,马掌柜自然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让随从人员挑了整整两大木箱的样品过来。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海汉人居然在他展示样品之前就先下了订做织品的订单,而且数量极大。

    马掌柜带来的两厢样品,一箱是棉织品,另一箱是丝织品。棉织品以松江府地区出产的棉布为主,这松江棉布可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土布,而是分为了标布、扣布、稀布、番布、荣斑布、中机、小布、三梭布、龙墩布、云布、飞花布、浆纱布等等多个品种。皇帝所穿着的御衣,就是用松江府出产的三梭布制作的,其价格超出普通棉布近十倍之多,每匹单价达到了三两银上下。在明成化年间,这种三梭布甚至一匹就可以折粮30石,曾经被朝廷用来折付官员的俸粮。

    而丝织品的样品同样丰富多彩,各种织锦、纱罗、丝绒、丝缎、妆花等等,不一会儿便将书房的地面都铺满了。施耐德和何夕虽然去过几次布行,但也没看到过这么多样品被一一成列出来,一时间看得眼睛都花了。

    穿越集团目前对于归化民的待遇是衣食住行全包,所需的布料一直都存在着很大的缺口,不过目前看来已经很有希望能在近期堵住这个缺口。如果今后“永丰布行”提供的薄帆布数量足够大,那么民政部门甚至可以将发给归化民的服装全部用这种布料来制作,直接将生活服装和劳保服装统一起来。

    而对于玲琅满目的丝织品,施耐德和何夕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叫马掌柜将每种丝织品都留下了少量的样品,待己方研究之后再决定订购的种类和数量。对于目前的穿越集团来说,丝织品并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叫马掌柜留下样品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稍后让军警部用样品来做做燃烧试验,看看哪个品种的丝织品燃烧得最充分、残渣最少,最适合用来当作火炮的定装药包的包裹物。

    这时候天色已暗,城门已关,马掌柜肯定是回不到城里了,施耐德便顺势留宿,让于小宝带他去客房休息,顺便把马掌柜的随从也安置了。当然了,已经经过了培训的于小宝会很热情地向马掌柜展示一下高科技的海汉卫浴设备,让他知道海汉人对于生活品质的讲究可不仅仅只是表现在饭桌上和书房里。

    将马掌柜送去休息之后,施耐德又让人将驻广办其他几名穿越众都叫到了书房中,向他们通报了今天与“永丰布行”的谈判成果。众人对于这个意外之喜都很是兴奋,特别是海运部的游益汉,帆布的供应问题一旦解决,那么困扰海运部已久的海船建造计划就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了。陈天齐将双方达成协议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拿着简报去机要房存档,顺便发电报通知大本营这个好消息。

    萧良和虞尧拿了那些丝织品的布料正准备去院子外找个地方烧来看看效果,却被马玉马大姐给拦住了:“你们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先让我挑一挑再说!”

    对于马玉的爱美之心,众人也无从反驳,毕竟人家是驻广办唯一的女性成员,而且岁数也是驻广办最大的,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得迁就她一下。于是二人只好将丝织品的样品全部都交给了她,任由她拿着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也不知是脑补出了什么样的服装。

    一直没开腔的沙喜这时候突然发话道:“这个‘永丰布行’既然能长年把松江府和杭州府出的布料运到广州来贩卖,那就说明他们在海运上有路子咯?”

    “八成在福建海域是给‘十八芝’交了保护费的。”萧良猜测道:“这个时候能够从台湾海峡安全通行的船,绝大部分都是交了买路钱的,不然被‘十八芝’的人逮到,那就是连船带货一锅端了。”

    沙喜摇头道:“他们交没交钱给‘十八芝’不是我想说的重点,关键是这个渠道,你们懂吗?”

    “你是说,从广州到江浙的一条安全的海上渠道?”游益汉很敏锐地把握住了沙喜话里的意思。

    “根据我们现在所知的情况,‘福瑞丰’的安全航线只到泉州府,再往北走他们就没什么安全保障可言了。现在冒出来这个布行,正好可以补充上泉州以北的一段航程。”沙喜言简意赅地说明道:“他们回程的时候,就可以带上我们的货物,把东西卖到北边去。”

    施耐德点点头道:“你这想法是好的,但目前来说,对我们的实际作用不大。”

    沙喜瞪眼道:“为什么?”

    “我们没那么多的商品可卖。”施耐德耸耸肩道:“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并不是销路,而是产能。不管是军火、玻璃,还是其他的化工产品,农产品,统统都产能不足,光是广东省这个地方的市场就已经不够卖了,现在把战线拉太长对我们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但卖到北边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沙喜仍是坚持道。

    施耐德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沙喜一眼:“现在我们又没法自己运到北方去卖,给代理商的价格能有多高?真要是抬高太多,人家还不如直接找‘福瑞丰’订货了。我们现在能做的顶多就是先摸摸这个路子,等时机成熟了,我们自己派船去北边!”

第245章 广州贸易进展

    相较于两广福建这片地区,地域上更靠北的江浙一带才是这个时代的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仅扬州盐商一年的获利,就已经超过了此时的大明国库收入。而这一片有钱人最多的地区,也是穿越集团商贸部门最为眼红的一块市场。当然了,日后要想开发这片市场,穿越集团首先就必须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

    福广两省包括浙江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多山地带,陆路交通十分不畅,并不适合大宗货物的长途运输,一直以来海路才是江浙至湖广的主要货运通道。但作为海上交通要道的台湾海峡,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定的所在,现在郑芝龙带着“十八芝”更是跟福建明军争斗不断,严重影响了这条运输通道的安全和顺畅。现在想要安然通过台湾海峡的海域,要嘛就凭运气硬冲,要嘛就得向郑芝龙缴纳买路钱才行。

    “十八芝”的这种“路霸”行径在穿越集团看来肯定是将来重点打击的对象,何况郑芝龙这家伙还是历史上出了名的缺乏节操,见风使舵,先降明再降清,根本毫无民族大义可言。执委会在讨论今后的对闽政策时,甚至根本就没考虑过和郑芝龙进行合作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其所作所为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信任感。

    不过想要硬抗东亚最强大的海上势力,穿越集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管是足够多的战船,还是驾驭战船的水兵,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慢慢筹备才行。由于客观环境的影响,海上作战的难度要远远超过陆战,虽然穿越集团的军事科技已经大大领先于这个时代,但在海上作战的经验劣势也相当明显,现有的一切海上军事训练科目,几乎都是来自于各种各样的史料记载,罗升东虽然也主动提供了一些明朝水师的训练经验,但却并不适合军警部的要求军警部的目标可不是训练出一支战斗力跟崖州水寨差不多的海军,而是要真正形成放眼全球仍能处于领先水平的海上军事力量。

    现在穿越集团海军的筹备工作就是属于目标定得高,但自身的基础实在差了一些,绝大部分预备役水兵都是以海南本地的渔民、水手为主,既无军事技能基础也没有任何作战的经验,教官也全是半路出家,连个正牌的海军都没有,训练进度就可想而知了。前些日子萧良和虞尧对珠江口的岛屿选来选去挑了半天,最后一切都还是只能暂时停留纸面上,因为穿越集团现有的海上力量实在太弱了,甚至连攻打担杆岛那一小撮海盗,也只能计划由民船来执行这种计划别说拿到执委会上讨论,就算是军警部内部的审查都过不了关。

    连珠江口的小股海盗都还暂时没法处理,就更别说进入形势更为复杂的台湾海峡了。因此施耐德这话说出来,虞尧就连连摇头道:“施总,如果没有战船护航,执委会大概也不会同意派商船直接进入台湾海峡。要等我们自己派船过去,那起码还得一年半载才行。”

    施耐德道:“这不是大问题,只要我们把海汉商品的名声打出去,趋利的商人自然就会慢慢流向胜利港。‘永丰布行’能在我们这里获得大订单,其他人看了难道会不动心?我们唯一比较吃亏的地方,就是必须得承受江浙那边发过来货物的高额成本。”

    “好在我们现在所需的生产原材料大部分都能在福广两省找到,真正需要从江浙大量运过来的,现在就只有纺织品一样而已。”沙喜应道。

    “采购清单上还得加一样才行。”陈天齐拿着一张纸回到了书房中:“这是执委会刚刚发来的消息。”

    施耐德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递给了何夕,接着众人依次传阅。执委会听说驻广办已经跟江浙的布商达成了贸易协定,便立刻要求他们追加购买一项重要的物资棉花。

    “执委会这还是准备要搞纺织业了?”游益汉最后一个看到电报的内容,不由得惊疑地问道。

    “恐怕不是搞纺织业。”施耐德摇头道:“从江浙运棉花到海南加工,这成本就太高了,而且一船棉花又能纺得了多少布?没有足够的原材料供应就没法搞工业化的生产,产量要是不高那还不如直接买成品了。”

    “是要搞脱脂棉吧?”马玉已经挑好了布料,坐在太师椅上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们带来的药棉在九月的时候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要是再不弄点货,我们医疗部门今后处理外伤伤口可不太好弄了。”

    虽然医疗部门也准备了不少的药棉,但这玩意儿跟纱布绷带一样,也存在使用有效期的问题。这些医疗用品虽然目前都是穿越众专享,但如果有战事爆发的话,消耗的速度绝对飞快。而其制造工艺又必须用到工业级的碱液,根本没有成品可以采购,只能自己购买棉花来进行制作。

    何夕摇摇头道:“恐怕不仅仅是医用的脱脂棉,应该是化工部门有什么新计划了。”

    “硝化棉!”虞尧和萧良同时出声应道。

    目前田独工业区的三酸二碱生产线虽然还处在边研发边建设的状态中,但工业级的浓硝酸实际上已经能在化工实验室中进行少量生产了。而十九世纪德国人发现的硝酸纤维素也正是由此诞生,这个爆炸力比黑火药还大几倍的危险品从问世之初,就被运用到了军事领域当中。而后来大炸逼主义代表人物诺贝尔正是用主要成分为硝酸纤维素的火棉加入到硝化甘油当中,制作出了炸胶这种改变历史的新式火药。

    这些可以用于军事用途的化工产品在相关部门的科技树规划上自然是早就榜上有名,但想要真正把东西制造出来,却还是必须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实现。虽然这些东西在穿越前早就已经被发明出来,并且制作工业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想要在这个时空中实现大规模的制造,却并非纸上谈兵那么容易。截至目前,穿越集团还是停留在用硝石和浓硫酸来制作硝酸的非工业生产水平,硝酸的实际产能根本不堪大用。

    但既然有这生产能力了,军工部门自然也不会错过,立刻便将硝化棉、硝化甘油、黄色炸药等一系列的产品列出到下一步研发计划当中。正好医疗部门对于脱脂棉也有一定的需要,而脱脂棉正是生产硝化棉的原料之一,执委会便把两件事并作了一件事来处理,给驻广办发消息让他们增加棉花的采购计划。

    当然了,除了黄色炸药之外,军工部门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黑土港提供的煤焦油当中就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副产品甲苯,而甲苯跟浓硝酸和浓硫酸进行化学反应,便可以得到一种十分厉害的炸药三硝基甲苯,俗称TNT。这种淡黄色粉末炸药比诺贝尔发明的黄色火药更加稳定、安全,只能用雷管来进行引发,是军工部门十分看重的利器。不过煤焦油的产量本来就低得吓人,再要从中提炼出含量极低的甲苯,数量就更少了,做倒是能做出来那么一点点的成品,但至少在两三年之内都无法大规模地使用。

    军事科技的研发工作永远都是走在最前面,虽然执委会目前还并没有要对外开启战火的打算,但这些跨越时代的利器能越早制造出来,穿越集团日后面对敌人的时候就越有把握战而胜之。

    不过军工部门具体要怎么个弄法,驻广办这边是无权干涉的,大家也只能是根据自己脑子里所知的信息作一下有限的脑补,为大本营的需要采购各种物资,才是驻广办应该做的正事。

    第二天一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马掌柜便在早餐的餐桌上接到了施耐德追加的新订单,虽然金额不算大,但好歹又多了几百两银子可赚,马掌柜自然乐于笑纳。不过这马掌柜倒也算是有来有往,转头便向施耐德订了三套抽水马桶之所以要订三套,是因为他家里是一妻二妾,一人房里装一套,谁也不吃亏。至于能够随时提供热水的锅炉设备,他倒是暂时没看上眼。施耐德很爽快地给他打了“内部折扣价”,三套一共五百两银子,另外再付五十两银子的安装费用即可,几句话下来便把向“永丰布行”购买棉花花出去的钱又给收回来了。

    而马掌柜来驻广办亲眼见识过之后,也对这些花钱大手大脚的海汉人有了新的认识这帮人不但能花钱,而且会花钱。这驻广办所有的布置,小到桌上的摆件、房门的把手,大到庭院的设计、排水系统的修筑,无不体现出了匠心独运的一面,粗看或许还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细细一想,海汉人讲究的这些东西没一样不是耗钱耗时才能办好的。这帮海汉人大多只穿棉布制成的衣服,甚至对绫罗绸缎都没表现出太多兴趣,但身上的那种气质却是很典型的上位者,马掌柜认为这才是真正大户人家的作派。

    施耐德对于马掌柜的恭维只是淡然一笑道:“我们海汉人认为,低调的奢华才能显示出一个人的内涵。”

    马掌柜听得大呼有理,卧房里一个便桶就得花上百两银子,这种奢华的确是够低调的。临走之时马掌柜又表示改天会约江浙商会的同行一起过来拜访,感受一下“海汉生活方式”的先进,施耐德笑眯眯地对马掌柜这种被宰完之后还不忘拖人下水的行为表示了由衷地感谢。

    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又不断地有各路客商到访,绝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目前广州市场上供不应求的海汉玻璃制品而来的。欧洲三十年战争的进行让西方国家的海上运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欧陆地区,前往远东的船只和商人在最近一年当中大为减少,在玻璃制品几乎断档的市场行情之下,海汉这个品牌的突然杀出恰到好处地填补上了货源的空白。特别是海汉玻璃文具的出现,更是满足了大明文人或者打算要进入文人圈子的富人阶层的需要,玻璃制品从此不再只是少数有钱人的收藏品,而是成了真真正正可以与大明文化融为一体的实用工具。

    虽然截止目前,穿越集团已经向大陆地区供应了各种档次共计数百套的玻璃文具,但仅仅只是在广州城都仍旧还有相当大的市场需求,而少量从广州流出到周边其他一些城市的玻璃文具,更是带来一大波的求购风潮。由于市面上的存量极少,所以已经发售出去的玻璃文具价值也在水涨船高。不管是出于收藏愿望、装逼需要,甚至是投资手段,海汉玻璃文具都是目前文化市场上一个极佳的选择,至于单价超过五百两一套的高档定制品订单,“福瑞丰”这边也已经接了厚厚的一摞,并且在全广东到处收罗手艺高超的雕刻匠人,准备送去胜利港以加快这些高档货的制作速度。

    在这些登门的客商中间,也不乏来自福建、浙江、湖广、江西这些邻近省份的商人,大多都是类似“永丰布行”,在本地开有分号或是专门来广州购买海货的客商。这些人对于驻广办所展示的各种工业品都怀有极大的兴趣,并且也能很直观地意识到这些商品在贩运回他们的原籍所在地之后所能获得的丰厚利润。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海汉人的嘴巴实在太紧,无论怎么说,供货量都少得惊人,以一府之地能谈得下来十来套海汉文具,那就是极大的胜利了。

    一开始商人还认为施耐德只是单纯的拿乔,想要借此涨价,但后来才发现这事跟价格并没有特别直接的关系海汉人的确是供货能力有限,每月能运来广州的货物并不多。但这个发现不但没有打击到客商们的购买热情,反倒是让他们感觉到海汉商品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价格坚挺趋势,掏起钱来更爽快了。

    当然对于那些自己有船又愿意出海的客商,施耐德便会很“好心”地进行指点,让他们装运一些穿越集团所需的原材料到胜利港去进行直接交易你守着玻璃工坊的门,总比守着我这里有用,工坊那边一出货,你立刻就买下装船还无需另行纳税,肯定比在广州跟人抢那么几件有限的货要强多了。

    施耐德的这套说辞倒真是让不少人都动了心,去胜利港交易又不用另行纳税,左右也不过几天的航程而已,要是运气好能在当地买到百十件海汉出的好东西,那就真的赚到了。有几家胆子大的客商当下便表示,愿意结成船队一起去胜利港看一看。

    在十一月初,从胜利港来的海运部货船抵达广州之后,施耐德便立刻通知了那几家愿意去胜利港探探路的商家,跟随海运部的货船一起南下。当然,秉承着船不放空的原则,这次从广州南下的船也装运了大量穿越集团所需的物资,从生产到生活方面的都有,另外还有数十名各行各业的工匠,以及这段时间搜罗到的一批移民,也一起被运往了胜利港,大大小小共有八条船组成了船队。

    这支船队有了头船的带领,在航线上就没有绕太多的弯路,出了珠江口之后仅仅用时五天,便已经抵达了胜利港外海地区。在这里他们正好碰上了自西而来的北越移民船队,这支由三艘大海船组成的移民船队此次为胜利港又运回了一百多吨的煤炭和近五百名北越移民。

    同时有十几条船抵达胜利港,而且全都有人员和货物需要卸下,这种热闹的情况在胜利港还是第一次出现。上次有大规模的船队抵达这里还是十月份罗升东带船来帮忙装运物资人员去铁炉港,但那次来的都是空船,场面可远不如这一次热闹。

    两支船队都有大量的人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因此对胜利港的状况都是充满了好奇。北越移民看到这里的港口规模之后,才相信他们在上船前听到的那些宣传并非虚言,这里看样子的确是一个正在建设当中的海港城市,而不是正出于交战状态的国内战场。

    而来自广州的客商们更多的则是注意到了进港时近岸处修建的层层炮台,以及港湾深处停泊的那些身形巨大的钢铁船舶。有曾经到过崖州的客商心里就已经开始犯了嘀咕:这胜利港看着可比崖州城外面的港口大多了,看岸上的建筑,这里已经算是成了气候。这么大的一个城镇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头两年来崖州的时候从来都没听说过?

    不过当船队驶近码头之后,这些客商看清了岸上的景象,总算是放下心来。岸边一个草棚旁边竖着面旗子,上面写着“大明榆林巡检司”的字样,旁边或坐或立有几个身着公服,腰间佩刀的人。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看到巡检司这些人的存在,客商们终于不必担心自己会被稀里糊涂地领进了某个海盗窝里。

第246章 金融体系的推广

    在魏平向崖州发出了第一封劝说书信之后,港区管委会便已经安排人开始修建新的榆林巡检司衙门。(.)不过因为最近开发铁炉港的关系,建设部下属的建筑工人有大部分都被派往了铁炉港做事,因此巡检司的修建进度只能用相当缓慢来形容,开工十多天只是完成了基本的地面排水沟和地基修筑而已,连房子的影子都还没见到。魏平虽然心中很是急切,但他也不敢去催促建设部的人建设部可是陶东来陶大首领直接主管的衙门,万万得罪不起,这中间的利害关系,魏平倒是很明白的。

    而且现在工程受到拖延的也不止巡检司一家,巡检司左右两边的“安全保卫处”和“港务中心”,也同样只完成了前期的地基工程,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特殊照顾,这更是让魏平挑不到任何的毛病。

    巡检司没有建好,并不代表魏平这帮人就不用做事了。这天一早,便有人通知了魏平,让他整队集合,到码头执行任务。这种所谓的“任务”,魏平也不是第一次接到了。从九月开始,每次有大宗的移民抵达胜利港,相关部门都会把巡检司这帮人拉出来到码头上亮个相,以便对新移民起到安抚和震慑的双重作用。魏平不紧不慢地集合好队伍,穿戴整齐,带上巡检司的旗帜到了码头上,开始了又一次的表演。而这次看到十几艘船同时进港的景象,巡检司这帮人也都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海汉人又有了新的据点要开发。

    有大量的民兵和保安在场,维持秩序这种事情就不需巡检司插手了。此时任亮派人来向他们传达了新任务去见一见刚刚抵达此地的一批广州来的客商。魏平这才知道,原来这支船队里有一多半的船都是从广州过来的。而任亮叫他过去“见一见”的目的,魏平也很明白,就是要以官方身份对这些外来人先进行一番训诫,免得他们在胜利港惹是生非。

    于是魏平带着一帮手下又连忙赶到另一个码头,对刚刚下船的几名广州客商作了简短的训话,内容无非是告诫他们在胜利港期间要老实一点,服从港区管委会的安排,如果在胜利港期间违法乱纪惹出什么麻烦,那就不要想回广州了。

    魏平的这番训话非但没有引起客商们的反感,反而是让他们更加放下心来。这些海商中有好几人都并未到过海南岛,在海上漂了几天之后根本就辨不出方向,虽说知道这胜利港就在崖州附近,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如今看到这里有巡检司的人驻扎,起码可以肯定这里是在大明朝廷的治下了至少在他们眼中看来是这样。

    到了这里,巡检司的任务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将由港区管委会来接手。任亮带着兴趣盎然的一帮新人先参观了正处于开发状态中的胜利港商务区,并向他们简单地说明了设立这个商务区的意义和商务区的一些对外政策。

    几乎所有的客商在听到胜利港的免税政策时都是眼前一亮,这种政策对于常年从事大宗海上货物运输的商家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如果每次交易能够省下数百两的税赋,那么整年下来这笔省下的支出就非常可观了。相比之下,从广州将货物运来胜利港,这中间所需的运费反倒是成了小数目。

    任亮介绍道:“刚才各位已经看到我们正在扩建这里的港口,等建成之后,可同时停靠三十艘以上的大型海船,并且会配备专门的货物装卸队伍,务求达到货物吞吐的高效有序。另外请各位老板记住,只要是我方购买的货物,在胜利港卸货一律不会另行收取费用,当然,各位在我们手上购买的货物,自然也不会有装船的费用。(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有客商问道:“但我们运来这里的货物,或许需要跟其他商家进行交易买卖,不知贵方是否会向外来客商提供专用的交易场所?”

    任亮点头道:“我们稍后会在港口修建一个专用的交易中心,实时公布各种货物的价格和需求,以方便各位老板获知本地商品行情。而且我们还会为交易的双方提供第三方的风险担保,买方可以把银子存入交易中心,验货满意之后开出票据,卖方拿着票据到交易中心领走银子,大家只要采用这种方式交易,都不必再担心上当受骗。”

    “那这种交易担保是否需要收取费用?”又有客商问道。

    任亮笑道:“既然是我方提供了服务,又承担了一定的风险,那收取一点服务费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们收取的费用是极低的,仅仅只向交易成功的双方各收取交易金额千分之一作为服务费。”

    众人一想,这一千两才收一两银子,其实跟没收也差不多,何况人家还要提供各种服务手段,相比大明治下三十税一的商税而言,这么点费用简直就低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一名胖乎乎的客商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用潮汕口音提问道:“若是银钱来往数目巨大,从广州运来多有不便,贵方可有解决之法?”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考虑到了,老板们可以把现银存入胜利港的钱庄,直接用钱庄开出的银票划账交易,明年我们还会开通胜利港与广州的通存通兑业务,只要是我们海汉钱庄开出的银票,都可以在两地自由兑换现银。”任亮很是卖力地向这些客商进行宣传推广:“换句话说,大家以后来胜利港做买卖不用携带大量的现银漂洋过海,只需要在广州把银子存进我们的钱庄,拿着银票来胜利港交易就行,完事之后回到广州再提走现银,安全省事又方便,而且还不用因为回去的时候携带现银而被市舶司征收加增饷。”

    加增饷是市舶司针对那些到吕宋交易的海商而设立的税种,这些海商在回程时往往没有什么货物,而是大量的墨西哥银元,市舶司就增设了这么一个税种来填补税制上的漏洞。而任亮所提出的这个办法不但能够免去海商们来往两地运送大量银钱的风险,而且也可以让海商们在回到广州时“合理避税”,逃过加增饷的征收。

    虽然现在穿越集团的贵金属存量并不算很大,但金融部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银行系统纳入到商贸体系中来。施耐德从广州也打了几次报告回来,说明两地间建立通存通兑体系对扩大胜利港贸易量的好处。执委会自然也知道钱庄银行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并且的确能够大大地促进客商到胜利港交易的热情,但鉴于目前两地之间的航运班次还没有固定下来,而设立两地之间的钱庄必然会牵涉到大量钱财的运输,这个经济扩张计划才不得不延后一段时间,等到海上运力有所缓解之后才会实施。

    不过相比运作,要获得海商们对钱庄的信任才是难事。把实实在在的银子换成几张纸,在这个时代的商人们看来严重缺乏安全感,因为大明宝钞的教训还依然历历在目。

    大明宝钞作为大明当权期间唯一官方货币,从洪武八年开始发行,到正德年间因为贬值严重导致民怨沸腾而不得不废止,一共流通了二百七十多年。从那以后,大明国民对于纸钞纸票就有了自然而然的排斥心理,因为谁都不知道这玩意儿的有效期能有多长时间。官方发行的货币尚且如此,要想让这些商人认可海汉的钱庄银票就更难了。

    这些人不比得本地使用流通券的归化民,归化民接受流通券的最初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在胜利港已经无法使用铜钱、银两进行普通的交易买卖,想买任何东西都必须使用流通券才行。在长期的使用当中,民众也就慢慢接受了这种流通券形式的货币,何况胜利港的物价因为执委会的刻意控制,一直都保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流通券的购买力,从而给予民众足够的信心去持有和使用。

    明朝末年倒是已经开始有一些带有银行性质的钱庄、票号、银号在民间出现,但这种信用的积累往往需要几辈人的人时间,执委会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去慢慢磨,更不可能引进大陆的私人钱庄到胜利港来抢自己的肉吃。但商人们在交易中使用的钱财数目都比较大,动辄就几百成千两,谁都不会轻易拿自己的身家去冒险尝试一家新钱庄的信用。因此任亮对于钱庄的宣传,却并没有引起客商们的兴趣。反倒是有人心里暗自开始嘀咕,这海汉人如此的异想天开,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对于商人们的冷淡反应,任亮倒也没有太惊讶,这其实是在执委会的预料之中。想要在这个时代推广更加先进的金融理念和运作方式,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任何事都必须得有人先站出来吃了螃蟹之后,才能因为其表率作用吸引到更多的跟随者,纸钞和银行的出现也是一样的道理。

    好在金融制度的推广建立早已经从登陆之初就开始进行,虽然目前还没有开设正式的钱庄,但实际上海汉的金融体系早就已经在对外运作,并且也有了好几个合作伙伴,目前与穿越集团有贸易往来的几方,基本上都已经接受了穿越集团的流通券结算方式。特别是与穿越集团交易量较大的“福瑞丰”商行,更是早就已经商定了双方在胜利港和广州两地均可以用票据方式取代现银进行金融结算,要说吃螃蟹,“福瑞丰”可算是大陆地区第一家了。

    正好“福瑞丰”的三少爷李奈也在胜利港做客,这种让当事人现身说法的机会,任亮肯定是不会错过的。当下很快蒋三便领着李奈到场,打算让这些新来的客商们了解一下海汉的金融系统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在此之前执委会也专门找李奈谈过此事,希望他能在说服广州客商接受海汉钱庄一事上出力。李奈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很快便答应下来。随着双方在近几个月间的合作逐步加深,“福瑞丰”也慢慢感受到了这种异地结算体系的便利性。比如这次李奈到胜利港来便根本没有携带太多的现银,在胜利港所购买的货物,可以在广州由“福瑞丰”总号直接与驻广办进行结算,再也不用冒着风险把上万两银子在海上运来运去。

    而李奈本身随着在胜利港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于海汉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体制优越性”的感受也越发地深了。这种优越性并不仅仅只体现于执委会这种管理形式上,在科研、生产、商贸、生活等各个方面都无时不刻在起着作用。而现在海汉人试图要向大陆地区正式推出钱庄这个金融机构,李奈对此也有极大的好奇心,他实在也很想看一看,已经创造出不少奇迹的海汉人在金融方面又会有哪些不同凡响的举动。

    李奈的现身只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毕竟广州稍微大点的商家都知道“福瑞丰”与海汉人的关系匪浅,海汉商品在广州本地可一直都是只有“福瑞丰”一家在出售,作为李家三少爷的李奈会出现在胜利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了李奈的现身说法之后,大多数人对于任亮所说的钱庄便减少了疑虑。毕竟“福瑞丰”的交易规模摆在那里,海汉人要是想坑钱,恐怕“福瑞丰”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而李继峰在广州的生意人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精明,他显然不会无端端地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不会随随便便让自己的儿子出来为海汉人背书当然其实最后这一条是李奈自作主张,并未通过他父亲的同意。

    接下来李奈也很大方地带着这些客商参观了“福瑞丰”在本地的商栈工地。目前除了“福瑞丰”之外,崖州本地的商家“安富行”也已经在商务区圈了一块地,准备开设商栈。另外罗升东以崖州水寨的名义,也在临近码头的地方讨了一小块地方,给上司报的说是要作为“崖州水军据点”,实际上却准备是要拉着何参将入股,在这里开个饭馆做买卖。

    前几天魏平听说之后,也心急火燎地向任亮要申请地皮,并且声称巡检司这帮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将明年的“巡检司办公经费”全部提出来,在商务区这边开个酒楼。不过这个要求却是被任亮暂时按下去了,如果魏平把崖州的事情办好了,地皮什么的都好说,如果这事没办好出了纰漏,那别说地皮,就连明年是否还会有榆林巡检司的存在都得画个问号了。

    众客商一看“福瑞丰”这商栈的修建规模,便知道李家是在这里下了极大的本钱,准备是要长期驻扎这里跟海汉人做买卖了。当下便有心急的人开始向任亮打听本地的土地政策,准备跟着“福瑞丰”来胜利港设个商栈。也有人悄悄把李奈拉了一边,向他打听海汉人的实力究竟是不是看上去这么强。

    李奈听完之后叹道:“若以琼州岛一地而论,无一能出其右者。诸位,此地几年之后必成南海大港,此时下手,所需的钱财费用还不算太多,若是要等到此地变成大港之后才想起来此圈地,为时晚矣!”

    有不明真相者对李奈的评价还有点不以为然:“此地乃崖州治下,在下与崖州高官也素有往来,想必走门路求一块地皮也不似李兄说的那么难。”

    李奈笑道:“此言差矣,如今崖州势弱而海汉势强,虽说此地的确是在崖州治下,但崖州的大老爷未必能管得了胜利港的事情。”

    “这是何意?”那人不解地追问道。

    李奈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道:“崖州一地的官员,自同知以下,都已被海汉人收买得七七八八,即便知州老爷有意,但下面的人如何肯跟海汉人做对?”

    “海汉人就不怕崖州那边的大人寻个借口,派出兵船封锁此地?”那人仍是一脸的不信。

    说到这个方面,李奈很是不屑道:“此地海汉民团的民兵,比崖州水寨的官军还多,论武备论战力更是超出官军不少……你若是在此地多住上几日,或许就有机会能见到崖州水寨的把总带着兵船来此报到。现在崖州水寨带兵的那位罗把总,来胜利港的次数可比在下勤快多了,每月初一十五必到,比给菩萨上香还准时。”

    “竟有此事!”那人也吓了一跳。官商勾结并非新闻,但兵商勾结却不多见,而听李奈说这口气,显然当事双方的合作关系已经极深了。

    李奈意味深长地说道:“胜利港这地方就如你我家中宅院,说起来都是大明治下,但在这宅院之中,自然是主人说了算。海汉人,便是此间主人了。”

第247章 货币兑换

    从一开始惊讶于海汉人的胆大妄为,到后来慢慢了解情况,逐步习惯了海汉人对于胜利港地区的控制局面,李奈在这几个月与海汉人的数次接触中逐渐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胜利港这地方,主事的并不是崖州官府,而是无所不能的海汉执委会。(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虽然胜利港加上田独也不过是一县之地,但海汉执委会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远远不是普通的县衙门能相提并论的,甚至就算是崖州这种州一级的衙门,李奈认为放到海汉人面前也毫无亮点可言。不过对于这些第一次来到胜利港的客商来说,胜利港这种相对独立的地位实在让他们有些吃惊。

    接下来任亮带着他们去到的地方便是胜利港货币兑换中心,这里也是目前商务区内唯一一栋已经完工并且投入到使用中的建筑。这栋占地约一亩的建筑四壁都是由粗重的条石砌成,风格厚重朴实,外面看着灰扑扑的并不起眼,但这里却是港区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整个港区的现银几乎都存放在这栋建筑物之中。

    任亮将客商们带到这里之后,便由财政部的工作人员来接手,向客商们介绍胜利港所独有的流通券金融体系。

    目前穿越集团的财政部主要还是以基本的财会工作为主体,但最近执委会把银行体系的筹建工作也交给了财政部来全权负责,因此这个部门也由闲散打杂的衙门一下子就变成了香馍馍,甚至连驻崖办那边早就划进外务部门编制的邱元也打报告要求调回财务部,毕竟他穿越之前就是做出纳工作的,正经八百的财务部门出身,银行业务也接触的比较多。不过就算是邱元身上能够多一个财务部的身份,在财务部内部的竞争中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执委会已经基本敲定了银行工作的领导人选。

    这个人选是来自于施耐德的推荐,他作为财务部的主管,在离开本地之前就向执委会推荐了几个可用之人,负责在胜利港筹备未来的中央银行。

    蔡金梅就是施耐德所看中的人选之一,而且是由他亲自邀来入伙参加了穿越。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在穿越前是从业于某市商业银行信贷管理部,并且已经做到了副职主管,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但她的主管上司因为贪腐问题而被清查之后,牵连她也被当作了党羽。虽然蔡金梅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情,但这股旋风还是把她刮离了光明大道,被调到一个偏远区县去担任营业部主管。

    施耐德与蔡金梅是在工作中结识,一来二去就交上了朋友。施耐德到广州与陶东来等人第一次碰面之后,便得到了蔡金梅调职的消息,立刻便设法鼓动蔡金梅参与到穿越行动中来。而当时仕途遭受严重挫折,正处于心灰意冷状态的蔡金梅也没有想太多,便在施耐德的劝说之下辞了工作飞到了广州。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进了财政部,并且被施耐德当作了可以重用的属下。

    施耐德之所以如此看重蔡金梅,倒不是与她有什么男女私情,而是真看中了她的专业水平。蔡金梅在银行工作了七八年,从柜员一路做到信贷部副主管,其个人能力毋庸置疑,并且对于银行系统的运作非常熟悉,正是施耐德筹划的金融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颗重要棋子。有这么一号人物在,穿越集团在建设金融体系的时候就可以少犯错误,少走弯路。

    蔡金梅在大多数男人眼中恐怕都不算美女,一米七五的身高足以让穿越集团中半数的男同胞感到自卑,但却瘦得如同一根火柴,根本谈不上什么身体曲线或是美感。而且她还有一个很致命的毛病就是毒舌,跟她打过交道的人一多半都被她用言语羞辱过。蔡金梅在穿越集团内部论坛上所使用的ID就是原名,也是人尽皆知的著名喷子之一,执委会这帮人大概除了袁老爷子辈分太高不好出恶口之外,其他的执委基本全都被她撰文喷过,包括她的伯乐施耐德在内也没能逃过。

    鉴于这样的状况,蔡金梅虽然单身,但在男多女少的穿越集团内部依然无人问津。不过施耐德和其他执委都认为正因为如此,社会关系极其简单的蔡金梅才更适合来管钱袋子跟谁都有仇才不会轻易拉帮结派,没有家庭也能大大减小以权谋私的可能性。

    “各位老板,这是我们主管财务的蔡金梅女士,有关本地货币兑换的详细规则,蔡金梅女士会为大家进行讲解。”任亮简单地介绍完之后,便立刻脚底抹油溜得远远的。他出任港区管委会主任之后没少跟财政部打交道,当初因为货币兑换中心的修建速度缓慢,被蔡金梅追着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深知这女人招惹不得。

    蔡金梅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本地的货币兑换规则和兑换方式,并且重申了在胜利港使用流通券作为唯一货币的规定。说完之后蔡金梅倨傲地环视众人道:“如果有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有人开口道:“要是不肯用银子换你们的什么券,又会如何?”

    蔡金梅瞥了这人一眼,冷声应道:“不想换就别换,没人强迫你换!”

    那人也没想到蔡金梅态度如此强硬,愕然道:“那在下便不换了!”

    “把这家商号记下来,不收他们的银子!”蔡金梅的脾气更大:“胜利港这地方,银子连根毛都买不到,我看你怎么做买卖!”

    那人听到这话,才想起李奈先前似乎也说过,这地方只能使用流通券,银子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海汉短衣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小蔡,对待新客人,态度不要这么僵硬嘛!”

    任亮很适时地出现在旁边:“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海汉执委会的陶东来先生。”

    “久仰久仰!”“早闻陶先生大名……”“在下对陶老板仰慕已久……”

    在座的一帮客商纷纷起身见礼,他们来胜利港之前也花了不少精力从各种渠道搜集海汉的信息,而陶东来在外界的传言中,已经隐隐成了海汉第一人的形象。

    陶东来与众人见礼之后,便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们之所以要在胜利港设立这个货币兑换制度,并不是贪图各位的钱财,纯粹是为了方便大家在这里进行交易。各位可以试想一下,每家带来的银子、铜钱,成色都各有不同,结算的时候相当麻烦,而我们为大家兑换成统一的货币,既方便携带,又便于点算,更没有折色的问题存在。各位离开胜利港的时候,可以把手里持有的流通券兑换成现银,而且我们拿出来的银子成色统一,绝对不会低于官银标准。”

    陶东来朝蔡金梅使个眼色,后者便让人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银锭样品。这些银锭都是由穿越集团自行铸造,标准的双翅银锭造型,上面铸有海汉文字标识,重量分为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五种规格,以便于点算。当下还准备了银秤,让众人现场称重。在看过了样品之后,就连刚才那位质疑兑换必要性的客商也爽快承认海汉银锭的质量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陶东来接着说道:“各位,我们与外界的银钱来往数目很大,每个月都是以十万两计,但从没出现过任何的问题。各位尽管放心,银子放在这里,我们还会派专人代为看管,一文都少不了!”

    任亮帮腔道:“各位老板,要换银子的就抓紧时间了,吃过午饭之后,我会带各位去参观本地出产的各种商品,到时候没有流通券的人,可就没办法下订单哦!”

    任亮一点到这个正题,客商们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换换换!先换两千两!”“张三,快回船上去把银箱抬来!”“陶先生,敢问金元宝又该如何兑换?”

    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蔡金梅倒是早有准备,立刻让工作人员把这些客商分别引导到几个柜台办理兑换手续。虽然中间也因为银子的折色问题起了一些小小的争执,但总的来说整个兑换过程还是井然有序地进行了下去。每个客商都或多或少地兑换了一些流通券,虽然看着一箱箱现金转眼变成一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让人有些心疼,但想到随后的采买必须要用到这些小纸片才能进行,客商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兑换中心便收进了三万多两银子,七百多两黄金,并向客商们发放了相应数目的流通券。按照目前的兑换价,海汉流通券和白银之间仍然是一比一的汇率,即一海汉元兑一两白银。不过因为客商们带来的银子成色参差不齐,这种兑换还会视实际状况进行折色处理。

    虽然看起来兑换中心这种措施似乎是没什么直观的好处,收取成色不一的银子之后还得自行提炼重新铸成高纯度银锭返还给需要提取现银的客商,但执委会却很清楚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

    首先这种措施可以为银行体系逐步建立起信用,为日后的金融体系输出做准备,并且建立起以贵金属作为本位的货币体系;其次,将贵金属全部集中到执委会手中,而使用更加可控的流通券作为本地的货币,这样执委会就能有效地掌控住本地的经济命脉,对目前公有制环境下的物价控制有着非常直观的作用;第三,这也是为了让外来客商们形成本地以海汉为主的概念,逐步树立起海汉执委会的对外权威。最后,铸有海汉标识的银锭流通到大明社会之后,也可以有效地增大海汉在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影响力。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过质疑,因为这种重铸的过程很容易会引起格雷欣效应,即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大量成色好、规格统一的海汉银锭进入到大明客商的腰包之后,很可能就会从市场流通中退出,成为收藏的财富,而与穿越集团交易的客商则会一直使用成色不一的劣质银锭,这样的局面长期持续下去,会对海汉经济造成负面影响。

    不过很快财政部在执委会召开的公开辩论会上便作出了解释,根据现代经济的知识,格雷欣法则实际上是专属于硬币流通时期的一种货币现象,而目前的胜利港地区已经开始用可兑换纸币逐步取代贵金属货币,这其实就是穿越集团金融部门所发行的一种债务凭证,目前正处于信用建立阶段,仍需与贵金属挂钩。而等到穿越集团的经济总量达到一定规模,银行信用得到社会认可之后,便可以开始发行真正的信用货币,脱离贵金属的本位,独立地发挥货币的职能,也就是后世所通用的各国货币。

    而当可兑换纸笔与贵金属硬币同时存在的时期,格雷欣法则所起的作用往往会失效,再加上胜利港所采用的半强制式兑换措施的保障,以及目前穿越集团外贸中的极大顺差,可以说在贵金属货币成色问题上能够给穿越集团造成的损失极其有限,相比现行货币政策在未来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这点损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说到底,这还是实际购买力的问题,只要在穿越集团控制地盘内一直保持单一的货币体系,那么贵金属货币的实际购买力就会一直趋近于零,流通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币”。而随着穿越集团的地盘和影响力不断扩大,流通券或者说纸质货币的信用就会越来越稳固,而这对于穿越集团的前期发展来说就足够了。

    在货币兑换结束之后,作为本地的传统之一,第一次来到胜利港的客商都得到了接风宴的款待。当然在席间陶东来也没有忘了适时地向客商们推销本地的各种香料、水果、农作物和海产品。

    相比已经屡创佳绩的出口工业品,农业的发展步伐算是比较缓慢的。大量的经济类作物都必须要等待一到两年,长的甚至要四五年之后才能开始取得收益,因此能够出售的品种并不算多。本地唯一大量存储的农产品大概就是稻米了,除了农业部开发的数百亩稻田已经收获了两季之外,从北越返回的货船也会多多少少地运回一些稻米,作为大本营的战略储备。特别是北越移民计划开始之后,因为即将会迎来人口高速增长期,执委会也是特地调整了运力,加大对北越稻米的输入量。不过稻米这东西向大陆出口的意义不大,价格比私盐低了十多倍,有这运力还不如多运点盐过去。

    酒足饭饱之后,各家客商才纷纷呈上了货单,说明自家所带来的货物种类和数量。这些货物基本上都是按照驻广办的要求置办的,大多数穿越集团所需的各种原材料和生活物资,因此在收购的意向上并不存在什么问题,只是少量商品在价格上存在一定的争议,但一般也不至于影响到最后的成交结果毕竟这么远都运过来了,难不成为了一点点的差价谈不拢再拉回广州去?谁都不会发这种傻,何况海汉人给出的报价也并非没有赚头,往往在争议几句之后还是达成了交易。

    接下来便是客商们期盼多日的重头戏了,他们千里迢迢从广州来到这个偏远港口,可不仅仅是为了卖掉那些货物而已,贩运海汉商品所能带来的收益将远大于此。“福瑞丰”这几个月就靠这个在广州赚得盆满钵满,大家早就看得眼红了,如今终于等到这机会轮到自己头上了。

    由于这次来胜利港的商家较多,因此商务部门也不打算采取一对一的贸易谈判模式了。事实上在提前接到了驻广办的电报通知之后,相关部门便制定了一系列全新的销售策略来应对这次的外地客商集体到访。

    这次的产品发售活动被安排在一号基地内的会议室,所有客商在安排的座位上都发现了一个纸牌,上面写着甲乙丙丁等天干,每家都拿一个。

    任亮解释道:“因为这次来胜利港照顾生意的老板太多,而我们准备的货物数量又比较有限,为了公平起见,这次我们将采取公开竞价的方式来进行发售。”

    任亮这话一出口,客商们都发出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拍卖这种模式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陌生,他们并非是对海汉人采用这种模式来发售货物表示不满,因为海汉商品的紧俏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海汉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想把自己的东西价钱卖得高一点。有人便后悔自己不应该等到船队一起从广州出发,要是当初从驻广办那里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南下,此时只怕已经满载而归了。

第248章 海汉民团的新动向

    来得早的如李奈之流,自然就不需再参加此次的商品竞价“福瑞丰”的订单有双方贸易协定的保障,无需担心自己的货被卖给了别家。但李奈倒是很想加入到竞价的行列中去,毕竟能在这里买到的海汉商品,谁也不会嫌多,只要运回广州去立刻都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不过李奈的要求最后还是被执委会婉拒了,因为这次的发售活动是为了打开大陆市场,要是货物还是被“福瑞丰”一家包圆,那就完全偏离了此次活动的目标了。

    “各位首先看到的是本地出产的银镜,分为两寸、五寸、八寸三种圆镜和一尺方镜共四种规格,接下来我们将按尺寸分批进行发售报价。首先是两寸圆镜五十面,各位可以先看看我们展示的样品,照起来清晰不变形,也不用像铜镜那样需要定时重新磨制,沾水不会生锈,而且重量轻体积小,便于携带出门……”今天的拍卖师是由陶东来亲自上场客串,以便能够及时处理拍卖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毕竟这种活动还是第一次举办,所有人都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可言,只能让嘴炮功力较强的陶东来担当这个重任。

    眼看众人都已经检视过样品,陶东来这才转回到正题上:“这五十面两寸银镜起价流通券二百元,每次举牌默认加价二十元,三次询问无人加价之后就落槌成交!各位都明白了吗?”

    台下众客商有的还在琢磨着价钱,有的已经立刻举牌报价:“二百!”

    “丙商号出价二百元!”陶东来大声应道。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举牌报价。两寸的海汉银镜在广州的市价目前在每面三十五两以上,这五十面镜子的市值超过一千七百两银子,现在报价才二百流通券,也就是二百两银子而已,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二百二十!”“三百!”“四百!”

    来自大陆的客商们已经等得太久了,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按照每次二十元的幅度来进行加价,很快就有人开始以百两为单位往上提价,毕竟这东西的市值在那里摆着,大家都很容易估算得出自己的报价有多大的利润空间。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之后,最终是来自肇庆府的某何姓商人以一千三百二十元的价格拍下了这五十面两寸银镜。其他客商有的是认为以这个成本运回广州发售的利润已经不是太多,毕竟运回之后还得要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赋税。还有的客商是察觉到了竞争的激烈程度,想把钱留到后面竞买更好的商品。而这位何姓商人则是考虑到这些镜子运回肇庆府之后,市值起码是在两千两以上,以这个较高的价格拍下还是能有比较大的赚头。

    当然这个成交价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就更理想了,两寸银镜对外的发售价是每面二十元,经过这么一番竞争之后,就多卖了几百流通券,增值的速度简直不能更快。而且对于今天的所要拍卖的货物来说,这五十面镜子不过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接下来几种更大尺寸的银镜更是不断地竞拍出了高价,最后五面一尺方镜竟然拍出了六千多元的总价,竟然超出原本的发行价50%。这倒不是客商们有钱任性,而是一尺方镜在现在的广州市面上的确是个稀罕物,经过几个月的炒作之后,单面的价格已经稳定在一千五百两以上,近期甚至有江浙富商在广州出一千八百两求购一面海汉方镜而不得的事例。

    以目前这个价格拍下来,运回大陆之后其实还是很有赚头的,而且这玩意儿往自家商行里一摆,那招来的客流肯定会有明显的提升,广告效应就足以炒作很长时间了。

    当天的拍卖活动在各家客商的强烈要求之下,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才结束。仅这大半天的成交额就已经突破了三万元,而且比起以前的发售方式,成交价格平均上涨幅度超过25%,陶东来在当晚总结会上用“形势喜人”来形容这一天的收获。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心急的客商提了银箱到货币兑换中心门口排队前一天的抢拍就已经把手头的流通券用完了,必须得再次兑换一些才能应付今天的拍卖发售。而有些银子没带够的人,今天便只能作壁上观看戏了。据说今天海汉人还会在拍卖会上发售一面两尺长,一尺多宽的“巨型”海汉银镜,还有银子的几个客商今天都是憋足劲要抢下这等好货,而且由于这是从未对外发售过的新品,因此实力雄厚的“福瑞丰”也被特许加入了竞拍的行列。

    除此之外,玻璃文具中的高档货彩雕文具和十套限量发售的丁卯年特别纪念版也都是在今天进行拍卖,对客商们来说这全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要是错过了这一次的发售,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有机会了。

    不过今天的拍卖官则是换了人,由穿越集团另一位嘴炮选手宁崎代替了陶东来主持。宁崎虽然并不是商贸系统的人,但多年的大学讲师生涯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台上主持这种活动毫无怯场痕迹。而这个时代的大明商人在宁崎眼中简直堪称质朴,显然要比后世古灵精怪的大学生们好对付多了。

    陶东来倒不是因为昨天过程太顺利以至于没了兴趣,有意要缺席拍卖活动,而是因为今天有另外早已经预定好的日程必须要出席。在客商们步入一号基地的拍卖现场之时,陶东来也踏上了胜利港东岸的军营码头。今天是第三批民兵学员结束训练正式入伍的日子,作为穿越集团军事力量的最高指挥官,陶东来肯定是要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露面的。

    除了检阅第三批民兵的训练成果之外,同时还要检阅已经接受了近一个月军训的第四批民兵,以及首批接受军事训练的普通民众,最后还有首批归化民炮兵的实弹操演。对于现行的军训体系而言,今天便是验证成果的时候了。而这次的军训,也是年底大阅兵式的预演,届时会有一次面对所有穿越众和普通归化民的公开阅兵式,以宣扬海汉武力,提振民众士气和信心。

    第一批训练出的民兵大部分都被派驻到了黑土港,然后由两地来往的货船逐步地进行轮换驻守。第二批民兵则是有一半被派往了涂山半岛,在当地担任北越军事顾问,为北越培训使用火器的士兵。另外一部分民兵则是在田独、铁炉港、榆林角等地驻守,可以说第三批民兵的入伍,将大大缓解军事力量紧张的现状,让本地的民兵驻防安排显得不会太过捉襟见肘。

    当然了,现有的民兵数量对于军警部来说,仍然是远远不够的,仅仅胜利港岸防炮台,军警部估算便需要最少两百人以上才能齐装满员,其中至少要有三十到四十名通过考核的合格炮手,分配到各个炮位上负责指挥作战。而现在不管是兵员还是炮手,距离军警部预想的数字都还有一些差距。军警部中也曾有人提议,从北越运来的战俘和犯人中挑选一部分青壮加入民兵,但这个提议很快就被执委会否决了。

    现在穿越集团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人口输入的速度也大大加快,执委会对于军警部的扩编倒也没有初期那么抵触了,但对于战俘和犯人的使用,执委会认为还是必须慎重从事。这些人当中固然是有一部分冤大头,但也有不少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危险分子,而且立场与北越移民不同,让这些人进入暴力机关很可能会对本地日益增多的北越移民产生威胁。

    这可并不是执委会杞人忧天,宁崎指出,南越的人种本来就与北越有些不同,马来人种的比例较高,在语言、生活习惯、文化传统等方面都与北越地区的汉化越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想要把这些人纳入到归化民的体系中难度较大。而且东南亚人种的智商要比东亚人种明显偏低,这是后世得到科学研究证明的结果,受限于文化传播的手段,在这个时代东南亚地区与大明的文明差距比后世更大,亚洲越是往南的地区,当地土著就越接近于蛮荒状态,甚至连成型的社会体系都谈不上。

    当然地处中南半岛的南越地区还不至于像南边那些海岛部族一样落后,比如秦汉时期就已经建国的占城,其文明程度还是相对较高的。但在执委会看来,不管是占城还是更南面的那些海岛部族,因为人种的先天劣势,都是无法对当地土著加以重用的地区,顶多能作为劳动力使用就如同劳改营里的那些南越战俘一样。

    相比一直被穿越众称为“猴子”的东南亚人种,大明和深度汉化的北越显然更符合执委会对归化民的要求。据说首批抵达本地的北越移民中,也已经有人报名参加了第四批的民兵。

    穿上灰布军装的第三批民兵以排为单位,扛着最新装备的二七式火绳枪列队走过主席台。这种军服的样式更接近于后世八路军新四军的军服,对襟短衣、长裤绑腿,加上牛皮武装带和布鞋,统一在左臂上佩戴“海汉民团”臂章。不过由于大部分人都还留着发髻,因此并没有配发穿戴不便的短檐布帽,而是使用了样式统一的藤盔基本就是照着郑成功藤牌军的藤盔样式复制而来的。

    根据基层反馈回来的消息,军警部已经逐步取消了原来的迷彩军服,代之以造价更低,更适合大规模装备的灰布军装。而民兵们显然对这种军装的接受度更高,因为他们普遍认为花里胡哨的迷彩式军装简直就是乞丐打扮,毫无威风可言,而且这种看法还蔓延到了民众当中,大大影响了民众对军队战斗力的直观感受。军警部不得不默默地开始回收当初发下去的迷彩服,并且将其中一部分发往了黑土港钱天敦训练的那支以山地丛林为活动地区的作战部队或许才是真正需要迷彩军服的地方。

    陶东来和颜楚杰等人站在观礼台上,一边看着台下齐步前进的民兵方阵,一边也在思考着军警部的未来规划。

    目前穿越集团的民团力量经过了数次扩编之后,算上仍在训练中的第四批民兵,已经拥有两个连的保安和共计五个连的民兵其中有一个连属于军警部授权钱天敦私下搞的作战部队,执委会对其真正编制并不是很清楚。

    但这样的军队规模对于穿越集团的扩张速度来说仍显薄弱了一些,特别是在海上的作战力量,现在仍然处于几近于零的状态,连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战船都没有,更谈不上正式的海军或者水兵的编制。五个连的民兵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少,但要分别驻扎在大本营、铁炉港、黑土港和涂山半岛等地,实际可以机动的兵力也少得可怜。换句话说,穿越集团现在的军力估计堪堪能够自保,但想要对外发动军事行动却还显得严重不足。

    要改变这样情况,军警部认为除了不断地扩编民兵之外,对适龄民众进行大面积的军事训练也是解决方法之一。把适龄的民众变成民兵,再把现有的民兵变成职业兵,以此来换取有限军事力量的机动性,这样至少有能力在必要情况下能够发起对外的小规模军事行动。

    “陶总,这两个方阵是从上个月开始接受训练的普通归化民。”站在陶东来身边的古卫轻声介绍道。他目前是整个训练营的负责人,所有的军训计划都由他来制定并组织实施。今天的这场阅兵式,也可以看作是古卫个人向军警部和执委会交上的一份大卷。

    陶东来从沉思中回过神上,抬手向经过主席台的民兵方阵致意。这些非正规民兵并没有接受深度的军事训练,他们目前的训练内容都是以熟悉军令、队列行进和基本军事技能为主,甚至连火器都没有接触到。这些非正规民兵装备的武器分为两种,一是长达五米的木制铁尖长矛,不用说这便是模仿的历史上有名的西班牙长矛兵,可以在战时与火枪兵配合作战,相关战术已经非常成熟也并不复杂,穿越众直接便可以套用到这些没有多少军事基础的民兵身上。另一种则是配备藤牌短刀的藤牌兵,其主要作用便是配合长枪兵的作战。

    当然了,军警部并没有指望真的把这些兵种派上未来的战场打主力,他们将要承担的还是日常的驻防任务,以便尽可能把已经开始职业化的火枪部队从驻防中解放出来,成为真正的职业化军队。而这些长矛兵也好,藤牌兵也罢,在战时最大的功能并非杀敌,而是充当运送物资,打扫战场,救护伤员的后勤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军警部是不会把这些人派上正面战场作战的。

    目前一共有两个连的编制正在接受军训,频率是每月五次,每次一天。如果其中有资质较好的人员被教官发现,那也有可能获得提拔,进入真正的军队编制。而民众对于这种军事训练也并不反感,原因很简单,民众参加军训的时间都会记双倍的工时,这就相当于每个月至少多了五天的收入,另外进入基层民兵编制的人员每个月还享受一定金额的补贴,在劳工等级晋升方面也有优先权,种种的福利放在那里,让无法进入正规军编制的青壮年多了一条“报效”之路可走。

    而随着归化民部队规模的逐步扩大,编制的进一步改进也已经迫在眉睫。由于军警部能够真正从事作战指挥的人员并不是很多,所以规划中穿越众担任的职务至少是排长一级,但目前看来这样的编制已经不太适应军队的实际情况穿越众军官人数太少,如果军队规模继续扩大下去,那就无法做到覆盖基层的指挥。

    而归化民军官的培训速度显然跟不上军队编制的扩张速度,再说让那些仅仅接受了不到半年军训,连仗都没打过的归化民担任基层的作战指挥,军警部也实在放不下这个心来。

    军警部对此的解决方案就是改变编制,采用更加科学合理的军队编制取代现行简单的三三制。例如班排一级的编制,过去是简单的三个班合成一个排,那么现在从排一级就要增加编制,除了原有的三个班之外,再加入一个综合保障班的编制,主要承担通信、工兵、物资输送、战场救护和后勤等任务。这样就让每个排长所能直接指挥的人员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三分之一,在不作大规模调整的基础上就实现改制扩编,增强部队的实际战斗力。

第249章 试炮引起的小插曲

    在班排一级进行调整之后,营、连一级也会作出与此相应的变化安排,如连一级会增加火力排的编制,以纯火枪兵组成,而营一级作为目前的最高级别作战单位,很可能还会加入一个炮兵连作为重火力支援,并且还会配置工兵连、卫生连这样的直属保障队伍。(.)经过这种变相扩编之后,现有的编制并没有大的改变,但穿越众军官能够直接指挥的部队规模却能增大至少三分之一以上,可以有效缓解目前军官不足的状况。

    当然了,这么做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军警部之前对穿越众军官的授衔都是到中尉为止,只有陶东来和颜楚杰出于管理和指挥的需要才是校级军衔。如果按照现有编制方案继续扩编下去,那就得成立第二营了,而寸功未立就将军官从连排一级提到营级,将军衔从尉级提到校级,似乎军警部的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

    虽然当初的安排的确有一点欠考虑,但这也是军队成长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毕竟就连军警部这帮人,其中绝大部分也并没有在穿越前当过军官,如果不从基层指挥官开始起步,直接就让这些人担任营连一级的指挥官,实在也让人不太能放心。

    简单的阅兵式之后,陶东来和颜楚杰作为军警部的一二把手,分别发表了讲话,大意无非是提醒这些民团士兵,他们今天的生活是从何而来,他们要用生命去捍卫的对象又是何人。这两人在部队期间都搞过政工工作,做起演讲来也是声情并茂,极有煽动力。

    这些民团士兵基本都是穷苦出身,绝大部分人来到胜利港的原因都是为了求一口饭吃,但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的确是远胜以往,海汉首长们所承诺的“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现在已经全部实现了。而且在他们服完几年的兵役之后,便会自动获得相应的劳工等级,会得到执委会分配的工作,甚至还可以申请承包一块地来自己种粮食。这些待遇,是他们过去完全不曾想到过的,在长达数月的军训之后,士兵们也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给予他们这些优厚待遇的海汉执委会,便是民团所要保卫的最主要对象。如果没有执委会的存在,他们立刻就又会回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状态。

    当然,其中也还是有不少人抱着“当兵吃粮、给钱卖命”的念头来参军的,毕竟民团的待遇在胜利港各行各业中首屈一指,而且最近几个月本地都风平浪静,既无山贼也没海盗,当民兵既能拿到高薪,似乎也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军警部可没打算让这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的部队一直闲下去,事实上军警部参谋处已经开始在制定明年的小规模军事行动计划,目标暂定为在珠江口的万山群岛选择一处地方建立海上据点。这处海上据点的作用与浮水洲岛类似,可以起到航运中转站的作用,同时能对驻广办就近提供一定的军事支持,并对珠江口水域实施监控。

    而根据驻广办发回的消息,在万山群岛附近还有小股海盗,届时有可能会发生军事冲突。参谋处也正在权衡是否有必要先下手为强,提前清除可能会碍事的其他海上力量。但不管是否会采取武力手段,军警部都将此视作了民兵部队实兵实弹操演的一次大好机会,而且由于这个海岛驻地以军事目的为主,军警部也将其视作了组建海军的契机当然这还得看海运部的一号试验船是否能在年底前下水并完成基本的试航任务,因为军警部已经提前将这艘船划入了海军旗下,准备将其作为武装巡逻船来使用。

    阅兵式结束之后,众人又匆匆到了火炮靶场,参观第一批归化民炮兵的实弹打靶,这也是他们的结业仪式。作为来自四百年后的穿越者,军警部这帮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虔诚的大炸逼主义信仰者,对火炮在近现代战争中的威力十分推崇。特别是在这个完全不用担心空中打击的年代,火炮就是战争之王,不管在陆地或是海洋都同样如此。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军警部对于火炮部队的重视程度甚至还在海军之上,哪怕现有的民兵规模仅仅只有一个营,也不惜从中抽调出大量人员来进行炮兵训练,再经过多次淘汰删选之后,才最后留下了三十余人的归化民炮兵。

    对于这个炮兵规模,军警部肯定是不会满足的,不过这批炮兵的结业至少意味着未来的火炮部队已经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世界上火力最强的军队出现在南海似乎已经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与先前的火枪兵部队身体素质参差不齐有所不同,这支人数不多的炮兵部队几乎个个都是膀粗腰圆的壮汉,体型都较为壮硕。这也是由炮兵的实际作战任务所决定的,沉重的炮身在战场上基本只能依靠人力来进行调整,而交战中不断的装填、清膛,同样都可以算是重体力活,体力不够好的人一个急促射十二发打完就得直接累趴了。那些身体素质不够好的学员,在训练过程中便因为体力原因逐步淘汰掉了,只有极少数在此过程中表现出头脑优越常人的学员,被吸收进了民团各个连部,作为未来的基层军官来培养。

    6磅炮和12磅炮的实弹打靶都进行得很顺利,炮手们的表现也基本算是合格,毕竟是接受了几个月的高强度集训,这些炮手每个人的实弹射击量都超过了一百发,光是训练他们所耗费的黑火药就有好几吨了,投入不可谓不大。

    按照军警部的规划,这批炮手将配备八门6磅炮,又或是12磅炮加6磅炮的组合,配上工兵、通信和辎重兵之后,组成一个陆军炮兵连的编制。不过鉴于目前的炮手奇缺状况,这些人可能会被直接分配到港口岸防炮台服役,并且在一号试验船下水之后,他们中的部分人会被抽调到船上担任海军炮手。而关于下一批炮兵何时能够结业入伍,古卫估计最快也得在年底的时候了。

    在完成了预定打靶操演之后,军工部门来插了一脚,拉出了两门24磅长身管火炮进行试射。这种炮并非为目前的陆军设计,而是接下来要装备到岸防炮工事上的大口径岸防炮,重量比3门12磅炮加起来还沉,仅炮身重量就超过了一吨,身管比达到了二十倍。为此军工部门还设计了专门的机械式炮座,并且在炮座上采用了最新研制的制退装置,以确保这种大口径火炮操作的便利性。按照军工部门的测算,以5°射角进行发射,这种火炮可以轻松地集中1500米距离上的目标,并且还能保持很高的精确度,在10°射角的发射状态下,炮弹甚至能击中2000米之外的目标在这个射击距离上,同时代的火炮已经没有任何精准度可言了。

    而火炮靶场的最远靶位还没到一千米,再远要嘛就只能往山上打,要嘛就只能往海上打了。鉴于这样的状况,最终将靶位设定在了750米的距离上,这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同时代海军舰炮的射击距离,可以说在这个距离上岸防炮几乎不可能遭受到来自海上的炮火打击。

    试炮的结果让大家都很惊喜,虽然是由第一次操作这种大口径火炮的归化民炮兵来试射,但在第五发的时候便实现了有效击中标靶,第九和第十发更是出现连续命中。考虑到未来这种火炮至少要在榆林角的岸防工事布置二十门以上,这种命中率几乎堪称无敌了在这个距离只需一到两次齐射,就足以击沉或是瘫痪一个海上目标了。

    陶东来看完试射当场就拍了板,同意了将这种长身管24磅炮作为岸防工事主要火力配置的申请。更大口径的火炮现在也不是不能造,但军工部门认为再把现有的火炮型号作进一步放大已经意义不大,毕竟现在所装备的几种火炮在同时代已经难有对手,科技树升级目标应该转向到提升炮管材质、加工工艺以及加快后膛炮的研制上了,而现有的几种铸铁火炮,可以在适当削减性能之后向“落后地区”进行出售,就如同现在对福建和北越所作的那样。

    军警部成员们在胜利港东岸兴高采烈地参观火炮试射的时候,一号基地内的会议室里,众商家却是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不时传来的炮声让他们心头直颤。

    虽然两地之间隔着一个海湾,但直线距离其实只有三四里地而已,而且两地之间并无任何坡地阻隔,炮火的轰鸣声远远地传来,让客商们简直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拍卖上来。

    宁崎此刻也是一肚子火,这军警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开拍卖会的时候来试炮,到底是脑子差根弦还是故意要吓唬这帮大明客商?虽然宁崎为此专门作了解释,说明这是本地民团在海湾对面进行日常军训,但客商们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十分满意你当我们没见过世面?一个民团军训用得着放炮放这么久?这前前后后都大半个时辰了,少说也放了有六七十炮了,你这民团比官军的炮火还猛,这像话吗?

    更有人在心头暗自猜测,外面到底是大明官军还是南海海盗打上门来了,但无论是哪家,似乎都不可能会有这么密集的炮火声。

    宁崎眼见这些人的心思也没放在拍卖上了,便干脆说道:“要不这样,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拍卖活动半个时辰之后再继续。大家可以出去四处走走,我说了你们也不信,那就眼见为实。”

    众人如得赦令一般,赶紧抢着涌出了会议室。有跑得快已经在心头盘算,若是外面已经开打,那得赶紧到港口上船,运气好说不定能混出去。只有李奈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不慌不忙地继续喝茶。

    宁崎见状哂笑道:“还是李先生沉得住气。”

    李奈摇头道:“并非在下沉得住气,而是在胜利港住了多日之后,已经习惯了。这民团炮兵每隔三日便会操练一番,初时也有些惊吓,但多得几次之后,反而觉得异常安心。”

    宁崎愕然道:“呃?为什么会这么想?”

    “试想本地民团战力如此强悍,又有哪家不开眼的海盗敢来此生事?鄙商行在此投资建栈,谋求发展,正需要这种安定感。”李奈缓缓地回应道:“有此等强力的庇护,在下只需安心发财即可,岂不快哉?”

    宁崎叹道:“李先生觉悟很高啊!要是其他那些客商也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

    李奈笑道:“宁先生请放心,此次敢跨海来此地贸易的商人,都并非胆小怕事之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后,自然便会回转。依我看要不了半个时辰,顶多一炷香的工夫,这些人便会回来了。”

    实际的情况比李奈预计的还好一些,半柱香不到,便有客商气鼓鼓地回来了:“若是试炮,何不去内陆无人之地,偏偏在这港口试,以吓人取乐,实在可恶!”

    稍后又有一人转回:“还好还好,只是试炮而已,今后有此等重炮护卫,此地定然无虞。”

    原来这些人出去之后,见本地民众都很平静,外面也一片秩序井然,丝毫都没有任何外敌来袭的迹象,便知道宁崎先前的解释是实情,这的确是民团试炮而并非炮火交战。也有比较谨慎的人,还特地跑到基地门口,把等在外面的随从叫过来询问。这些随从早就已经因为炮火轰鸣乱过了一次,现在都平静下来,告知自家主人不必惊慌本地民众说了,若是真有外敌来袭,自然会有响彻港口的警报声。

    这些客商在胜利港已经住了一晚,当然也听过早上提醒民众出工的高音喇叭,那玩意儿响起来的确是整个港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声音甚至比这炮火轰鸣更大。有了这种合理的解释,客商们才真正放下心来,然后陆续又回到了会议室中。

    而正如李奈所想的那样,这些客商们在察觉了事实真相之后,反而对胜利港的安全有了更多的信心尽管这种信心的来源只是他们根本没见到实物的炮兵和火炮而已。但对他们来说,像胜利港这样由岸防炮台进行护卫的商港,在人生经历中也是第一次见到最稀奇的是,这炮台的归属权还并非大明官方,而是海汉人组织的地方民团。

    在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放松了精神的客商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一批批的货物在竞价中各归其主。当天下午,李奈以二千七百元流通券的价格拍下了此次竞拍中唯一一面尺寸达到二尺的海汉银镜,同时也创下了这次拍卖中价格最高单品的纪录。

    而同样被众商家所瞩目的贵重商品,限量定制的丁卯年特别纪念套装玻璃文具,最后并没有拿出来进行拍卖,而是以五百元一套的“低廉”价格分别发售给此次来到胜利港的各个商家,以答谢众人千里迢迢来此捧场的情谊。

    这套文具不仅有精美锦盒的外包装,同时还附上了落款为“海汉商务部”的认证证书,并且每套都有独一无二的收藏编号以证明其价值。李奈认为这套东西在目前的广州市面至少能炒作到千两以上,如果能运到江浙一带,以那边多如牛毛的富商消费群体而言,这玩意儿卖出天价都不稀奇。

    在为期两天的拍卖会结束之后,这批广州来的客商在胜利港总共出售了两万余元的货物,而购入的海汉工业品和少量农产品的总额竟然超过八万元,贸易顺差十分惊人。而客商们对于花出去的这些银子并不心疼,他们很清楚自己采购的这些货物在运回广州之后,所将获得的利润也同样会多到以万两计。

    而为了答谢客商们为本地发展所作出的“贡献”,执委会也不失时机地又举行了一次庆功宴,宴请了所有的客商。如同他们在驻广办曾经见过的那样,海汉人的宴席一如既往的奢华,桌上所用的器具有九成以上都是玻璃器,而且室内所用的那种非火非烛却又十分明亮照明灯具更是让客商们感到非常地好奇。

    执委会将每一次与外界的接触,都当作了向外推广海汉文化的机会,这其中当然也包涵了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在内。在胜利港待了两天之后,哪怕是当初对海汉人心存疑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短发短衣,带有北方口音的海汉人的确是真正的“文明人”,这种文明不仅仅是体现在待人接物上,更是从他们生活工作的各种细节中表现出来。海汉人虽然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落脚,但他们的生活品质可以说保持在大多数的大明士绅之上甚至连擦屁股的手纸都比自家用的更好。

    唯一让他们不太能理解的是,这些有钱又能干的海汉人,为什么想办法不给自己修建好一点的居住环境,而全部都挤在一个小小的寨堡中,过着类似于军营的集体生活。

第250章 南海的新目标

    这倒并不是穿越众就喜欢过军营式的集体生活,大家选择穿越的终极原因,就是要到这个时空来当人上人,谁都不会甘心一直住在拥挤的集体宿舍里,就算暂时没有深宅大院可住,至少也得每人分一套福利房才像话。(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不过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自穿越以来,穿越众公寓就一直都在建设部的规划之中,但也仅仅只存在于规划之中而已。多如牛毛的基建项目让建设部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安排穿越众公寓的修建,而执委会似乎也并没有急于将此事作为优先处理的项目还有很多比修建宿舍和公寓更为急迫,更拖不起时间的项目要建设,这个可以先缓一缓。

    缓来缓去,半年多时间便已经过去了,结果绝大部分人现在仍然是住在初期搭建的活动板房宿舍里。当然相比归化民居住的竹木结构的船型屋,活动板房似乎也算不错了,但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最近向执委会反应居住条件问题的人不断增多,执委会也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个一度被忽视的环节,并准备督促建设部要尽快开工穿越众公寓的项目。

    对此建设部的刘山夏也觉得很冤枉,建设部就这么五六百号劳工,仅目前所担负的大型建设项目,就有七八个之多,如近期开工的铁炉港开发工程、北越移民隔离安置区、玻璃制品车间厂房,正处于施工中的港区至田独的轨道铺设工程、田独工业区的厂房施工,以及快要完工的货运码头、胜利港盐场改扩建两处工地。而接下来港口商务区还有大量的基建工程要做,这么多地方都在同时施工,可以说其中任何一个项目所需的劳动力都不是小数目。建设部为此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抽得出人手去修建公寓。

    不过随着大批北越移民的到来,这种劳动力缺口有希望能在近期得到一定的改善。为此刘山夏已经向人力资源主管宁崎提交了申请,希望能从十一、十二两个月的新移民中分配到四五百名劳工如果宁崎这边不放人,那么公寓项目也就只能继续搁置下去了。

    但在外来的客商们看来,海汉人的对本地的建设速度已经属于非人的范畴了。这地方有宽阔的港口、有坚固的堡寨、有村落和农场、有兵营和炮台,这些从广州来的客商都认为胜利港至少已经经过了两到三年的建设才会有现在的局面,但当他们得知这地方在年初还是一片荒芜,海汉人在此落脚也不过半年多时间,他们就不得不惊叹海汉人这种改天换地的建设能力了。

    而且这种惊人的建设速度似乎并没有崖州地方官府的参与,全是由海汉人带着一帮民众所完成的奇迹。胜利港唯一的大明官方机构似乎就只有榆林巡检司,但巡检司在本地的实际影响力大概也几近于零细心的人已经注意到,海汉人连续两天所举办的宴席上,都没有巡检司的人现身,甚至连被海汉人成为“一号基地”的这个堡寨,就根本没见过巡检司的人进出。

    只要是有心观察这些细节的人,就不难得出李奈之前所说的那个结论:这地方的主人是海汉人。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由海汉人在进行支配和管理,整个胜利港都是遵照海汉人的意志在运行。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不会影响到客商们在本地的商贸活动,这地方到底是海汉人说了算还是巡检司说了算,那有什么打紧?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可赚,谁会在乎这地方到底是归谁管说不定归海汉人管更好一些,那样至少这里就会一直有免税的待遇,并且也没有五花八门的各路神仙需要一一上香。

    大部分客商在完成了交易之后,便选择了尽早出发返回广州,以便尽快地将手头的货物变成银子。(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但也有几家商行的主事者并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他们与“福瑞丰”一样,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胜利港的发展潜力,想要在这里做一些更长远的投资规划。在这里建一处商栈,所需的花费不过几百元流通券,加上每年不算太多的地租,但能做的事情却很多,海汉这边出了什么新鲜货色,驻留本地的商栈都可以第一时间得到信息并进行抢购,效率可比那些在广州等消息的同行高多了。

    这天任亮为又一家客商办好了土地租赁手续之后,却见这客商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任亮便主动问道:“詹老板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说?”

    这位詹老板道:“在下想请教一下任先生,若是在下从南洋贩来商货,欲在本地进行发售,这费用该如何计算?”

    詹老板名叫詹贵,是广州的一名海商。詹贵这种海商与“福瑞丰”有所不同,他是正儿八经以海上运输为主业,靠着在多地间来回倒货获得利润,而不是“福瑞丰”那种以连锁商号布局,只是将海运作为货运手段的坐商。詹贵这次来胜利港带了两条船,其中一条已经载着购买的海汉货物回去了,而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准备在这里看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发财机会。

    任亮解释道:“如果是我们收购的物资,那当然就没什么费用,一切都由我方承担。如果与其他客商交割货物,也必须在港务中心登记,由我方收取双方各千分之一的手续费用。如果在本地零售,那就得上缴商品税,具体得看詹老板打算卖什么东西了。”

    “象牙、犀角、乌木这类商货,贵方可有兴趣收购?”詹贵问道。

    “哦?”任亮眉毛轻轻一挑:“不知道詹老板的货物从哪里来的?”

    “占城。”詹贵并没有打算掩饰什么,直接便说了出来。

    “詹老板跟占城国有生意来往?”任亮一边问,一边已经想到了之前宁崎曾经提过的某件事。

    詹贵面有得色道:“在下自成年开始便随父辈多次前往占城进行贸易,在当地也算是有些门路。若贵方有意收购当地货物,在下可出面代为采买。”

    占城位于中南半岛的东南部,自号占婆国,不过中国一直称其为占城。当地最为出名的物产并非詹贵所说的象牙犀角这类东西,而是北宋年间就传入中国的粮食作物占城稻,这种早熟耐寒的粮食作物在中国江南地区有非常大的种植面积,并且对长江流域的稻作系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占城国跟中国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复杂,在历史上打打和和数百年,到了明朝的时候,占城曾经遣派使者入朝进贡,并有太祖朱元璋下诏封赏了占城国王的称号,在当时也算是根红苗正的藩属国。

    不过自从安南在大明时期独立之后,占城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15世纪初后黎朝建立之后,立刻就对占城发起了军事攻击。1470年后黎朝的黎圣宗亲自率军攻打占城,只用三个月时间便攻破占城国,连当时的占城国王都一并抓了。从此占城国的大部分领土都被并入了安南版图当中。如今南北越交战的河静、南广平、广治乃至更南边的顺化地区,其实都是以前占城的国土。

    而在1627年前后这个时期,占城虽然尚未灭国,但已经式微,是属于安南的藩属国,并且受到南越阮氏政权的控制。而其实际控制的领土也变得极为有限,在中南半岛的东南角还拥有一片控制区。

    宁崎在之前的讨论会上就曾经说明过,现有的对越移民政策其实只适用于北越地区,因为南越地区在过去的数百年中都是占城国的领土,而占人所使用的语言、文字都并非由中土传入,其人种也更接近于南海群岛的马来种,从头到脚跟汉文化都没有直接的传承关系,想要从文化或者社会制度上对其进行同化的难度较大,并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事情。

    但占城所在的位置却是南海要冲之一,占人也从很早就开始从事中国与东南亚、印度、西亚等地区的海上中转贸易,在南海地区可以说是起步很早的航海国家。只是碍于其国力和一直不断的对外战事,占城的航海能力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反而是随着国力的弱化也越来越退化。据说在万历年间崖州都还常有占城的海商出现,但驻崖办在崖州待了这么几个月,却是连一个占城商人都没见到过。

    而这种海运能力的变化也造成了占城物产在大明的水涨船高,如詹贵所说的那几样宝贝,现在的市价已经比万历年间上涨了三成。

    詹贵的算盘打得很精,自己从占城运回这些高价值的商品到胜利港进行交易,如果海汉人愿意收购那最好不过,相比运回大陆,可以省下一大笔的关税赋税。如果海汉人没兴趣,那么交割给其他商人,同样还是能省下一大笔商税银子,算起来仍然比运回大陆划算得多。至于零售,詹贵根本就没动这心思老子干的是海商不是坐商,零售这种工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比较好。

    任亮听了詹贵的回答之后便没有急着再就此事深谈下去,而是立刻让人去通知宁崎和陶东来赶紧过来一趟,自己则是拉着詹贵开始天南地北的到处乱侃。

    约莫十分钟之后,宁崎和陶东来先后陆续到场,任亮便赶紧将詹贵先前提到的事情又说了一次。宁崎听完之后便向詹贵问道:“詹老板,请问你上次去占城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詹贵见海汉人的两个大头领同时到场,也不明白海汉人为何对这事如此紧张,赶紧老老实实地答道:“在下去年四月曾去过一次占城。今年上半年本打算要去一趟,但因为患病耽搁了,拖了几个月才痊愈。此次南下,在下便准备顺路去一趟占城。”

    宁崎继续问道:“那你上次去的时候,占城控制的地区还有多大?”

    “唯剩宾童龙一地也!”詹贵应道。

    “宾童龙是哪里?”陶东来向宁崎问道,这种比较偏门的历史知识并不在他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内。

    “宾童龙是一个古国,位于占城国以前领土的南部。”宁崎说到这里看陶东来和任亮都是一脸的茫然,只好又道:“大概就是归仁以南,胡志明以东这一片地区。”

    宁崎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前几个月为了黑土港项目调研越南历史,他们可是没少看越南的地图。陶东来摸着下巴的胡渣道:“这意思是我们在北越做的事情,可以在南边再重复一次?”

    “占人想要复国的念头在亡国后这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从来都没停止过,我认为他们会很有兴趣采购一批先进的武器来武装他们的士兵。”宁崎点点头同意了陶东来的看法。

    “但我们不是跟北边签了军火销售的独家供应协议吗?”任亮问道:“这会不会给今后对北越的军售造成麻烦?”

    “或许会,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占城首先要对付的目标并不是北越郑氏政权,而是南越的阮氏,从某种角度来说,占城跟北越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消灭阮氏。在那之后,他们两家才会真正对上,而之前消灭阮氏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好几年,如果我们能控制好节奏,他们再打上几十年也未必能分出胜负。”陶东来对此十分乐观,并用眼色指了一下坐在下首一脸恭顺的詹贵道:“再说对外军售我们也不一定要自己出面去卖,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代理商嘛,这样从道义上来说就很合理了。”

    当然了,代理商什么的也只是说说而已,陶东来可没打算要把利润最丰厚的军火生意交给初次会面的詹贵去做。在大陆把军火生意交给“福瑞丰”代理,那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无奈,因为穿越集团的船现在根本就去不到福建沿海,也跟当地的势力搭不上关系,冒然出头很容易惹来海盗集团的注意。但面对国力贫弱的占城,陶东来认为穿越集团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占城现在连商船都少得可怜,根本没有跨海攻打胜利港的实力,因此也不用担心他们对出产丰富的胜利港地区眼红。

    詹贵在下首坐着听这三个海汉人飞快地交谈着,他很努力地想要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但这三个人在交谈中都是使用同一种北方口音,结果仅能断断续续听懂少数一些词语而已。但看这几个海汉头领严肃的神情,詹贵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詹老板先回去休息一下,关于你提到的占城和胜利港之间的货物转运问题,稍后我们会通知你具体的操作办法。另外你租用的土地,回头会有人带你去现场划界,然后给你出具文书。”陶东来见詹贵还坐在旁边,有些事情不方便当着他这个外人说出来,当下便客气地将其劝退了。

    詹贵告辞出去之后,陶东来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现在占城的领土上可是有一个好地方。”

    “没错,而且这个地方我们最好能尽快占下来,以保障我们今后通往南海马六甲地区的航道通畅。”宁崎显然也明白陶东来所说的地方是哪里。

    只有任亮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把地图调出来看看你就知道了。”陶东来轻轻敲了敲桌面道。

    任亮赶紧从笔记本电脑上调出当地的卫星地图,很快他便明白了陶东来和宁崎所说的“好地方”是哪里:“金兰湾?”

    “嗯,就是金兰湾。”陶东来肯定了他的答案。

    金兰湾是后世越南东南部最重要的军港和海军基地,其重要性就相当于三亚的榆林军港一样。这个由两个半岛合抱而成的海湾分为外港平巴和内港金兰,面积超过60平方公里,但金兰湾的湾口仅仅才一千多米,而且湾内水深足可以停靠航空母舰,是中南半岛上绝佳的深水港,位置又正好出于太平洋和印度洋的航路之间,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历史上法、俄、日、美等国都曾使用金兰湾作为海军基地,足可见这个港湾的重要性。

    “北越那边没什么好的深水港,那就不说了,我们占个涂山半岛也算是聊以**。但南边这个金兰湾可是不能放过了,你们看,这地方正好位于胜利港到马六甲海峡的中段,对于从中国南下去马六甲或者巴达维亚的船只来说,这个位置都是很好的一处中途补给点,占住这里,我们就算是控制住了这条航线的命脉!”宁崎很是激动的说道。

    “先别忙着激动,要占这个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距离上比黑土港更远,港湾面积比胜利港大得多,要想在那里站稳脚跟,我们首先得拥有一支强大的船队才行。”陶东来很适时地给善于纸上谈兵的宁崎浇了一盆冷水。

第251章 新船下水

    宁崎听了陶东来的话之后,也很快就从最初的兴奋中冷静下来。金兰湾这地方再怎么好,那也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穿越集团要想去占下来,首先自身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就算是能用类似与北越的合作方式,把金兰湾这地方以共同开发的名义要过来,那也得投入足够多的资源对其进行前期建设才行。

    穿越集团在北部湾半哄半骗占下的涂山半岛面积不大,地势易守难攻,加之就近能够得到劳动力和物资的补充,建设开发的难度说不上特别大。目前当地已经建起了兵站、物资仓库和简易的码头,驻扎了近百名军事人员和几乎同等数量的民,与北越郑氏合办的军事训练营业已完成了第一期的建设,首批三百名学员也已经在十天前开始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

    但对于金兰湾这种地方的开发,就很难完全照搬涂山半岛的经验,因为这地方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一些,光是内港就有好几十平方公里的海面,要想确保这地方的安全,可不是像涂山半岛那样驻扎少量军事人员就能实现的事情。而且当地这种由两个半岛环抱形成的港湾其实与胜利港很相似只有在港湾最窄处架设起火力强大的岸防炮,才能真正确保港湾的万无一失。而现在大本营的岸防炮工事都还尚处于施工阶段,岸防炮刚刚定型,炮兵数量严重不足,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在海外基地修建大型的岸防炮工事。

    而当地也没什么特别的矿产,想要像黑土港那样作为产业基地来建设也同样无法实现。根据后世的资料,金兰湾地区唯一有开采价值的矿物原料就是硅砂矿,这玩意儿可以大量用在玻璃、陶瓷的生产和冶金工业上,但问题是海南的文昌和儋州都有硅砂产地而且储量不小,穿越集团根本没有舍近求远的必要。

    “金兰湾这地方,可以列为今后要关注的战略要点之一,但近期不用急着去占领它,占城就算把那地方送给我们,现在也拿不出足够的资源去搞开发。”陶东来对于金兰湾一事下了定论:“我们可以先建立与占城之间的贸易关系,然后设法说服对方,让我们在金兰湾设立个用于货物中转的商栈码头,慢慢再扩大规模。”

    “卖军火给他们?”宁崎脱口问道。

    “我倒是想卖,但最近都没东西可卖了!”陶东来很难得地露出了愁眉苦脸的表情:“军工部门的产能不够啊!现在福建和北越都还有没完成的订单,民团的扩编也需要增加武器配备,军火的生产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仓库里已经没有存货能卖给占城了。”

    “就不能让军工部门加快生产速度?”宁崎对于这种有生意不做的行为十分不解。

    “早就已经是三班倒了,问题是我们手头根本就没有熟练工,几乎所有的工人都是进了生产车间之后才开始接受生产培训,你想想做枪炮的手艺是短短几个月能练出来的吗?每次一说加快生产速度,废品率就直线上升,你是没去田独的军工厂房看过,报废的零件堆得跟小山一样,能有现在的产量,军工部门那帮人已经算是很努力了。”站在军警部和工业党的双重立场上,陶东来不得不为军工部门进行了辩解。

    “多招些工人……”宁崎这话只说到半截便觉得不妥,自己就停下了。

    军工部门不比其他的单位,并不是有体力、肯听话的归化民就一定能胜任,这可是实打实的技术部门,头脑粗笨的人肯定是进不去的,这一条就已经刷掉了相当一部分劳工。而且因为涉及军工技术,对工人的“政治背景”也有一定的要求,必须要出身贫苦,对穿越集团抱有正面看法和感恩之心的归化民才能有资格成为军工部门的工人。另外这些人都签署了至少十年的用工协议,在此期间他们不能以任何私人理由离开穿越集团控制的地区,这也是为了确保穿越集团在军工技术上的技术优势不致于外泄。

    有了种种条件的限制之后,军工部门的劳工选拔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每次从宁崎手里划拨过去的归化民劳工名单,最后能通过一环环审查成为军工部门正式技术工人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从某种角度来说,军工部门挑人的严苛程度甚至大大超过了军警部挑选民兵。这种情况反映到军火产能的扩大上,效果就更是微乎其微了,想要扩大产能,就只能寄希望于产业工人群体的逐步增大,急是急不来的。

    “回头我找这个詹贵再好好谈谈,看看他能不能为为我们所用。军火现在没法卖,但别的东西我们可以卖啊!我们开了那么大的盐场,不就是为了向四面八方卖盐吗?”陶东来对于暂时无法出售军火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因为穿越集团手中还有食盐这个百试百灵的敲门砖。

    虽然目前穿越集团手中接到的食盐订单已经超过每月二十万斤的供应量,但执委会已经不再担心这个产量无法完成。随着胜利港盐场的改造完成和铁炉港盐场的开发,盐产量有望在未来两三个月之内实现台阶式的飞跃,从之前的每月十到十二万斤的产量,提升到四十万斤以上。安西在给执委会的项目报告中乐观地表示,在明年四月穿越一周年的时候,两处盐场的总产量有望突破日产量十吨,折算下来一个月大约就是六十万斤的产量这已经超过了福建、广东两省加上琼州岛所有大明盐场加起来的产能。

    穿越集团对外发售私盐的价格极低,如罗升东和“福瑞丰”这样的一级代理商,从胜利港拿到的批发价约为每吨一百元,几乎只有大明市价的六分之一到八分之一。这个价格看似很低,但执委会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薄利多销的主意,给代理商留出了丰厚的利润空间,以便于他们在各自的区域内发展更多的次级代理商,并且能用较低的售价来抢夺官盐的市场份额。而且批发价虽然很低,但生产成本更低,要维持盐场运转、养活盐场劳工已经绰绰有余了。

    执委会也并没有指望依靠私盐生意赚大钱,因为手里还有其他各种各样高附加值的工业产品可以担当赚取利润的任务。而经营私盐生意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拓展商路,说白了就是为之后的工业品销售渠道铺路。只要经销商从最初的私盐生意中尝到了甜头,那么他们对于之后的海汉工业品接受度也会因此而增加不少,可以为海汉商品在当地建设销售渠道省下许多力气。

    根据执委会现在掌握的情况,像占城这样的“落后地区”,食盐生产甚至还处在原始的煮盐工艺阶段,其生产效率和生产成本都跟穿越集团相差甚远,如果穿越集团有意要将这门生意打入当地,在价格上肯定能轻易地取得竞争优势。而那位自称熟悉占城状况的詹老板,目前看来似乎就是最好的代理商人选。

    于是三天后詹贵离开胜利港南下的时候,船上多了五千斤海汉精盐。由于对占城的形势不明,执委会并没有派出船只随行,也没有派穿越众搭乘詹贵的船同行,只是派了几个归化民船员登船,让他们先去确认一下这段航程以及占城的状况。当然詹贵也得到了执委会的许诺,如果一切顺利能够打开占城的私盐贸易窗口,那么今后他就可以作为海汉对占城国私盐贸易的唯一指定代理商,独揽这门堪称暴利的生意。

    十一月中旬,由何夕当初在琼州府城的船厂订下的两艘大广船终于交付使用,执委会为此还专门派出了一支由军警部和海运部,以及数十名归化民船员组成的队伍北上接船,并在海南岛西边兜了个大圈子,在儋州招揽了一批劳工运回胜利港。

    就在几个月之前,儋州还因为民夫被大量征发到大陆参与平息奢安之乱,煤矿劳动力严重不足,而导致了全岛煤价大幅上涨,同时也逼迫穿越集团为了稳定的煤炭供应而提前展开了黑土港拓殖行动。但短短数月过去之后,奢安之乱战局走势已经对大明极为有利,大量民夫开始返回原籍,而此时儋州的褐煤却已经成了滞销品南边的崖州全境几乎都用上了售价更低,热值更高的“海汉煤”。

    不少资本不够雄厚的煤窑在连续两三个月的低迷行情之后就直接关门歇业了,于是原本属于当地小煤窑的矿工们开始出现大面积失业的状况,当地官府对此又严重缺乏引导就业的有效措施。而从儋州客商那里得知这个信息的执委会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相应地加大了从儋州引进移民的速度。

    1627年11月15日,大明天启七年十月初八,对于穿越集团而言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后来的西方史学家甚至将这一天称为“东方巨龙成为海上霸王的开端”,因为海运部耗时数月,集各种先进理念于一身而打造出的第一艘试验船,终于在这一天下水试航了。

    所有在胜利港的执委们都出席了这次意义非凡的下水仪式,而驻外的几个单位也都用电台发回了贺电,表达了对此次下水仪式顺利进行的良好祝愿。造船厂为此专门搭建了彩棚,还插上了许多红布小旗,试验船尖尖的船艏上也扎上了纸质彩花,营造出喜庆的气氛。

    陶东来等几名执委和参与研制的各个单位负责人一一握手,向他们表示感谢和祝贺,第一次得到这种“高级待遇”的归化民船匠主管张天贵激动得差点直接就给执委们行跪礼了。事实上在这艘船的研制过程中,除了农业部和少数后勤单位之外,几乎所有的单位部门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这艘船的研制和建造工作,因此这次下水仪式所引起的关注度也极高,丝毫不亚于当初黑土港拓殖船队出发时的盛况。

    除了引来了大量的本地民众到港口围观之外,执委会也特别从外界邀请了一些观礼人士参与这次的仪式。如仍在胜利港逗留的李奈,昨天刚从占城返回胜利港的詹贵,最近表现不错的榆林巡检司魏巡检,以及为此专门率领船队从崖州赶来道贺的罗升东罗把总。而且这次罗升东可不是打着空手来的,很是“贴心”地为了穿越集团送来了三十名小丫头,并且附上了卖身契,耗费超过了千两银子。当然这个礼物执委会没人敢私吞,赶紧一转手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宁崎把这些最大年龄都还不到十四岁的小萝莉先安置在学校,等回头再找机会讨论该怎么处理这个“麻烦”。

    罗升东可不是像李奈那样的外行人,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在得到执委会的允许之后,几乎每次来胜利港都会去船厂看看试验船的建造进度,可以说这艘船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多的秘密,顶多是有些技术细节看不懂而已,因此对于这艘船的认识也比李奈之流要深刻得多。

    对于海汉人造船的本领和在设计上的奇思妙想,罗升东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船艏的形状、舵轮系统以及桅帆索的设计,更是让罗升东拍手叫绝。但同时罗升东也很清楚,这些先进的造船技术绝大部分都没法在大明复制出来,因为那些精钢制成的船身加固件、机械传动装置以及粗大的精钢空心桅杆,都不是大明的匠人所能想象出来的东西即便看到实物,也很难想象海汉人是怎么把这些部件造出来的。

    罗升东认为大明船匠唯一能够模仿的,大概就只有海汉人所制的那种风帆了,但他也听海运部的人说过,没有足够大的风帆面积,即便把传统的中式硬帆改成了这种“海汉帆”,对驾船的实际效果仍然很有限,而想要加大船帆面积,海汉人所采用的超高空心精钢桅杆似乎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于是唯一可能复制的技术细节也只能走入到了死胡同。

    对于这艘试验船的实际性能,罗升东在充满期待的同时也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看看海汉人花费如此之多的资源打造出的帆船到底比本朝的帆船能强出多少,而另一方面,海汉人海上实力的不断壮大也让他心底隐隐有一丝恐慌。罗升东不是庙堂上的那些只会空口说白话的官员,他在水师待了多年,对于制海权的重要性有很直观的认识,而海汉人所造的这艘船,显然不是单单为了运载货物和移民而已没有任何一艘民船会装备如此之多的火炮,不,哪怕是大明水师的战船也没有这么强的火力!

    等海汉人掌握了制海权之后,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人畜无害,只是埋头赚钱做生意吗?对于这个猜测,罗升东连半点把握都没有,但要让他去当面质问海汉人,他又实在提不起这个胆要是海汉人真打算翻脸做点什么,那离胜利港最近的崖州水师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对象!

    “不管怎样,总之先要看看海汉人这艘新船的性能,才能决定今后的态度是战还是……”罗升东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考虑最坏的可能性,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崖州水师这堆破烂木头在海上对付海汉人炮舰的景象,只能期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而李奈看待此事的角度与罗升东又有不同,他虽然不太懂得海汉人的这艘船到底具备了怎样的技术优势,但从海汉人如此慎重的态度来看,这艘船的下水对他们具有非凡的意义。以海汉人的营造能力,李奈丝毫不会怀疑在今后的几年中,胜利港造船厂会像下饺子一样大量地下水这种船只。而且海汉人连那种几十丈长的大铁船都能造出来,今后把船越造越大,似乎也是一种可以预见的趋势。

    陶东来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对越之云道:“开始吧!”

    “陶总不讲点什么?”越之云有点诧异地问道。通常在这种场合,领导多少都会随便说几句,总结下过去,展望下未来,大家只要好好干活就一定会有糖吃之类的。

    陶东来微微一笑道:“这艘船对我们这个集体的意义,懂的人自然就懂,不懂的人也没必要多作解释……中国特色下水仪式难道就是领导讲话?我们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

    越之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与孙长弥一起走上了船台。他们作为这艘船研制建造工作的领头人,被执委会授予了为其剪彩的重任。两人抽出腰间的军刀,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一起挥刀从一左一右砍断了挂在船艏前方的红绸。震耳的鞭炮声立刻响起,数头健牛在民夫驱使之下缓步前行,拉动绞盘,然后由链接绞盘的数条牵引索将这艘三十二米长的木制帆船缓缓地拉出船台,顺着地面铺设的滑轨向海面慢慢滑去。

第252章 试航

    在滑道的尽头是两条平行伸入到海面中的栈桥,试验船滑入海水中后,便处于两条栈桥之间,由数条牵引索和缆绳保持其船身平衡。这样做是因为最终的火炮布置比较仓促,设计部门担心船的重心不稳,于是就给多上了一道保险。不过从下水过程来看,船身的平稳度已经基本达到了设计要求,并没有出现重心失衡的状况。

    孙长弥和越之云两人在完成剪彩仪式之后,立刻又快步走上了栈桥。他们今天所需完成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剪彩而已,同时还要担负起这艘被执委会命名为“探索号”的试验船首航指挥任务。在众多热切眼光的注视之下,这次试航的意义已经不再仅仅是一次科研性质的活动,而是不亚于武装阅兵式的对外实力展示。

    而“探索号”上所使用的水手船员,也都是提前从数百名归化民船员中挑选出的精干人员,船上只有船长、大副、领航员等少数技术性岗位是由穿越众担任。在孙长弥船长和越之云大副登船之后,船员们便开始解开固定在两边船舷上的缆绳和牵引索。

    “各部门检查装备,准备出发!”孙长弥大声发令道:“观测员立刻汇报风力风向和海面状况!”

    “目前风力三级,风向东北,前方航道通畅!”

    “甲板检查完毕,一切正常!”“下舱检查完毕,一切正常!”“尾舵检查完毕……”

    在各部门的信息反馈回来之后,孙长弥下令升帆起航。甲板上的水手们喊着号子,开始发力推动绞盘,将船帆缓缓地升起。造船厂设计的新式船帆因为主体采用了软帆布,所以重量较传统的中式硬帆要轻了不少,但因为并没有采用西式帆船的固定横桅,而是与船帆结合在一起的弯拱形竹木辐条,其重量又要稍重于西式软帆。不过新式船帆所用的升降方式是中式硬帆的一体式升降,在操作上又比西式软帆便利了许多。

    “探索号”采用了前后两根桅杆的布局,前桅稍短后桅稍长,船艏与前桅之间还有一道三角软帆。在船帆缓缓升起,之后,船员们根据指挥立刻调整船帆的方向,以便让风帆能获得最大的风力推动。这些船员在此之前都已经在前期制造的小船上经过特别培训,专门学习了如何使用这种新式船帆。船员们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伯努利效应”,但这种新式船帆利用风力的高效便捷在实践中是很容易感受到的,船员们私底下将这种神奇的新式船帆称之为“海汉帆”,以表示他们对这种船帆的认可。

    第一次看到这艘船完整身姿的几位外来观礼嘉宾则是看得有些目眩神迷,说它是中式船吧,它又是用的软帆,并且使用了西式帆船的高大桅杆,说它是西式帆船吧,这船型又明显带着福船广船的味道,并且升降船帆和操帆的方式明明就还是中式的。

    “各位,不如我们一起出海去看看?”陶东来来到客席亲自邀请,停泊在岸边的两艘双体帆船也已经解缆升帆准备出发。它们的任务是为“探索号”的**航进行护航,顺便也让各个部门的领导人物从海上近距离观察新船的航行能力,进一步确认这艘船在海上适航能力的优越性。

    “好好好!”身为海商的詹贵忙不迭地第一个站起身来,他实在很好奇海汉人这艘外形怪异的帆船在海上究竟会有何种表现。

    李奈、罗升东作为与海汉利益相关者,自然也不会拒绝陶东来的邀请。陶东来看到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魏平,点点头道:“魏巡检如果有空,那也一起来吧!”

    “有空有空!”魏巡检连连应声,喜滋滋地跟在了最后面。

    “探索号”驶出造船厂的栈桥之后,先是朝着东北顺风方向,在港湾里顺着海岸线轻快地兜了一圈,引起了岸边围观群众的一片欢呼声。虽然这些民众中的绝大部分人并不明白这艘新船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但今天执委会为此特地放了半天假,并且所有人都能得到一顿特供加餐,这就已经很值得大家高兴了。

    “目前航速九海里。”越之云很是兴奋地通过步话机向两艘护航船汇报道:“航速还在上升中!”

    “探索号”一马当先,两条护航船一左一右跟在后面,三条船在港湾中兜了圈子之后,便迅速地向着南方的出海口驶去。在驶过榆林角哨所的时候,“探索号”的航速就已经接近了十海里,远远超出了普通的福船广船,如果不是这两艘双体帆船本身的航速也很快,换作普通的船还真跟不住“探索号”。

    詹贵自幼就在海上讨生活,对于航速快慢自然敏感之极,忍不住便向陶东来问道:“陶总,前面这艘帆船如此之快,可是与其使用的这种船帆样式有关?”

    陶东来点点头道:“的确有一定的关系,但并不是全部原因。在建造这艘船的过程中我们采用了很多大明所不具备的新技术,才能达到现在你所看到的这种效果。”

    “大明所不具备的新技术”这句话,无疑是在这几个明人的心头扎了一下,但他们又无法否认陶东来的说法,因为就算是眼前看到的这种船帆,的确在大明境内从未出现过。而这艘船所表现出的航速,也的确是大明海船没法轻松达到的。

    “此船……恐怕已经超过四百料的上限了吧?”詹贵的眼神也是够毒的,虽然海汉人声称这只是一艘四百料的海船,但在他看来,这艘船的实际大小可不止海汉人说的那点。

    陶东来这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笑道:“或许有点超过,但也不多,詹老板长期在海上跑的人,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民船有很多其实不止四百料了。”

    四百料是大明给民间海船规定的吨位上限,排水量大体就在150到180吨左右,但200吨排水量的船也有不少。在穿越集团前期所买到的二手船当中,也有几艘明显就已经超过了四百料的上限,最大的一艘根据海运部的估算,排水量已经超过了200吨,仍然是堂而皇之地以四百料在官方进行了登记无非就是多花几个登记费而已,多装点海货跑两趟就回来了。

    到了眼下这个时期,四百料的这个民船吨位规定其实已经有点名存实亡,大明有关部门对此监察也并不严格,一般收了好处之后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当然如果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把船造得比水师的大福船还大,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而“探索号”在设计之初的确还是按照四百料或者说两百吨排水量的大小来设计的,但设计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各个部门提出的新要求,也促使了这艘船的吨位越改越大。如精钢空心桅杆的使用,十余门火炮在二层甲板的布置,都要求整艘船在船体结构上必须要进行步加强,而这种加强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排水量的增加。于是到了开始铺设龙骨的时候,整艘船的设计排水量其实已经超过了300吨。

    仅从外形上看,倒是真的没有比四百料的普通海船大上太多,至少像李奈这样的半吊子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但像詹贵、罗升东这样的专业人士,自然就看出了海汉人声称的数据中存在猫腻。罗升东即便看出来了,在这种公开场合肯定也是糊涂装到底,什么都不会说的。但詹贵与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并没有罗升东心里的那么多顾忌,当下便直接问了出来。而陶东来的回答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无疑也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海运部当然不会满足于“探索号”的吨位,虽然这艘船的试航才刚刚开始而已,但海运部的造船计划已经列到了明年,排水量更大的500吨级货船也已经进入了设计阶段。不过这么大的货船显然不太方便驶去大陆的商港,毕竟这个头也太显眼了一些,出于实际情况考虑,因此“探索号”这个吨位的帆船也不会就此停止建造。在经过试航期进行完善之后,这个吨位级别的货船在今后几年中都会作为穿越集团对大陆地区海上航线的主要运力来使用。

    当然了,后续的造船时间也不可能再像“探索号”这样拖上半年多了,定型之后,这个吨位级别的船只将进入量产化阶段。海运部认为只要人力和造船材料能够得到充足供应,有望将这样一艘船的建造时间从目前的近七个月缩短到三个月,而以胜利港造船厂的现有规模,同时开造两艘甚至三艘这种吨位的海船也问题不大,在建造速度上来说肯定能超出大明的同行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执委会也不会对胜利港造船厂的新船建造速度感到满足这种几百吨的小船在未来的海汉共和国应该只是属于近海短途使用的船只而已,没个几千吨的排水量怎么从事远洋运输,怎么碾压西方人的火炮舰队?要知道1637年英王查理一世时期建造的“海上君王”战舰,排水量已经达到了1500吨,舰上装备的火炮达104门之多,其中18磅以上的重炮达到了60门,甚至还装备有60磅的重型火炮!而“探索号”上的主要火力输出,还仅仅只是依赖两舷的十门小口径6磅炮而已,跟对手比起来简直就是乞丐装。

    不要以为这种历史上还没出现的炮舰与穿越集团之间不会有交手的机会,事实上“海上君王”在下水之后参与了数次海战,直到新世纪到来的时候才被法国海军击毁,其服役期之长足以撑到与穿越集团战舰在海上碰面的那一天。

    这种重火力炮舰目前还是穿越集团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同时也是穿越集团在未来争夺海上霸权的绊脚石,要想击败这样的对手,留给穿越集团的发展时间也并不算很多,毕竟真正排水量以千吨计的大船,特别是战船,其建造所需的时间往往也长得惊人,比如这艘“海上君王”战舰,从铺设龙骨到下水,耗时就长达一年又十个月。穿越集团未来要建造的大型海船即便在建造工期上能缩短一些,并拥有更精良的火炮装备,但要想在数年中赶上并超过同时代竞争对手的实力水平,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探索号”在驶出港湾之后,海面上的风力比起之前有了明显的提升,而船上的指挥者和船员们的配合也开始逐步熟练起来,航速很快就超过了十节,快速朝着南方驶去。而船上的海运部科研人员们也并没有闲下来,他们除了要不断观测风向、风力、海面状况和航速之外,还必须实时监测船体结构是否有变化,特别是钢制桅杆周围的加固部分,这可是影响到整个船身平衡的重要部分。此外船上的运作过程是否流畅,在航行过程中有哪些值得改进的环节,也是科研人员们关注的重点。

    相较于传统的中式帆船,“探索号”由于船帆较轻且操作便利,所需的甲板船员要比同吨位的中式帆船少得多,额定船员仅十余人而已,还不到船上额定炮手人数的三分之一。并且由于采用了后甲板艉楼操作的舵轮系统,船长对船只可以进行即时的指挥操作,运行效率要比中式帆船高得多。

    “探索号”在向南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便按照预订的行程,转道折向东,驶向亚龙湾。在接近亚龙湾东端的两个小岛之后,孙长弥便下令二层甲板的炮兵做好射击准备。为了这次海上试航任务,军警部毫不吝啬地将前些天刚刚结业的三十多名归化民炮兵全都派上了船。

    作为海上防卫力量来设计的这艘“探索号”,其海上的火力打击能力也是一个重要的性能指标。虽然仅仅只是装备了几门小口径火炮,但在东亚地区来说却已经算是火力非常强悍的炮舰了。当然,设计指标能不能达到,还必须通过实践来进行检验。

    传统的中式帆船因为船体结构问题,船板承受不住大型火炮的后坐力,结果就导致了无法在船上大量装备火炮。而“探索号”为了装备火炮上船,在结构方面做了大量改进,并且使用了许多钢结构件来加固船身,以承受火炮开火时的后坐力,再加上军工部门专门为火炮上舰研制的机械制退炮座,才完成了这艘船的火力装置部分。

    后面两艘船看到“探索号”缓缓减速驶入东西两个小岛之间的水道,便也跟着减速下来,保持着百米开外的距离。正当詹贵等人不明其意的时候,便见前面“探索号”的船舷方窗纷纷打开,伸出了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唯一知道其中奥妙的罗升东脸色发白,心中暗自默念道。他几乎是全程参观了这艘船的建造过程,当然一早就知道这些舷窗背后藏着的大杀器,而海汉人把这么多的火炮装到船上,显然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左舷准备,进入射程立刻开火!”孙长弥的命令通过艉楼上的传声筒迅速传到了二层甲板,炮手们此时已经完成了装填,听到命令后各炮位的炮长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校位和瞄准。

    “开火!”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左舷的五门火炮炮手依次拉动了手里的点火绳索,巨大的轰鸣声以0。5秒的间隔连续响起,发射药燃烧所造成的烟尘立刻弥漫在二层甲板的船舱之中。

    之所以不同时开火,这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小火炮后坐力造成的震荡给承重船板和船身结构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即便是到了后世多炮塔神教主宰海战的年代,同一炮塔上多门主炮的开火时间依然是存在着小小的间隔,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詹贵开口正想询问陶东来,耳边便传来了炮火的连续轰鸣声。饶是他这些天在胜利港听过好几次**,但这种近距离之下感受到火炮的威力还是第一次,腿一软便一屁股跌坐到甲板上。

    五发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落到了距离左舷不到三百米的小岛上。这次海上试炮并没有提前在岛上设立明显的标靶,因为军警部的人也很清楚,这些在陆地上训练出来的炮手到了海上还得重新练过才行,即便是树了标靶他们也很难击中,这样做肯定将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反正这次海试的主要目的是测试船身对火炮开火的承受能力,而不是海上射击的精准度。

    在左舷进行了三轮实弹射击之后,“探索号”又转向接近了右边的小岛,由右舷的五门火炮进行了抵近射击。然后“探索号”调整方向,让船艏和船艉的两门12磅炮也各打了几发。

    后面双体船上的几位观礼嘉宾看到这刺猬一样的全方位火力展示之后,都跟罗升东一样脸色煞白,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第253章 占城形势

    詹贵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海汉人要为新船下水大张旗鼓地搞这么一个庆祝仪式,这还真不是为了闹着好玩。(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这艘模样怪异的帆船不但在海上的航速极快、转向灵活,而且还配备了强大的火力输出!詹贵自诩走南闯北多年,也见过不少的明军水师战船,但还从未见过火力这么强大的炮舰,海汉人这是要逆天啊!

    当然,以詹贵的专业眼光也不难看出,想要把这艘浑身是刺的炮舰改造成商船并不难,而且在造价和建造速度上会比战船有更大的成本优势。而海汉人如此重视海运,他们当然也不会想不到这个道理,或许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南海上便会有这样一支船队纵横于各个商港之间了。

    罗升东此时则是已经心静如水,在亲眼目睹了“探索号”的火力展示之后,他已经确认了明军水师与海汉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这种差距之大,已经并不是简单依靠数量优势就能弥补至少靠着崖州这些最短服役时间都超过十五年以上的破旧战船肯定是没指望了。从此以后琼州以南的的海面上,大概就不再是大明水师说了算了。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罗升东当然很清楚海汉人的这种炮舰会给大明海疆造成多大的威胁,想要杜绝这种威胁,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告知上司,从广东调集水师围剿胜利港,趁着海汉人羽翼未丰的时候彻底扑灭这股势头。但罗升东也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先不说劳师远征的广东水师需要多长时间来作准备,来了胜利港之后能不能打得过火力凶猛的海汉武装,仅仅只是上报请兵这一条,恐怕就已经不能实现了。

    现在整个崖州官场几乎都已经被海汉的利益链条给穿起来了,不管是罗升东、魏平这样的低级官员,还是参将、知州这一级的地方大员,平日里都没有少拿海汉人的好处,几个即将退休的高官甚至还把养老金的主意直接打到了海汉人这边。对这些人来说,没了海汉人,他们每年所损失的个人收益都将以千两计罗升东给自己预估的明年个人收益甚至高达五千两。

    这么大的利益,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崖州城里现在靠着海汉人过活的至少有好几百号人,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体制内”的人,甚至连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里都有了海汉人收买的眼线。罗升东完全可以想象到,若是有谁真的打算走正规途径上报请兵,只怕这消息还没出崖州,胜利港这边就已经知道了。想要依靠武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是海汉人主动挑衅甚至是造反作乱攻打州城这比崖州水师单枪匹马端掉海汉人的可能性更小。

    接触的的时间长了,罗升东也很清楚海汉人不会轻易地与大明采取敌对态度,这些人非常重视实际利益,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委曲求全”,遵照地方官府的指示,将胜利港纳入到崖州治下当然他们上缴给崖州的那些好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进到国库中去。

    罗升东认为崖州的老爷们收红包收得倒是痛快,但很显然他们并不清楚在距离崖州百里的胜利港到底是居住着怎样的一群人。海汉人可并不是乖乖待宰的羔羊,在看似温顺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群眼泛绿光不断吞噬着一切资源的饿狼。数月前罗升东第一次见到海汉人的时候,他们不过是刚刚在胜利港登陆的一群海商,三五百人都住在帐篷里,看起来跟上岸劫掠的海盗没什么差别,但现在他们控制的人口却已经十倍于当初,并且在胜利港打下了偌大的局面,连附近桀骜不驯的黎苗山民都在为他们工作,这可不是海商能够做到的事情。但这样的威胁,崖州的老爷们并不清楚,也不会感兴趣,只要海汉人定时奉上好处,莫说一个胜利港,他们甚至恨不得让海汉人连临近的几个市镇也一并给占了去。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罗升东也早早就熄了那些不安分的念头,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走私买卖。何况现在海汉人还主动提出要帮他老丈人上位,争取能在明年接任崖州知州的职位。这时候自己要是搞出什么花样来,不需海汉人动手,自己那位老丈人恐怕就不会放过自己。

    李奈却是没有像罗升东这样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他正在专心听取陶东来的讲解,对于这种新船,他在看到实物操作之后才明白自己前些天在船厂的参观完全只是看了个皮毛,还有太多的东西不曾了解。而陶东来的解说,正好可以解开此时他心头的一些疑问。

    陶东来侃侃而谈道:“……这种帆船在今后两三年间我们会大量建造,主要用于承担海上的运输任务。至于船上所装备的火炮,大家也不必担心,我们并不打算建造数量太多的炮舰,因为我们并不打算对外开仗,而且船上装了那么多火炮之后就没法再装货物了,我们可没兴趣耗费人力物力,派出大量的武装炮舰在海上巡逻,这种苦差事应该是罗把总和他的水师该去完成的工作……对了,我想很快我们就需要改一下习惯,要称为‘罗千总’才对了。”

    罗升东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抱拳连称不敢。其他众人听说之后,也纷纷向罗升东道贺。

    罗升东从小小的百总提升到正七品武官把总一职,距今也不过才半年时间,照理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太可能获得二次提升的机会。不过执委会既然有意要在大明官场培养自己的代言人,那自然能找到合理的办法来推他一把。

    找到这个机会的契机还是来自于隔海相望的中南半岛。第一批由北越组织的移民人口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南越地区的战俘以及北越的重刑囚犯,这些人在经过简单的甄别之后就被投入了劳动强度极大的田独铁矿充当矿工使用。而执委会从接收这批人开始就并没有要让这些人日后成为归化民的打算,因此在使用上也比较彻底仅在到港之后的一个月之内,这五百多人中就有十分之一死于了劳累和各种作业事故之中。

    这些人死了之后,尸体也没有浪费,立刻就被送去了医疗部门做解剖用。目前医疗部门正在开展归化民医护人员培训,这些囚犯的尸体刚好能在课程中派上用场。而执委会也顺势想到了罗升东当初罗升东升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带了一批海盗首级回崖州报功。

    于是罗升东再一次得到了执委会的协助,以“阵斩海盗五十余人,击沉海盗船两艘,缴获刀枪若干”的战绩,由他的顶头上司何文辉参将亲自写了报告送去琼州府城报功,并要求酌情提拔“忠勇无双,屡战屡胜”的罗升东。当然了,什么刀枪旌旗之类的东西,也是由胜利港这边替他准备好的道具。

    一年之内两次剿灭来袭的海盗团伙,这种功劳在整个广东行省都是独一无二。相较于福建官军已经被“十八芝”打得根本出不了港口的状况相比,崖州的“剿匪”战绩堪称耀眼。而且送到琼州府验功的人头,全都有很明显的南海土人特征,并不是杀良冒功的行为。何文辉认为罗升东极有希望在一年之内得到第二次的职位提升,由把总晋升千总。尽管崖州水寨目前并没有千总这个职位的设置,但这并不是问题这地方的武官职位设置从一开始就不走寻常路,五百人的编制楞是设了个参将,那么在参将下面再添一个千总似乎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

    如果不是考虑到升职需要逐级递进的规矩,七品把总最多只能提到六品千总,何参将甚至有心直接推荐罗升东出任守备甚至游击的职位反正海汉人那边传了话过来,罗升东只要升一级就立刻给两千两现银,升两级就五千两,要是何文辉有本事让罗升东直接接任了自己的参将职位,那海汉人愿意为此付出五位数的报酬。

    这个钱可并不包括向上打点关节的花销,对何文辉来说就是纯收入。但何文辉也只能自叹影响力有限,无法达成海汉人的期望参将任命可不是罗升东这个级别的武官能够参乎进去的事情,这事就连南京兵部都拍不了板,必须得报到北京兵部才行。不过多的银子拿不到,何文辉认为自己在退休之前至少让罗升东再升一级应该没什么问题。

    罗升东对此也持有相同的看法,自己的升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甚至跟头上是不是何文辉的关系都不大。罗升东之所以如此有把握,还是因为背后有了海汉人的支持。陶东来甚至在私下对他说过,如果这次的功劳不足以让他升级,那么下次就送一百个首级去琼州府城报功,还不行就两百个,三百个,这样一直累加到他升职为止反正越南那边的战事不断,向郑氏讨要一些敌人首级并不是难事。罗升东不是很清楚海汉人去哪里弄到这么多南海土人的首级,但陶东来所说的话可信度无需怀疑,就算是累积战功,自己也应该很快就能升职千总了。

    但这种升职能带给罗升东的兴奋,甚至还不如之前那次死里逃生回到崖州。当时罗升东认为自己升任把总就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与海汉人在背后支持的力度是直接挂钩的。别说如今的千总,就算是未来的参将乃至总兵,罗升东现在都觉得并不是没有出任的希望。但哪怕职位升得再高,自己也还是无法脱离海汉的控制,如果自己某天有了二心,想必海汉人也会毫不忌惮地发动一次“海盗袭击”,让自己这个水师军官直接战死在某处。罗升东甚至在想,今天海汉人特地邀自己出海观看这场表演,大概也是有震慑和警告自己的成分在内吧。

    观看完“探索号”的试炮之后,他们所搭乘的“闪电号”便往回驶去,留下另一艘双体帆船“飞速号”继续跟着“探索号”作为护航。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关于船只极限性能的测试,执委会并不希望“探索号”的一切都过早向外界暴露,适度的武力展示就已经足够了。

    回到港口之后,陶东来等人单独会见了詹贵,并听取了他这次前往占城交易的过程。

    正如执委会事前所预料的那样,詹贵这次带去的五千斤食盐很顺利地卖给了当地人。由于南北大战,造成了中南半岛重要产盐地区完全停产,虽然占城也有一些小的盐场,但产出量完全不足以供应给国民,食盐紧缺的状况甚至比北越地区还要严重。根据詹贵从当地商人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在未来的一年内,占城地区的食盐缺口至少还有数十万斤之多。

    除此之外,执委会所关心的另一件事情,詹贵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金兰湾一带目前的确是属于占城国的名下,而且由于天然良港的地理环境,在当地还有不少的渔民聚居。不过由于近年占城王室式微,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失去了实际的管辖权,据说金兰湾当地也是如此,并没有占城官方的管理机构存在,就如同穿越集团登陆之前的胜利港一样。

    因为这样的原因,詹贵也并没有接触到管理金兰湾的官方机构,不过他认为在当地设立商栈其实根本无需接触官方占城官方连自己的老百姓都不管了,哪还管得了外来人员。

    除此之外,詹贵所汇报的情况中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执委会的重视。占城地区已经出现了相当数量的葡萄牙和法国的传教士,并且向当地输入了一定数目的火绳枪。而且据说有些传教士在几个月之前已经去了占城以北,属于南越阮氏的辖区,相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与阮氏政权取得了接触。

    西方势力在中南半岛的渗透活动,在当初策划黑土港拓殖行动的时候就已经被特别提出,并且也引起了执委会的足够重视。中南半岛南部的沿海地区,正是胜利港至马六甲海峡之间这段航道的咽喉地段,以发展的眼光来看,穿越集团必须首先要控制住这个海上要道,才能保障未来进军马六甲乃至印度洋的安全。而西方势力出现在当地,对于穿越集团无疑就是一种隐性的威胁这些白皮殖民者绝对不会与地球上的其他种族和平共处,非洲黑人与美洲印第安人的遭遇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执委会也并不指望他们来到亚洲之后就会采取不一样的做法,毕竟狗改不了****,到几百年之后西方国家的行事手段与殖民时期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加上了“民主”、“自由”的装饰而已。对于这些未来会对穿越政权造成威胁的竞争对手,执委会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心可言尽快扑灭中南半岛上的西方势力,才是对穿越集团最好的安全保障。

    当然,要采取这样的行动,首先还是得在当地建立一定的势力,或者与当地官方达成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才行。而这样的合作,恐怕仅仅依靠走私食盐是不行了。

    为了回报詹贵所提供的这些信息,执委会又特批了5吨食盐和少量玻璃器给詹贵,随便他贩去哪里,只要不在琼州岛本地出售就行。而詹贵这次从占城运回的乌木、象牙、犀角等贵重商品,则是直接就放在了胜利港,不打算再运回大陆了。

    虽然海汉人并没有流露出收购这些东西的意图,但詹贵认为即便不卖给海汉人,自己在胜利港出售这些东西给大陆商人也能赚上一大笔。原因很简单,海汉人对于外来商人在胜利港的相互交易只向双方各收取千分之一的交易额作为手续费,零关税的设置很快就会吸引更多的大陆商人带着商品来到这里进行交易,因为现在整个东亚、南亚地区只有这里,才会对外来的商品实行零关税的政策不管是月港、广州、澳门、热兰遮、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只要进港的货船上载有货物,就会被收取关税。

    而胜利港目前施行的零关税政策对商人来说有无可抗拒的吸引力,因为没有关税成本,在这里出售和购入商品的成交价都会比其他的商港更低,越是贵重物品就越划算。詹贵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将原本在广州附近的根基移到崖州胜利港来,以后便以此为中心进行活动,每年光是各种税赋就能省下一笔可观的数字了。

    而抱着同样心思的海商的确为数不少,在上一批造访胜利港的客商载着各种货物和新奇见闻回到广州之后,胜利港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南海小港立刻就引起了海商们的重视。

第254章 门庭若市

    “快一点快一点!”王勤掀开轿子布帘,对轿夫催促道:“若是去得晚了,又得一阵好等!”

    四名轿夫闻言只得加快了脚步,好在从东城门出来这一截道路都很平整,走起来也还算轻快。(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出了东门往前走了约莫一里地,便能看到前方那座青瓦高墙的宅院了。轿子在大门口停下之后,王勤匆匆钻出轿子,见门外已经停着好几乘轿子,一群轿夫正坐在墙根下喝水聊天,心知自己还是来得晚了一些。

    王勤走到大门口,见有两名身着黑色短衣的青年在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便上前递上帖子道:“在下是代表惠州府海丰号,前来拜会贵府。”

    其中一名青年结过帖子道:“请稍等。”说完便拿着拜帖返身进了院中,片刻之后出来,请王勤随他进去。

    王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因为他昨天也来过一次,最后却因为时间太晚,担心不能回城而离开了,结果没能见到此间主人。但今天王勤却是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与对方会面。

    果然被带入院中之后,王勤并没有立刻见到正主,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偏室之中等候,在这里他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高老板?幸会幸会!”“这不是张掌柜,您老人家也来了?”

    一番寒暄之后,大家才各自重新落座。有仆役为王勤送上茶水点心,然后请他在此耐心等候。

    会在这里见到几位同行,王勤半点都没觉得惊讶。自从几个月之前,广州市面上开始出现海汉货物的时候,满城的商人便都在寻找这些精巧之物到底是从哪里贩运而来,王勤作为海丰号在广州的主事者,自然也不会例外。但发售海汉货物的“福瑞丰”商行将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这么多人打听了一两个月之久,也只知道这批货是从琼州方向来的,但具体是由何处而来,却没一个人说得清楚。

    直到前些日子“海汉书局”在广州城内开张,商人们才知道原来正主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广州,于是很多人开始主动到驻广办拜访,谋求能买到那些在市面上十分紧俏的海汉货。不过这些人的登门求购似乎都进行得不太顺利,驻广办放出话来,“福瑞丰”是海汉商品在本地的唯一代理商,他们并不打算在广州出售同样的商品,但有意与海汉开展贸易的商家,可以自行前往琼州岛的某处港口采购。

    大部分听说这个消息的商人都觉得海汉人是吃错了药,我们现在捧着银子上门求购,你不卖就算了,还让我们自己去琼州岛那么偏远的地方进货?谁不知道琼州岛那地方一穷二白,岛上大部分居民都是黎族蛮夷,怎么可能制作出那么精良的玻璃器皿,这帮海汉人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说不准他们那地方就是个海盗窝子,等着广州的商人们装着满船的银子去自投罗网呢!

    而对于此事,与海汉人一直保持密切关系的“福瑞丰”却是沉默应对,并没有对市面上的各种猜测表态。站在“福瑞丰”的角度上来评价此事的确有些尴尬,一方面他们并不希望有其他的商家成为海汉的分销商,来分润自己目前独霸的这块市场;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清楚海汉人绝不会允许目前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长期持续下去,而且海汉人的分销策略势必会带来胜利港的繁荣,对“福瑞丰”而言其实也有着诸多的好处否则他们就不会急吼吼地在胜利港圈地投资了。

    但“福瑞丰”的这种沉默却被外界当作了某种心虚的表现,于是除了少数几家胆大的决定去南海探个究竟之外,绝大部分商行对于海汉人的说法还是保持了观望姿态,坐等事态发展。(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直到数天之前,这批商船从琼州岛返回之后,才一下子引爆了广州市场的商情。这次组团南下的这些商家,都或多或少地采购到了一些海汉货物,被称为“年度绝版”的限量版玻璃文具套装,其身价更是在现身的同时就直接翻番上了千两。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琼州岛上真的有这么一处尚未发掘的宝藏,那些当初犹豫不决的人更是捶胸顿足,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胆小,结果错过了这一波行情。

    而后这些南下的商人又爆出猛料,声称当地的港口免除一切税赋,并且海商也无需额外缴纳各种名目的“买路钱”来获取进港交易的资格。

    这个消息一出,大海商们纷纷都坐不住了。他们每年向市舶司缴纳的赋税,少的几千两,多的要以万两计,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不收税的港口,这种**力简直就难以抵抗。虽说这港口距离广州稍微远了一些,但即便是算上运费,也比向市舶司纳税划算。何况海汉人也有许多物资要从大陆采购,直接运他们需要的物资过去贩卖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于是驻广办立刻再次成为广州商界瞩目的焦点,各路客商纷纷登门拜访,要嘛是来询问胜利港的具体位置,要嘛就是希望能够加入下一次南下的船队,王勤从业的“海丰号”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外地商号,像“海丰号”这样的商家很难在第一时间抢到广州市面上的紧俏商品,海汉货的发售数量一向极其有限,王勤在这几个月中辗转弄到的海汉商品甚至还没“福瑞丰”商行里摆放的展示品多。而惠州府那边好几户大户人家都已经跟“海丰号”打过招呼:只要能弄来广州市场上热炒的海汉货,价钱高低不是问题。

    王勤当然也想,但一直苦于没找到货源,而这次来到广州之后,正好听说了海汉港口的事情,便觉得此时是个大好时机,赶紧就抓紧时间登门拜访。他听说这海汉人做生意有个习惯,在一个地区往往只找一个商家作为代理,为此他们甚至都不会在广州直接发售那些“福瑞丰”有售的商品,若是这次因为手脚慢被其他惠州府同行抢在了前面,那就真的悔之晚矣了。

    王勤见在座这几位都是广州本地的商家,心里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主动开口道:“在下自以为今早等着开城门出来,就能排到最前面,想不到各位的轿夫脚程如此之快,竟然早早就已经到了。”

    那高老板道:“我跟张掌柜都是昨晚便在城外的庄子歇的,今天天色刚亮便过来了,虽比你早一些,但在我们之前还有更早的。”

    王勤讶然道:“那岂不知天不亮就已经来了?不知是哪家的掌柜如此急切?”

    “不止一家,是两家。”张掌柜接过话头道:“潮州府的澄海行听说过吧?据说澄海行的刘大掌柜亲自从潮州过来了,昨晚便歇在这里,今天一早就开始接着谈生意。”

    “原来是澄海行啊!”王勤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家商行也是广东行省内数得上号的大商行,根基在潮州府,规模与广州本地的“福瑞丰”不相上下。

    “那不知还有一家是?”王勤见张掌柜没有继续往下说,便忍不住主动问道。

    “还有一家……”张掌柜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府衙来的人,多半是来要这个的……”

    张掌柜说罢食指拇指捏了圆圈,王勤懂得这手势是指铜钱,当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以海汉商品在市面上的火热程度,本地官府自然不会忽视驻广办的存在。而海汉人在本地除了一个书局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直接销售渠道,所有的商品都是交给了其他商家在卖,地方官府甚至连海汉人的税都收不到,这种现象肯定是不太合理的王勤忽然想到,海汉人执意要让大陆商家去他们的港口进货,莫非其中也有为了躲过本地官府的税赋征收这个原因?

    但不管海汉人有没有纳税,他们口袋里有钱这事大家都知道,而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从海汉人口袋中掏出钱的,大概也只有本地官府了。即便没有税赋,但还会有各种名目的“自愿”捐献,比如修桥补路、挖河筑堤、剿匪救灾,官府总会有很多理由让地方士绅捐出钱财,这对于商家们来说已经是属于常态。只要认捐,那么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有谁不从,官府自然会有一百种方法来慢慢修理刺头。

    王勤坐下一盏茶还没喝完,后续又连着来了三家商行的代表,既有广州本地的,也有如王勤这样从外地来的。众商家闲等着无事,便开始交流各地的商情。当然,主题仍然是大家最关注的海汉商品。

    如今海汉商品在广州省内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号,而玻璃文具和银镜,更是有极少量流入到了江浙一带。由于海汉商品的供货量一直很少,因此这些紧俏品在外地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广州,离广州越远,价格就越高。如最低档的白玻璃海汉毛笔,在广州只需一两到一两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但到了紧邻的惠州府,售价就翻了一番,而远离广州的廉州府,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一支,相比广州可谓是天价了。至于产量更低的海汉银镜,其地域价格差距比文具更加悬殊,前次去胜利港买到银镜的几个商家,都没有在广州本地发卖这批货物,而是直接转运去了其他州府,以谋求更高的售价。

    一直快等到午时,王勤的肚子都差不多被茶水和点心填满了,才终于轮到了会面时间。不过这段时间对于王勤来说并不难混,不但通过其他商家的介绍了解到了各地的商情,而且还见识了一下海汉人正在推广的“卫生洁具”系统。不得不说这套家什非常称王勤的心,如果不是价格太贵,王勤都很有立刻购买一套的冲动。

    在仆役的带领之下,王勤来到了位于第二进院子中的会客厅,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这里的主人驻广办的一二把手施耐德和何夕。

    最近这些天可是把这两人忙得够呛,每天要会见的各路拜访者从天亮一直排到天黑,口水都不知道说干了多少次。而且这些拜访者也是五花八门,登门的目的无奇不有,经常搞得他们二人哭笑不得。像州衙派来打秋风的都还好办,无非是拿点银子买个清静罢了。譬如那些上门来求学玻璃制造技术的,来与他们讨论胜利港与广州港之优劣比较的,向他们推销乡下田地的,乱七八糟不一而足。更有甚者昨天还来了个乔装打扮的道士,进门便说他们二人印堂发黑,近期必有祸事云云,没等他把自己的出身门派报完,直接就被正好来旁听的虞尧和萧良给踢出去了。

    如果依照驻广办早期的运作方式,这种会见商谈,一般一个人处理就可以了,人多的时候施耐德和何夕甚至可以分别接见拜访者。但第二梯队来了之后,驻广办的日常运作也开始规范化起来,其中一条便是会见拜访者时必须要有两人或两人以上在场,原则上不允许单独会面整个驻广办只有何夕因为其工作性质,特殊情况下可以不必遵守这条规定。

    执委会对驻外单位增加这么一条规定,也是为了防止驻外单位在远离大本营的情况之下出现人心变化。大本营这里的一切资源都在执委会的掌控之下,每个人吃多少用多少那都是有计划的,就算有人贪腐,其实也没什么能够额外享受到的好处就连“福瑞丰”在胜利港开的**,那也是凭执委会计划发放的特别票据入场消费,想凭着自己手头流通券多就多嫖几次都是做梦。

    胜利港可以执行严格的计划经济,但驻外单位肯定是不行的,特别是像驻广办这样远离大本营又处在广州这种十七世纪的花花世界当中,加之与当地各行各界有大量的利益往来,其实很容易就会出现不可控的状况。要知道这些穿越者可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革命者,在种种外界**之下,恐怕相当一部分人都不见得能保持住自己的节操。因此执委会才对驻外单位增加了若干管理条例,以保证将驻外人员遭受外界腐蚀收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虽然执行起来很麻烦,但规定就是规定。第二梯队当中的虞尧、萧良,他们身上除了担负驻广办人员的安全保卫使命之外,还有一部分的任务是对内的,那就是监督驻外单位管理条例的施行状况。不愿意照办的人当然也不至于被抓进劳改营去,但肯定会被调回大本营,从此被记入执委会的黑名单小本本当中。深知其中厉害的施耐德和何夕也一改过去的自由散漫,开始作起了遵纪守法的表率。

    不过这样一来,接见拜访者的速度就慢多了,因此最近几天驻广办都出现了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施耐德抓紧时间喝了一口水,便赶紧与王勤展开了会谈。

    王勤虽然是第一次与海汉人面对面地打交道,但他在此之前已经听闻过不少海汉人的传闻,也知道他们商谈事情时喜欢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便直接道明了来意:一是想要向驻广办求购海汉商品,二则是想派船去崖州胜利港。

    施耐德道:“王老板有所不知,我们这个驻广办只谈生意,并不直接出售商品。若是王老板有什么想购买的货物,可以在我们这里下订单,然后自行到胜利港装船就是。”

    王勤犹豫道:“可在下听说贵方的货物数量极其有限,在这边下了订单,去到胜利港若是无货,岂不是耽搁时间?”

    “这你可以放心,我们这里下订单下的是现货,不是期货。换句话说,胜利港那边的库房里已经有真实存在的货物,你才能在我们这里下订单,而且我们绝对不会货卖两家,你抵达胜利港的十二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完成交货装船的手续,不会出现你所顾虑的状况。”施耐德很耐心地解释道。

    王勤听得心动,又问道:“那货款如何支付给贵方?”

    施耐德笑道:“如果要你现在一次付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只需要向我们支付订单总金额一成的定金就行,剩下的部分到胜利港提货时再付清。当然了,王老板也清楚我们的货物是很紧俏的,所以缴纳订金之后的提货期只有三十天,如果三十天之内没有到港提货,那么这批货物我们就有权卖给其他商家了。”

    “那若是超出提货期未能到港提货,订金怎么办?”王勤听了这话有些紧张地问道。毕竟是跑海吃饭,谁都说不好在海上会不会出现意外状况,要是船出了问题,那也有可能会超出海汉人所说的提货期。

    “如果愿意继续订货,那么订金依然有效,如果不愿继续订货,那订金退还一半。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订货,相信王老板也能理解我们的苦衷。”施耐德滴水不漏地解释道。

第255章 进口矿产

    王勤心头默默盘算一下,觉得这姓施的海汉人倒也说得有理。(.)以海汉商品目前的行情,留出三十天的提货期已经算是很厚道了,至于订金只退一半,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海汉人也表示只要肯继续订货,前次缴纳的订金仍然是有效的。

    “那贵方可有商品目录清单?”王勤打起精神继续追问道。

    “有。”旁边的何夕应声将一本厚厚的簿子交到了王勤面前。

    王勤接过来翻开一看,里面是绘制的商品彩色图样,每一页都是一种商品,下方有简短的文字说明和商品编号。这是商务部专门找了几个有美术功底的穿越众用手绘的方式制作的商品图册,夹在覆膜的相册里,充当对外展示品。

    王勤这下算是拿到宝贝了,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不过施耐德和何夕却是没这么好的耐心等他慢慢的挑选,后面还排着七八个客户等着要商谈,时间就是金钱啊!

    当下何夕干咳了一声道:“其实前面这些商品截止目前都没有现货了,王老板想要现货的话,翻看最后三页就可以了。”

    王勤抬头道:“既然无货可卖,为何要制作这图册?”

    “这也是临时状况……”何夕连忙向他解释。

    驻广办每天会通过电台与大本营联络,确认订单和大本营所能提供的货物,以修订第二天的推广商品目录。本来今天展示的这些货物基本都还是有少量存货的,但在王勤之前已经被来自潮州的大商行订走了一多半,有多种商品都被直接抄了底,而商品目录却还没来得及进行修正。这要怪也只能怪王勤来得稍晚了一些他要是昨天坚持不走,就能排在那一位的前面了。

    王勤翻到最后三页,见都是火柴、香皂等日化用品,不禁就有些沮丧。这些东西好是好,销路肯定不是问题,但利润却是远远不及玻璃制品和银镜那么丰厚,相比之下跑一趟崖州的代价就有些高了。

    “那可否提前预订下一批货物?”王勤仍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为了避免我海汉商品被某家商行垄断经营,我们目前不提供预订服务,一律只卖现货。”施耐德解释道:“如果我们允许预订,那‘福瑞丰’恐怕早就把明年的货都给订完了。”

    早前商务部内部也有人提出过直接开展期货交易,以求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吸引更多的商家购买海汉商品,但这个提议最终还是被执委会否决了。执委会认为在目前金融体系尚不完善,生产力水平还比较落后的情况下,冒然开展期货交易是一种激进的冒险。一旦货物供应链出现问题影响了交货期,那对现在所推行的金融和商贸制度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以目前的市场风向来说,穿越集团并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聚拢人气和财富。当然,日后若是各方面条件成熟起来,那么期货交易也将随着社会发展应运而生,毕竟早在16世纪就已经在欧洲出现了第一家期货交易所,穿越集团在这个方面并不算是开历史先河。

    王勤也不得不承认施耐德说得有理,全广州的客商都知道“福瑞丰”与海汉人之间交情匪浅,而且“福瑞丰”本身也是实力雄厚,一家垄断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出现事实上海汉货出现在广州市场上的头几个月就是这样的情况。但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因此才会向外界公布了胜利港的所在,让客商们自行去胜利港进货。

    施耐德看王勤沉默不语,也猜到几分他的想法,便主动又劝道:“王老板可以自行组织货源,运送一些有价格优势的商品到胜利港出售,如果是我们需要的物资就更好不过。(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王老板可以看看最后一页,那是目前我们正在收购的各种物资。”

    王勤闻言便翻看了最后一页,海汉人所列出的求购物资都是一些原材料或者半成品,其中有不少是属于矿物,自己并不熟识。而海丰号所在地的各种农产品、海产品,却都没有在海汉人的求购清单上。

    “这上面所列的多种矿物矿石,在下多半都并不认识,这可如何是好?”王勤不禁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海汉人,如今这该买的没买到,能卖的自己又没有,难道这生意还没开始就黄了?

    “请问王老板,贵商号是不是出自惠州海丰?”施耐德问道。王勤先前呈上的拜帖很清楚地写着“惠州府海丰号”,故而他会有此一问。

    王勤点头道:“正是。”

    “查查海丰的物产。”施耐德向何夕点头示意道。

    何夕起身走到书房另一边,那边有屏风遮住视线,王勤只听到传来轻微地噼噼啪啪一阵声响之后,何夕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海丰还是有点搞头的。”何夕笑嘻嘻地对施耐德道:“当地锡、铅、锌都有,其中锡矿的蕴藏量最大,而且品质不错,连矿石都可以直接收购。”

    锡在这个时代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作为五金之一,锡器在民间的使用率非常高。但穿越集团打算进口锡矿,却并不是为了用来打造锡器。

    军工部门一直在嚷着要量产青铜炮,但因为矿产资源的缺乏,却只能停留在样品阶段无法量产。而铸造青铜炮所需的原料青铜,其实质便是铜锡合金。青铜的铸造性能和散热能力都比铸铁好得多,铸造武器的难度比铸铁小得多。另外青铜火炮的含碳量低不易擦出火星,在安全性上也优于铸铁火炮。

    最重要的是在同等口径之下,为了防止炸膛,铸铁火炮必须加长加厚炮管,而青铜火炮因其材质优势可以把炮管造得更薄更短,这样炮身的重量就变得更轻,不管是陆军炮还是海军炮都能因为这个技术进步而获益不少。而在目前炼钢规模和钢铁加工水平不足的情况之下,青铜炮显然是军工部门一个极好的选择。除了武器之外,青铜还可以用于制造耐磨零件和耐腐蚀的装备,比如各种机械轴承和化工用到各种容器,这些工业方面的用途甚至远远超过了军事领域。

    而被称为“海军黄铜”的锡黄铜,其中就需要锡、锌两种海丰出产的矿物。这种合金因为其耐腐蚀能力极强,可专门用于制造船舶零件比如海运部计划将战船的吃水线以下部分全部包裹铜皮,所需用到的材质便是这种锡黄铜。

    另外工业部与信产部联合建设的造纸印刷项目,目前也已经进入到了印刷工艺的研制阶段。活字印刷术从发明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好几个世纪,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不过木活字、泥活字和陶活字在历史进程中都纷纷被淘汰掉,在后世广泛使用的铅活字,却是15世纪的德国人所创造出来的,而这种铅活字,其实便是铅锡合金。

    文化输出作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对外策略之一,一向都得到了执委会的重点关注。为了体现出海汉文化的高大上形象,印刷品的质量必须要大大超过同时代的竞争者,铅活字这种装备肯定是得一步到位。执委会对此可谓不遗余力,为了让冶金车间能早日制造出合格的铅锡合金,崖州市面上的锡器几乎都被搜刮干净了当然其中的大部分还是分润给了军工部门造青铜炮去了。

    执委会将文化输出的优先性甚至排到军事输出的前面,紧紧跟随着商品输出。在执委会的远景构想中,这种文化输出可不仅仅只是针对于大明,而是要立足于全球化的角度,向所有的国家和地区投放。有思想较为激进者甚至在论坛上声称,要让“四大发明”重新定义这个世界让我们带着指南针走遍这个世界,用火炮征服每一寸土地,再把这一切用纸笔记录下来,并印刷成书籍流传后世。

    王勤不是很明白海汉人为什么要通过自己的商行进口矿石,但对方出的价格让他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并且施耐德也表示如果这种供应能保持长期稳定,那么海汉方面将在每个月都留出一定的玻璃制品份额给他,以保障“海丰号”从惠州府运送矿石到胜利港之后不至于回程放空。这样的待遇甚至已经超过了一部分在胜利港设立商栈的商家尽管拥有进货渠道优势,在货源吃紧的时候,他们仍然需要通过竞买的手段来获得海汉货物的供应。

    虽然施耐德和何夕盛情邀请王勤留下吃个午饭,不过王勤却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在得到这么好的优惠条件之后,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要赶紧乘船回惠州府组织货源才行。今后只需每个月从海丰到胜利港之间来回跑上一趟,获利便能抵得过连续跑上四五趟广州所得并且还不需再向可恶的市舶司缴纳昂贵的关税,这真是像那位何老板所说的那样,站着就把钱给赚了。

    在这些天里出入驻广办的商人中,像王勤这样的客商不少,大陆地区的货物吞吐能力要远强于海南岛有限的几个州县,不过才两三天时间,驻广办便将大本营在最近半月里生产出来的一点库存卖了个一干二净。而多种在前期不得不高价收购或是根本没找到门路的货源,如今也已经有了更大的选择范围。当然,最重要的是胜利港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剩下的只需各地商家口耳相传,便可以慢慢地将胜利港的自由港形象建立起来。

    1627年12月13日,大明天启七年冬月初五。

    在头船挂出旗语,向榆林观察哨表明身份之后,一支由八艘大福船组成的船队缓缓地驶进了胜利港。这几乎便是目前从事黑土港涂山半岛胜利港这条路线海运任务的主要力量,这次集体出动是因为北越方面所提供的移民在涂山半岛已经集结了近半个月,而北越那边显然不乐意一直用粮食养着这些已经被送给海汉的“外人”,为此多次催促海汉方面尽快派船来运走他们。于是黑土港港务局在调整了航班班次之后,一次性派出八艘大船,将这批人一股脑全拉回了胜利港。

    黑土港管委会一把手顾凯亲自出动负责押运这支船队,这也是他在参加七月的拓殖行动之后第一次回到胜利港。当然,他回来的原因可不仅仅只是押运移民船队,更重要的是年底即将到来,驻外的各处单位都得派人回来参与年底的总结会,并且还要在执委会全体会议上进行述职。在这周之内,驻广办的施耐德和驻崖办的马力科也将分别代表自己的单位回到胜利港。

    随同顾凯回到胜利港的,还有一个排的轮换民兵,接替他们的是新近入伍的一批新兵这批菜鸟在入伍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到黑土港驻扎三个月,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提前得到执委会通知的大批的家属来到码头上迎接自己的亲人,其中也包括了顾凯的亲人,陶东来和洋妞瑞莎在内。为了避免引起民众的围观和混乱,陶东来还特别提前跟瑞莎打了招呼,要求她“不得在码头上热吻”。不过尽管如此,这对分别数月的男女久久不能放开的拥抱还是引来了民众的瞩目,最后陶东来不得不出面劝开他们要是再继续抱下去,通往码头的栈桥就被围观民众彻底给堵住了。

    陶东来也上前给了顾凯一个简短而有力的拥抱,拍拍他肩头道:“出去这几个月倒是精神了不少!”

    “晒黑了不少是真的!”尽管经过了数天的海上颠簸,但顾凯看起来精神的确不错:“黑土港那地方自己人太少,下面的人什么都不会,每件事都得手把手的教,几乎没什么时间在屋里待着享福。这次回来我要向执委会提议,增加黑土港驻留人员的岗位津贴!”

    “那地方又没什么可消费的东西,你增加了津贴也没什么用。”陶东来明知他是在开玩笑,便笑着回应了一句。

    陶东来看看他身后,不由问道:“钱天敦不是说要跟你一起回来,怎么没见着人?”

    “本来是定了一起回来的,不过临时有些变动,他要留在涂山半岛处理事情。”顾凯应道:“北越那边好像是有什么事发生,前几天派了专员到涂山半岛等着跟我们这边的军事负责人碰面。不过军方的事情,我一向都不会多过问的,所以具体是什么事估计还要等钱天敦发电报回来才清楚。”

    陶东来并没有太在意这个消息,让顾凯先和瑞莎回去休息一下,他自己则是去了停在另一个栈桥的移民船,查看这批到港的北越移民状况。

    与十月份到港的那一批北越移民不同,这批移民中的战俘、囚犯的比例减小了不少,一千一百余名移民当中,仅有不到二百名战俘和数十名囚犯,剩下的几乎都是以战争难民为主的普通民众,倒是给民政部安置这些移民省下了不少麻烦。

    “北越那边这次是发善心了还是怎么回事,没有再把战俘当作主体来应付我们了。”宁崎喃喃地说着,一边看着保安们将船上的移民按着身份不同押送到预定场地集合,一边核对手上拿着的移民资料。

    “有点不太对劲。”陶东来缓缓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对北越政权来说,战俘的价值是最低的,如果有战俘他们肯定是先处理战俘,其次才是囚犯和国内的难民。”

    “你的意思是……北越的战局可能有点不利?”宁崎也是头脑极为聪明之人,一听陶东来这话便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钱天敦这次留在了涂山半岛没有跟着船队一起回来,我估计也会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内。”陶东来猜测道:“北越方面如果面临战局吃紧,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要求训练营中的这些火枪兵提前毕业上战场。”

    “训练一两个月的火枪兵能有多大战斗力?”宁崎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虽说火枪兵好练,但我听说那个训练营的训练计划可是改了又改,并没有完全照着我们的章程来。”

    “是有这事。说白了还是他们的大老板舍不得花钱,实弹训练那可是相当费钱的。”陶东来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军工部门靠着卖弹药坑钱这招,在北越也是同样的好用,要想训练出一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部队,仍然需要大量的物资投入,并不是每人打个三五发教学弹,然后拖上战场就能当杀人机器用了。

    “几万两的军火都买了,还省这点钱干嘛!”宁崎对于北越的做法也是颇为不屑,全然忘了自己也有在执委会上卡军事预算的时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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