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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凤月无边txt下载     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常的刘疆

    “过来!”

    ……随着刘疆这两字吐出,两条船同时减速,而两船的护卫们则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木板,一边搭上对方的船一边固定好。

    刘疆一直在沉沉地盯着卢萦,木板搭好固定住的那一刻,他再次命令道:“过来!”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卢萦。

    卢萦浮地唇角的笑容,这时明显变得僵硬。只见她目光一转,朝着船上众客人看去。

    寻了又寻,她发现那几个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开封客,已彻底不见了踪影……真是不讲义气!

    便只是这么耽误一会,只得得“蹬——蹬蹬!”“蹬——蹬蹬!”一阵阵脚步声极有规律地传来,转眼间,数十个护卫同时出现在卢萦身侧,呈包围之势把她拥在中间。看他们摆出的架式,只要卢萦再迟疑片刻,他们就会出手把她强行抬过去!

    卢萦浮在唇角的笑容完全僵住,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后,见船上众人越发避开了自己,不由低叹一声,傲慢地抬起下颌,衣袖重重一振后,举步朝着木板走去……

    前是护卫,右是护卫,卢萦走在中间,不一会,她便走过木板,来到对面的船上,然后,在护卫们地筹拥下,站在了刘疆面前。

    几乎是她一过去,两侧船上的人便开始忙活,转眼间,木板拆下。目送着那船又以来时的高速消失在黄河中,客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那个开封来的圆脸中年人才白着脸叹道:“刚才那郎君,好生威煞!”

    ……

    卢萦站在了刘疆面前。

    他冷冷地盯着她。

    他不开口,卢萦便低着头老实地站着,也没有开口。只有郭允在一侧笑眯眯地说道:“卢郎真是一片忠心啊,刚面见过圣上,这一转眼便连家也不回就忙活去了。害得我累得前胸贴后背的,都饿到现在!”

    卢萦没有回答他。

    沉默中,刘疆突然转身,提步朝着舱中走去。他一走,周围的护卫们,齐刷刷盯向卢萦。

    卢萦看懂了他们的意思,当下她想道:我有那么笨吗?到了他的手掌心了,我当然会听话地跟上去。

    当下她提步跟上了刘疆。

    郭允歪着头想了想,终是按不住心中的痒痒,跟在了卢萦身后。

    刘疆在塌上坐下,瞟了一眼郭允,他淡淡说道:“出去!”

    他的声音一落,卢萦立马止步转身。看着她提步想要溜走,刘疆冰冷的声音传了来,“你再跨一步试试!”

    看到卢萦应声止步,可怜巴巴地转过头看向刘疆。郭允再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不过他那哈哈声才传出两响,便像被人扼了咽喉一样戛然而止,然后,他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舱中只剩下卢萦与刘疆了。

    卢萦重新低下头,老实地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站好,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后,一对上他的目光,便打了一个激淋。

    她低着头把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决定把头一昂,显有骨气极为凛然地说道:“阿疆,我只是想以后更有资格站在你身侧……”

    才解释到这里,刘疆冰寒的声音传来,“谁让你纳妾的?”

    口若悬河的卢萦一呆,转眼间,她便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那些人老这样说我,用词实在是不堪,我受不了啊……反正你也知道我的,呃,我没有那功能啊……”

    刘疆哧了一声,冷漠地说道:“你怎地不说,你纳妾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着其中一人好产下你的庶长子?”

    卢萦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成木头了……

    刘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不错,很有忍耐力……直到被闲言闲语逼到这个地步,你卢文才摆出一副被迫无奈的样子仓促纳妾。看来你为了应对孤,很是下了一番苦心!”

    卢萦低着头,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直过了一会,她才低声说道:“你我此时若是有子,生下来也是私生儿……如其日后被人笑话,不如让他继承我的基业。”她到是与刘疆一样,一口咬定自己一有孩子,就肯定是男孩。

    说完这话后,卢萦还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刘疆。

    她知道,别的事情也还容易,这骨肉子嗣一事,在男人的心中都很不一般。刘疆的火气,只怕一半是生在这里。

    只是一眼,卢萦便打了一个寒颤,刘疆身上的冷意,直冻得她喘不过气来。

    见卢萦僵硬如木头地站在那里,刘疆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跪下!”

    这一次卢萦从善如流,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盯着她,刘疆冷漠地问道:“这个月天癸可有准时而至?”

    这事儿他不是一直派人在留意吗?又问她干嘛?

    把腹诽的话吞到肚里,卢萦小声说道:“上个月挺准时的,这个月还没到时间呢。”

    声音一落,刘疆站了起来。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在刘疆拉开房门走出时,卢萦轻声唤道:“阿疆,我可不可以起来了?”声音中隐隐带着谄媚。

    刘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跪着!”

    说罢房门砰地一声摇晃了几下,他已然远去。

    刘疆虽然离开了,卢萦还是知道,他肯定派人在盯着自己。现在他是气头上,她也不敢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他。罢了,他要罚自己跪,便跪着吧。

    老实地跪在那里,卢萦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竟是胡思乱想着:要是他在外面惹了不三不四的人让我生气了,我也有权利让他罚跪那可多好?

    寻思到这里,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她哀叹道:天底下这么多男人,我怎么就招惹了一个最不能惹的?

    失落的撑着自个下巴,卢萦想到刘疆黑沉的脸,心里一阵冒寒,也不敢去想报复的事了。

    卢萦这一跪,一直跪了半夜。

    快到子时时,跪得双膝都失去知觉的卢萦,朝着地板上一倒,假装昏迷地睡着了。

    她刚刚入睡,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扭七扭八的睡相一眼,然后衣袂一振,转身离去。

    第二天,卢萦并没有等到刘疆的惩罚,每次看他,他都在伏案疾书,或处理飞鸽传书。

    于是,在短暂的紧张过后,卢萦又开始生龙活虎了。

    下午时,她倚在船头,一边看着船只高速行进时,激起的白色浪流,一边寻思着什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脚步声,卢萦头也不回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郭允,主公这次是不是气得很厉害?”

    身后,郭允的声音传来,“如果惹他震怒的不是你,此番已是血流成河了!”

    卢萦脸色一白,她慢慢直起身,转过头来。

    转头看着郭允,卢萦眼巴巴地问道:“主公他,他会如何发作我?”这样吊着,实在是折磨她幼小的心灵啊。她还不满十八呢,她还是个小小少女呢。

    郭允摇了摇头,道:“以前不曾遇到过这种事,我也不知。”他瞅着掩不住不安的卢萦,好心好意地建议道:“其实有一个法儿,可以免去主公责罚。”

    “什么法儿?”

    “如果你现在就有了身孕,他肯定不会责罚你。”

    卢萦翻了个白眼。

    让卢萦和郭允都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路上,刘疆再也没有召见过卢萦。

    他每天面无表情地忙碌着,要么处理公事,要么看书写字,那模样,竟是把卢萦视如无物。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一时之间,不说是卢萦,连郭允也老实了。他避卢萦避得远远的,就怕与她走得近了,沾了她的霉气,被什么人迁怒。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平静中,客船驶过了开封,朝着长安进发。这其中,卢萦的天癸按期而至。

    又过了几日,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长安城,卢萦的眼皮跳了又跳。

    咬了咬牙后,她凑近郭允,小小声地问道:“你说我现在抱着主公的大腿痛哭流涕,发誓悔改,有没有用?”

    避她不过的郭允闻言侧眸斜睨她,问,“你能悔改吗?”

    只是几个字便把卢萦给挤兑住了。

    见她不敢应声,郭允哼哼着说道:“看,连你自己也不信你能悔改,主公又怎么会信?”

    船只靠上了码头。

    卢萦与刘疆同坐一辆马车。坐在角落后,卢萦看向闭目养神,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的刘疆,咽了咽口水,终是小小声地问道:“阿疆,怎么又来长安了?”

    这一次她的话,让刘疆睁开了眼。

    他静静地看了卢萦一眼,没有回答。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进入了长安城。

    一入长安城,他们也没有前往刘疆在长安的庄子,而是住进了客栈中。

    傍晚时,两个中年人进了卢萦的房间,在他们的巧手施为下,卢萦面目大改,然后,换上一袭青衫,变得如一个最普通的清秀儒生的卢萦一走出来,便看到了同样面目全非的刘疆和郭允等人。

    与她一样,他们也是身着最普通质料的青衫。见卢萦过来,刘疆瞟了她一眼后,弯腰进了马车中。

    这一次,刘疆没有与她同车。傍晚的长安城,是热闹而美丽的,不过他们的马车,却走是安静无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来到一个漂亮的庄子前。刘疆走下马车,他瞟了一眼卢萦,见她乖乖地跑上前牵着自己的手后,他沉声命令道:“郭允,你带上五人跟上,剩下的人回去客栈。”

    众人一怔间,郭允抗议道:“主公,人手太少,万一遇到刺客?”

    刘疆手一挥,制止了郭允的话头后,他淡淡地命令道:“按我的安排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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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羁绊

    “是。”那太监连忙上前,摆好香案后,跪下的卢萦只听到那太监一字一句地念道:“……今有人上告,言卢氏阿文任性妄为,手段毒辣,曾谋害吴氏六女吴氏阿漓的性命。便在成都时,亦欺男霸女,夺人良田,多有作恶……”

    在那太监尖哨的诵念声中,阴澈一直温柔地看着低着头,一动不动如同木头一样的卢萦。直到那太监吩咐人上前把她看押起来,他才手一挥,当下,几个银甲将士朝她走来。

    两人说了一声“得罪”后,把卢萦双手一剪绑了起来。看到她被推得一个踉跄时,阴澈伸手把她扶住,温柔地帮她动了动扣得太紧的绳结,他垂着眸,深浓的睫毛扑闪着,压低声音轻轻安慰道:“阿萦,得罪了,政权交替,最是埋尸无数。为了不使得你在这件事上陷得太深,我得暂时把你扣住。你放心,你这些罪名都是容易洗脱的。”声音一落,他手一挥,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他从士卒手中接过一块布塞在卢萦嘴里,然后,她整个人被推上了马车。

    在马车驶离卢府的那一刻,卢萦听到阴澈清冷的声音传来,“紧闭卢府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马上集合卢府众人,无论仆役婢女,一一记录在册,严密看管。”

    “是。”

    “如有人问起,便说主人突染伤寒,为免传染只得紧闭门户!”

    “是!”

    在他一连串地交待过后,马车从侧门驶出了卢府。

    卢萦的马车静静地行驶在街道中。

    傍晚的洛阳,还是那么的热闹,街道上人声鼎沸,一如昨日那般喧哗而充满生活气息。

    昨日时,她还踌躇满志,一想到自己马上入主范阳卢氏便兴奋不已,可不过一天,便已天翻地覆,这人间还真是,兴败如等闲!

    在安静中,马车驶入了一个庄子。

    一入门,阴澈便上了马车,他亲自帮卢萦解开绳索,取下塞在口中之物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卢萦手脚一灵活,便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他也不强求,便这么一边走在前面给她带路,一边低声说道:“阿萦,这庄子,你喜欢吗?”

    这话令得卢萦一怔,她抬头看去。

    这一看,她赫然发现,这庄子的有些布局甚是眼熟。如右侧,便有一棵巨大的,要几个才能环抱的榕树,这榕树亭亭如盖,树下摆放着塌几。想来夏日炎热时,在这树下午睡,傍晚时读书,月色下奏琴,定有一番乐趣在。

    这么一想,卢萦才发现,这树还真的很是眼熟。

    她转过了目光,离榕树百步远处的有一围墙,那围墙不高还有点破,围墙下杂草林立,石头处处,随便拿几块石头一垒,便可以爬到围墙上面,抵达围墙那边去。

    这只是一面,另外三面,都是垂柳湖堤,桃树梨树无数。想那春光烂漫时,此处定然繁花似锦。

    阴澈负着手走有前面,他一边走,一边指着那榕树说道:“阿萦,那榕树比之汉阳你家里的如何?你家那株好象还小一点。看那围墙,是不是甚为眼熟?呵呵,有时我闲着无事,便会爬过去坐在围墙上吹箫。”他声音轻细起来,“只是我每次吹完后,墙那边都不会有你……”

    卢萦听出了他语中的哽咽,她慢慢转过头背对着他。

    这时,阴澈的声音轻快起来,他指向另一边,“那湖水很清澈吧,里面还养了很多鱼呢。我有时无事,便会下去网几条。每次我吃鱼的时候,都想着,阿云一定也会喜欢网鱼。”

    顿了顿,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初来洛阳的时候,什么都不惯。父母换了,住的地方都换了,连婢女奶妈,都不是熟悉的。每个人看我甚是恭敬,却也生疏客气。我熬了一日,每到夜里,我就拿着一册书,这般抱膝坐在窗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想,这个时候,我的阿萦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又去卖字了?还是换上男装去骗人了?”

    他轻轻说道:“那时我就会悔,明知道要分别了,明知道一别难期,怎么就不向你讨个贴身物事呢?这般半夜醒来,辗转反侧愁思满腹时,也好有个念想。后来我就入了阴氏的间部,专门从事情报分析还有对暗卫的领导。刚开始去时,可真是不惯。”

    他苦笑起来,“我虽是阴氏正宗嫡子,可里面的人只服强者。有好些次,我都被他们弄的陷阱坑了,掉在里面一饿就是两天。那个时候,我会仰望着那狭小的洞口,想着:阿萦还在汉阳等着我呢。我如果这样放弃了,她怎么办?这样一想,我又有信心了。”

    他一直领着卢萦入了一处阁楼,又转身略作安排后,这才走到卢萦面前。

    看着沉静的卢萦,他拿过一个笛子,冲她灿烂笑道:“阿萦,我给你吹笛好不好?”

    卢萦垂眸,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不曾说什么话,阴澈哪有不明白她的拒绝意味的。他苦涩一笑,转眼,他又轻笑道:“你不喜欢听是不是?可我还是想吹给阿萦听呢。”

    说完后,他把笛子放在唇边,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外面的秋风飘荡,随着风鼓起宽宽的帏帐,俊美如画的少年那眉眼,如染上了金色的光晕一样,有种沉淀了的模糊和遥远。

    笛声一缕缕飘开,渐渐绕上树梢,再远远地消失在苍穹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阴澈放下笛子。他垂着眸,从婢女手中接过一盅酒后,小小地品了两口,他把酒盅放在几上,轻声叹道:“其实这种常年戴着面具的日子,我已厌倦。”他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宛如梦幻。

    就在卢萦向他看去时,阴澈低低地说道:“阿萦,等你把范阳卢氏的族长之位交给了阿云,我们一道回去汉阳怎么样?我想好了,咱们就在青月山下建一个庄子,把你家那棵大榕树移栽过来。我呢,我这两年也帮我父母相了几个嗣子,有他们孝顺着,父母双亲也不至于老盯着我的亲事。他们定会放任我,不再理我。到时,咱们还在庄子里建一个小湖,没事的时候,就到湖中打鱼好不好?”

    口里问着好不好,可他的样子却完全没有等卢萦回答。就在卢萦看向他,准备说些什么时,突然发现,他浓密的睫毛底,那眼眶中竟然隐含泪光。

    他也知道,那只是一场梦吧?

    陡然的,卢萦闭上了双眼。

    这时,阴澈低低吟道:“关山万里觅封侯,却从来,繁华不过醉时酒,相思方是骨中针。”

    他反复地吟着,声音低低,清而冷,低而绵,温柔中带着说不出的惆怅,惆怅中,却有着更多的凄苦……

    卢萦饶是思绪万千,这里也被牵动了情绪,眼中渐渐湿润。她紧紧咬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外面一个脚步声传来,“少主,陛下令你马上入宫。”

    “知道了。”阴澈清声回了一句后,转身就走。当他走到门坎旁时,他缓缓回头。

    便这么回着头,便这么看着卢萦,半晌后,他微垂着睫毛,轻轻地说道:“阿萦,刘疆做了十几年的太子,麾下能人无数。当此紧急之时,多你一妇人不算多,少你一妇人也不算少。你就先留在这里好不好?先留下来,静观其变……”

    他失望地看着沉默的卢萦,轻叹一声,转身开门离去。

    半夜时,阴澈回来了。被制止在房中,出入不得自由的卢萦心中有事,自是睡不着。她早就躺到了塌上,却直到这时,还在辗转反侧。

    突然的,她听到了外面传来压低地说话声。

    那声音虽然极小,却清楚地入了她的耳。

    是阴澈的声音!

    卢萦一凛间,便一动不动了。

    在无比的安静中,他的脚步声轻轻传来。她听到他走到了门前,听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半晌后,慢慢走了两步,然后,听到一阵衣服扫在地上的西索声传来。

    过不了一会,一个仆人压低的声音传来,这仆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惊愕,“少主,你怎么坐在这里?”

    也许是外面的阴澈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那仆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极小声地问道:“少主,你忙了一天,不用休息么?”

    外面,传来阴澈因疲惫和睡意而有点沙哑的声音,只听他轻轻的带着笑说道:“无妨,我这两年经常夜不能寐,有时到荒野外,就着污泥也是一宿。我坐一会就会离去,你去睡吧。”

    那仆人顿了顿后,想说什么,最后才迟疑地应道:“是。那小人告退了。”

    那仆人退下后,外面的阴澈一直没有动静,仿佛他早就离去了。

    不过卢萦六识过人,自是听得出他还在。只是他的呼吸沉缓低沉,只怕已是睡着。

    他靠在墙上都睡着了,她却睡不着了。忍了又忍,卢萦翻了一个身。见外面没有动静,她又翻了一个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阴澈含着睡意的低哑声音,“阿萦,你睡不着?”

    卢萦沉默了一会,她还没有应答,阴澈便轻叹道:“今晚有很多人都睡不着,陛下他只怕也睡不着。”

    听到这时,卢萦忍不住问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澈恭敬地回道:“陛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见卢萦不回答,他苦笑道:“你莫因为刘疆便以为陛下是小人。在这世间为人处事,从来都是难有两全之策。郭皇后她出身显贵,性子有骄慢处,陛下其实对她,也是忍让了多年。”

    卢萦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外面的阴澈也以为她已睡着,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百七十章 吓退与重逢

    卢萦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或许有吧。”

    或许有?有这样的答案吗?

    在贾三郎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不安的感慨中,卢萦负着手走向船舷处。

    一侧的执五见他瞪着卢萦,不由苦笑道:“卢文虽是我等头领,毕竟还是年幼。事实上,这等大事,不能全部寄望于她,我们也得寻思应对之策才是。”

    一席话训得贾三郎连连点头后,执五看向好整以暇的卢萦,暗暗忖道:可卢文这个样子,也太淡定了,难道她真没有对策?

    转眼一天过去了。

    凌晨时,执五在舱外沉声说道:“卢文,看到了耿国的船队了!”

    “恩,知道了。”卢文地应答声一如以往那般清冷而平静。不一会,一袭白袍的她便踱了出来。

    船只全速运行,再加上这么一大支,足以令得江河断流的船队出现在河道上,耿国等自是远远便看到了。

    当卢萦出现在船头时,上游处急驰来数十只快船。这些快船一散而开,只见一个身着金甲的青年将领大步走出。

    这将领国字脸,长相不怒而威,显然就是耿国了。

    耿国常年呆在前线,很少在洛阳厮混,可卢文这一年来名声实在是太响,连他家耿秉也关注了,他自然也是留意过的。

    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卢文,耿国先是一愣,转眼令快船驶近,朝着卢萦拱了拱手,严肃地说道:“卢文,你不呆在洛阳,跑这里来干什么?”

    晨光中,卢萦背手而立,她含笑看着耿国,清声说道:“我来干什么,难道耿将军还不知道?”

    耿国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卢文,耿某是奉陛下之令,把太子请回洛阳。你插上这一手,便不担心你范阳卢氏数百口性命?便不担心陛下令得范阳卢氏除名么?”

    他这话一落,卢萦放声大笑。

    她负着手,挑着眉,一派冷漠地说道:“范阳卢氏除了名,与我何干?”

    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寒森森地说道:“我父亲本来便没有寄望我能返祖归宗,现在不过是回到原地,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一句话噎住了耿国后,卢萦沉沉说道:“耿将军,还请让开河道,让我等见过太子。”

    她这要求说得理直气壮,耿国直是气笑了,他厉声喝道:“卢文,陛下之令,你也敢违背?”他盯了卢萦身后的众船一眼,又冷笑道:“耿某也是怜你之才,这才好言相劝,不然,卢文你以为你这点人马,你这么一个小白脸儿,便能奈何得了本将军?”

    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

    一时之间,被耿国这剑拔弩张激得紧张了的众人,齐刷刷看向卢萦。

    明明太子就在前方,可他们去路被阻,一时束手无策。又看看自己一方的实力,再看看耿国,众人同时想道:实在不行,就以命相博吧,几千条性命填进去,便是奈何不了耿国,定也能给主公争得一线生机!

    就在执五等人同时站起,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双手已持起长戟,只等着卢萦一令便冲上去死拼时,突然间,卢萦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卢萦昂着头,傲慢地说道:“主公身为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只要他还是太子一日,他便是君,而你就只是臣!堂堂储君,岂容你这等臣子折辱?!”这一席话掷地有声!语气中,充满了对刘疆的维护,以及一种难以言状的高傲。这种高傲令得耿国等人直是觉得,他们哪怕什么也不怕,就只是这么把刘疆拦上一拦,对眼前这个卢文来说,也是无法释怀的羞辱和痛恨!

    她这种近乎极端的维护和傲然,令得四下一怔,一时之间,众人都忘记了说话,连耿国也僵住了,不知说什么话了。

    卢萦负着手,她表情冰冷,只见她目光如电的扫过耿国,扫过耿国身边众将,陡然的,她声音一提,嘶厉地喝道:“耿国,你们这般大军压迫围堵太子之行!你们是想羞辱太子!羞辱我们这些太子属官!羞辱太子麾下的万万儿郎!么?”

    卢萦这话,激烈中带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傲然,这般一句接一句地逼问而出,直令得她身后的众人群情激沸起来。

    于是,随着她的声音一落,随着激荡的河风刮起她的厉喝声远远传荡开来。站在她身后数百上千人同时举戟高喝起来,“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

    高喝声越来越亢奋,众将士扯着脖子同时厉喝,一个个脸孔涨得通红!这个卢文,就只是这么一句话,便令得他身后的这几百条船,数千将士的血,彻底的热血沸腾起来。在一声又一声的高喝声中,所有的船只开始缓缓逼进,所有的长戟已经举起,所有看向耿国的眼神中,已不再有半点退却,全是燃烧的怒火!

    刘疆身为太子多年,在朝臣中本有积威,虽然耿国一直是阴氏一脉,这时也被卢萦这话,被这数千将士,被这气氛逼得脸色微变。原本还气势十足的他,心中也有了几分虚弱。

    耿国的虚弱,别人或许不曾注意,卢萦却是注意到了的。

    当下,卢萦脸一沉,厉声命令道:“抬上来!”

    声音一落,在众人疑惑地注目中,十来个大汉抬来了几个大木箱。

    他们把箱子放下后,卢萦踱上前,一一把这些箱子打开后,卢萦从中拿了几个小瓷瓶出来。这瓷瓶形状很一般,可颜色非常特别,竟是全部漆成了血色,上面还绘了几个由骷髅头组成花。

    把这瓷瓶朝着耿国晃了晃后,卢萦声音一提,厉声说道:“耿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她阴森森地说道:“这东西,可是来自宫中秘藏的,传闻中,它只要半滴,便可以毒死一百头牛,而一旦溶入水中,它的毒性还会加剧十倍。”

    卢萦刚说到这里,耿国失声叫道:“是一抹倾城?”

    耿国身为耿家嫡子,自是知道这种前朝宫中秘藏的极品剧毒,之所以叫做一抹倾城,是因为它的毒素是从相思子和蓖麻中提取的,然后再混合了一种西域来的蛇毒混制而成。因药性太过可怕,水珠大的一滴便可以毒死数百头牛,溶入水中那毒性还能增加十倍,所到之处,完全可以倾国灭城,再加上其中的主要成份是相思子,所以取了个美丽的名字,唤‘一抹倾城’。这种毒物,不是朝中权贵,几乎听也没有听过。

    因此耿国失声惊叫时,卢萦身后的诸人,表现得愕然而平静。

    对上耿国惊惶的表情,卢萦放声大笑,“不错,正是一抹倾城,耿将军果然有见识,连这个也识得。”她说到这里,把那瓷瓶晃了晃,冷冷说道:“耿将军,这里呢,共有七大箱,一共一百三十瓶一抹倾城。”耿国脸上变色,“我可不知,这种毒药竟有这么多存在于世!”

    “你自是不知。”卢萦一笑,“这是太子他从地下暗标殿得来的。”

    一句话说得耿国终于完全变色后,卢萦伸脚朝一个木箱踢了一下,在一阵瓷器的清脆交鸣中,在耿国脸色暗变中,卢萦朝他冷冷说道:“耿将军,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一抹倾城全部倾倒在这长江河里,”才说到这里,不管是耿国那边,还是卢萦身后众人,都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时,卢萦清亮的声音继续传来,“将军说说,到得那时,这长江一带,还能存活几个百姓?”

    耿国听到这里,不由涨红着脸厉声喝道:“这种丧尽天良之事,你也敢做?”

    他的话音一落,卢萦也是脸一板,她沉沉地说道:“我怎么不敢?卢文本来便在天下人面前发过誓,“主有危,文先死!”如今太子被小人围困,尊严性命束于他人之手,我卢文无法忍受主公受此羞辱,原以一身之荣辱,身后之骂名,换得太子一时安康,有何不可?”

    在一番正义凛然的言辞说得众人齐齐色动,虽心下觉得她所行之事太过卑鄙,却也不得不佩服她对太子刘疆的忠义之时,卢萦声音一提,再次厉声喝道:“再则,这一抹倾城倒入长江,令得长江两岸浮尸百万,到时被天下人指责的,可不止是我卢文吧?”

    这话一出,耿国脸色更是一变。他清楚地明白卢文的意思。知道卢文几箱子毒药一投入河中,确实挨骂的不止是卢文。到得那时,一意孤行坚持无故废后废太子的皇帝,还有皇帝新立的皇后阴氏,以及皇帝喜爱的,想要立为太子的四皇子刘阳,才更令得天下百姓痛恨!

    毕竟,这种惨绝人寰之事现于世间,不是苍天示警,不是他刘秀为了一已之私,置天下安危于不顾才招惹的祸端,还能是什么?

    从来,不管天下间发生什么事,时人只会怪责令得朝野震动,以及令得这些祸患发生的政治举动。他们会想,如果皇帝不废后,如果皇帝不另立太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更迷信的说话则是,真因卢萦的投毒以导致长江两岸伏尸百万,那就意味着苍天不许刘秀他继续坐江山了。因为世人都相信,如果苍天不愿意成全某人某事,那个卢文便是想毒害长江一带的百姓,也会阴差阳错而致事有不成。她能成功,便是天意让她成功!所以,到时她与刘秀一家三口,都是罪人!

    卢萦说到这里,四下再无声息,只有猎猎河风不停地吹来。

    无比的安静中,耿国铁青的脸色中,卢萦又把手中的瓷瓶晃了晃,只见她高声叫道:“耿将军可是想查看一下这是不是一抹倾城?要不,我扔来几瓶你给接住?或者,我干脆让人给你扔一箱子来?”

    她这句话一吐出,耿国脸色更是难看!

    这怎么可以?万一碎了,落到河水中,他耿国怎么担负得起这个罪名?

    欣赏着耿国一脸地挣扎,卢萦懒洋洋地负手而立,笑眯眯地说道:“耿将军好象很为难啊。依卢某看来,这事实在没什么值得犹豫的。陛下现在的意思,也就是好言好语言把太子请回洛阳吧?他做父亲的都没有让你强请,你这么尽职尽责做甚?再说,这刘家的江山和百姓一旦有失,你耿府一个小小的将军,担起得这天下人的责难吗?”她这话很有道理,太子刘疆带不回也就带不回,毕竟他名义上还是太子,随便找个借口,譬如说他耿国刚露出强请之意,太子便要举剑自刎这个借口,也就打发了上面地追问了。可若是因他之故,令得卢文一时冲动把这无上剧毒投入长江中,他们耿氏一家数百口的命,那都不够赔的了!

    想到这里,耿国青着脸一咬牙,命令道:“我们退——”

    声音一落,众船打出旗语,于是,厮杀混乱声不停传来的前方,慢慢安静下来。于是,一只一只的快船,迅速地从卢萦身侧离开,朝着上游驶去。

    在耿国等人消失在视野中,卢萦头也不回地朝执三说道:“再过一天,你想办法把内情传回耿国耳中。便说,我只是把一些河水放在一些空瓶子里,冒充一抹倾城,居然把他给吓走了。告诉他,我的将士们都抬着那些箱子瞎晃,嘲笑他耿国胆小呢。”

    说到这里,她低叹一声,抚着自个的下巴说道:“我其实还不算太坏。你们看,我还要名声呢。”一句话说得众人差点想翻白眼。

    执五等人自是很清楚,卢萦这几个箱子里摆放的,还真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瓷瓶。便是一抹倾城所用的那种特殊瓷瓶,总共也只有十瓶不到,还都是空的,里面啥也没有。

    因为卢萦毕竟背不起意图毒害长江两岸百万百姓的罪名,所以这几个箱子摆在那里没有动,使得客船上的那些首领都可以上前翻看。

    这一看,卢萦吓走耿国的事,还真成了众人取乐的一件笑谈。毕竟,用一些河水装在女人妆容用的空瓷瓶中,这一着简单之极的计策,便唬住了出了名的能征善战的耿国耿将军,还解了太子之围,这确实挺稀罕的。

    不过这些人才说笑了一阵,执五便走入他们中间,也不知交待了一句什么话。当下众人齐齐闭嘴。便是后来,也再也没有人提过‘一抹倾城’四个字,以至于除了走得近,可以听到卢萦与耿国的对话的这些人外,其他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卢萦到底说了什么,竟令得耿国不战而退。

    众船迅速地朝前驶去。

    在他们驶去的同时,远处的江面上,也有大船向他们驶来。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船只,卢萦突然咬着唇,眼眶中都是泪花在转。

    两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终于,卢萦看到了那个站在船头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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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凑热闹的二郎

    大郎刚吩咐了护卫去找落脚处,卢萦的马车驶了过来,她高兴地说道:“夫君,那洛河边新建了一家酒楼呢,外观甚是富丽,看起来应该不错。我们进去用餐吧?”明明他们前不久还在野外用了餐,这卢萦一进洛阳,第一个掂记的居然是再吃一顿。

    刘疆自是知道,他们一离开洛阳便是十三年,卢萦这是想念洛阳的风味了。

    不过也是奇怪,听到她这么兴高采烈地说要去吃东西,他来到洛阳后那理不清道不明的惆怅难受,倒是消去了一些。

    马车中,他低声说道:“那就去吧。”

    他下了马车,把纱帽拉下点后,转向大儿子,“这洛阳诸事,你郭叔更加熟悉,以后的起居打点,由他来做吧。”

    自从他这个大儿子满了十二岁后,家里的一切大小事,他都有份裁决,这种出门在外的打点,最是锻炼人,更是早就交由他处理了。这两三年中,他开始时也出过差错,到了现在,已俨然一江湖老客,布置事来是滴水不漏了。

    大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走到母亲的马车旁,把三妹给抱起,和往常一样,他带头朝卢萦所说的那家酒楼走去。

    在这一日两餐的时代,这个时点正是用早餐的高峰期。一家人走进去时,一楼已然满客,大郎丢下一碇金,使得小二毕恭毕敬地所他们迎上二层阁楼。

    这酒楼正如卢萦所说的那样,建得相当的富丽堂皇,虽只二层,可每一层都相当的高。卢萦一上二楼,迎面一阵河风便呼呼而来。

    在这种冬寒时节,这酒楼的二楼,居然没有关上窗户?

    卢萦正是如此想来时,陡然的,被隔开的阁楼另一边传来一个朗笑声,“正是圣明天子事?好一个正是圣明天子事!各位各位,如今北风凛冽,可有吹得你们诗兴大发?”

    哪有北风凛冽能吹得人诗兴大发的?这话分明就是讥嘲,而且还是那种上位者以势相压,欺压读书人的讥嘲。一时之间,本来走在卢萦身后的二郎喜得冲出几步,几个闪腾便冲过了自家大哥和母亲以及店小二,冲到了最前面。

    看到二郎兴致勃勃地朝那边冲去,带路的小二急了,他连忙压低声音叫道:“小郎且慢,且慢,那边去不得,那边去不得的。”

    可惜,他在这里叫得起劲,二郎却是浑若未闻,他已大摇大摆地冲入了那一隔间。

    这一处,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北风呼呼地吹来,因风太过劲猛,有不少人的头帽都给吹乱了。

    这一处十几个人中,其中有十一二个做儒生打扮,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几,几上摆了文房四宝。那风太猛,许是怕风给吹走了文房四宝,每样东西上都给压上了一块金饼!

    每个几上都压了几大块黄灿灿的金饼,这主事之人,倒真是财大气粗啊。

    目光从那些金饼上跳过,二郎看向正站在窗户前,任由北风吹得头发乱飞,一手叉腰,笑得好不嚣张张横的国字脸青年。

    而在这青年身侧的塌上,正东倒西歪地坐着三个同样身着华贵的青年郎君。

    不管是大肆嘲笑,叉腰而立的那青年,还是这些坐着的青年郎君们,个个都气度不凡。这种气度,与二郎走南闯北时见到的富贵人家的郎君不同。这些人的身上,有一种底蕴,仿佛他们自出生以来,便见惯了金钱,也习惯了利用权势,有所谓居养气移养体,这几人身上,都有那种权贵场上浸润而出的世家底蕴。这种大贵之气,除了洛阳,天下还有哪个地方能够见到?

    就在二郎大赖赖地冲进来,朝着这些人打量时,这隔间的十几人没有想到有外人闯入,也是一惊。

    他们齐刷刷地回头看来。见到二郎那一派随意,看到几个大家子弟如看普通庶民的模样,几个青年都是微惊。

    那正叉腰笑着的国字脸青年笑声一凝,瞪向二郎,皱眉问道:“你是谁?”

    二郎最是爱凑热闹,见到他们这些人的架式,早就心中痒痒,此刻他正一边上前,一边伸过头,探头探脑地朝各个儒生的席前白纸上看去。闻言,他转过头来冲着那青年一笑,“我在家中行二,兄弟可以叫我二郎。”

    转眼,二郎已把十几个儒生几上的纸帛全部看了一个遍。见全都是空纸,他扁了扁嘴。转眼看到那正朝着自己横眉瞪眼的国字脸青年,他嘿嘿一笑。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伸出手,二郎大赖赖地搂着那人的颈,侧头朝外面的洛河看了一眼后,他转向搂着的那人,也不顾人家身板微僵,脸色微寒,他径自笑逐颜开地说道:“兄台,你做事可真够绝的。这么大的北风,这么冷的洛河边,连根树毛都秃了,你还逼着他们写诗赋?这招我喜欢,赶明儿我也用一用。诶,难得遇到一个这么让我一见就心喜的主意,我们来结义好不好?”

    二郎强行搂着的那人还没有开口,一侧,一个俊逸青年大笑道:“有意思!诶,你小子是哪儿蹦出来的?胆子可真够肥的?”

    二郎一阵挤眉弄眼,“我今天才到洛阳呢……”

    他还没有说完,另一个青年冷笑道:“这位小郎君,这般戴着纱帽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取下来吧,让我等瞻仰瞻仰。”

    这‘瞻仰瞻仰’四字一出,几个青年都是一阵大笑。

    二郎似是这时才记起自己还戴了纱帽。当下也是哈哈一笑,笑罢,他信手把纱帽摘了下来。

    这纱帽一摘,几个青年都是睁大了眼,一人啧啧连声中,另一人笑道:“没有想到是个这么俊美的小郎。”“小郎不错,怪不得要戴纱帽了。喂,马兄可不喜好男色,你还搂着他做甚?”

    二郎连忙眉开眼笑地朝着国字脸青年说道:“我倒忘了还搂着你呢。”说罢放开了他。

    这也是会忘的?那国字脸的马兄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二郎的长相实在是俊美难得,让他无法心生恼意。

    放开那人后,二郎四下看了一遍,自个从角落里搬来一副塌几,把它摆在四个青年中间后,二郎笑逐颜开在说道:“各位兄台,你们继续继续。”他一连两个‘继续’,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果然是非常想他们继续下去。

    被他这么一闹,此刻他还特意把塌几摆在中央,笑眯眯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线,完全就是看戏的模样。这叫他们怎么继续得了?

    那一直站着的青年翻了一个白眼,“你小子胆子可真够横的!”确实是太横了,简直是横得理所当然!而且看这派头这架式,简直比他们还更有底气。这人要不是真愣,不然就是真个大有来头。

    当下,那青年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小子报上名号吧。”

    “真名吗?”

    “废话,不是真名难道还是假名?”

    二郎摸了摸头,他实在是俊美讨喜,这个动作做出,都透着几分可爱。摸着头,二郎烦恼地说道:“可我大哥不让我报出真实姓名。”

    说到这里,他见几个青年脸色不好,他啃着大拇指欲言又止了一会后,尴尬说道:“我母亲说了,如果有人非要问我的名号,我可以说自己姓卢,排行老二。”

    这是什么话?

    几个青年哭笑不得,可看到眼前这美貌少年尴尬的模样,他们又有种自己再要追究,那就是顽固不化的为难眼前这个可怜少年的感觉。

    就在他们无奈摇头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急促地传来,“马家三郎可在?太子妃有急事相召。”

    那马姓青年刚刚站起,那急步冲进来的太监一眼看到另外三人,当下尖着嗓子殷勤笑道:“咱家正在愁着,要四赶着寻到几位郎君呢。没有想到你们都在啊?甚好甚好,陛下有召,随咱家入宫吧。”

    就在几个青年连忙站起,笑着与那太监寒喧时,站在一侧的二郎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这几个人要入宫去?

第八章 被美色困扰的大郎

    刘疆一行人入了另一间厢房。

    知道自家儿子跑去隔壁凑热闹了,一家人却丝毫不担心。径自吩咐伙计上菜后,卢萦抱着小女儿坐在纱窗边,看着厚厚的窗纸,她笑道:“要是春夏时来,这般对着洛阳用餐,定然感觉极好。”

    刘疆恩了一声。

    卢萦又说笑了一会后,房门一开,她的大儿子走了进来。看着父母,他抬了抬纱帽,说道:“父亲,母亲,二郎混的那堆人我已打听了,其中一个是太子妃马氏的亲弟弟,另外几个中,有个是耿国的儿子,还有二个是常府和云府的嫡子,听说是文武双全,极得陛下和太子看重。”

    转头看向母亲,她大儿子又道:“还有一事,母亲,刚才有个太监进去宣旨,说是让这几人入宫了。依你二儿子的性情猜来,只怕他会千方百计的想混入宫中。不过他刚到此地,与那几人是初相识,这次是不可能带他去的。只是以后二郎怕是会缠着他们,与他们套交情了。”

    听完这话,卢萦看了刘疆一眼,见他只是慢慢品着酒,便不在意地说道:“这事便由他吧……他二弟与我生得像,陛下他们一见你二弟,定然就会想到我卢文,再想到你父亲。这个时候,让你二弟出面去闯闯,探一探各方的反应也很不错。”

    至少,比刘疆自己出面,草率地去见过陛下要强得多。

    大郎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说罢,他又走了出去。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大郎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等到她把饭用完了,糕点也吃饱了,温了的酒都凉了又温,温了又凉,她的大儿子才走了进来。

    卢萦只是一瞟,便是一咦,她看着大郎有点扯破的衣襟,有点像指甲划伤的下巴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郎伸手理了理衣襟,好一会他才在卢萦的紧迫盯视中说道:“刚才与人撞了一下,帽子给掉了。”

    这话一出,房中一静。

    不一会,郭允的声音率先传来,“那,当时周围可有小姑?”

    大郎的声音有点闷了,“有的。”

    卢萦眼一弯,她努力严肃的,表情端重不关风月地问道:“有几个?”

    大郎显然不想回答。可是这么一房的人盯着他,他又不得不回答来自母亲的问话。闷了一会后,他语气没有起伏地回道:“好几个。”

    这‘好几个’一出,房中人的表情都有点变。这里的每个人都熟悉自家大郎,他说好几个,多半就是很多了。难道是哪个小姑们一起出来游玩,被大郎给撞了个正着?

    这时,卢萦充满母性慈爱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声音中,真是充满了森森的担忧啊。

    大郎显然是真不想回答这个了,他看向父亲,道:“父亲,二弟刚才扑上了那几个郎君的马车,我经过还听到,他在闹着要与人结为异姓兄弟。”

    刘疆恩了一声时,卢萦挥手召来站在大郎身后的小厮,问道:“大郎刚才撞着了人,帽子给掉了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看了自家大郎一眼,低下头说道:“那被撞的小姑一见到大郎的脸,便激动得哭了,她说,她被郎君撞也撞了,碰也碰了,清白已失……如果大郎不娶她,她就去当道姑!”

    卢萦听到这里,双眼亮晶晶地倒抽了一口气,她急道:“这可怎么办?我要多个儿媳妇了?”她瞪向大郎,“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想瞒着母亲不成?”

    倒是与她同样双眼亮晶晶的郭允在一侧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头,朝着那小厮高兴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大郎怎么回答?大郎当时的脸色是红的还是黑的,他有没有木呆呆地站着,有没有眼神很痛苦?是不是表情很难受?”

    听到郭叔话中的迫不及待,站在一侧,被迫成为话题中人的大郎,无奈地压了压纱帽,他低头看着自己扯乱的衣襟蹙了蹙眉。

    那仆人在郭允一连串的追问下慌乱地回道:“不,不是的。那些小姑见到大郎的面容后,都朝他挤来……后来有一个小姑对着那被撞的小姑说,让她别哭了,她还说,现在大郎碰了的人可多着呢,难道全部娶回家?然后那小姑也哭了,再然后,她们就逼着大郎,要他说出他的名字和家里所在,还都问他娶亲了没有。大郎吓也吓不走她们,只好带着我朝外冲。大郎的衣襟就是那时候被扯烂的……”

    听到这里,郭允突然长叹一声,他转向刘疆和卢萦,笑嘻嘻地说道:“主公,主母,想你们当年,虽然也有人喜爱,可是好象不曾如此风光过。”他特别认真地看着卢萦,非常诚恳地说道:“主母,我觉得吧,你以后也不必换成男子了。你一个女子扮成男子都比不上你儿子俊美,你就不难为情?”

    这话一出,卢萦黑了脸。她瞪着郭允,郭允笑嘻嘻地昂着脑袋,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

    这时,又套了一件外袍的大郎声音平平地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下去吧。”说罢,他自顾上前,抱着自家三妹率先出了门。

    这一边,大郎和刘疆等人在伙计的引领下准备安顿时,那一边,二郎爬上了那个长相最为俊逸的云姓青年的马车……他实是没法,几人中,就这云姓青年脾气相对好些,没有直接让人把他赶走。

    趴在云姓青年华贵的马车上,二郎一边东敲一下西敲一下,一边说道:“我们结义吧,你看,连你这马车也舒服得让我喜欢,我们果然是大有缘份的,天生就应该结成兄弟的。”

    那俊逸云郎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直过了一会,他叹口气说道:“你真是……反正,皇宫我是不会带你去的。”顿了顿,他见二郎歪着头睁着乌黑滚圆的大眼失望地看着自己,又苦笑地说道:“你要赖,就赖在这马车上吧。待会入宫前,我把马车寄在宫门外,等我回去时,你就与我一道回去。”

    听到这云郎的回话,二郎在心里欢呼一声,他想道:郭叔早就说过,母亲当年在洛阳时,是臭名远播。他还说,我到了洛阳权贵云集的地方,只要把这脸一露,保准会冒出了大帮的仇家来。嘿嘿,郭叔的话自是不能尽信,不过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洛阳的权贵里,识得母亲的人很多。这姓云的只要把我带到他的圈子里走一趟,总能冒出几个母亲的故人的。嘻嘻,到那时,我就可以……

    想着想着,二郎已是手撑着下巴,神思游荡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依赖

    嘻笑声中,卢萦也懒得理会贵人扣着自己的腰,和把自己强行搂在怀中的手臂。她把脸搁在他臂间,转眸朝人群中看去,没有见到元氏,卢萦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贵人磁沉的声音,“我是纸老虎么?”

    他的声音平平静静的。

    卢萦一凛,不过转眼,她便认真的摇头道:“主公自然是真老虎……不过最强悍的人,也得容忍猫儿咬上一口,挠上一爪,是不?”

    她这话一出,这比喻一打,那是明明白白地示弱讨好。贵人似是心情好了不少,他低低笑了起来,把唇凑上她的耳边,他轻叹地问道:“不挣扎了?”

    他是问,卢萦是不是认准了他,不再做无谓的争扎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满意与温柔,卢萦暗中苦笑道:你根本不可能放手,我挣扎有用么?我能做的,只不过是被你强行收入后院前,变成你生命中最特殊的一个,等哪一日彻底激怒你时,不至于对我狠下杀手。

    于是,她懒懒地回应他道:“我现在是卢文,是主公你的卿卿……”所以,她只是在演戏,只是在配合他玩一玩。

    听到卢萦地回答,贵人的手臂猛然收紧,他瞳孔一缩,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身为男儿时,我没有名节那回事。

    转眼,他放松她,淡淡一笑,慢腾腾地说道:“甚好,我这阵子正好迷上了男色,学了些床第合欢之术,卿卿今晚侍寝如何?”

    卢萦:“……”

    她早就应该知道,来真个的,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她傻傻地抬着头,灯火下,那张俊丽的,玉光逼人的脸孔僵硬着,一副又想哭又想求饶又想撑着的模样,着实取悦了贵人。当下,他压了压唇角,懒洋洋地重新收紧了双臂。顺便,他还把她的脑袋按在自个怀中。

    感觉到他放过了自己,卢萦立马老实起来。她安静地伏在他臂膀间,老实地瞅起河景来。

    这时,一阵弦乐声响起,接着,十几个只着薄纱的美人从船舱中飘然而出,舞到了船头。

    随着她们舞出,灯火越发大作,而宛如白昼的灯光下,美人儿薄纱下的私隐处都若隐若现,那沁人的香味更是浓郁地飘来。

    能出现在这里的美人,无不是千里挑一,这么一群姿色上乘的美人半露不露的,当下好些人呼吸急促起来。而搂着少年的那些中年人,有的已上下其手。

    没有想到这里是这么一副图景,卢萦慢慢抽离了贵人怀抱。感觉到众人时不时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卢萦干脆抬起头来。

    她一袭红袍,完全衬出了她的俊丽和那冷傲中的玉质之美。在卢萦抬头朝着贵人看去时,周围不可避免地,传来了好几声咽口水的声音。

    墨发红袍白肤如玉的卢萦,依然是一脸清华的睥睨骄纵,于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扯着贵人的衣襟,让他强行低下头后。卢萦无视他深黑的眸子和那威压十分的俊脸,径直在他唇边轻咬一口,缠绵地低语道:“这光景我有些不耐,先下去透透气,你在这里给我老实点。”

    她的声音,虽是压低,却也还听得清,周围众人把她的话听到耳中,看到卢萦风度翩翩地扬长而去,好一些喜好男色地看向卢萦的背影时,目光都直了。

    ……这样的风情,这样的容止,可不是寻常能见的啊。

    在卢萦下楼梯时,已有几个中年人围上了贵人,与他旁敲侧击地问起卢萦的来历和身份来。贵人显然正在找一个与他们能自如交谈的机会,只是三言两语,便拐着那些人谈向他所感兴趣的话题上。

    卢萦渐渐没入黑影中。

    来到第一层时,她想起最后贵人那越发幽深的双眸,不由有点头痛。转眼她又想道:也不知他以绮香阁为突破口,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胡思乱想一会,卢萦决定抛开那人。

    她懒懒地倚在船舷上,吹起这春日的河风来。

    这时,一个轻细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元氏有点小心的低语声传来,“郎君不曾上去玩乐?”

    卢萦抬起头来。

    悄立在淡淡光亮中的元氏,衣衫单薄,明明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女,她看向卢萦的眼神,与看向杨郎一样,透着种掩藏了的小心翼翼。似乎,有很多一段时间,她都生活在对别人心思的揣摩,和小心逢迎中,似乎,她一直孤独一人,哪次一个笑脸没有陪好,可能就会失去一切……

    看着这样的元氏,卢萦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一个世家女,都对郑氏这样的妓子百般忍让。实在是她的忍让小心已刻到了骨子里,已成了习惯。

    莹莹淡光下,卢萦朝元氏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看过郑氏没?”

    “看过了。”

    元氏学她一样靠着船舷,同样轻声回道。

    “怎么样?”

    “她完了。”元氏说得很慢,语气变化不大,透着种木讷,“她一阵冷一阵热,刚又流了孩子,船上的大夫说,她可能撑不过这一关。”

    卢萦侧头看向她,笑道:“你没有帮忙?”

    元氏转头看向她。

    微光下,她的双眼其实很明亮,看着卢萦,元氏小心地说道:“我其实恨她,我想她死的。”垂下双眸,她又呆呆地说道:“大夫是我请来的。他说郑氏会死时,我一点也不难过。”

    卢萦哧笑一声,道:“她那样对你,让你这么些年都活在她的阴影下,你还为她难过,那你这人都没救了。”

    元氏“恩”了一声,好一会才说道:“杨郎一直在那里难受,我告诉他这事时,他还叫着让她去死的话。”

    听她提到杨郎,卢萦倒是来了兴趣,她侧过头看着元氏,认真地问道:“这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元氏不解地看着她。

    卢萦浅笑道:“你没有想过和离?”

    元氏低下头,好一会,她才轻轻说道:“我父母早就逝去了,我娘家人一向对我不喜。和离后,我无处可去。”她说得很平静,可声音中,却透着种由衷的寂寞。

    卢萦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人有时候要学着走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她其实不是一个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卢萦寻思中,见夜风吹来,衣着单薄的元氏双手抱肩缩成一团,不由轻声说道:“其实,我是女的。”

    这几个字一出,元氏惊得冷都忘记了,她傻傻地抬着头看着卢萦。看了一会,元氏的双眼亮了,她咬着唇高兴地说道:“真好。”

    说到这里,她朝卢萦凑了凑,靠近她,让她的体温温暖自己,元氏有点小心,也有点依恋地看着她,讨好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去武汉吗?到了武汉,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卢萦扬唇一笑,她向元氏靠了靠,小声地说道:“我是女子的事,你别说出去。”

    元氏也不问原因便傻傻地点着头。

    卢萦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唤卢文,是到武汉去。”转过头,夜色中她双眸如星,“我们是朋友,说不定到了武汉,我真会到你家去玩。”

    她这话一出,元氏喜笑颜开。她这人,便是开心到极点,笑起来也透着几分小心和谨慎。

    看着她,卢萦不由暗暗想道:也不知她以前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中,竟是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按道理,她的家世应该极好。毕竟这绮香阁的花费十分惊人,她的丈夫能在这种地方一呆就是几个月半年的,那不可能是普通的有钱人家能做得到。更何况,连贵人也注意到了的,更不可能只是一般人。

    在卢萦寻思时,她听到元氏小心地问道:“阿文,我可以靠着你吗?”

    卢萦对上她希翼的目光,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元氏一笑,真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热度,元氏傻笑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像阿文一样的姐姐。”

    卢萦转头看向她。

    元氏虽然成婚半载,可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脱去她那小心的木讷的外壳,她实际上是个幼稚的,渴望温暖的孤独少女。这么一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竟对自己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性。

    这种依赖,让卢萦心头一软,她把元氏抱了抱,轻声道:“走,去加件衣裳吧。”

    “好。”看到卢萦跟自己一道前去,元氏显得很高兴。

    当元氏披了一件外裳与卢萦再度出来时,两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元氏在说。

    元氏这人,一直养在深闺,与外人接触得不多,再加上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也没有几个朋友。陡然从卢萦这里得到了温暖,她几乎把卢萦当姐姐崇拜,对她是百依百顺。

    说实在的,卢萦这人,虽然给人的第一感觉冷漠了些。可她身上有一种沉稳理智从容的气度,很能让人产生一个种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如萧燕尚缇她们,与卢萦相处久了,也有点对她惟命是从,当姐姐一样的依赖。

    这一次元氏也是如此。

    两女一直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后,那个秀丽的,给卢萦化妆的中年人走了下来,他朝着卢萦行了一礼,说道:“阿文,主公令你过去。”

    贵人让她过去?

    卢萦抬起头来。到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夜深,二楼上的弦乐,于奢华轻飘中透出一种靡靡之音,少女少年的笑声媚好声,混在夜风中不停地吹来。左右的大船上,还可以看到半裸的少年在舞蹈。

    卢萦想道:他这个时候叫我过去,时不时终于到了重头宴了?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应道:“我马上就来。”

    回头看着元氏,她直接命令道:“你刚才打了五个喷嚏,想是受了寒。现在就回舱中,喝一盅热水后捂着被子睡一觉。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不迟。”

    她说得毫不客气,元氏却很听话,她顺从地应道:“好。”老实转身,真个朝舱中走去。

    见她离去,卢萦回到舱中把自己的仪容整理一番后,扯了扯自个的襟领衣袖,风度翩翩地走向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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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红票10加更章节。

第一百九十章 纳妾礼上

    快船无声无息地行驶了一会后,被夜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的卢萦身上一暖,却是刘疆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再次坐上马车时,城中不时传来阵阵鸡鸣,刘疆一直把卢萦送到文园,在送她入内时,他朝她定定看了一眼,才温柔地低语道:“阿萦,别让我失望!”他的大手抚过她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到她的颈项上。

    冰凉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咽喉,刘疆的笑容不达眼底,“阿萦,记着今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他收回手掌,沉声命令道:“走。”

    不一会,马蹄声远去。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卢萦才进入文园。

    这一晚,卢萦一直没有放睡,她在床塌上翻来覆去着,终于折腾到了天亮,便胡乱梳洗一把上了马车,回到了卢府。

    卢府中,果然如卢萦所料的那样,不管是卢云还是元氏,都没有发现她一夜没归。

    站在空寂的花园中,卢萦转了一会,听到元氏的轻笑声,不由顺声走去。

    才走几步,一辆马车便横冲直撞地进来了,不一会,耿六从马车中跳下,他远远看到卢萦,便哈哈笑道:“阿文,阿文!”

    他几个箭步冲到卢萦身后,咦了一声,诧异地问道:“阿文,我在叫你呢。”

    卢萦慢慢转身。

    阳光下,一夜没睡的她脸色有点发暗。端详了她一会,耿六问道:“你病了?”

    “没。”卢萦接过婢女送上来的酒,小抿了一口后,她哼了哼不高兴地说道:“昨晚上,你很不仗义。”

    耿六本来便是为此事而言,见卢萦脸色不好,又这么说话,他讷讷半晌,凑上前朝她施了一礼,说道:“这个,阿文,实是卫三郎那厮说得言辞旦旦,煞有介事。我们当然不信……”

    不等他说完,卢萦便冷笑道:“于是,他们说我是女人,你们不信,便把我叫到青楼来试一试?若是哪一天他们说我是前朝细作,你们不信,也把我放到刑狱试一试?”

    这话说得不轻了。

    耿六僵在当地。

    好一会,卢萦又淡淡地说道:“我是为了助你而来,结果你们却与卫三郎联合起来了……耿家六郎,这样挺没有意思的。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第二次!”

    耿六见她语气松动了些,连忙陪笑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然后他又笑呵呵地说道:“阿文啊,你上次不是说想戏弄孙朝,给弄一个与冯二姑子长相相似的女子吗?嘿嘿,那种女子我找到了。”见卢萦果然看向自己,他提着声音说道:“那女子是个庶民家的女儿,长相嘛,也只有三分相似。不过我请来了醉梦楼的高人,那高人说,可以整得八分相似。”他小心问道:“阿文,你可满意?”

    卢萦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笑容一露,耿六松了一口气。

    说了一会话,耿六见卢萦始终精神不振,便没停留多久就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两天,卢萦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出门。

    而她派出的,调查卫三郎和那个指出她是女儿身的人的事情,也一直没有结果。

    第三天,卢萦得到消息,阴澈因玩忽职守引得陛下震怒,给罚了一年年俸。

    其实这个罚一年年俸算不得什么,主要是引得陛下震怒。陛下震怒,便代表着他失望了,而他一失望,阴氏一族也会小小的不安一把,然后,这些不安会加诸到阴澈身上……

    第六天,卫三郎那里终于传来消息,那消息说,一直在调查卢文的范阳卢氏,从武汉一地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太子在武汉时,身边有一个长相极为俊美的,举止风度俨然世家公子的心上人,那心上人,也叫卢文。可所有的洛阳权贵都知道,当今太子,从来不好男色,他不但不好男色,而且对这种男宠之类极为厌恶。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消息的范阳卢氏一族,不免怀疑起这个卢文的性别来。然后他们便怂恿了性子跳脱没什么城府的卫三郎,想通过他的手试探一下卢文。

    当然,最先得到卢文可能与太子交好的范阳卢氏,一点也不想把这个消息外泄。因为一旦外泄,情势将更对他们不利。

    受了那晚的刺激,卢萦整整在家中休息了好几天,一直到这一日,孙朝纳妾之礼。

    与耿六等人来到孙府时,已是黄昏。有所谓婚者昏也,一般的婚礼都是在黄昏时举行,至于纳妾,虽然没有这个讲究,可孙朝出于对冯二姑子的尊重,还是定在黄昏时,请他的知交好友到府中聚一聚,吃一顿,以庆贺他的纳妾之喜。

    因只是纳妾小事,卢萦等人是从侧门直接进入孙朝的府第的。

    陈氏给冯氏腾出来的院落,位于东方,其布置精致,处处假山花卉,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卢萦等人进去时,院落里已是人头济济,不但众纨绔到了个七七八八,便是冯二姑子请来的少女们,也有几十个。

    遍布了整个东院的少年少女,那一阵阵嘻笑声和交谈声,令得整个院落都热闹喧哗起来。

    饶是如此,在卢萦到来时,四下还是静了静。

    看着白衣翩翩的卢萦越走越近,好些姑子都是目眩神迷。如今洛阳鼎鼎大名的四大美男中,太子刘疆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左将军耿秉也是神龙不首不见尾,更何况,他从来不喜这种场合。阴澈呢,他时间太紧,也太过忙碌。说起来,也只有卢文平易近人了。

    ……还别说,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挺有一些是冲着卢文的名头来的。

    议论声,笑闹声中,卢萦与耿六等人一道,朝着今天的新郎倌孙朝走去。

    今天这样的大喜事,孙朝特意换上了一袭精美的华服,不过与他身上的衣着相反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仔细看去,他的眼底黑黯,眼神带着疲惫,对人笑着时,也有几分勉强,哪里像个好不容易把心上人娶进门的男人?

    在耿六等人围上孙朝之际,卢萦目光一转,瞟到了一个坐在亭台中,身着大红,做少妇打扮的美人。

    那美人,定然就是孙朝的妻室陈氏了。

    几个少妇在围着陈氏说些什么,远远看去,陈氏虽然略显憔悴,可那眼神却是平静的。

    也许,曾经那么强烈的爱与恨,在经历过背叛,逼着和离,重病垂危,以及情敌毁容后,方方种种,终于令得这个少妇沉淀下来。

    众人说笑一阵后,时辰到了。

    当下,婢仆们在花园中摆好塌几,酒肉开始飘香。而陈氏则坐在主位上,低着头一脸恬静地与几个少妇说笑着。

    孙朝消失一会后,再出来时,身边伴着一个身段窈窕,却脸上蒙着一层厚纱的女子。此刻,这女子头发盘成少妇发式。那上次见面还如明眸的眼波中,仔细一看,却隐藏了几分阴戾。

    不过这女子在笑着,与身边的孙朝一样,笑得很欢。

    孙朝端着一盅酒,牵着女子的手,示意她向众人福了福后,便凑近女子温柔体贴地问道:“累了罢?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女子,也就是冯氏抬眸瞟了一眼含着笑一脸恬静的陈氏,娇俏地摇了摇头,轻软地唤道:“我不累……夫君,我不想跟姐姐敬茶,可不可以?”

    她这话虽是问的孙朝,目光却是看的陈氏。

    这很不合礼数,因此四下稍稍静了些。

    孙朝点了点头,连声道:“可以,可以的。”

    冯氏娇声一笑,又道:“可是,姐姐要是不高兴怎么办?”

    孙朝蹙了蹙眉,低声说道:“她不会介意的。”

    “可是,姐姐都没有向我笑呢,她一定是介意了。”

    这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陈氏。

    众目睽睽之下,陈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就在众人都盯着陈氏,等着她说什么时,卢萦朝耿六瞟了一眼。

    接收到卢萦的目光,耿六突然出声了,只听他哈哈一笑,站起来朝着孙朝笑道:“阿朝啊,今天是你纳妾之喜……你六哥哥我呢,近日凑巧择得一礼物,现在送你如何?”

    也不等孙朝回答,耿六双手一拍,叫道:“出来吧。”

    那原本盯向陈氏的众人,齐刷刷顺着耿六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飞快地驶了过来,然后,四个婢女筹拥着一个身着华服,盖着盖头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心中嘀咕时,等五女一站定,耿六便踱了过去。他笑嘻嘻地朝皱着眉的孙朝说道:“阿朝啊,你还真别不高兴,这次我们送你的礼物,一定非常非常合你的心意!”

    说罢,他朝孙朝右手一扬,道:“阿朝,请上前为此女揭去头巾!”

    在众纨绔的哄闹声中,孙朝抽开被冯氏紧紧扣着的手,提步向那女子走去。

    他走到了那女子身前,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后,孙朝伸出手,慢慢揭下了她的头巾!

    头巾飘然落地间,四下一静。

    齐刷刷的,众人看了一眼冯二姑子,便又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再看一眼冯二姑子,又看一眼女子。

    同样身着一袭粉红的华服,差不多的身段,然后,一个俏美鲜嫩,一个围着面巾只露出眉眼。

    一阵倒抽气中,好几人同时叫道:“这,这不是没有毁容的冯氏吗?”“真的好像!”“太像了。”

    “不会真是什么姐妹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惊诧的眼神中,耿六得意洋洋地朝着那个与冯氏有八分相似的少女说道:“阿朝啊,这位姑子呢,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你哥哥我可是给了好几车的聘礼,又许了人家的父母,这一次是把她送到你孙朝身边为妾的。怎么样?反正是纳妾,纳一个是纳,纳二个也是纳,一起行礼吧?”

第二百零一章 问欢喜策

    那些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了。

    在来到马车旁时,其中一个少年还瞅了一眼,叫道:“哟,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停辆马车在这,还有人把守?”

    另一个少年则怪笑道:“那还有什么事?不就是得了美人急于上手呗。”

    “嘿嘿,也不知是哪家郎君,他没有见过美人吗?”

    “啊哈,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说不定是人家美人太美,那郎君心痒难耐。”

    一阵阵嘻嘻哈哈指指点点中,伏在卢萦身上的刘疆,眉头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冷。

    本来,他正在兴头上被卢萦那么一要求,便挺有点扫兴,现在又来这么一曲,哪里还提得起兴致?

    清楚地感觉到他软了的卢萦,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红着脸想道:总算不会在马车中度过了,总算要与阿疆有一个正常的洞房花烛夜了。

    这么想着的她,没有注意到刘疆盯向她的眸子中,那一抹黑沉。

    他慢慢坐直,一把脱下外袍包在卢萦身上后,便沉声喝道:“走吧。”语气已然沉静。

    郭允等人松了一口气,马车马上启动。

    车轮在静静滚动时,众青衣卫还不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刚才主公失控了。

    ……他们在主公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主公对一个女人这么失控过。当然,这是废话。应该说,他们没有想到过,主公有一天也会如此失控,险些做出强暴之事!这简直是对他前十几年的修养和帝王之术的最大否定!如此沉不住气,哪里还是那个名唤刘疆的当朝太子?

    长安的街道,还是一片繁华热闹,可不管是马车中还是马车外,都是一阵安静,无比的安静。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一个明显清幽了许多的所在,接着,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几乎是马车一停,刘疆便翻身跳下,马车中的卢萦,只听到他磁沉的命令声传来,“送她前往文楼。”

    “是。”

    命令一下,刘疆便在护卫们地筹拥下走向另外一处小楼。透过掀开一角的车帘,卢萦看向他急匆匆的背影,不解地想道:难道,他今晚又准备放过我?

    卢萦在这里不解,那一边,刘疆在婢女们地服侍下整理好衣冠后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府门时,郭允低声问道:“主公,这是往哪?”

    马车中,刘疆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最近的青楼在哪?”

    郭允一怔,莫非,主公在卢氏这里得不到满足,准备到青楼去解渴?

    迟疑了一会,他回答道:“属下马上安排。”

    “去最好的青楼。”

    “是。”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长安最大的青楼,名唤寻香阁的大门前。

    走下马车时,刘疆拉了拉纱帽,而站在寻香阁外面的龟公见他过来,马上陪着笑凑近,“郎君来了?请,请。”

    刘疆没有理他,径自大步朝里面走去。郭允紧跟在后面,凑近刘疆低声说道:“现在还是白日……只怕挑不到好的美人。”

    刘疆哼了一声,命令道:“让他们挑一个干净房间。”

    “是。”

    一行人拥着刘疆进入二楼,一直到入了房间,刘疆还没有取下纱帽。

    他只是在塌上坐下后,微微向后一倚,挥了挥手,令得众青衣卫退下后,又道:“郭允留下。”

    郭允一怔,应了一声是后走到刘疆身侧。

    刘疆朝自己旁边的塌几一指,命令道:“坐下。”

    这下郭允有点不解了,主公前来泄火,怎么还把他留着坐下,他可不记得主公有在人前欢好的习惯啊。再说,他还没有去安排美人上来陪主公呢。主公何等样人?能陪他的绝对不能是一般的伎子,不然,万一留了龙种怎么办?这人选安排非常重要,得由他这个八面玲珑的人出面才行啊。

    虽是奇怪,他还是应声坐下。

    坐下后,郭允像往常一样,恭敬地给刘疆斟了一盅酒。

    刘疆饮着盅,却异常的沉默下来。

    他垂着眸,一口一口地抿着,也不说话,只是这样低着头。因他的面容遮在面纱下,郭允看不清切,也就不好问。

    直过了良久,刘疆似是有点为难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她不畏我。”

    啊?

    郭允抬头看了刘疆一眼,马上明白他指的是谁。当下暗暗想道:她又不是今天才不怕你,怎么好端端地又扯上了?

    垂着眸,刘疆的声音有点低沉,隐隐透着种无力和焦躁,“她太过胆大包天,我刚才在马车中,一时失慎,让她察觉到了我的在意……只怕以后在我面前会更无法无天!”

    刘疆抬头看向郭允,面纱下,他似在咬牙切齿,“都到了那个地步,她竟然逼着我脱裳!我不脱她就不肯……”

    郭允的唇角抽了几下,他连忙低头忍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刘疆也没有看他,他咬牙切齿了一会,突然伸手朝几上重重一拍,恨声道:“明知我在兴头上,她还如此要求!她莫以为我不就知道,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证明我敬她让她悦她容忍她!如此下去,叫我威风何在?尊严何存?”

    郭允的唇角抽得厉害,害得他一不小心咳嗽一声,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刘疆怒过后,努力地深呼吸,然后让自己平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他心平气和地说道:“阿允,你去从青楼中请几个对男女之事有高见的人来。”

    “……”

    至此,郭允完全明白了主公连火也不泄了,便急忙赶到青楼来的目的。

    当下他垂手应道:“是。”

    刘疆淡淡吩咐,“呆会你出面。”

    ……郭允腾地抬头看向刘疆。

    他目光有点发直。

    这种向外人询问如何征服一个女人的事,由他来问?这不是让他没有面子吗?想到呆一会后,那些青楼里的管事啥的一个个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嘲讽自己连个女人也搞不定的情形,郭允心中就闷得慌。

    想他也是堂堂男子汉,更是世家嫡子,这个天下间,他走到哪里不让人敬服?出现在哪个青楼不让美人们筹拥?想要哪个女人不是自动投怀送抱?这种有损英明的事一旦传出去,在洛阳他都要成为笑柄!

    呆了一阵,郭允突然记起自己还有顶斗笠的。不行,得去拿来戴上。

    想到这里,他低头应道:“是。”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功夫,戴着斗笠的郭允和几个中年男女走了进来。

    郭允没有看到刘疆,不由寻了寻,当他看到那片屏风后,心下明白过来。

    暗叹一声,他咳嗽了下,然后提步走到塌几上坐好。

    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也坐下后,郭允朝一个青衣卫点了点头。

    当下,那青衣卫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把那木盒放在几上,郭允把盒盖掀开,露出里面黄灿灿的金条。

    在众人陡然放大的瞳仁中,郭允再次咳嗽一声,说道:“今番请诸位前来,是想请教一件事。这些,便是谢礼。”

    几人看到那盒黄金便已喜笑颜开,见郭允一说,更是欢喜得连忙向他行礼,乱七八糟地应道:“郎君尽管问便是。”“小人知无不言。”

    点了点头,郭允又咳嗽了一声后,才徐徐问道:“各位都是风月场中的高手,于男女之间的事最是郭稔。我想问一个,如何让一个女人对你敬畏……”

    他才说到这里,屏风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让你问这些?”

    这话一出,众人一怔,齐刷刷顺声看去,郭允却是一脸苦笑:主公,你不要我问这个,怎么不事先说清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

    屏风后的刘疆,显然觉得自己已然出声,便站了起来。

    他高大伟岸的身影一出现,那种尊贵的气势便无可遮掩,众人看得双眼一直,一个个手忙脚乱地站起胡乱行礼时,刘疆已不耐烦地问道:“我听闻一个妇人的初夜给了哪个丈夫,便对那丈夫念念不忘。我叫诸位来,是想知道这个初夜,要怎么夺才能让那个妇人一想到那丈夫,便心存敬畏,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又是仰慕又是渴望?”

    郭允:“……”

    众人:“……”

    见到他们只顾着面面相觑,刘疆恼羞成怒的声音沉沉地传来,“怎么,你们也回答不出?”

    他这人是何等身份?本来不怒已威,这一怒,顿时令得房中空气一滞,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之余,心脏砰砰乱跳,直有一种小命不保的感觉!

    当下,他们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是个真正的上位者,在他面前,不行也得行,不知也得知!

    不知不觉中,他们齐刷刷看向那个专司调教伎子的俊俏中年人。

    那中年人脸上一苦,咽了一下口水后,严肃地回道:“郎君问起这个,小人倒有一些看法。”

    “说!”

    “是。小人以为,这妇人嘛,总是容易慌乱的。如果郎君令人假装把她掳走,然后把她绑在床头,蒙上她的眼睛,绑上她的手足,再让她身无寸缕,然后郎君再出现……”

    刚说到这里,他便听到眼前这个贵人问道:“令她身无寸缕?”

    “是。”他看懂了刘疆的意思,马上咳嗽一声,道:“这个脱裳之事,郎君可以令女子来做……”

    他还没有说完,刘疆便冷笑道:“她们也配碰她的身子?”

    这话一出,众人一哑,一双双目光呆呆地看着刘疆,那几个青楼中人不约而同地想道:连让人女子给她脱裳,你都觉得那些人不配……宠纵人到了这个地步,那女子怎么可能对你敬畏?

    郭允也听不过去了,在一旁咳嗽一声,插嘴道:“这个,婢女们帮她养澡,也是要脱裳的。”

    众人连连点头符合。

    见眼前这个贵人低头沉吟,显然有点意动了,那俊俏中年人又道:“小人调教这些伎子多年,深知是人便有弱点。这般不着衣裳又看不见外人时,没有女子不慌不怕的。到时郎君再出现,她定然无比感激,然后郎君再要亲近,她就会百般相就,缠绵相依。”

    刘疆听到这里,当下冷笑一声,“馊不可闻!”一句话令得那中年人脸色一僵后,他却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这么大张旗鼓地请他们来,还给了这么多黄金,便说了这么一句就可以退下?当下,众人齐刷刷看向郭允,等着他发话。

    郭允知道主公定然是心中已有想法,便挥了挥手,命令道:“叫你们退下就退下。”他把木盒递给那为首者。

    前脚那些人才退下,后脚刘疆已经提步。郭允连忙跟上,一直到出了青楼的门,他还在想着:也不知主公会怎么做?

    说实在的,这事他不能想,一想他就好奇,他就想笑,他就想听壁角……可是不行,他还要这条小命呢。

    刘疆大步走上马车,招来一个青衣卫吩咐一通后,嘴角微扬,兴高采烈地离开了青楼。

    卢萦回到阁楼,洗了一个澡后,见刘疆迟迟不归,她想了想,还是更衣换裳,提步朝外走去。

    这里可是长安啊,光是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和喧哗声,就让人兴奋好奇得想要逛一逛的长安呢!

    至于刘疆,卢萦想,他性致已然下去,便是想要自己,也是晚上的事。

    当下,卢萦高高兴兴地坐上一辆马车,朝外走去。

    一直在外面转了二刻钟后,卢萦在走过一个巷子时,突然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她心下一凛,急急回头时,脑袋才转到一半,颈后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时,卢萦的眼前一片黑暗。

    难道天黑了?

    刚刚想到这里,动了一下的卢萦,赫然发现自己给绑起来了。

    她的手脚,给绑在一根柱子似的地方,眼前不是黑暗,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布。而她的身上,则是凉嗖嗖的,她竟是身无寸缕!同时,她的嘴也被什么堵住,令得她无法发出声音来!

    ……

    用了一息时间,发出自己的处境后,卢萦的脸色刷地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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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第一更。明天更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不管大伙是为了支持这对黑心夫妇的初夜,还是支持凤月无边这本书,最后一天里,请把你们留着的粉红票都扔上来吧。我现在在粉红票榜上是第六名,想成为第五。第五比第六多五百元钱呢。最后,因这阵子查H查得严,大伙对这肉的感受就别写在书评区了,特别是直白只谈肉的,不然,我怕会逼着我删文呢。

第二百零六章 网缚刘疆

    刘疆一上马车,便淡淡说道:“把今天卢氏的行踪报一下。”

    “是。”

    回答他的,是一个护卫,他低下头,把一大早卢萦起来,遇到郭允,上马车到青楼,出钱让龟公帮忙惩治郭允的事细细说来。

    他说得缓慢仔细,一言一句一行一止都没有漏过,饶是第二次听到卢萦那句“两个泼妇尽管找丑一点的,最好有口大黑牙,有口臭,还歪脸裂嘴的。你告诉她们,谁要是亲到了那个郭相公的脸,我赏一粒金叶子,要是亲到了他的嘴,赏二粒金豆子”的话,刘疆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嘴角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而在一侧的郭允,则是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黑沉。在刘疆没有注意的角落处,他狠狠地磨着牙,气愤地想道:要她不是主公的女人,我就亲手报复。

    可她偏偏就是主公的女人,所以他报复不得,只能告状……想到这里,磨着牙的郭允垂头丧气地耸拉着。

    不一会,护卫说到卢萦在街道上遇到卫三郎的事。

    听完后,郭允饶是刚才还气得不得,这时也不由哧地一笑,他哈哈笑道:“可怜的卫三郎,调戏个小姑都能遇到卢文。”说到这里,他转向刘疆,笑脸一板严肃地说道:“主公,卢文如此小肚鸡肠,只怕对主公亦是怀恨在心,请主公小心行事。”

    刘疆瞟了他一眼,淡淡问道:“怎么小心行事?”

    郭允:“……”,他寻思了一会后,摸着下巴认真地说道:“臣以为,这等妇人,还是把她关押数日,让她日夜侍侯主公,等她生下孩儿再放出来的好。到那时,她肯定不会如此顽劣了。”

    这郭允,也是一个擅长把公报私仇的话说得如此坦然的。

    刘疆冷冷一哼,没有理会他。

    不一会,一行人回到了庄子。

    见庄子很安静,刘疆眉头一蹙,不耐烦地问道:“卢氏呢?”

    昨晚刚破了身,初承欢爱的妇人,怎地如此好动?亏他一整天都在担心她的身体,一想到她昨日欢爱时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就心疼,恨不得早点赶回来安抚于她。

    一个护卫上前禀道:“卢文郎君接到一封信后便出门了,现约有半个时辰。”

    “一封信?”

    那护卫打了一个寒颤时,另一个护卫上前小声禀道:“禀主公,那信小人瞄了一眼,上面好似有一个阴字!”

    阴澈!是阴澈!

    刘疆的脸刷地一沉。

    他这样子一摆,众护卫都是一凛,齐刷刷跪地声中,一护卫辩道:“主公勿怒,我等亦是没法。实是主公前不久还吩咐过,只需保护卢文安全便可,他是进是出,一切由他。”

    ……

    沉凝了一会,刘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她朝哪个方向去了?带我前往。”

    “是。”

    不一会功夫,马车赶来,众护卫策马筹拥着刘疆出了府子,一行人朝着灞河的方向迅速赶去。

    当刘疆远远地看到停在灞河边的那只小画舫,以及船中若隐若现的白衣人影后,他的脸彻底冷了。扯了扯唇角,他似笑非笑地说道:“真是胆大啊……看来我给她的教训她一点也没有记住。”

    来到河边,他跳下了马车,就在刘疆等人大步朝着那木船走去时,走在最前面的刘疆,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舱门稍里侧,露出大半边脸的,可不正是卢萦?她转头看着里面一人,正在说着什么话,而里面的男人,则对她拉拉扯扯的。

    腾地一下,刘疆的脸彻底黑了。

    他右手一挥,制住护卫跟上。人多口杂,他的妇人便是不守妇德,也得由他来处理决定,而不是经由众人之口后,弄得不可收拾被人逼着做什么处治。

    令得护卫齐刷刷止步后,刘疆大步走向那木船。木船显然刚从灞水中回返,正准备停留,连木板都搭在了岸边。

    越是这么靠近,性子谨慎的刘疆,越是清楚地肯定地看到,站在舱门口的,可不正是他那顽劣愚蠢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当下,他的脸完全黑沉如漆,一步踏入木板,他朝着那船上大步走去。

    哪里知道,刘疆刚刚走到船口处,只需一步就可以踏上画舫时,陡然间,他的脚下一松,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木板碎裂声传来,转眼间,他足下的木板一断为二,而他自己,则扑通一声掉到了河水中。

    这是岸边,河水只及刘疆的颈项深,只是他跌得急,猝不及防之下还是猛咽了几口水。而他本来有点惧水,那几口水一吞,整个人便没有第一时间恢复理智扒住船边爬上来。

    这边刘疆一落水,那边的护卫们惶然大惊,就在他们急驰而来时,木船中传来卢文清脆的命令声,“开船——笨蛋,收网啊!”

    她的声音一落,便见两个渔夫冲到了船边,而在他们弯下腰时,那画舫已经驶动开来。于是,当护卫们冲到河边时,那船已驶出了七八步远,已然跳不上去了!

    在那船驶向灞水当中的同时,两个渔夫不停地拉紧船边的绳索。他们才拉了五六下,众护卫便清楚地看到,落到了河水中的刘疆,被一鱼网给结结实实地网住,这会正被两个渔夫连网带人的拉起一半呢。

    两个渔夫动作老练,三不两下便把渔网把拉到了船边上。看到他们把被渔网绑得结结实实的刘疆拖到船板上,看到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卢文笑吟吟地踱出来,慢慢弯腰看向自家主公对着他说着什么话,郭允等人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好几个护卫同时把眼睛闭了闭。

    过了好一会,一个护卫朝郭允问道:“郭头?卢文她不会对主公不利吧?”

    “不会。”郭允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们还是得弄到船跟上去,尽臣子本份。”这夫妇俩打情骂俏专门挑重口的来,令得他们这些当臣下的万般为难,实在痛不欲生啊。

    “是。/”

    在护卫们四散而开,急急去寻船只时,卢萦已蹲到了被渔网网了个结实的刘疆面前。

    看着湿淋淋的男人,那张在阳光下依然俊美强横的面容,卢萦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一线。

    刘疆瞟了她一眼,冷冷一哼,闭上双眼不去理会于她。

    卢萦一点也不计较,她高高兴兴地盘膝坐在他身侧,托腮盯着湿淋淋的他细瞧了会,卢萦笑吟吟地说道:“阿疆,你生平还不曾有如此狼狈之时吧?”

    刘疆的脸黑沉下来。

    卢萦嘿嘿一乐,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欢喜道:“我知道,算计了你这一次,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惜没有画师,不然把此情此景留下来供以后瞻仰多好?”

    刘疆闭上双眼绝不理她。

    卢萦慢慢躺下,她也不嫌他全身上下湿淋淋的,径自把脸枕在他胸口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网口下刘疆的喉结,说道:“依我说啊,阿疆,你真没有生气的理由。”

    她屈起手指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把那块本来摔碎了的珍贵玉佩赏赐给我,还故意让人打翻木盒把碎玉佩落到地上的情景,你可还记得?阿疆,你看你有多坏?要那次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纯真简单的小姑,光那一手不就会害得她惶惶不可终日了。”

    她继续屈起第二根手指,“接着,你想平府的人把我献给你当婢妾,便纵容那些人绑架我的弟弟。要不是我知道是你做的手脚上门讨饶,我求救无门后岂不是不得不屈从你?”

    卢萦屈起第三根手指,“第一次去江州时,我不过用了你一次玉佩,你便把我置身于惊涛骇浪当中,想逼着我向你妥协当你婢妾。”

    她屈起第四根手指,“在成都时,我不过向你明确表示不愿意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就烧我的酒楼,收我的房子,赶得我无家可归……阿疆,你可真是坏到家了啊。”

    她屈起第五指手指,“在武汉时,我不就是不收你给的钱,想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吗?你就拿剑指着我,还说要杀了我。你瞅你瞅,我那时这儿还流了好多血呢。”她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嫩嫩的颈项,朝着刘疆气恨地瞪大眼。

    早在她算帐时,刘疆便睁开了眼,此时他朝那白嫩完好如昔的颈项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没有理她。

    卢萦扁着嘴,颇有点气恨地对他说道:“那些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这一次。这一次,你居然当着那么多属下,那么多世家子弟的面,给他们立下规矩,说你死了马上把我捉来陪葬!阿疆,你是太子,你都从来没有许过我无上的荣华,却一开口让我与你死后同棺。你说你是不是太对我不地道?”

    算到这里,卢萦叹了一口气,只见她抱着被绑缚得不能动弹的刘疆的上半身,令他坐起后,看到他这狼狈不能动弹的模样,卢萦显然又变得乐不可支了。只见她捧起他的脸在上面叭唧一声,高高兴兴地做出总结,“所以阿疆,你对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这次让我报复一回也是应当,你说有没有这个理儿?”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欢欢喜喜地继续说道:“现在都立夏了,今儿太阳也大,你虽然浸湿了衣裳,不过这季节这太阳,肯定病不了。阿疆,昨天你那样对我时,我就想着把你也绑回来。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要不,咱们便这样在灞水中转一圈儿,好好说说话儿?”

    这般他被绑得紧紧的,她却白衣翩翩风流倜傥,当着这不时出没有渔民游客的面转圈儿,说话儿?刘疆冷冷睁开眼来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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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谈

    快船还在前进,转眼间,它出现在众尖刀船的最前面。

    抬头盯着那黑衣青年,银色面具下,那人薄唇微动,冷厉地唤道:“王楫,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黑衣青年王楫放声一笑,道:“不错,我是胆大。我说姓阴的,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赶上这趟热闹了?”

    面具下,阴澈那张俊美的脸上眸光微寒,他冷冷说道:“我本是为你而来!”一句话说得王楫脸色大变后,阴澈淡淡说道:“找你们黑龙水匪是不容易,可是恰好,我的人打探到,你们盯上了贾家三郎。”

    他说到这里,抬眼瞟了那白嫩少年一眼。看来这白嫩少年便是贾家三郎了。阴澈定是派人留意了他的行踪,特意跟踪而来。然后逮到了王楫这条大鱼。

    卢萦转头看向那少年,想到,没想到他还挺有来头的?不过,他竟然被黑龙水匪王楫给盯上了,这么说当年他被自己救了后不曾上门来寻,对她倒是好事,算是省了很多麻烦。

    自黑色水匪出现后,那白嫩少年便一直站在一侧,不过他藏身于船上众客人之间,又一直没有吭声,都没有人注意过他。一直到刚才,船上的人都还以为,这黑龙水匪是卢萦引来的呢,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王楫听了阴澈地回答,脸颊跳动了好几下。

    经阴澈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便是挟持了客船上的人,也威胁不到他了。因为阴澈根本不是为船上的某人而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缉拿自己!

    而且,江湖传闻,这位阴家郎君虽然掌事不久,却手段毒辣,自己便是挟持了贾三郎,挟持了卢文,他也定然不会放在心上,依然是该杀就杀!

    至此,他脸色已很是难看。

    这时,卢萦向后退出几步,低声命令道:“让所有的护卫都挡在外围,拿出兵器,准备随时反击。”

    “是。”

    一个护卫急急领命而出时,那一侧,阴澈却是冷冰冰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

    阴澈这话一出,最震惊的便是王楫等人,转眼,他看到阴澈的目光有意无意间瞟过卢文,马上明白过来:我是太子刘疆的眼中钉,可不是他们阴氏的眼中钉。他与我拼个两败俱伤,不如留着我去损耗刘疆的实力。

    说起来,王楫也有五六百号人,真要与阴澈硬抗,那阴澈身后的这些精锐,也会损失不少。

    恍然大悟的王楫哈哈一笑后,朝着阴澈抱拳一礼,朗声道:“多谢。”

    说罢,他手一挥,随着他的手一举,三条大船开始驶动,在阴澈等人冷冷地注目中,在客船上众人屏住呼吸中,三条大船越退越开,王楫他也带着属下开始退入船舱,同时,那绣着黑龙的旗帜开始下降……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王楫的目光定定地盯了卢萦一会。

    黑龙水匪来得突然,去也去得快,转眼间,他们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至此,客船上的众人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的瘫倒在甲板上再也起不来。

    这是,站在尖刀船上的阴澈,缓缓转头,看向卢萦。

    卢萦与他四目相对,一时相顾无语……就在这时,那白嫩少年贾三郎带着手下走上前来,他朝着阴澈深深一礼后,颤声说道:“郎君救命之恩,贾某舍身难报!”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麻烦,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一咬牙单膝跪下,朝着阴澈说道:“贾林身为人子,却不能报父之仇,甚至连父兄留下的产业亦被他人窥视,如今更是惹上强人,性命难保。如果阴家郎君不介意贾某无能,贾某愿效力于郎君帐下,家底产业,亦愿拿出一半以报郎君!”

    竟是对着阴澈效起忠来。

    阴澈转头盯着他,过了一会,他上前一步虚扶一下,道:“快起来快起来。你父亲贾公当年与我族长也有交情,算起来你我乃是故交,不必如此多礼。”

    贾林却不站起,而是低头唤道:“主公!”

    这是要阴澈表态了。

    阴澈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既你执意如此,那就归我帐下吧。”

    “多谢主公。”

    这时,阴澈转向身后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散在河道中都能截流的众船中,有五分之四的船只开始朝来的方向退去。最后剩在河道的,不过二三十艘。

    阴澈重新转过头来,他深深地朝卢萦看了一眼后,好一会才转向贾林,说道:“黄河多水匪,既然黑龙水匪盯上了你,只怕别的水匪也会闻风而动。这样吧,我送你们一程,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走不迟。”

    这话一出,客船上众人同时欢呼出声,贾林更是感动得哽咽了,他红着泪唤道:“主公……多谢主公!”已是泣不成声的样子,便是贾林身后的那些人,这时也是一个个神情激动。

    看这情形,阴澈凭着这么一招,算是把贾林完全收服了。

    这时,船主人屁颠颠地跑来,朝着阴澈等人又是长揖又是感激涕零的说了一通话后,道:“黄河上风浪大,郎君的船快则快矣,却不舒适,还请郎君上到大船来,小人已为你们准备了最好的舱房。”

    尖刀船上,阴澈面具下的唇角浅浅一扬,他盯着卢萦的方向,淡淡笑道:“也可。”

    说罢,他带着几个属下跨上了客船。

    客船再次开动了。几十条尖刀船远远地驶开来,激起了一道道浊浪,倒似在给客船开道一般。

    阴澈上船后,都没有摘下他的银色面具,而客船上的众人一直用敬畏感激的目光追逐着他,时不时地还有人上前凑近乎,卢萦和他,也就一直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四周已然安静下来,这时,卢萦听到了身侧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慢慢回头,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阴澈那掩在面具下的,如星辰般的双眸。

    阴澈在向她走来,散在四周的卢萦的护卫,并没有上前阻拦,一则,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切都听卢萦地安排,二则,说起来阴澈对他们也有救命之恩,他们无法恶语相向。

    缓步走到卢萦身侧,与她一样看着夜空中闪耀的群星,阴澈清冽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便是与你见一面,说说话,也会这么艰难……”

    卢萦一哑。

    好一会,她才低声说道:“刚才的事,多谢你……阿澈,你救了我。”

    阴澈的唇微微一扬,他轻而温柔地说道:“我一直在长安附近,这几个月王楫犯了几次事,我在找他,前日得信说,王楫盯上的人与你坐同一条船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幸好,来得不算太晚。”

    他都盯王楫这么久了,却还是为了她放过了那恶人。阴澈放人之举,众人虽然各有想法,卢萦却是知道,他是害怕王楫来个鱼死网破,误伤了她。因为担心,他还千里护送……

    陡然的,卢萦心口一闷,眼睛一涩,差点失了仪态,她连忙转过头去吹着河风。

    她想对他说,以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忘了吧,她更有很多很多想劝的话,可事到临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阴澈不是孩子,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能在阴氏一族树立自己的权威,定然是很有主见,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对这种人,无需劝告。

    她想,她欠他的情,这一辈子怕是无法还了。至于这救命之恩,相助之德,也许她以后还有还他的机会。毕竟,他是让刘疆不喜的阴氏一族的人。

    看着卢萦侧过头不敢看向自己,阴澈苦笑一声,喃喃说道:“怎是来得不算太晚……其实已经来晚了,太晚了,是不是阿萦?”

    卢萦白着脸无法回答。

    阴澈转头看向她,看了一会,他突然扬唇,轻快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扮男子时,便想,这样的阿萦,真是好看,可没有想到,你有一天能凭着卢文的名字闯出名头来。”他忍着笑又道:“你也太胡闹了,要是有一天你的身份被人揭穿,可叫那些念叨倾慕你的洛阳女子情何以堪?便是耿六那些纨绔,只怕也个个想自插双目了。”

    给他这样一说,卢萦也放松了,她挑眉笑道:“我不就是想做范阳卢氏的嫡长子?”

    阴澈:“……”

    哑了一会,他失笑出声。笑了一阵后,他收起笑容,慢慢地说道:“阿萦。”

    “恩。”

    “我只想你做到一件事。”

    “什么事?”卢萦转眸看向他。

    夜色下,阴澈的双眸幽深如这夜空,明亮如那群星,他盯着她,抿着唇,轻轻地说道:“我只要你别对刘疆欢喜得太多……阿萦,你只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很开心了。”

    他这话,卢萦有点听不明白。

    他是说,她别把心放在刘疆身上放太深么?

    摇了摇头,卢萦说道:“我听不明白……而且这人心之事,非是意志能控,我,”

    阴澈显然不想听她说下去,他打断她,“你现在不必明白。”然后马上转移了话题,“那贾三郎是个人物呢,他父祖趁王莽起事,多年来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他底下还有一批见不得光却很有用的人和产业。说起来,他那家底,还不是你身边的那个元氏的父母的家底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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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听壁角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话后,卢云突然问道:“姐,这样听了五次后,真能让你对阿漓放心?”

    卢萦笑了起来了,她随意地说道:“当然能。亲人在一起时,都会很放松,也会说真话。像你和我不就这样?你私下里就叫我姐的。”

    卢云闻言大点其头。

    卢萦继续解释道:“还有她家三姐,现在不是生了儿子还掌了事吗?那她会很得意很舒心,女人一得意,就会喜欢吹嘘攀比,所以,我想明天吴漓可能会把你拿出来跟她姐姐吹牛呢。”

    卢云听到这里,嘿嘿一乐,

    眼见不早了,卢萦便告辞离去。她来时,卢云满面愁闷,去时,卢云却是喜笑颜开,乌云尽散。

    卢萦回到楼下,抬头看了看卢云房中的光亮,不由低叹一声。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树丛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下,卢萦大步走去。

    她一直进了树林,看着那仓惶想要逃离的身影,卢萦温柔低语,“元娘,怎地连我也躲起来了?”

    那身影一僵。

    一阵西西索索声中,元娘从树丛中走出来。她低着头朝卢萦福了福,小声说道:“大哥,我,我不是……”傻了一阵,她喃喃说道:“我只是想看一眼,就看一眼……”

    听到她话中的情意,卢萦心中大堵。她上前一步把元娘拥在怀中,伸手拍着她的背,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会让阿云心甘情愿地娶你!你这么好,他很快就会明白的。”

    元娘万万没有想到,被大哥逮到自己在偷看卢云,竟然还可以得到这样的承诺!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被乌云遮住的明月,这时探头探脑地出来了。渐渐的,银色的月光铺泄在元娘脸上,照出了她一脸的泪水。

    卢萦掏出手帕帮她拭去泪水,再次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低声道:“安心等侯数日。”说罢,她转过身大步离去。

    第二天一晃眼就到了。

    卢萦安排了一些事后,不由想到了刘疆。

    她这阵子总是这样,一闲暇便会想到刘疆。有时想得狠了,会辗转反侧,会有强烈的冲动,会想去太子府面见他,马上在他身边就职,好日日与他相见,与他耳鬓厮磨。

    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急。刘疆那样的人,想得到什么总是太轻易,不管是绝顶美色,甚至是女人以性命相许的爱情,这些能够让常人珍惜一辈子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晒……所以,她在他面前,永远不可以太急。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时辰也快到了。当下,卢萦让人叫来卢云,姐弟俩都穿上儒裳,外表太过显目的卢萦还戴了纱帽。便是卢云,也给小小地化了一点妆,让人不至于一眼就认出他来。

    五香楼就位于月明巷外不足二里处,这家酒楼,在洛阳这样的帝都,不过中下水准。可它对于吴氏一家来说,却是他们仅能涉足的最好的酒楼了。

    因护卫打过招呼,一向谨慎的卢萦,还是牵着卢文从后门入了酒楼。

    来到早就布置好的厢房中时,里面已布好了酒菜。

    卢萦信手摘下纱帽,向卢云道:“他们定的厢房便在隔壁。”这时,一个护卫走上进来,他把卢萦所指的墙壁处按了按,也不知按了哪里,那墙壁中间,发出一阵滋滋的机关移动声。转眼间,上面那半截,约有半扇门大小的墙面,竟是向上升了三寸。

    卢云大奇,他走过来伸头一凑,发现入眼就是隔壁的一个大屏风。那屏风是用金丝缠成的网格状鱼鸟图,透过网格的大小孔,可以看清厢房里的所有布置。

    这时,那护卫在旁边按了一下,只听得一阵沉哑的响动声传来。转眼间,卢云伸头的那三寸空墙壁处,降下了一块与墙面颜色质地十分相仿的厚布。那厚布上,有两个婴儿拳头大的洞供他们偷看。

    那护卫看了一眼卢萦,说道:“这块布的那一面,是副山水图。这两个洞眼,便是那图画上的假山洞口。这种图,乃绮香阁的高人所制,其中用了一些秘术,便是有人走到近前,也不会注意到洞口实有问题。几大青楼,常用这种方法监视寻欢客。”顿了顿,他又说道:“经过这山水图和屏风两层阻隔,便是对面的人与你们的眼神直接对上了,也不会起疑心。为了这布置,我们忙活了一整晚。”

    他刚解释到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护卫走了进来,低声说道:“他们来了。”

    四字一出,几人便不再说话。在一个护卫把房门关紧后,这个不小的厢房,更显得安静得诡异。

    卢云来时还信心满满,这时刻,不知为什么竟是慌乱起来。他紧紧握了握拳头,好一会,终于平静下来。

    而这时,凑头看向隔壁的卢萦,突然朝他招了招手。

    卢云连忙走近,他拿眼一瞅,正好看到隔壁的厢房门大开,一个小二迎着一个中年商人,还有一个打扮艳丽的少妇,以及吴漓和几个婢女仆人,走了进来。

    那少妇五官秀丽,与吴漓直有五分相似,便是那中年商人,也与吴漓的面目也有相近处。这三人,任谁一瞅,都会知道他们是亲人。

    小二把三人迎进来后,给他们布好塌。

    父女三人都很斯文主,坐好一会后,那中年商人才率先开了口,他转向吴漓,温和地问道:“阿漓,你搬出去也在二个多月了,事情进展如何?”

    “事情进展如何?”六个字一入耳,卢云不知怎么的,涌出了一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吴漓便是这样与亲人坐在一块,也是清雅秀致的,她垂着眸,轻细温柔地应道:“还好。”

    那中年商人眉头微蹙,似是有点不满,他转向那少妇,笑道:“滟儿,有所谓机会难得。你如今母凭子贵,当好好把握机会,便是能掌得你夫家这月明巷里几家店铺的商事,以后也不用愁了。”

    那少妇乖巧地应道:“父亲,我哓得的。”

    少妇抿着唇笑了一会后,目光闪了闪,愉悦地说道:“应郎对我极好的,前日,婆婆还特意唤我过去,给我座位,说是谢我为应府开枝散叶,生了一个大好孙儿。”

    轻细的话语中,隐隐带着种得意。听着听着,吴漓似是笑了笑。

    她笑得温婉,那少妇却不满了,她看向吴漓,抿唇说道:“阿漓自小聪明,书又读得多。说起来,我们六姐妹,阿漓你是志向最远大的……不知你那如意郎君,现在与你进展如何,何时可以入驻卢府,成为卢府的当家主母?”

    少妇的声音清而柔,可这话中,却透着一种她们姐妹说话时,惯常表达的嘲讽。便是她那含笑的眼,也带着几分嘲意。

    这意思很明显,这个三姐和往常一样,是在讽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那些大户人家的主母是她这种身份的女人能当的。

    吴漓瞟了自家三姐一眼,虽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可那眼神中,却清楚地流露了一种不屑,以及自信。

    因卢萦在安排时,刻意让卢云所处的角度,一眼瞅去的便是吴漓的正面。当下,吴漓这与平素在他面前时,那完全不同的轻蔑不屑,还有傲然自信,都完全呈现在卢云面前。吴漓这样的眼神,与她三姐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令得卢云根本不敢寻思,稍一寻思,便让他一阵心慌意乱。

    少妇也看到了吴漓眼中的不屑,她恼怒的挑了挑眉,转向她父亲撒娇道:“父亲,你对六妹可真是好,她说要租在外面,好让那个姓卢的郎君接近她,你就应了。当年你对我可没有这么好,我都不知道什么呢,你就定下了应郎。”

    少妇的娇嗔声又软又清,随着那句“她说要租在外面,好让那个姓卢的郎君接近她”清楚无比地传入卢云的耳中,他只觉得胸口一闷,似有一块巨石堵在其上,令得他呼吸困难……

    卢萦站在一侧,她把弟弟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微微弯了弯唇,无声的冷笑起来。

    少妇的话一出口,那中年商人马上轻喝道:“你们姐妹难得见一次面,怎地话没有说两句,便你一言我一句的没个清净?”

    正好这时小二送上饭菜来。中年商人沉着脸喝道:“食不言寝不语,用餐吧。”

    他说出这句话后,隔壁安静下来。这父女三人显然很注意用餐礼仪,吃起饭菜的动作优雅精细,透着种讲究。

    一时之间,隔壁只有咀嚼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在这种安静中,一个护卫走了进来,他凑在卢萦耳边低语了一句。

    当下,卢萦站了起来,她转出几步后,朝着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表情相当复杂的卢云说道:“阿云,走吧。”

    卢云连忙应了一声,跟在卢萦身后,从酒楼的后门离开了。一直到上了马车,他都没有说话。

    直到入了府门,卢云眼看着卢萦似乎有什么急事,大步朝前走去,这才开口唤道:“大哥。”

    卢萦回头。

    卢云看着她,唇色发白,他艰涩地说道:“大哥,吴漓她?”

    卢萦静静地看着卢云,她直视着他的眼,轻声说道:“还有四次,阿云,我们还可以再听四次他们地谈话。”说到这里,她垂眸,任由长长的睫毛遮住眸子中的冷漠,淡淡地说道:“昨晚大哥告诉过你,我派人盯着吴漓了,所以,有一些事,你永远不会知道的,我却能知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也不信,便不想提。阿云,你可以再用三个月时间,去了解一个女人的另一面,了解她一直在你面前掩饰了的,在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之前都会藏住护住的另一面。”

    说到这里,卢萦翩然转身。

    卢萦走得干脆,如寻常一样的干脆,卢云却像在成都时一样,清楚地感觉到,她对自己是那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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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码到一千多字,突然头晕不舒服了,感觉再码下去,也不会好看,便没有码了。因上一章的留言是“有可能有第二更”,所以当时想了想,便没有再通知大伙一声,让大伙久等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我会及时说一声的。

    另,这是第一更。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谣言

    楼上的青年,眯着眼微笑地回盯着卢萦,这时,一个少年凑近了他,那少年朝卢萦看了一眼后,朝着青年压低声音说道:“这卢文极擅长口舌之争,三言两语便能说得人按他的方式作赌,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上当,得让她跟着你的路数来。”

    青年低声回道:“知道了。”

    少年退了下去。

    青年重新低头盯着卢萦,咧嘴大声笑道:“赌,怎么不赌?”眯着眼他笑得色迷迷的,伸手重重地掐了一把身边美人的细腰后,青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得意洋洋地叫道:“听说你卢文虽不曾出现在风月场上过,却已是风月场中的贵客?来来来,你也上楼来,咱们好好与美人儿们乐呵乐呵,看看谁的功夫强大,谁的本钱过硬,能喂得美人们满意……这玩女人,才是身为男人最重要的本事,卢文郎君以为如何?”

    青年说这话时,是扯着声音叫的,一时之间远远传出。

    围观的众人,这才知道卢文与这人赌的是这种男人的风月事,一个个有点扫兴,却也没有散去。

    那青年还在盯着卢萦,见她要开口的样子,马上提着声音再次堵住她的话头,“啧啧啧,卢文怎么站在那里不动了?怎么,你还是不敢?莫非,你是个妇人不成?”说到这时,他自觉得意,不由仰头哈哈大笑。

    卢萦冷冷地盯着他。

    那青年浑然无礼卢萦冰冷的眼神,又叫道:“卢文郎君风流俊彦,名动洛阳,自不会是个妇人。不过呢,听说郎君洁身自好,这男子汉大丈夫,太过洁身自好未免让人闲话。上来吧,上来咱哥们玩一宿。等到了明日,不论你卢文是输是赢,哥哥都替你宣扬宣传,也好让大伙知道,你卢文不是不行,也不是妇人,更不是啥人的男宠什么的。哈哈哈哈。”

    这青年一句接一句,丝毫不给卢萦开口的机会。说话的声音又大,态度又嚣张,着实刺人眼球。一时之间,好些人都低头议论起来。

    于议论声中,卢萦盯着那青年,脑筋飞快地转动,寻思着对策。可她发现,这青年明显是被人怂恿了,明显是针对她而来。她就算想扯开话题,他根本不给机会也没有办法。再说,话已被他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现在是想扯开话题也做不到了。

    当下,负着手青衣飘然的卢萦,漠然地盯着那青年,等他的大笑声落下后,她才清冷地开了口,“不好意思,你今儿这个赌,卢文还真的不能参合了。”

    在那青年和众纨绔得意地放声大笑中,卢萦淡淡地说道:“今日卢某,乃是奉太子之令视察,实有公务在身……卢某劝导诸君一位,此时还是白日呢,白昼宣淫之事,万一传到陛下和太子耳中,可是于诸位前程大大不利。”

    一句半阴半阳,含着威胁的话令得那青年笑声微滞后,卢萦转身就走,“走吧。”

    “是。”

    牛车赶了上来。直到卢萦上了马车,楼阁上的少年才朝自己头顶上拍地一掌,自责道:“真是的,还是让他把话拿住了。”转眼他又咧嘴一笑,向左右说道:“各位,咱们这次回去后,可得把今日卢文逃避赌约一事说道说道。”

    “那是。”

    “说起来也奇怪,这卢文到底在想什么,怎地好说歹说都是不沾女色呢?”

    “可能真是不行。”

    “太可惜的,多俊美一少年啊。”

    “就是俊美又不行的少年才有意思……这不现成的兔儿爷吗?”

    “哈哈哈……”

    卢萦的牛车走得远远的,都还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那不加克制的侮辱嘻笑,令得她一张脸完全冷了下来。

    闭着眼,卢萦沉声说道:“直接回卢府。”

    “是。”

    不一会,牛车便驶入了卢府中。

    远远看到卢萦大步走来,元娘正要上前,见他神色不对,便又止了步,只是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一会,卢萦便入了书房,她一站好便命令道:“把众人叫来。”

    “是。”

    不一会,五六个护卫首领出现在书房中,卢萦背对着他们,沉冷地说道:“我要知道今天在醉月楼上的众纨绔名单,特别是那个向我挑衅的国字脸青年,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是。”

    众护卫连忙退了下去。

    他们的行动也快,第二天,卢萦正在整理二十个仆人收集上来的各市集物价时,一个护卫走上前来,恭敬地递给她一卷纸帛。

    卢萦打开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目光着落在一行字上,盯了一会,她问道:“这个翁益,来洛阳之前,曾大肆购进过粮食?”

    “是。”

    “很好。”卢萦咧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她命令道:“着重调查他为何要购粮,共购了多少,还有他家族的情况。”

    “是。”

    下达命令后,卢萦忙活一阵,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卢文,殿下找你。”

    “是。”

    抱着收集整理了的各市集的物价等卷册,卢萦大步朝刘疆所在的大殿走去。

    一路上看到他走来,好一些声音都在低声说道:“这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女色者不是没有。实是那些人不如卢文这般俊美。传这些谣言的人,意在污辱于他啊。”“只怕是想让消息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以为我家主公与卢文有染吧?”“这卢文确实有才,弃之不用也太可惜。”

    议论声中,她来到了殿外,在众太监的躬迎中,大步走了进去。

    刘疆正在那里埋头书写着,因有外人盯着,卢萦便老实地站了一会。

    这时,刘疆把笔放下,他淡淡吩咐道:“都退下。”

    “是。”

    等众人一退,刘疆转向卢萦,温柔笑道:“听说你这两天气得狠了?”

    卢萦扯了扯嘴角,哼道:“我会报复回来的。”

    刘疆哈哈一笑,他绕过几案,大步走到卢萦身前。伸手把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发旋儿上亲了亲,磁沉温柔地说道:“你气什么?他们其实也没有传错,你就是一个妇人。”他伸手按了按卢萦鼓起的双颊,低低笑道:“你呀,还当卢文当上瘾了!你也不想想,过个不久,卢文还是会从世上消失,只有卢萦这个妇人留着。有了这些传言打底,以后你的身份万一被人拆穿,也好应对。”

    被他搂在怀中的卢萦,听到他这段话却是身子一僵。不过转眼,她便无声地扯了扯唇角,继续安静地伏在他怀中。

    见她这般老实安份地伏在自己怀里,听着自己劝导,刘疆满意的微笑起来。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声音磁沉轻缓,“阿萦这两天很忙?”

    “恩。”卢萦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闻着他男性的体息,轻声回道:“是有点忙……那吴漓至今还没有来天癸,恐怕是真的有孕了。给了她金落胎也不见她去,我正在琢磨着怎么处理此事。”

    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狠,“那些人在背后如此编排我,我非得报复回去不可。”

    刘疆再次一乐,他收紧双臂,慢悠悠说道:“卢文平素欺负起人来也是不弱,得到这个名声也是报应!”

    这话一出,卢萦黑了脸。

    见她气得噎住了,刘疆再次哈哈一笑。他突然伸出双臂,把卢萦这样抱着举到头顶。把她举得高高的,他仰着一张俊美华贵的脸看着她,眸光中满满都是笑意,还有捉狭,更有一抹温柔。对上他的眼,卢萦不知怎么的,满腔的怒火也是一消而尽。

    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也不敢亲昵太久,胡乱说了一些话后,卢萦便退出了殿中。在经过台阶时,那些太监婢女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敬畏了。他们可是记得清楚的,前两日,这个卢文气得太子殿下都咆哮如雷了,可他依然安然无恙地出了殿,这一转眼才多久?他竟是还逗得殿下哈哈大笑了。

    忙了一天回到府中后,卢萦想了想,叫来护卫命令道:“吴漓天癸不至,上次让你准备的红花和汞,明后两天找到机会给她用上了。”

    “是。”

    那护卫准备离开时,卢萦问道:“阿云这两天在忙什么?”

    那护卫回头行礼,恭敬地回道:“三郎从学堂归来后,便会去执三那里帮忙。”

    卢萦双眼一弯,笑道:“恩,不错,记得通知下去,让保护阿云的人小心点,别让吴漓再接近他。”顿了顿后,她又说道:“我与元娘的兄弟关系已然解除,以后唤阿云二郎便可。”

    “是。”

    那护卫退下不久,卢萦派出调查那国字脸的青年一事的护卫过来了,他给卢萦递上了一份资料。

    翻了一会他递上来的资料,卢萦突然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卢萦不忘挥了挥手,把那护卫和婢仆全部赶了出去。

    众人一退,卢萦便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她伸掌在几上重重一拍后,眯着眼睛低语道:“阿疆,你实在不想我再出风头对不对?你也不愿意我惊动了陛下,真正成为你大汉的朝臣是不是?哈哈哈,可惜啊!我卢文啊,便是被你遮着挡着,也会显耀于人前,闻达于天下,也能有机会成为范阳卢氏的嫡长子!啧啧啧,阿疆,这下你又得失望了,可怎办是好?”说到这时,她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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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衣锦要还乡

    接下来,卢萦一直在应对纨绔们或明或暗地追问,便连一旁的美人小倌,也一个个眼神奇怪地看着她。这些人的态度,令得她再也体会不到升了官成了年青俊彦的风光体面后。回到卢府不久,又有护卫来请她前去文园。

    于是,在文园中足跪了二个半时辰算盘的卢萦,当刘疆到来时,她已膝盖僵硬,站都站不直了。在他抱起她时,她抓着他的袖子含着泪眼巴巴地瞅着示了好一会弱,才揭过此事。

    第三天,卢萦正式走马上任。

    在升官的狂喜渐渐趋于平缓时,这一天,皇子刘庄把卢萦叫去了他的府第。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态度恭谨的卢萦,刘庄含着笑说道:“卢卿这两天上的奏折,父皇让我过目了。”

    他站了起来,在殿中踱了几步后,又笑道:“卢卿虽是年少,才华确有令人称道处。”转向卢萦,他盯着她慢慢问道:“听说卢卿的父亲卢及,那些年一直隐居在成都?”卢萦到了洛阳后,所作所为很是触及了某些人的神经。刘疆为了免除后患,便给她在成都安排了一个出身。

    听他提到父亲,卢萦恭敬起来,她低头应道:“是。”

    “卢卿如今也算是风光了,可有想过回去看看?”说到这里,刘庄一笑,他语气极亲切地说道:“有所谓光宗耀祖,卢卿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世,还特意提什么光宗耀祖,这不是提示她拿出陈年旧事来嚼吗?

    当下卢萦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向着刘庄说道:“卢文算不得光宗耀祖,卢文的祖居还被旁支所占,卢文先祖的荣光,不属于卢文所有,四殿下,卢文现在算不得光宗耀祖?”

    卢萦的语气低沉中带着种强行压抑的激动。她低着头,整个人都差点趴倒地上了。

    刘庄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他似是有点为难地沉吟着,直过了一会,刘庄才上前一步,轻轻扶起卢萦。看着她的眼,他低声说道:“卢卿不必伤心……卢卿若有大功于家国,何至于所愿不成?”

    说了这句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示后,刘庄放下卢萦的手,走到一侧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笑道:“卢卿现在管理市集监察一事,洛阳开封长安之地卢卿是去过了,你的家乡西南却不曾走一走。不知卢卿可有意愿前往成都,一则迎回你父亲的骸骨,二则,也去统计一下西南几城的物价?”

    卢萦抬头,她看了刘庄一眼,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卢文从命!”

    这时,刘庄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这阵子也会到杭州走一走,到时或许能与卢卿在成都一会。”

    卢萦心脏一紧,低头笑道:“四殿下能来臣的家乡,卢文欢迎之至。”

    当卢萦走出刘庄的府第后,一直若有所思。直到上了马车,她还在寻思着:刘庄要我前往成都去,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真的纯粹是为了施恩于我?

    她想不清原因,也就不想了。反正到了时候,兵来将挡土来水淹便是。大不了,她在刘庄还没有到成都之前,找个借口跑到江州或别的地方呆去。

    把这件事放下后,卢萦想到要回成都,心中莫名的又是高兴又是纠结。一入府门,她便派出一个护卫把此事告知刘疆。同时,她叫来了元娘,告诉她,这次她回武汉待嫁,自己将亲自送她前去。

    本来元娘还为了要离开她与卢文而恋恋不舍,现在得知大哥会一路送她回去,不由欢喜之极。在她孩子般的笑声中,卢萦着手布置起来。

    做完了所有的布置后,派往太子府的护卫也回来了,他向卢萦禀道:“殿下说,正好他也将奉旨赴滇,他令郎君多带几个护卫,备上信鸽,有甚事情可以与他联系。”

    赴滇?刘疆要去滇地?

    卢萦站了起来。

    滇地地方偏远,山高路险,又以瘴毒闻名天下,再加上与朝庭很不对付的一些地方夷族,他去那里可不安全啊。

    在房中转了一圈后,感觉到不安的卢萦,又派了那护卫前往太子府。

    当她把刘疆前往滇地的任务了解一二后,卢萦紧紧蹙起了眉头。

    调查滇地夷族大量购粮一事,好象不需要当朝太子前往吧?滇地何等危险。太子从来都是坐镇帝都,便有这种需要安抚之事,一般也是派些皇子前去啊?

    一直到入了睡,卢萦还屡屡从梦中醒来。

    每次醒来,她都觉得胸口闷闷地喘不过气,如此折腾四次后,卢萦也不睡了。她坐在几前寻思了一会后,拿起毛笔疾书起来。

    天刚蒙蒙亮,卢萦便出门,召集青元居士留给她的几个可信之人后,卢萦细细地交待了一番,然后把自己的手书给了他们。

    一轮一轮布置,直到心中完全踏实后,卢萦这才放他们归去。

    回到府中,卢萦开始为远行准备起行装来。

    三天后,正是一个大晴天。在卢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戴着纱帽的元娘,在卢萦地伴随下坐上马车,开始朝着武汉驶去。

    一路颠行就不说了。离武汉还有百里,青元居士派来迎接元娘的人马便过来了。把元娘送上车后,卢萦抚着她的头发对着恋恋不舍的她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落泪?”在说得元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后,卢萦微笑道:“成都到武汉,坐船并不远,许在迎娶前,我还会到武汉来看看你。”

    在元娘拼命地点头中,卢萦又道:“记着,你现在姓卢了,你也是有人疼有人珍惜有人护短的,不管谁欺负人,你都给我还回去。如果你实在拼不过人家,就记在心里,等我去武汉时说与我听。”

    元娘听到这里,不由扑哧一笑,她拭着泪水道:“大哥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

    送别元娘后,卢萦带着仆从和手下的官吏,浩浩荡荡地上了前往西方去的大客船。

    这客船是可以装载数百人的那种超大船只,不算华贵,乘客多是普通人。船上人头涌动,吵吵闹闹的,在看到一身官服,却头戴纱帽的卢萦在几十个仆从属官的筹拥下,踱着官步而来时,船上众人静了一静。

    卢萦这一行人,一看就是京城来的大官。那气派那架式,任谁对上都心虚。这些乘客中也有富商和一些官员。富商不说,这些地方小官,见到京官心中胆气就先虚三分,更何况卢萦还一副世家子弟的派头?这种有背景来历,又官职不小的京官,更让人敬畏了。

    当下,随着他们前呼后仰而来,众人潮水般地向后退去,一直让出中间的一条道供他们通行。

    卢萦等人上去后,随着船夫一声号令,客船在夕阳光中,激起滚滚白浪,朝着西边稳稳地驶去。

    卢萦回到舱中换了一袭便服,依然带着纱帽后站到了船头。她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夕阳,心下有点失神。

    想她当年从成都被迫离开时,是不曾通知那几个好友的。当时是想着,自己不能见容于刘疆,告诉了她们,也只会对她们不利,便不辞而别。

    现在一别便是年多二年,在成都时,自己还是一个腼腆安份的好孩子,也不知此番回去后,她们还识不识得自己?如果她们识得,自己又怎么解释现在这一身官服呢?何况,她还带了这么多朝庭命官。

    越想,卢萦便越是头痛。一时之间,她都分不清自己还愿不愿意再见那些故友了。

    不管卢萦是喜是愁,客船在日起月落中,稳稳地驶向了西方。

    跟着卢萦前来的那些市集临察司的吏官,与卢萦相处不久,都不怎么熟悉这位上司的性情。在卢萦独处时,也不敢怎么打扰。至于船上众人,知道她是京城来的大官后,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也不敢接近。因此,卢萦这一路来,倒是难得的清净。到得后来,众人恍惚间,,总觉得一直独自一人呆着的卢萦,是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了。

    客船逆着长江行驶了数日后,在一个码头停了下来。过了这个码头,再过四个码头便是江州了。

    客船上下了一批人后,又上了一批。新来的这批人挤挤攘攘,不时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卢萦转头一看,发现上来的这四五十个人,居然便有十几个是娇客。

    她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注意到,好些人都在朝着那后面上船的几个美人发痴。

    船离了码头,上了河道时,卢萦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极为动听的女子声音细细地传来,“阿昌,我不喜欢这样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是呀,我的出身是不如她,当年也在成都各大子弟面前落过脸。可奈何夫君宠我信我啊,阿昌,我挺恨她的,当年卢萦那个贱人羞辱我时,她仗着自个的家世可笑得欢呢。可当年尚氏阿缇何等风光?这不,得罪了我,我让夫君伸伸手,她娘家再有势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败落,她这个嫁得远的女儿,还不是要在我这个当人如夫人的妇人面前低头弯腰的?”

    细细地说到这里,那女子欢乐地又道:“其实呀,我最喜欢看她那夫君瞧着我发痴时那模样……那贱男人,平素最是像模像样,上了塌还不一样像条狗似地讨我欢心?啊,尚氏阿缇要是知道坏了她娘家大事的消息,是她夫君透露给我的。要是她知道在她面前端方文雅俊秀的夫君,在我面前就像一条狗,以她的倔强,不知有多伤心啊?嘻嘻,我好想看看那样的尚氏阿缇呢。”顿了顿,那女子又细细地说道:“算起来,卢萦现在也有十八了吧?她肯定也嫁人了。真想遇到她啊,现在,杨秀和尚缇的夫婿,都成了我的塌下之狗,萧燕的夫婿要不是隔得远,肯定也给我勾上了。啊,要是让卢萦的夫婿也成我的塌下之狗,我再像使唤尚杨两人的夫婿一样,使唤卢萦的夫婿羞辱于她自己,那情景,肯定会让我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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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

    在尚缇等人低声议论时,一侧的陈嫣,那只看着卢萦便在幻想着与她亲近,进而脸上春潮弥漫的脸上,这时对上心心念念的白衣郎君的面容时,如一块巨石击中,直到卢萦在众人地筹拥下去得远了,她还无法清醒过来。

    卢萦的住处,地头蛇们早就安排好了,只等她入驻。

    住下后不久,成都的官员们也知道了她前来的目的。听说她是洛阳来的大官,此来的目的也只有搜集一下市集中各日用物品的价格,一些心中有鬼,以为是钦差大臣驾临的官员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他们都对卢萦友好起来。在看到她仆从如云,走到哪里都前呼后仰时,更是觉得这人就是一个来成都玩耍的世家子,虽然那官职很大,又是实权部门的。可什么市集监察司毕竟是没有听过的玩意,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在与成都的官员中打了几天交道后。这一天下午,卢萦刚刚坐下,便有人禀道:“尚府的四郎和伍尚氏求见郎君,见是不见?”

    终于找来了?

    卢萦把她搜集到的关于尚缇等人的资料收起,淡淡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尚缇和她四哥的声音恭敬地传来,“见过卢文郎君。”

    卢萦恩了一声,抬起头来。

    如此近距离地对上她这张脸,尚缇突然激动了,她眼眶一红,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卢萦眼睛也不眨一下,那泪水,差点儿便这样滑下了脸颊。

    一侧的尚四郎看到自家妹妹一见到人家便如此失态,不由骇了一跳,他白着脸重重把尚缇一扯,便想跪下认罪。

    就在这时,卢萦低而清冷的声音传来,“伍尚氏看来有话要对我说啊。”说到这里后,她看向急得满头大汗的尚四郎,淡淡说道:“郎君先去门口等一等如何?”

    尚四郎一怔,转眼他恭敬地应了声是,警告地瞪了一眼尚缇后,他这才心事沉沉地退了下去。

    尚四郎一退,卢萦便向塌后仰了仰,她垂着眸抚摸着一块玉做的纸镇,口中则淡淡说道:“你叫尚缇吧?在此番来成都之前,我二妹卢氏阿萦跟我提起过你。”

    她这话一出,尚缇腾地抬头看向卢萦。只是看着看着,她的唇动了动,目光中隐隐带上了几分狐疑。

    看来,这个好友是有点认出她了。

    不过以卢萦现在的面目,她也不怕被人怀疑。何况,她所编造的那身世,也让罗子有意无意地外泄了一点。

    本来听了卢萦这话,尚缇是应该大喜过望,向她询问卢萦的近况的,不过因为对眼前这个郎君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向来性子直接的尚缇,那些违背她本心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在一阵沉默中,卢萦动作优雅地摩挲着玉纸镇,淡淡说道:“得了阿萦的吩咐,又在船上巧遇了那个叫陈嫣的美妇人后,我让人调查了一下你的情况。”

    卢萦把纸镇放下,慢慢站了起来。她负着双手踱出几步,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光,淡淡说道:“你们尚府牵涉到了荆州翁氏购粮案的事,我也知晓了。我已派人前去调查,如果尚府清白,我会向陛下陈情!”

    尚缇听到这里,腾地头一抬激动地看着卢萦。

    她张了张嘴,颤声唤道:“阿萦……”才叫到这里,她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马上喃喃续道:“你是阿萦的大哥,便也是阿缇的大哥,以后我唤你大哥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掏出手帕胡乱拭了几下后,尚缇哽咽道:“我们想了很多门路,找了很多人……大哥,这世上只有你和阿萦才是这样,不用我说什么,便早就看到了一切,还帮我想得周全。”说到这里,她突然双手捂脸,一屁投坐在地上,竟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在外面尚四郎的心脏猛然一紧中,只听得她大哭道:“呜……大哥,我好想阿萦,我好想好想阿萦啊!整整两年了,她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消失了。她如果一直在,怎么会容许陈嫣欺负我到这个地步?”

    外面的尚家四郎听得迷迷糊糊时,卢萦转过头来,她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半点仪容的尚缇,心中暗叹一声。

    她踱出几步,声音放缓,以一种温柔得让人舒心的声音慢慢说道:“别哭了,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替阿萦给你做主便是。”

    这话一出,尚缇却是哭得更悲伤了。她泪水滚滚而下,似乎想借由这次大哭,把陈在心中的所有的悲伤和无力,全部泄了出来。

    卢萦看向尚缇,心中闪过一抹怜惜。这尚缇与从荆棘中成长的萧燕不同,她家中势大,又一直宠她,可以说,在出嫁之前,她是娇养的憨小姑,很少正面应对人间的种种险恶和鬼蜮伎俩。

    直到尚缇的哭声止息,卢萦才低叹一声后,轻轻说道:“你那个夫婿伍城,非是良配,这次你家族被荆州翁氏案牵连,实际上与他有关。”

    尚缇似是被她的话呆住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卢萦看向她,慢慢问道:“他在外与他人之妇勾搭不清,在内嫌弃你这个妻室。这样的男人,尚缇,你可愿与他和离?”

    “和离?”尚缇重复了两遍,她抬起头轻轻说道:“大哥你误会伍郎了,他为了端方清正,很有清名的。我嫁他之后,心还放在王尚身上不曾收回,他也没有怪我。他人真的很好的,大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卢萦转头看向她。

    她一直知道,一个人认定了另一个人,别人说得多了,她不但不信,反而会对说事的人生出嫌隙。

    当下卢萦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或许真是我误会了也不一定。”

    暗叹一声,她命令道:“让你四哥等久了不好,尚缇,你先出去。”

    “好的大哥。”尚缇站了起来,她转眼看着卢萦,想到自家出了事后,四处奔走却徒劳无功的痛苦,想到这人一来,便站出来要替自家解去这等大难。不由眼中泪水又开始汪洋而下。连忙拭去泪水,尚缇眷恋地说道:“大哥,你真与阿萦一样对我好。”

    卢萦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尚缇离开不久,卢萦便对罗子命令道:“江州一地,可有什么人才出众,擅长于男女之道,混迹青楼的浪荡子?”

    罗子虽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恭敬地应道:“有的有的,有好几个呢。”

    “尽快把他们都叫过来,我有用。”

    “是。”

    在罗子奉令紧锣密鼓地去安排时,卢萦则带着那些下属,开始朝成都的各大市集中跑。

    远远望着卢萦出出入入的马车,停靠在街道角落处的一辆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靡柔动听的声音,“他也叫卢文呢……四哥,这几天你可有打听清楚,看明白这个人了?他长得与卢氏阿萦相似处不多,可是四哥,不知怎么的,自从看到他露出面容后,我这心里就奇奇怪怪的。好似,这个卢文与那卢萦是一个人似的。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卢文在洛阳这么大的名头,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子假扮的?”

    这时陈嫣的声音,不再有半点烟视媚行的味道,反而显得十分的冷静精明。

    朝着卢萦的马车又盯了一会后,她喃喃说道:“四哥你不知道的……他还没有露出面容前,我就中意他了,他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那么渴望能得到的男人啊。四哥,你一定要派人接近他。这男人与女人很好区别的,只要让他到青楼里坐一坐,或者送个美人到他怀中嬉戏一会,就什么都知道了。四哥,我家那老头一时片刻还来不了成都,我也不好宴请他。这事你得帮我。只要他真是个男子,我一定会让他以后永永远远都只属于我一人。”

    陈嫣一口气说到这里后,过了半晌,陈术的声音才传来,“这人来头太大,身边的能人太多,以我现在的身份,只怕约不到他。”

    在陈嫣不满的娇哼声中,陈术连忙低声下气地说道:“阿嫣你别生气,四哥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吐完这三个字后,痴痴望着卢萦的陈嫣,想到他那俊美冷峭的面孔,想到他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想到他一呼百诺的威风,想到他那修长贵气的手……突然的,陈嫣春潮泛滥了,马车中,只听得她轻喘出声,靡软地唤道:“阿昌,尚缇那夫婿伍城不是也到成都来了吗?你马上让人通知他来找我……啊,我这么多男人中,伍城最是会舔。我光想想他那舌头功夫,我整个人都酥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格格一阵笑,喘息着又道:“我那老头不是说,这一次尚府逃不了了吗?啊,把尚缇也悄悄叫来吧。我要她亲眼看着她那清正儒雅,让她仰慕的丈夫是怎么在我塌上做狗的……她不是崇拜她那丈夫吗?要是因此给气得疯了,傻了,痴了,那可多好玩啊?对了,尚缇的娘家都要倒了,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有来求我?我还等着她跪在我面前,给我洗脚捶背,我还想重重踩几下她那张嚣张的脸,踢几下那令人恶心的嘴呢。四哥,你说我要是让她把我的洗脚水全部喝下去,她为了她那家族,会不会忍了?”她说到这里,似是迫不及待了,声音一提娇喘道:“阿昌阿昌,你怎么还愣在那儿?快去叫伍城来啊,快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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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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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嘿嘿,新书上传,求推荐票PK票支持呢。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凤月无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月无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月无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