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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凤月无边txt下载     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亲人会面

    闭门抄书的卢萦,为了早一点与卢云见面,只得日夜赶工,在把女诫抄写十遍时,已足过了三天四夜,而卢萦,更是双手酸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她把抄好的东西放在刘疆几前时,挨到他身前,眼泪汪汪地唤道:“阿疆,手好酸。”她把手一伸,“要揉。”

    刘疆抬起头冷眼看着她。

    看着看着,见左右无人,他手一伸把她扯到怀里坐好,一边胡乱揉着她的手臂,他一边冷冷说道:“可知道错了?”

    卢萦连忙点头,使劲点头。

    她不点头也罢,她一点头,刘疆明显更郁闷了。他冷着脸哼道:“永远都是这样,总能知错,就是不改!”

    卢萦闻言一笑,把头埋到了他怀中。

    两人在书房中腻歪半天后,再出来时,刘卢氏已然不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白衣卢文了。

    这白衣,从古到今都是庶民喜穿,后来世人便用白衣来代表没有官职在身的人。而卢文因为这一年出的风头,“白衣卢文”都成了她的名字了。

    卢萦走出时,得了消息的卢云已经赶了过来。一见到她,卢云便欢叫一声冲到了她面前。

    紧紧握着卢萦的手,卢云竟是红了眼眶,他沙哑地说道:“大哥,我离开洛阳的时候,你被阴澈带走了……这大半年中,我每天都等着你的消息,生怕一个不好,我的大哥就人头落地了。”

    卢萦猛然与他抱成了一团。

    卢云与卢萦一样,是那种身段修长如柳的体型。现在卢云比卢萦略高一个指节,这般抱在一起,卢萦才发现,他还是比自己壮实多了。抱了一下,她便略略推开卢云,侧头打量着明显壮实了,高大了,由一个少年完全变成了青年模样的卢云,看到他那明显沉稳了的眼神,卢萦笑了起来。

    然后,卢萦扯着卢云,坐在桃花树下,低声把自己这大半年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

    因为她知道,她说得越详细,卢云就会越安心。

    两人这样凑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后,卢云握着姐姐的手,笑道:“大哥,总算拔云见日了。”

    卢萦点头叹道:“是啊,总算拔云见日了。”

    卢云瞅着她直乐,又道:“大哥来到武汉的声势可真是惊人!白衣卢文,卢行首这个名字,直到现在还是武汉人谈论的重点呢。有人看到我后,还凑上门问呢,说我与卢文长得相似,又同姓卢,可是亲戚?”

    他得意地说到这里,突然凑近卢萦,咬牙说道:“大哥,你明明早就来了,可刘疆他却说你还在后面……你现在眼圈都是黑的,被他抓住给处罚了?”

    他想也不想便直接说出这个结果,实在是这种情形他见得太多了。

    卢萦听弟弟说到这个,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咳嗽一声,道:“元娘是不是不能出门?我去见她吧。”

    “好啊。”卢云笑逐颜开地说道:“她一直念叨着你,见到你,一定会欢喜得无以复加。”转眼,他又郁闷地说道:“青元居士一直不许我们见面。还老说,去年虽是非常时机,可我与元娘是未婚夫妇,居然住在一起那么久,实是于礼不合。因此,她见到我后,老是横挑眉毛竖挑眼呢。”

    卢萦笑道:“我就知道她会不满。”她站了起来,“一起去吧。你别与元娘见面就是。”

    “好的。”

    姐弟俩坐上了一辆马车。

    卢云与大哥同车,他还在很多话没有说呢,一边挑着自己在荆州一地的事情跟卢萦说了一些后,他得意地说道:“大哥,我把元娘保护得很好呢。”

    卢萦一笑正准备夸奖他两句,卢云眼圈又是一红,他闷闷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只能躲在一旁,丝毫帮不上大哥。”

    卢萦拍了拍他的手背,没有多说什么。

    走了一会,一行人来到了元娘现在借住的柳氏府第。

    这柳氏的当家主母也是姓元,与元娘的母亲是远房的族亲。当年元娘的嫁妆,青元居士便是通过柳府出手拿回来的。柳氏算是青元居士最信任的人,卢云也是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后才发现,这柳府当年并不曾与元娘的父母发那些国家动乱之财,他们诗书传家,特别讲究操守。后来元娘被欺凌后,却是他们从中干预最多。要不是他们频频关注,元娘只怕早就被前夫的一家给弄死了。

    此刻,元娘正站在柳府专门腾给她的院落里,一脸的喜悦之色。而她的身边,则围了十数个小姑。

    这些小姑,有半数在以前便与元娘见过面。只是那时的元娘内向卑怯,她们最多就是与元娘说一句话罢了。在她们的印象中,元娘一直是个可怜的,让人同情的孤女。

    可这一次她回到武汉后,却是形像大变。虽然如以前一样的老实内向,可她的身边总是婢仆成群,她身上所穿的衣裳,所梳的发式,所佩的玉器金银首饰,都是专门定制,还有人专门打理。

    而那些专门的侍侯,令得原本姿色寻常的元娘,一跃而变得楚楚动人。连她的气质,也因这一身的行头由内向卑怯变成了温婉可人。

    想这些小姑,哪个不是大府人家的?哪一个不是在衣食住行上有人专门侍侯,化妆打扮上婢女专门用心的?眼看着这个往日极不起眼的可怜之人,变成了与自己一样气派一样美丽的小姑,她们心下说是不好奇,私底下说是不议论,那是不可能的。

    在听到元娘要再嫁后,她们原以为定然是嫁个不怎么样的鳏夫,可让她们断断没有想到的是,她嫁的居然是白衣卢文的弟弟,一个年纪比元娘还要小一二岁,长相非常俊秀,气质温雅,连亲也没有定过的少年儒生!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们这个圈子里,简直是一片哗然。

    那时,卢文在朝堂上的失势得势,她们也有所耳闻,自从太子重新回到朝堂当了太子后,她们原本的感慨,这下子完全变成了羡慕。

    元娘一个父母不在,相貌又不怎么样,还嫁过一次人的女子,凭什么能嫁给当朝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卢文的唯一弟弟?而且这个弟弟还人才俊秀,品性端方纯良?

    敢情这世上,还真有傻人有傻福这一说?

    在元娘住入柳府后,她们成群结队的来见元娘。第一次连话也没有话,便被站在元娘左右的那些婢仆的气势,给镇住了。当偶然中听元娘说,这些人全部都是卢文亲自过目,一个个挑好安置在她身边后,众小姑再也不敢对元娘有半分轻视了。

    便是嫡亲妹妹,如元娘这样得卢文的宠的也不多。看来这元娘还真是苦尽甘来,后来居上了。

    此刻,在众小姑的叽叽喳喳声中,一脸喜色的元娘老是朝外看去。

    见她如此,一小姑打趣道:“元娘,你大哥来了会有人通报的。真是的,要不是与你家卢云也识得,知道你们感情很深,我们都要以为你嫁的是卢文了。”

    听到这个,元娘急了,她涨红着脸认真地说道:“大哥叫我二妹的!他说了,我就是他亲妹妹!我与大哥是亲情呢,你们不许瞎说。”

    众女嘻嘻哈哈起来,连声道:“好,不瞎说。”“你那大伯那么强横,我们敢瞎说吗?”“嘻嘻,强横不强横倒也罢了,世人都说,卢文之俊无人可以匹及,我们就看看好了。”

    笑闹声中,一个管事急急走了过来,朝着元娘行礼道:“元小姑,卢文过来了。”

    什么?

    在元娘喜得连忙走出时,她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嘻嘻哈哈,说笑不禁的同伴们,这时都安静下来,每个人还有点紧张。

    她们也是紧张,白衣卢文,风月行首这些名头是那么的响亮。这些小姑虽是生在世家官宦里,可她们的心中,还是有着绮色的浪漫的梦的。

    在那个梦里,卢文能不能再当官,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不对,应该是说,白衣的卢文,激流勇退,视权利富贵如无物质卢文,俊美如月,一呼百诺,令得那些底层人心悦诚服的卢文,宛如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物,他身上没了世俗的枷锁,他简直就是被贬下凡间的谪仙人。

    于一双双带着梦幻般,屏着呼吸的关注中,只听得前方一阵喧哗声大作。

    众人齐刷刷昂头看去。

    这一看,她们便看到了那个在柳府几个少年和管事婢仆地筹拥下走来的白衣美男。

    此刻正是春光烂漫,路旁桃树梨树成荫,桃花梨花掉落在地,铺成了一条厚厚的粉色花路。而在这花路当中,那个一身白衣,俊美得让人无法形容的美男子,正悠然而来。

    一时之间,众小姑直是屏着了呼吸,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白衣卢文朝自己越走越近。

    这般走近,她们越发为卢文的俊美感到目眩神迷,一个个心里想道:这卢文,竟比自己想的还要俊上几分!

    就在她们如痴如醉时,元娘突然发出一声欢叫,只见她提起裙套,像只兔子一样冲到了卢文面前。在离他只有一步远时又仓惶站定。定定地瞅着含着笑,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卢文,元娘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在哭得眼泪汪汪,鼻尖通红中,元娘哽咽道:“大哥,你怎么才来?”她泣不成声的,“大哥,你怎么才来?你怎么能才过来看元娘?”

    元娘这个反应毫不作伪,当下令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太子’

    这时,卢文低声低气地解释道:“是大哥的不是,元娘别伤心了。这大哥不是忙着吗?还有阿云也一直陪着你,你就别伤心了。”

    卢文的声音很柔,似是被元娘的大哭弄得手足无措。看他那脸上满满的歉意,哪一点像是逢场作戏?

    这里的人虽然都清楚,元娘不惯说谎也不会说谎,可直到这一刻,她们才明白元娘所说的,“卢文对她如亲妹”的意思了。

    卢文不停地哄着,哄得满头大汗而元娘哭得越发厉后,他腾地转头朝后面叫道:“阿云,还躲着干嘛?你的女人你来劝!”

    声音一落,一个与卢文五官有六分相似的俊秀少年腼腆着走了出来,这少年,赫然是与元娘定了婚,正准备大婚的卢云。

    看到卢云朝自己走来,正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元娘羞涩了,她打了几个呃后,低着头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一边拭着脸,一边悄悄地转过身子,不让卢云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卢云忍着笑,他走到卢文面前后,说道:“元娘你别怪我,这是大哥让我出来的。我只打算躲在后面看一看你的。”

    这老实话一出,元娘的脸腾地红了,这时的她,只顾着低头羞涩,哪里还顾得哭了?

    见到元娘终于恢复正常,卢文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心情看向众人。见到一众羞答答地看向他的小姑,卢文风度翩遍地一揖,笑道:“你们定然是元娘的手帕交了?多谢你们这几个月来对元娘的照顾。她性子纯直,或有不善言辞处,还请各位小姑不要见怪。”

    众女万万没有想到,卢文一开口便是替元娘说情,这便与她们没有想到,元娘竟然与自家大伯这么深的感情,而她的未来夫婿卢云不但不介意,还一副无比习惯的模样一样。

    在她们愣神之后,乱七八糟地向向着卢文还礼后,卢文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侧过头向元娘问道:“这阵子过得好不好?可有人欺负你?”

    元娘还没有开口,卢云已叫道:“大哥,我也在呢,她怎么会被人欺负?”语气颇为不满。

    卢文哈哈一笑。

    元娘也笑了起来。

    于笑闹声中,卢文与元娘和众人说了一会话后,转向元娘笑道:“明儿我去看望青元居士,你要不要也去?”

    元娘高兴地说道:“要的大哥。”

    “那就这样定了。阿云也去。”他朝众人点了点头后,洒脱一揖,笑道:“我事务繁忙,先告辞了各位。”说罢,风度翩翩地去得远了。

    而卢文一走,卢云自也是必须离去。他看着眼巴巴瞅着的元娘,想道:这么多人盯着,害得大哥与元娘说话都不能尽兴。寻思中,他也施了一礼后,提步追上了卢文。

    众小姑本来就是冲着卢文而来,现在卢文都离去了,她们也是意兴索然。陪着说了一会话后,也一一告辞离去。

    直把她们送得远了,元娘站在大门口还不愿意回府。她朝着卢云姐弟离开的方向遥遥望着,想道:还要等到明天才能见面呢,这太阳怎么还不沉下去?

    正当她胡思乱想中,一个熟悉的女子声唤道:“元娘?”

    元娘回过头去。

    她对上了昔日的小姑杨梅。

    现在杨梅挽起了头发,已是妇人打扮。她面容黯淡,哪里还有当小姑是的神采飞扬目中无人?

    在她看向杨梅时,杨梅也在打量着她,见元娘比起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她的神色复杂无比。

    这时,元娘走了过来,温和地看着杨梅,元娘轻声问道:“阿梅,好久不见了,你还好不好?”

    杨梅抿紧唇没有回答,而是尖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过得好,你不用在我面前炫耀!”

    听到她语气不善,元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低着头急急转身,便想躲开。

    这时,杨梅唤住了她,“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元娘一怔,回过头来。

    杨梅削瘦黯然的脸上满是掩不去的戾气,她尖声道:“上次我大哥相了一户人家,可才走动一次呢,便被人破门而入,把他给赶了出去。他刚开始还以为是那女人的前夫派来的,可后来他发现,只要他接近女人,便有这样的人出现……这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元娘先是一怔,转眼明白过来,这事是大哥卢文安排的。他在自己离开武汉前往洛阳时说过,他会让杨郎清清白白地等着她决定要不要他。

    见到元娘怔忡,杨梅的脸上闪过一抹不甘。她妒忌若狂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心里想道:若不是她,自家也不会败,自己大哥也不会被家族赶出去,自己也不会嫁妆没了婚事不成,给配了那样不成气的男人。就为了眼前这个人,那卢文竟然出手毁了自己一家,他也太狠了!当然,元娘这个贱人也不是个好货!

    元娘正准备说些什么,一眼瞟到杨梅的表情,已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她,竟是话也不说了,转过身急急便走。众护卫见了,连忙筹拥着她入了府。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后,元娘想到杨梅说的话,便派人转告卢文,让她不要再理会自己那前夫。卢萦得到元娘的信后,马上撤去了所有监管杨郎的人马,放了他自由身。

    杨梅才开了一个口呢,哪知还没有回过神来,元娘就给逃了。她有心想追上去,可想到元娘身边的护卫,心下便是一怕。再看到柳氏的门第,想到自个现在的身份,又是不敢。于是,她在门口直转悠了大半天,一直不见元娘出来,只得怏怏返回。

    卢萦与卢云在外面又转了一圈,说了一二个时辰的话后,便分道扬镳。

    回到府中,她朝着一护卫问道:“主公呢?”

    “主公刚刚回府。”

    卢萦点了点头,提步上前。

    刚刚来到台阶处,她还没有入内呢,便看到郭允从书房中退了出来。

    他退出来也就罢了,只是在见到卢萦时,那一脸的笑容怎么看都透着猥琐?

    卢萦蹙眉,她目送着郭允从自己身边扬长而去,寻思了一会,她追上他,负着手慢慢问道:“你又告状了?”卢萦冷笑道:“我说郭大郎君,你就不能出息点?有啥事咱们正面交锋。”她眼珠子一转,坏笑道:“要是你嫌这里不好谈事,可以挑一家青楼。我现在是他们的行首,保准你怎么玩也不要钱!”

    听到这里,郭允冷笑起来,他停步回头,“可惜不管我进了哪家青楼,在我醉后陪我的,都是这武汉城万里挑一的老丑恶妇吧?而且这老丑恶妇还不止一个?”

    卢萦闻言,不由睁大了眼。

    过了一会,她蹙眉道:“主公告诉你的?”

    郭允连连冷笑。

    不过他冷笑一阵,又得意起来。得意的笑容中,他朝卢萦好声好气地说道:“主公正等着见你了,快进去吧。”

    这话一出,卢萦越发警惕地睁大了眼。

    在她低头寻思时,郭允哼着曲已扬长而去。

    目送着郭允远去的身影,卢萦眉头蹙了一会后,衣袖一甩,也不坐马车了,风度翩翩地朝着大门外溜哒而去。

    她刚刚走到门口,陡然的,刘疆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去哪儿?”

    卢萦身子一僵。

    她慢慢转过头来。

    迎上刘疆,她已是笑容温文一派倜傥,“阿疆,说你刚才出门了?”她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诚恳地又道:“主公,有一种人正如圣人所说的那样,最乐于“毁人不倦”,你乃堂堂太子,那种人的话千万听不得。会上当的。”

    刘疆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静静地看着她走近来,看到她在自己面前立定,看着她讨好谄媚地冲着自己直笑。

    慢慢的,刘疆说道:“我刚才在外面转悠时,听到很多人提到白衣卢文,还提到他编的曲目。”

    缓缓的,心平气和地说到这里,刘疆又道:“见众人兴致高昂,便是孩童也不时拿着嗓子唱上一句里面的曲调,孤也心动了。”

    他这个‘孤’字一出来,卢萦便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她的双眼开始移来移去,寻思着该从哪里夺路而逃……

    刘疆盯着她,慢慢一笑,这一笑,直令得卢萦寒毛倒竖间,他才继续开了口,“孤只看了一个唤做‘感天动地帝子情’的曲目。卢文,孤不看这个,还真不知道世上居然有那么痴情的丈夫,他为了那破落户的小家女,可真是什么事都愿意做啊。他为她杀了那个心黑手毒,愚蠢不堪的亲信婢女,他在知道她病了后,背着她在大雨中狂奔,他为她跪在神医面前乞求,他为她要死要活的……”

    刘疆露出雪白的牙齿,轻声呢喃道:“这可真是深情啊,孤长得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深情,这么让人看了就想掉泪的男人!”

    一滴,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在刘疆地盯视下,缓缓流下了卢萦白皙的额头。

    冷汗直冒着,卢萦勉强陪笑道:“这个,主公,这个我有解释。”

    刘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卢萦讷讷说道:“是这样的,我所编排的五个曲目,其中四个是用于正式演出的,这呢是最后一个,它与前四个都不同,这个多用民间俚语,我吩咐众青楼每逢节日便在闹市中或酒楼前表演,主要是给妇人们看的。而且,醉梦楼中的人得了曲目离开洛阳后,我特意派人追加了一句,这节目里的太子,是前朝太子,再则,它不过是痴妇梦呓之曲,世间痴儿怨女看看便可,千万不能当真。”

第三百一十三章 热闹的武汉城

    她说到这里,无比巴结地媚笑道:“主公你看,话都说得很明了,都说了是瞎编的,这里虽然与前四个一样,讲的也是太子的故事,不过这是前朝太子。真的,这个曲目一点也不会影响主公你的英明神武,尊贵威严的!”

    刘疆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淡淡说道:“讲的是前朝太子的故事?”

    “是是是。”

    “可孤怎么听众人议论纷纷,说是原本指的是现在的太子殿下,不过为了避开尊者讳,便挂在前朝太子名下?”

    卢萦连忙傻笑,“主公,这不能怪我,这是他们瞎想。真的,全是他们瞎想。”眼见刘疆一直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卢萦额头冷汗直下,“他们就是见到前四个曲目,指的都是殿下你的事,便误会了。”

    “误会了?”

    “是,是,真是误会?”

    “那第四个曲目中那句‘殿下本是痴情汉’,第三个曲目中那句‘虽是王侯亦情深’第二个曲目中那句‘相思如酒让人醉’,第一个曲目中那句‘无情人本是多情人’,都没有半点影射?也从头到尾,不曾出现过欲盖弥彰?”

    卢萦冷汗如雨,她白着脸勉强笑道:“是啊是啊,绝对没有影射,纯粹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刘疆闭上了眼,直过了良久良久,他才唤道:“卢氏!”

    “阿疆……”声音软绵绵的。

    刘疆没有睁眼,只是慢慢说道:“你说,孤该如何惩治于你?”

    卢萦睁大眼看着他,心下微微有点得意:看吧,你治到现在,手段都用得差不多了,效果则没有半点,也头痛了吧?

    仿佛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刘疆睁开眼来冷冷地看着她。

    卢萦连忙低下头,她寻思了一会后,低声说道:“再把我关起来,抄十遍女诫?”

    刘疆冷笑道:“说起这个,孤还真不明白了。你抄到现在也背得了吧?”在卢萦点头中,他恨声说道:“可怎地抄来抄去,你都不学一学上面的内容。孤罚你多时,也就是让你那一手字写得更端方飘逸?”

    卢萦老实地回道:“阿疆有所不知,这学东西虽然是用来使用的。可知识浩如烟海,不是应该于我有利者才用之,无利者弃之吗?”顿了顿,她小声加上一句,“再说,卢文名头这么大,一手字过不去也是不好听。我平素一直静不下心来,借阿疆给的机会修身养性,把字练得更好一点,也是好事。”

    刘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敢情他罚她禁闭,让她抄写女诫,这便是效果了?

    他想到在扬州时,那两个庶民对他的打趣,想到今日今日,卢氏猖獗到公然向天下人炫耀她驯夫有术,心下便郁怒到了极点:这样下去,他与那些惧妻的蠢夫有何区别?

    当下,刘疆黑着脸喝道:“出去!”

    见卢萦看向自己,他咬紧牙关再次喝道:“给孤出去——”

    卢萦连忙应了一声,乖乖地溜了出来。

    在她出门时,迎面遇上了郭允。

    卢萦凑近他,低声说道:“你可有对阿疆说什么?”

    本来她以为郭允不会回答的,哪知郭允却非常大方地笑道:“这个啊,我只是对主公说了一句话:连一个妇人也治不了,谈何治理天下?

    这话一出,他满意地看着卢萦额头上冒了汗。当下迈着八字步,哼着曲高高兴兴地进去了。

    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刘疆这次明明发了这么大的火,她都准备接招了,他却像是忘记了那事一样,与她相处时,一如以往。

    而这时刻,给卢云元娘新造的府第,历时七个多月后,正式完工。而此时,离大婚不过二十多天。

    卢云的新府第占地约三十余亩,不算太大,因是名匠施为,府中花草萋萋,假山林立,六幢小楼掩映在树木当中,格外秀致。府中湖水直接与河道相连,水波泛碧,鲤鱼翻飞。

    因新府中一切都已准备好,接下来,便是搬家,处理细节的地方,为马上就要来临的大婚做准备。

    就在这时,武汉的众青楼,在得知大婚的少年真是白衣卢文的亲弟弟后,众家联手,自愿在卢府之外设一舞台,每日两场,一连表演半个月,以恭贺卢云大婚。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消息一经传出,众人奔走相告。因表演的是极有实力的大青楼,一时之间,消息如箭一般向四下扩散。当由醉梦楼拉开第一场时,卢萦竟是听到,萧燕尚缇还有文庆王尚他们,竟日夜兼程,从水道赶来了武汉。

    这一日,卢萦来到码头,今天,罗子会从汉阳赶来。他赶来时,还带回了卢萦姐弟俩所有的藏书。而卢萦此来,是为了迎接他的。

    因白衣卢文现在名头太大,卢萦为了不让他人围观,便换上了一袭黑袍,戴上了斗笠。

    武汉码头,现在也在刘疆和卢萦的掌控之下。此刻,看着这忙忙碌碌的码头,卢萦想道:去年刘疆惩治阴氏一派,给留下了大片空白,他用全力把自己的实力塞进去。所以这次他抽空与自己到扬州武汉来玩,也是忙里偷闲了。

    这时的卢萦都没有发现,自己几乎是一有空闲,便在想刘疆,左也是阿疆,右也是阿疆的。

    就在这时,刚刚被刘疆用飞鸽传唤回来的执九在旁说道:“郎君,他们到了。”

    卢萦连忙抬头。

    视野的尽头,一前一后出现了两条大客船。客船上人头涌涌,一个个都昂着头兴奋地指着武汉城叫着什么。

    另一护卫在旁笑道:“这阵子武汉的这个码头可一刻也没有闲着,这附近能赶来的,都在赶了。”他转向卢萦看了一眼,“白衣卢文这个名头可太大了。”现在是连他们这种护卫也在直呼白衣卢文的名头大了。

    卢萦听到这里,却是露出雪白牙齿一笑,“太子的名头也大。”

    她这话一出,执九和那护卫都不吭声了。他们低下头暗暗想道:这卢文坑殿下,都坑成习惯了。被她弄了这么一曲,整个天下间,怕是无人不知殿下乃是痴情重情之人,等以后卢氏入主中宫摆明身份时,只怕那些想往宫中送女儿的大臣们,念到陛下和阴氏的前车之鉴,对比殿下与卢氏的忠贞情义,只怕也没那心思了。毕竟,最美的女儿,如果入不了帝王的眼,还有可能因此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这事是谁也要衡量衡量轻重。

    就在他们寻思之时,卢萦突然轻咦一声,道:“真是巧啊。”

    众护卫抬头看去。

    此时,第一条大客船已经靠上了码头。这条大客船上,坐了满满一船人,而那些人中,赫然有不少是汉阳平府的。卢萦略寻了寻,戴着纱帽,身材瘦削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平因,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父母身后,朝着岸上走来。

    又看了一眼,卢萦发现那呼来喝去指挥着众人搬运行李的船主人,不由侧头低声问道:“这船是平府的?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走水运了?”

    那护卫回道:“是罗子安排的,他见成都到武汉这一段水道完全被我们控制,便让平府购置两条船,一为货船一为客船。因为生意奇好,平府已放弃别的经营,专心专意干起这个。”

    说到这里,他问卢萦,“郎君,可是要把他们赶离这一行?”

    卢萦摇头,她淡淡说道:“不用,这家人蹦不出什么东西。罗子已经把人安插进去,把他们牢牢掌握了。”

    那护卫点头,他凑近卢萦,又轻声问道:“郎君,众大青楼弄出这事,引来到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人看穿你的身份?”

    卢萦闻言淡淡说道:“到时我会安排一个真正的卢萦出场。”说是这样说,她还是有点苦笑。这众大青楼联手给卢云贺大婚的事,据他们自己说,是他们为了给卢文一个惊喜,自发组织的,而且是把消息散播后,传到卢萦耳中,她才知情。

    所以,等她知道时,消息已然扩散,木已成舟,只能‘欣然笑纳’。

    护卫低声道:“一个真正的卢萦?”

    卢萦低笑起来,她慢慢说道:“不久你们就会看到了,还不止是一个卢萦哦……这可是我混入风月场中的另一收获。”

    众护卫相互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卢萦再次轻咦出声,说道:“那船上!那是萧燕,还有尚缇文庆,还有王尚……今日我运气真不错,居然也给遇上了?”

    说到这里,卢萦笑道:“这下武汉可真是热闹了。”

    一护卫在旁笑道:“是啊。不过卢云大婚,这些熟人光是听了名字,也会想来。何况还有这般热闹?”

    卢萦点头。她慢慢笑道:“是啊,幸亏我已准备了一个卢萦了。”她说得缓慢,笑容颇有点高深莫测。

    武汉码头很大,可以同时容纳四条大船下货。此刻,直在后面的大客船,那载了萧燕尚缇等人的大客船,也在另一个码头上停了下来。

    望着混在他们当中,正大步走下的罗子,还有跟在罗子身后密密麻麻的担着书,提着箱的仆役,卢萦笑道:“我先走了。留下二人给罗子帮忙,这些书,全部送到我弟弟的府中去。”

    “是。”

    看着卢萦的马车离去,执九轻声问道:“卢文似有点紧张?”

    旁边一护卫应道:“她不是又大大的惹恼了主公吗?主公直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她,她怎能不紧张?”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再见阴澈

    他知道执九想问什么,便朝平府众人和尚缇的夫婿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至于这些人,现在的卢文,已经不可能在意了。她现在已不是成都时的卢萦,这人都这样,站的高度不同,思考问题处理事情时态度也截然有异。”

    执九点头,他低叹道:“卢文行事,总是走一步算三步。这次看到主公与她相处,我才明白,强横至极如主公,竟也被她用那种柔丝缠计,一步一步给逼到了网中了。你看他昨日,卢文喊了一声肚疼才刚蹲着,他已伸出手给她揉搓了,虽然才一下就收了手,那也是因为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啊……依我看主公想惩治卢文,就如困兽犹斗,不过徒费功夫而已。”

    另一护卫却是咧嘴直笑,“头儿你担心这个做甚?我等只要主公大业能成,对上我们时宽和有度,赏罚分明就够了。”

    “那也是。”

    因是给白衣卢文的唯一弟弟贺婚,这一次,所有的青楼都下了大功夫。他们在通往卢府的道路上缠满彩缎,联合一些崇慕卢文,家有大量资财的人,把红毯铺满了卢府外的一条街道,在这十五日大贺期间,他们开了五百桌的流水席,任何坐着马车牛车前来的人,都可以不花费一枚铁钱的吃上半个月。

    方方种种的细节处,奢华处还有很多,要不是卢萦出面阻止,那些一心想把下九流成变成可以在台面上行走的众人,只怕会把这场婚宴弄得盖过皇家婚娶。

    卢萦在砍断大半措施后,留下这种颇有点暴发户味道的张扬奢华,便为了弟弟的婚宴专心张罗起来。

    大婚当日。

    到得这时,十五日的表演和流水席已然结束,卢府外停的马车牛车,不再复以前的混乱不堪,显得井然有序。

    刘疆身为太子,一直没有正式露面。他只是戴着纱帽,站在阁楼上看着这份有着浓烈民间气息的热闹场面。

    等酒过三轮,新郎迎回了新娘开始行礼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声。

    听到那喧哗声,执九低声说道:“主公,快看!”

    能让执九说“快看”的事已然不多,当下,刘疆顺声低头看去。

    却是喧嚣热闹,人来人往中,一辆华丽的马车长驱直入,在直驰到众位宾客当中后,白衣卢文和新郎卢云大步迎上,他们来到马车两侧,掀开了车帘。

    然后,只见一个高大俊伟,戴着纱帽的男子,牵着一个美丽妇人的手走下了马车。

    一看到那男子,刘疆腾地站起,他扶着栏杆盯了半晌,而一侧的护卫们,则是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又朝刘疆看上一眼,对上这两人几乎没有区别的身形气质,心下一片明了。至于刘疆,则是慢慢扯唇一笑,“光看这身形,便足有七八分相似,真是难为他了。”

    执九在旁点了点头,他也盯紧着那高大的男子,说道:“我见过此人真容,他面目与主公亦有七分相似。幸好这里没有见过殿下的人,不然,以此子的相似程度,只怕会让人犯嘀咕。”

    他又转向另一侧,看着那美丽的妇人说道:“这就是卢文换回女装,做回贵妇时的模样?”一直以来,卢文都是以男装示人,便是上次刘疆遇险,她从地道逃出相救,也因为行色匆匆不引人注目,而衣着朴素胭脂不施的。所以,她真正的贵妇模样,还没有人见过。

    刘疆恩了一声,道:“也是七八分相似。”

    说到这里,他转向那正与卢文兄弟行着礼的男子,眯着眼睛微叹道:“这就是她为孤找的替身?倒比你们以前找的都要好。”

    “是啊,稍稍改变一点,只怕能瞒过陛下。”

    他说到这里,一旁的人连同刘疆在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齐刷刷地沉默起来。

    如今太子一脉,可以说是情势大好。可不管情势如何之好,陛下偏了的心是扳不正的,所以,他们还是不可有一日一日的松懈。本来众人来到武汉后,日日感受着这种热闹喧嚣,心里也悠闲起来。这陡然见到个与刘疆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却生生提醒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万万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因此大有感触。

    下面,假刘疆牵着假卢萦的手,假刘疆因戴着纱帽,面目不可见,而假卢萦的脸上则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笑容到底有点疏离和陌生,令得又是惊喜,却又有点不敢相信的尚缇等人发了一会呆后,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旧友离去,直到宴席终了,她们也没能上前打个招呼。

    阳春三月的下旬,卢云和元娘的大婚,在一种极致的热闹和喧哗中落了幕。就在他们大婚后的第二天,刘疆便下了一道命令,在撤消了她身边所有的暗卫,只留下四个明卫在旁边后,连同特意赶来相助卢萦的执九也被刘疆带走了。

    然后,在刘疆的命令下,卢萦在卢云的大婚后第五天上了路。而在撤了她的暗卫的同时,便不知去向的刘疆,只留下一句他还有事,得耽搁几日再上道。到时他会追上卢萦,与她一道返回洛阳。

    此刻,卢萦便坐在了前往扬州的客船上。

    按她的计划是,选从水路转达扬州,再从扬州走官道返回洛阳。

    卢萦所乘的这客船不大,乘坐的人也就不多。

    上了船后,她一直靠着船舷低头寻思着。听到身边护卫的脚步声后,一袭白衣的卢文负着手低声问道:“主公真是有急事?”

    那护卫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卢萦显然心里有话,不得不找人说出,她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他好似对我没那么关心了?”收回她的护卫,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着她上路。难道,他是看中了什么女人,所以把她这个大妇给赶回家,好与那野花双宿双飞的快活去?

    刚想到这里,卢萦便悲伤地捂着脸,忖道:打住打住!再寻思下去,我都成怨妇了!

    客船还在稳稳地行驶中,它激起的一串串的水浪冲得老高,都高得让习惯了刘疆的温柔相待的卢萦,颇有点寂寞。

    傍晚时,船主人走了出来,叫道:“在前方的码头上停一下。”

    对上疑惑的客人们,他一揖不起,陪着笑脸说道:“刚才小人接到小人家族的飞鸽,说是有一批从扬州赶到武汉来看热闹的客人,在快靠近武汉时,听到热闹已经过了,一个个大为生气,闹着要打道回府。因那些人都有点钱势,小人的家族也不好得罪,便把他们放在这码头中,由小人一并送回。诸位放心,这船中舱房还多的是,不会挤着你们。再说呢,各位都是富贵中人,小人便是自己睡在甲板上,也不敢挤着你们不是?”

    上来的人只要不挤着自己,船上的人便不会计较这个。

    在船主人的连连陪礼中,客船在傍晚时分停靠上了码头。

    卢萦还负着手与护卫们闲话,蓦然的,一个熟悉的女子叫声传来,“刘卢氏?”

    这声音有点熟悉,似是方小姑的声音。

    几乎是方小姑刚刚叫出声来,另一个王婶子便捅了捅她,低声警告道:“你眼晕了?这明明是个丈夫!”

    方小姑这时也看清了,她喃喃说道:“是我眼花了。”

    王婶子叹道:“我看你不是眼花了,你是掂记着人家的夫君,给晕了头迷了眼。”她说到这里,一眼瞅到那回过头来的白衣郎君,连忙陪笑道:“郎君勿怪,刚才我家表姑子是看花眼了。”

    卢萦从鼻中淡淡恩了一声,她慢慢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美冷峭的面孔。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背影与刘卢氏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男子,居然俊美至斯!

    一时之间,方小姑傻子,王婶子等人也是一呆。

    在对面这白衣郎君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方小姑红着脸低下头,想道:我真是迷了眼,这么俊的郎君,我怎么会把他看成刘卢氏?

    卢萦的目光朝方小姑身后瞟了瞟,见了好一些熟人的身影后,她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看到他白衣翩翩地走了开来,好一些小姑还在目眩神迷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年颤声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他就是白衣卢文!白衣卢文居然到了这里了!”

    少年的声音,如石头落在湖水里,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于船上数十人同时尖叫声中,四个护卫同时走出,他们挡在卢萦的面前,用那冷煞的面孔挡住了众人地靠近。

    见白衣卢文又戴上了他的斗笠,那在河风中吹拂的身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众人也不敢唐突了。一个个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这时,方小姑喃喃说道:“王婶子,他的面目与也刘卢氏有点像呢……”

    她的声音很小。

    王婶子在旁扑哧笑道:“像也有可能啊,他们不是都姓卢吗?说不定便是同族兄妹。”

    这话一出,方小姑似是释怀了。转眼,方小姑小小声地说道:“不过他这么俊,这么了不起,这么神秘,哪是那个刘卢氏能比的?”

    那一边,卢萦静静地站在船头。

    就在这时,一侧的护卫说道:“咦,这时怎么有战船过来?”

    卢萦顺声看去。

    漫天的夕阳中,只见滔滔的江水尽头,正快速地浮现出数十个黑点。那黑点来势甚速,转眼间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那黑点越来越近,众人清楚地看到,来的是一些尖刀船,共有四五十条。

    看到这队伍森严的船队,船主人一凛,马上让人把大船移开让道。

    可就在这时,船上有人叫道:“他们朝我们来了!”声音一落,船上众人尖叫起来。不过这尖叫声,随着快船越来越近而越来越小。特别是看到那个站在最前面,身姿颀长如柳,脸戴面具的银袍青年时,有个小姑欣喜地叫道:“咦,这也是位美貌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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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为擒你而来(求粉红票)

    这时,众小姑都注意到了那银袍青年,对上他站在船头,破浪而来的颀长身影,看到那银色的面具,一时之间,众小姑竟是忘记了害怕,一个个目眩神迷起来。

    在她们的期待中,那银袍青年果然直直地向客船驶来。

    转眼间,他便乘着那快船挡住了客船。

    在船主人慌乱的跑来时,不知世间愁苦的小姑时同时发出一声欢呼,她们期待地看着这银袍青年,梦幻地想道:如果他看中的是我,这般河道截船,只为命令我上他的船,那可多好?

    在她们心慌心跳,期待无比时,船主人急急走到,朝着那银袍青年深深一揖,颤声问道:“不知郎君有何贵干?”

    银袍青年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转过头,瞬也不瞬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也转过头去,然后,他们看到了倚船而立,斗笠下的目光有点沉凝的白衣卢文。

    原来这银袍青年是冲着卢文而来。

    众小姑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越发心醉地想道:都是美男子呢,真好。

    在众人地注目中,紧张中,那银袍青年定定地盯着卢文,一大一小的船只以同样的速度航进中,银袍青年率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点沉哑,“阿文,抱歉了,你得与我走一程!”

    他这话一落,站在卢萦两侧的四个护卫同时抽出佩剑,齐刷刷挡在她的前面。

    对上这些剑拔弩张的护卫们,银袍青年面具下的唇,嘲讽的一扯,他淡淡说道:“没用的事,诸位还是不要做的好。”

    说到这里,他转向卢文,声音放缓,沉而温柔地说道:“阿文,要我亲自请你么?”

    语虽温柔,却实实在在是威胁命令了。

    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口时,卢文缓缓举起了手,说道:“收起剑。”

    “是。”她现在威望极高,众护卫早就对她言听计从,声音一落,只听得刷刷刷一阵寒剑还鞘的声音传来,众护卫同时收起来佩剑。不过,他们越发上前,呈包围状把卢萦紧紧地护在中间。

    卢萦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如此后。提着嗓子,清冷地唤道:“阴澈,你来此做甚?”

    她这话一出口,众小姑同时想的是,“原来他叫阴澈啊?”众男子则在想道:“这人居然姓阴,不知与阴皇后有没有关系?”如果与阴皇后有关的话,那他与卢文之事,则是朝堂之争。他们最需要做的,是缄默,是退避三舍。

    听到卢萦冷漠的声音,阴澈面具下的唇微微一扯,他盯着她,慢慢说道:“自是为了擒你而来!”

    随着他这句话落地,只听得一阵弓弦拉动的响声传来,却是这一瞬眼间,数十条快船把大船团团围住。快船上的众人,同时手挽强弓,那寒森森的箭头,一动不动地指着卢萦!

    陡然面对这真枪真箭的威胁,大船上惊呼声大起,而卢萦身侧的护卫,则齐刷刷脸色大变。

    卢萦定定地看着他。

    她在阴澈的脸上,看不出半点作伪,她也从那些指着她的箭头处,看不到半点犹豫。微微沉吟了一会,她微笑道:“阴家郎君好消息。”她的护卫刚刚被刘疆收去,一转眼他便出现了。说是没有内奸,她都不信呢。

    面对卢萦的嘲讽,阴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挺立在江涛浪头,不言不语不行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等着卢萦决定。

    一个护卫凑近卢萦,低声说道:“郎君,这下事有不妙了。他定然是有备而来。”

    卢萦点了点头,她低声回道:“他断断不会伤我,你们稍安勿躁。”

    说到这里,她脚步一提,白衣飘摇地动了。

    几乎是她一动,阴澈便同时喝令道:“搭木板,迎接卢文郎君!”

    “是。”

    快船迅速地驶来,不一会,便与大船紧紧挨在了一起。

    看到那搭好的木板,卢萦稍稍沉默之后,在众人紧张不安地盯视中,她提步朝那木板走去。

    看着她提步,众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后,也跟了上去。

    不一会,卢萦便跨过木板,在她身边的四个护卫要跟上时,阴澈冷冷地说道:“我这船小,装不了这么多人,跟两个便可。”

    他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因为随着他一开口,齐刷刷的,所有的寒箭同时指向了几个护卫。似乎只等他们一违背,便会乱箭齐飞,把他们射杀当场!

    看到这一幕,对上阴澈毫不动摇的表情,卢萦转头低语了两句,只带着两个护卫到了阴澈的快船上。而另外两个,则分别上了别的快船。

    卢萦一站定,阴澈右手一举。

    随着他这个动作,快船上的众弓箭手同时手一放,而众快船的船夫同时发力,于是,这些来时如箭的快船,以极快的速度驶动开来,转眼间,便载着卢文消失在茫茫浪涛中。

    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一个小姑惆怅地说道:“才见这么一眼呢,那银袍人都没有把面具脱下来让我见见……也不知这一生,还有没有遇到这等人物的机会?”

    另一个小姑则转向方小姑,笑道:“方氏,此两子与你念念不忘的刘卢氏的夫婿如何?”

    方小姑闻言寻思了一会,想了半天,她轻声道:“各有不同,都极俊呢。”转眼,她又低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别之后,便是相见永无期,我,我好生后悔……”她后悔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不过她不曾说出,王婶子却是明白的,在众女嘻笑过后,四下无人注意这边时,她朝着方小姑严肃地说道:“小姑,咱们做女人的,最不好的便是痴心妄想,别说刘卢氏的夫婿本是别人的男人,便是他身边没有女人,难道他就会中意小姑你?你这样老是放不下,会害了你自己的。”

    方小姑显然不耐烦听这个,她咬着唇倔强着一张脸,没有理会王婶子。

    当下,王婶子只能长叹一声,见方小姑这样,她知道说也无用,便不再多话。

    阴澈的快船上。阴澈朝着玉树临风般的卢萦看了一眼后,命令道:“发出信号,告诉众人我们已然得手!让他们马上发出飞鸽!”

    “是。”

    在几道响箭在空中唱响时,卢萦身后的两个护卫脸色大变:对方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难道说,阴澈截下郎君,是想把他当成人质?

    在他们的暗暗心惊中,一侧的卢萦慢慢摘下纱帽,把它随手交给护卫后,卢萦转过她那俊美冷峭的脸,一边任由河风吹得她的白袍猎猎作响,一边欣赏着滚滚的长江浪涛,微笑道:“我们这里去哪里?”

    “东南。”

    东南?整个荆州扬州之地都是东南。这回答也太广泛了吧?

    在卢萦转眸看去时,丢下这两个字后的阴澈静静地说道:“那里还有我们的人马。”

    卢萦一怔。

    过了一会,她凝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阴澈的语气毫无波澜,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刘疆带人围住了四殿下。”

    阴澈的声音平静漠然,“刘疆手段毒辣,做事只问结果不顾其他,扬州西凤巷之事,实是让人闻之色变。现在四殿下有性命之忧,我只得以你为质,逼他放过四殿下!”

    顿了顿,阴澈转过头没有看向卢萦,“为了让刘疆着紧,一到地方,我会把你交给耿忠……刘疆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耿忠不会对你循私!”

    他这意思是说,他自己就会对卢萦循私,卢萦在他手中,完全威胁不到刘疆了?

    卢萦转过头。

    她看着天边的浪涛,好一会才说道:“四殿下是什么时候来荆州的?”

    “四殿下于半个月前抵达的建康,你们在武汉弄出这么大的声势,众臣以为刘疆一直在武汉呢,却不曾想到四殿下的行止,刘疆全然明白,四殿下如此小心,还是入了他布下的网。哼哼,王莽余孽,当朝太子行事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前朝的余孽老被他拿来说事。”见卢萦吃惊,他又道:“想来那网是你们在扬州时,刘疆就在布这个局。”

    卢萦却在想道:刘疆的这个行动,她也是听也不曾听到。便在扬州时,他与她日日厮混,虽是偶尔有忙碌,却也不像在这么大动作的人啊?

    见到卢萦的表情,阴澈马上明白了,她并不知道刘疆的这些动作。

    当下他垂着眸,淡淡说道:“刘疆此人性子阴狠,阿萦还那么相信他?”

    卢萦转头看向他。

    看着阴澈,卢萦自是听出,他这话中隐含的,劝导卢萦离开刘疆的意思。

    她唇动了动,她想告诉他,她早与刘疆秘密成了婚。可是在对上阴澈略显苍白的唇时,不知为什么,这话她却说不出口了。

    当下,卢萦想道:现在不是时候,这是船上,是长江中,他身边还有这么多部属。等到了安全地方四周没人的时候,再告诉他不迟。

    见到卢萦不说话,阴澈自嘲的一笑,他闭上了嘴。

    两人都这样站在船头,一时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澈哑着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已求过耿忠,便是刘疆不曾前来,也让他不要为难于你。”

    直过了好一会,卢萦才低低说道:“多谢。”谢过之后,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唇怎么这么白?”

    阴澈垂着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凝视着滚滚流逝的浪涛好一阵后,他才哑声回道:“上次从真定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刚刚痊愈。”

    从真定回来?

    卢萦一怔:从真定回来?不对啊,他与耿国从真定回来,出现在洛河时,她刚刚进入风月场,还特意驾着一叶舟去迎接了。那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她看着他,低声道:“什么病?”

    阴澈一笑,淡淡说道:“也无甚重病,不过是吐了点血虚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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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交谈

    平静漠然的声音混合在河风中刮入卢萦的耳朵里,令得她转过头去,好一个都没有回头。

    这时,阴澈坐了下来,他微笑地说道:“时辰还早得很,左右无事,阿萦,咱们说说话吧。”

    卢萦这时也站累了,她在他的对面坐下。

    阴澈向后一仰,右手闲闲地搭在塌沿上,目光微垂。

    看到他眼底泛青,卢萦低低地说道:“你平素里,还是要照顾自己的好。”

    阴澈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卢萦也闭上唇。直过了一会,她又低声说道:“我与阴田氏的事,可有为难到你?”

    阴澈这才睁开眼来。

    他静静地看着卢萦,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们不知道你与我乃是熟人。”顿了顿后,他笑道:“扬州西凤巷事故后,有些人怀疑到你卢文在刘疆一脉的地位和作用。而我们这些人中,你曾为耿秉贺过二十岁生辰,给了他很大的面子。所以,这几个月中,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很多人都去问他,他与你卢文到底有何关系,最初你们是怎么相识的,上一次卢文为何要给他贺寿,卢文这人,到底在刘疆身边,是个什么位置……”

    他垂眸微笑,“那时我曾想,我马上也要满二十了,不知阿文会不会也来为我贺寿。可经此一事,耿国却不停地说,中了卢文的陷阱了,卢文这是不费一兵一卒,便令得咱们自己人把耿秉闲置一侧!”

    他说到这里,又浅笑起来,“耿国对你印象不佳,一直觉得你擅于阴谋,城府太深。”

    在卢萦的沉默中,他轻轻说道:“这船上都是我的心腹,阿萦有什么话可以随便说出,不会有事的。”

    他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又慢慢说道:“据他们地调查人,你卢文,确实在太子刘疆心中地位不一般。阿萦,以后行事,你真得谨慎了。”

    以前他说这话时,是苦口婆心,这一次却带着淡淡的冷漠。

    卢萦看向他,低声恩了一声。

    阴澈继续说道:“刘疆从小便多疑,因此他的防范功夫,算是做得最到家的。直到如今,我们这边的暗部,还不曾在他身边成功地安插下什么人。因此,你的身份,直到现在还是只有我与耿秉知情。”顿了顿,他喃喃自语道:“只是阿萦太聪明了,都渐成众人的心腹之患,也不知这秘密,我们两个还能替你保管多久?”

    卢萦没有说话。

    春风刮过河面,令得这碧水泛起了一道道波纹。阴澈伸手从一侧的仆人手中接过笛子,便这般坐在塌上,闲闲地吹奏起来。

    他的笛子吹得十分的动作,只是里面盛载了太多的寂寞,太多的孤单,令得听的人直感觉到沧海桑田的悲凉。

    便这样,快船疾冲而出,激起的浪花冲天而起中,阴澈的笛声,一缕又一缕,如梦如幻,如花如月的在空中飘荡,飞扬……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见他垂下玉笛,卢萦突然伸手接过。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细致的,缓慢地把笛子拭净。然后,对着春风吹奏起来。

    卢萦的笛声,是在重复着阴澈同样的曲调,可从她的口中吹出,却生生带上了几分散漫和放旷。

    随着这一支曲吹完,卢萦伸手敲打着船舷,提着声音高歌起来,“说生死,看成败,却不知昔日始皇今何在?望江流,顺着游,一卷春风带走万古愁……”

    她的声音十分的清冷动听,混在这风声水声中,给远远地传荡开来。

    高歌过后,卢萦把笛子放在唇边,再次吹奏起来。

    在卢萦的笛声中,渐渐的,夜色降临了。

    在江面上浮起的云雾中,夜色完全降临时,一轮圆月浮现在天空上。

    阴澈仰望着那轮圆月,低声说道:“又是月圆了。”

    卢萦早就吹累了,她已放下了玉笛。听到他的感慨,她也转头看向那轮圆月。

    怔怔地看着那月亮,她直是发了一会痴,才突然出声了,只听得卢萦说道:“我的外祖母一家汉阳平府,在汉阳呆不下去后,曾赶到洛阳来寻我。”

    阴澈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事,不由转头定定地看向她。

    卢萦却没有看他,她慢慢站起,这般怔怔地看着那月亮,口里则继续说道:“我交给他们一些活计后,便把他们赶回了成都,这一次在武汉我也见到了,他们虽然比以前过得忙碌些,却过得很认真,还算不错。”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平因被休了,现在在娘家住。听说过得很不好,都被平氏的几个长辈逼迫着在道观里住上半年了。”

    她专注地看着前方,还在说道:“前不久我也看到了我曾经的未婚夫曾长志,他娶了一个世家女,女方势大,他过得很憋屈。还有上次我以卢文的名义回到成都,遇到了王尚莫远他们,他们都在掂记你,老向我问,你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卢萦缓缓转头,她温柔认真地看着阴澈,低低地说道:“阿澈,你呢,你过得好不好?”哑着声音,她的语速缓慢而沉,“所有的人,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快乐还是痛苦的,他们都不在原地了。阿澈,你也在别在原地呆了好不好?汉阳的少年相逢,墙角的月下吹箫,留在心底就够了,它不值得占据你的生活的。”

    她在劝他忘记他吧?

    只是这一次,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委婉温柔。

    阴澈定定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他闭上了双眼。直过了一会,他唇角浮起一抹笑,低语道:“傻姑子……要是能忘,我早就忘记了。这心它自己忘不了放不下,我有什么法子?”

    卢萦听到这里,却是眼眶一红,她转过头去,睁大眼睛让春风吹了一阵后,卢萦沙哑的声音缓缓地传来,“明明只是年少相识,只是那么相遇相晤过几回,怎么就成了你的障了?阿澈,我不想这样,我想你忘记我,忘得一干二净的,我想你幸福,与我一样的幸福。”

    她最后一句话吐出,却是直承她与刘疆相处,她很幸福了。阴澈直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他垂下双眸,直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清风虽好,明月不许……清风虽好,明月不许。阿萦,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早就明白,世间有很多事,不是人努力了就能行的。”

    “是。”卢萦轻应了一声。

    她看着江河中模糊破裂的圆月倒影,过了好一会,她才说道:“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幻,阿澈,你没有发现吗?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了。以往的你我,早定格在记忆里,我们其实已经变得判若两人了。”

    阴澈知道,卢萦依然是在劝他,要他忘记她。她告诉他,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卢萦,其实早就变了,她变了,他也变了,他们的心态都变了。现在之所以还念念不忘,只是因为自己固执地把记忆留在当初,固执地不相信彼此早就已得面目全非而已。

    当下,他哑然失笑。笑了一会,他唇角微微一翘,轻浅地说道:“阿萦,你知道我这次为何吐血么?”

    卢萦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为什么?”

    “那日你来江上迎我,白袍飘拂,举止洒脱,自在得意宛如神仙中人。当时我看了,心跳得太快,可胸口又有什么堵着闷着,令得它跳起来频频受阻。在马车驶入府中时,也不知怎么的,就吐血了。”

    在卢萦听得咽中一阵干涩,心口堵闷之极时,阴澈温柔地低语道:“傻姑子,你难道以为我对你的欢喜,只是年少时的一时冲动?我啊,我是太过愚鲁,总是一不小心,便又对你倾慕上了,这般一次又一次的,便成了执念,入了障,断了魂,化成梦了。”

    卢萦紧紧地抿着唇。

    她紧紧地抿着,倔强地抿着。直过了一会,她才以一种任性的,沙哑得倔强地语气说道:“中可我想你忘记我!我不想你还记得你!你不应该还记着我!”

    她的声音干脆中带着倔强,像是一个人,在缠着自己的至亲娇蛮。不过她这话语中,娇蛮的内容是让他把她遗忘罢了。

    不惯拒绝她的阴澈,当下轻轻软软,温柔地应道:“我试试。”

    得到他这三个字,卢萦似是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眸,再次把玉笛放在唇边。

    一缕飘渺幽沉的笛声流溢而出,慢慢的,它渗入春风中,沉入了河水里。

    看着她,阴澈垂下眸子,静静忖道:傻阿萦,这人心要是能自主,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悲苦了……我也想忘记你的,只是一直无法做到而已。不过,我相信这世间事迟早有个因果了断。如果四殿下继了位,刘疆身为故太子,多半性命难存。以你的性情,他若是死了总不至于殡葬吧?

    所以,也许到了那时,到了一切都有个了断之时,我也就知道该怎么决断了。

    一侧的卢萦,哪里知道他在寻思这个?她还是静静的吹着笛。随着夜间的江雾如轻纱一样,绵绵地罩在她的一袭白袍上,随着天上明亮的圆月流溢出来的银光,静静的铺染在她的眉梢乌发上,她的笛声,始终悠然如月,飘渺如梦,不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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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来者何人?(求粉红票)

    这种战船最重速度,行驶起来急如闪电,半夜时份,卢萦便听到隐约有人说道:“天亮时应该可以抵达了。”

    她坐在船上,和众人一样毫无睡意。看了一会随着风浪起伏的众船,卢萦把把玩了这么久的笛子递给阴澈。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灿烂星空,叹息一声说道:“时间可真快。”

    阴澈正在船头指挥着众人,听到她的感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忙活起来。

    渐渐的,月渐西斜,随着天空那点启明星高高悬挂,众船上,隐约有人低语道:“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

    卢萦站了起来。

    此刻,阴澈正戴着面具,一袭银袍的站在船头,负着双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她走到他身边站定,与他一样地目视着前方,在黎明时隐约的光芒中,她轻轻说道:“把我交给耿忠后,你就会离去?”

    站在晨风中的阴澈缓缓转过头来。

    他看着她,慢慢点头,道:“是。”

    晨风带露,那水意都染上了他的眉梢脸上。他静静地看了卢萦一会,最后还是果断地转过头去。直过了良久,卢萦隐约听到风中飘来一声,“你永远不必害怕……”只是这话她定神听去时,什么也没有听到,而站在那里的阴澈,一直静静伫立,不见其语,不见其动。想来,她刚才听到的话,应该只是幻觉。

    码头越来越近了。

    在那里,会有耿忠等着他们,到了那里,他就会亲手把卢萦交到耿忠手中,然后离她而去。

    在无声的沉默过后,阴澈又低声唤道:“阿萦!”

    卢萦抬头看向他。

    阴澈定定地看着她,直过了良久良久,他才低哑地说道:“没什么。”

    过不了一会,一人叫道:“来到!”

    卢萦抬头,只见前方的码头处,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影,那些人影队列森严,一看就是士卒。看来是耿忠带兵卒来接收她了。

    快船的速度极快,就在她打量着前方时,众船疾驰着冲到了码头旁,然后紧急停下。

    看着那百数人中大步走出的中年将领,卢萦也不用人多说,便提步跟在阴澈身后,走上了码头。

    阴澈大步走到耿忠之前,两人低语了几句后,耿忠回头朝卢萦看了一眼,伸手拍了拍阴澈的肩膀,点了点头。

    在耿忠带人向卢萦大步走来时,阴澈转身就走。卢萦呆了一会,慢慢转过头去。

    恰好这时,阴澈也踏上了快船,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卢萦微微一笑。

    这时,耿忠等人围上了她。上下打量了卢萦一眼,耿忠严肃地说道:“卢文,时辰不早了,跟我们走吧。”

    卢萦的目光还在盯着阴澈,直到众快船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耿忠倒也不催促,直到卢萦自个回过头来,他才再次严肃地问道:“可以走了?”

    “走吧。”卢萦提步,她一边走一边问向耿国。“不把我绑起来?”

    耿忠严肃地回道:“以卢文的身份,只要不轻举妄动,我等不会对你无礼。”

    在耿忠说这话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示意卢萦上了马车后,带着众人翻身上马,在卷起的漫天烟尘中,率着众骑朝着前方的官道疾冲而去。

    因冲速太快,卢萦坐下的这辆马车也算不得顶好,便颠覆得厉害。

    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在耿忠几次打量中,都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养神,那俊美端正的身姿,在这时刻,楞是显出了一种文人的傲然。

    耿忠不熟悉卢文这个人,见状心中想道:没想到这卢文倒是个有儒生风骨的。

    又走了一阵,他转过头瞟去时,不由一怔。只见那卢文已侧过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这个时候还睡得着?这卢文是天生胆粗,还是真相信自己没有危险?

    耿忠摇了摇头后,不再理会他。

    众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建康,百数骑直是快马加鞭,全速奔驰。因此,卢萦睡不了一会,便给颠醒了,这般醒了一会又睡,睡了一会又被颠醒,到得傍晚,耿忠喝令休息时,她直觉得睡意朦胧,好似欠了很多瞌睡似的。

    下马车后,她坐在一棵大树下,耿忠令人端些肉汤给她后,百数个大汉便聚在一起说笑起来。

    隐隐中,卢萦听到耿忠说道:“明晨便可抵达,大伙再坚持十几个时辰,就可以到建康城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了。”

    他的声音一落,顿时,众士卒同时欢叫起来。

    因时间紧促,耿忠不敢过于耽搁,众人休过餐后休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再次起程。

    转眼,夜间到了。

    到了深夜,四下一片寂静,只有众卒的马蹄声“哒哒”地传出,唱响了寂静的夜空。

    坐在马车中的卢萦,这时也是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就在这时!

    突然的,耿忠勒停奔马,警惕地朝着四下扫视一片后,暴然喝道:“什么人?”

    他声音洪亮,这暴喝声如如奔雷,把卢萦给震醒了。就在她睁开迷糊的双眼,朝着耿忠看去时,耿忠转头盯向右侧的树林中,沉喝道:“何方朋友在此?我等乃是朝庭公干,朋友在出手之前,还是想想后果的好!”

    什么,有人截道了?

    卢萦精神一振,坐了个端直。

    深深的夜幕下,四周还是一片寂静,只有风刮过树林时发出的呜呜声,以及不知明鸟兽的啼叫声不时传来。

    侧耳倾听了一会,耿忠朝着右侧树林中抱了抱拳,高声说道:“多谢朋友高义!”

    说到这里,他朝众卒使了个眼神。当下,众骑开始朝着前方试探性地走动。

    ……极为突然的,树林中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大笑声,“我就说了,让你们直接在前方设陷阱,活捉这一些大鱼。可你们愣是不听,说什么盗亦有道。行,既然咱们要做侠盗,那就出去玩儿吧!”

    几乎是他那个‘吧’字一落处,陡然的,官道两侧的树林中,同时灯火大作!

    看着这些陡然出现,足有数百上千的火把光,耿忠彻底变了脸色!

    他脸一冷,朝着右侧喝道:“这位朋友,在下姓耿,洛阳人氏,奉皇命来此!你们确定真要截这个道?”

    声音沉寒,已是威胁!

    林中先是一静。

    就在耿忠等人脸上一松时,陡然的,右侧林中传来一阵暴笑声!

    那笑声如此得意,如此嚣张,如此不在乎!

    这一下,耿忠等人齐刷刷的脸色变了。

    就在他们拉下脸抽出兵器时,树林中传来一个低沉戏谑的男子声音,“原来是洛阳姓耿的,幸会幸会。”

    听到这话时,卢萦轻呼一声,也跟着耿忠等人一样,变了脸色。

    树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数十个黑衣人走了出来。这些黑衣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雅男子。

    这男子一袭黑衣,与属下们不同的是,他没有蒙着脸。

    带着众人大大咧咧地挡在官道前方,他歪着头打量着耿忠等人,细细欣赏了一会后,他戏谑地说道:“一百四五十人?这人数不少了,阿九,把儿郎们都叫出来。”

    “是。”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朗应了一声后,挥动了手中的火把。

    随着那火把在黑暗中晃了几下,一阵西西索索声传来,只见黑暗的丛林中,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

    眼见黑衣人越来越多,耿忠彻底的变了脸色。

    见到他脸色不好,那俊雅青年笑道:“洛阳姓耿的,我这边的人呢,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你看一看,如果不行的话,就服个输,也许郎君我高兴了,会放你一马。”

    耿忠在见到树林中出现的火把时,心中还在想着,也许对方只是虚张声势,想他此行何等谨慎,怎么就被人发现了,还恰好在他回经的路上给截住了他?

    可这一会,这些黑衣人一站出来,他的心就彻底地沉了下来。

    他是久经行伍之人,自是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黑衣人,还真是一千左右。而且从他们的身形看来,这些黑衣人,恐怕个个都是久经厮杀的老兵!

    压下心中的不安,他朝着那俊雅青年拱手说道:“这位兄台,你看我们这些人,除了坐骑便身无长物。如果兄台愿意放在下一马的话,耿某愿意奉送五十匹坐骑给诸位。”

    那俊雅青年听到这里,却是冷冷一笑,他嘲弄地说道:“你们的马可都是军马,都烙有印鉴,被发现要坐牢的。本郎君要你这些马做甚么?”

    耿忠按下不安,尽量温和地问道:“那郎君要什么?”

    “我要什么?”那俊雅青年一笑,他的目光慢慢从众人身上转过。不一会,他的目光落在了卢萦身上。

    盯着卢萦,他朝她伸手一指,笑盈盈地说道:“这小白脸儿身娇肉嫩的,合我的胃口,你把他留下吧。本山大王也好早点把他肩回去做我的山寨夫郎。”

    耿忠:“……”

    过了一会,耿忠陪笑道:“郎君若是要小白脸儿,明儿我给你奉上十个同样姿色的如何?”

    这一次,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那俊雅青年已是不耐烦地高喝道:“我就要这个小白脸儿,你给就给,不给的话,就拿命来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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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明天上午有加更。

第三百一十八章 原来是他

    几乎是他刚刚高喝到这里,耿忠的身后,一个声音大叫道:“快看那边,那边是哪个队伍来了?”

    这话一出,耿忠等人齐刷刷转过头去。就在他们转头的那一瞬间,站在他们后方只有二十来步的几十个黑衣人,同时拿着大竹筒朝着他们吹了起来。

    “不好!”耿忠暗叫一声,他还来不及反应,从竹筒中飘来一阵烟雾,恰好被他吸了进去。只是吸了一下,他脑中便是一阵晕眩,然后扑通一声摔下了马背。而在他摔下的同时,他带来的百数士卒也纷纷中招,扑通扑通不断地摔下了马背。

    看到刚才还气势悍勇的耿忠等人齐刷刷栽了,卢萦猛然转过头来看向那俊雅青年。

    恰好这时,那俊雅青年也在看向她。迎上她的目光,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慢腾腾地唤道:“卢文,咱们又见面了。”

    面对着这个人,一向镇定自若,从来脸色不变的卢萦也变了脸,她徐徐唤道:“黑龙水匪王楫?你不是在水道上横行吗,怎么改截起道来了?”

    这身着黑衣的俊雅青年,正是与卢萦有过两面之缘,却给她留下无比深刻印象的黑龙水匪的首领,昔日乱了西汉江山的王莽的幼子王楫!

    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真会落到王楫手中的卢萦,这时脸色大变,掌心冷汗涔涔。她清楚,落到了阴氏一派手中,凭着阴澈地安排和耿秉的颜面,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这王楫就完全不同了。他与刘疆本是死敌,他又对自己露出过觊觎之意。落到了他的手中,那就意味着自己遇上了自己这一生中,最大的险关了。

    似是觉察到了卢萦的恐惧,王楫朝着她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然后转过头朝着四下命令道:“把姓耿的和他的属下扔到前方的旷野中去。派几个人守一下,别让狼把他们给活啃了去。”

    说到这里,他回头冲着卢萦明亮的一笑,高兴地解释道:“这厮叫耿忠吧?这人可是耿府的重要人物了,他又不是小白脸儿,本郎君拿了无用,干脆弃了算了。哎,这家族有权有势就是好啊,阿文你看本郎君要弃一个人,还得防着狼把他叨走了……”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卢萦这边终于平静下来。黑暗中,她注视着这个一向不掩饰对自己兴趣的男人,徐徐说道:“你们早就知道了耿忠的这次行动?”说到这里,她认真地盯着王楫,问道:“便为了卢文,王兄动用了这么大的架式?”

    王楫灿然一笑,说道:“非也非也,你可不是区区卢文,你那是刘疆的心上之人,更是闻名洛阳的风流人物。”

    说到这里,他朝卢萦上下打量了一眼,双眼亮度惊人,“本郎君也是见识过天下女人的,可如你卢文这样的,还真没有见过。哎,自黄河一别后,便对卢卿辗转反侧,思之难忘,念之断肠啊。”

    他以一种戏谑的,似有几分认真,又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后,见到众黑衣人已把耿忠等人拖走,便翻身上马,吹了一下口哨后,和众黑衣一起簇拥着卢萦,朝着前方官道走去。

    众人簇拥着卢萦,呼唿声声地朝前走去。对着策马赶在卢萦身侧的王楫,一个黑衣人脱下面巾,露出一张不过十六七岁的脸,叫道:“大哥,这小白脸儿便是你念念不忘的卢文?”他转头朝卢萦打量了一眼,嘀咕起来,“大哥明明不好男色,这小子能让你转了性,还真是了得。”

    王楫闻言咧嘴一笑,他敲了一下那少年的额头,哧声道:“你懂个啥,滚一边去。”

    骂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卢萦。对上黑暗中,卢萦那双盯着他的,乌黑的眼,他还极温柔地说道:“阿文别担心,你与我这一起,就没有必要这般警惕忧愁了。”

    卢萦想道:正是与你在一起,才应该警惕忧愁。

    这时的她,想起了阴澈对王楫这个人的形容。说是这个喜怒难从脸色上看出,十句话有九句难信。

    刚寻思到这里,她马上警觉到:不对,我现在不是忧虑的时候,我得冷静下来,我得想辙,我要想辙。

    忖到这里,她慢慢闭上了双眼。

    见到她闭上眼不再理会自己,王楫哈哈一乐,他倒也没有再逗趣卢萦,只是回过头不停地下令众人加速。

    当转入一个山道,上千人四分而散,最后当卢萦发现,王楫领着二三百黑衣人化身为一个大商队的成员时,才惊愕地看了他一眼,忖道:原来他并不是在这附近有立足点。

    知道不会在附近停留,自己要随着这个伪装的商队前行后,卢萦放心了一点。

    这样一来,至少这两天她应该是安全的。

    ……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会是真恐慌了。她怕王楫欺负自己,污了她的清白,令得她无颜面对刘疆,她也会王楫一个恼怒之下杀了自己,令得刘疆伤心。而相比这这两点,她倒宁愿王楫以她为质,去向刘疆勒索些什么。至少那样一来,她也罢刘疆也罢,会有周旋的机会和时间。

    在这种心态下,卢萦安静下来。

    商队在官道上走走停停,等到快天明时,卢萦给迷迷糊糊睡去。隐约间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人,睡梦中的卢萦大惊,在腾地冒出一身冷汗间,她睁开眼清醒过来。

    这一睁眼,她瞬时与一双直贴到了脸上的眼睛相对!

    卢萦刚想叫唤,却又紧紧闭上了唇。她冷着一双眼看着对方。

    两人鼻尖对鼻尖地相视一会,王楫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戴着一个儒生冠的他,理了理身上的青袍,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阿文醒了?可有饿了?”他献宝似的从塌下掏出一个散发着油香味的陶碗,指着被油布盖着的陶碗说道:“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这可是天食楼最吃香的水煮鸡,天下间数一数二的人间美食,你饿了很久吧?尝尝?”

    卢萦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当真伸手接过陶碗,她扯开上面的油布,望着那白中泛着金黄,香味四溢的鸡肉吸了一下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箸,慢慢享用起来。

    看到她这么一转眼间,便变得动作优美,表情自如,王楫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他喃喃说道:“刘疆还真是好福气,不但得到了你的处子之身,还得到了你全心全意的倾慕……”语气中,实是不无妒忌。

    他这样的妒忌,提到刘疆时的语气,顿时令得卢萦不寒而栗。

    看到她白着脸一口一口地强行吞食着,王楫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长叹一声。

    直到卢萦把那一大碗鸡肉连汤不剩地吃了个干净,王楫才徐徐说道:“明明吃不下,还强迫自己吃完……卢文,你到了现在,还在想积蓄体力逃走不成?”

    卢萦垂下眸,直过了一会才抬眼向他,淡淡地唤道:“王家郎君。”她掏出手帕,动作优美地拭着嘴,静静地说道:“卢文虽是贪生,却也不至于贪生到能委曲求全……刘疆对卢文情深义重,卢文这次落到了王郎手中,怕是无法求全了。”

    ……

    直过了良久,一直嘻笑着的王楫才冷着声音说道:“阿文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萦慢条斯理地向后一倚,静静地对上他的眼,慢慢说道:“我想与王郎做个交易……我呢,家财过万,产业众多,这点王郎是知道的。你们现在前往的是建康,能否请王郎改道前往成都或武汉江州?卢文愿将产业全部奉上,并送上五千两黄金,只求郎君在这一路间,放过卢文一马,让卢文得以保存清白,到了地头后,又能放卢文归去。”

    她盯站他,慢慢说道:“我知黑龙水匪现在失了对长江黄河水道的控制,日子已不比以前。怎么样?价值超过万两黄金的产业再加上五千两黄金的现金,别人或许能看不能拿,我想以王楫郎君的本事,定然是可以一钱不剩地全带走的。”

    她的声音低沉,轻缓,动听,带着一种勾人心神的诱惑。

    王楫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卢萦慢慢一笑,她静静地说道:“卢文说得很明白了,王楫郎君,我现在只想留着清白之身,以及大好性命。至于那些身外之物,可以统统交给郎君。这买卖,对于郎君来说,应是划算的吧?”

    王楫直直地看着卢萦。

    他一瞬不瞬地盯了她片刻后,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轻轻说道:“难道阿文还以为,我王楫是个没见过钱的?”

    见到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的卢萦脸色微变,他高兴地向后一仰,双手抱胸,懒洋洋地说道:“刘疆取起父皇留给我的宝藏,杀了我无以计数的部下,把我赶得东走西藏无法容身,还借我的名字大肆兴风作浪。卢文,你觉得我与他之间的仇恨,是黄金能消的么?”

    说到这里,他咧嘴灿然一笑,微微弯腰,他的手指轻抚上卢萦的唇,留恋的,温柔地说道:“至于你……虽然卢氏阿萦已不是清白身子了,可我还是欢喜啊,这叫我怎么办?难道那些阿堵俗物,就能替代得了阿萦在我心上的地位?阿萦,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滑动,卢萦慢慢抿紧了唇。

    随着他越靠越近,那粗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随着他的手指渐渐下滑,令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生平第一次,卢萦在心里无助地唤着:阿疆,你在哪儿?你怎么不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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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刘疆来了(求粉红票)

    王楫慢慢地凑近了她。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刻意压沉的低语声令是她耳中瘙痒不已,“阿萦,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啊?其实呢,你到现在,也才被刘疆一人碰过吧?其实男人是不一样的,尝试一下,说不定你就会知道,你更爱哪一个。”

    他的声音低沉,轻软,带着陌生的男性气息,沉沉地笼罩着她。

    刹那时,卢萦有一种感觉,仿佛她已陷入了一张无法挣脱的蛛网,再睁眼时,一切都会物是人非。

    王楫的呼吸声还在靠近,靠近,隐隐间,他的唇,似乎都触及了她的脸颊。

    感觉到这陌生的,带着她所不喜欢的男人浓烈气息的靠近,卢萦闭上了双眼。

    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直以他游移在她唇上的手指,转向她的下巴,玉颈,卢萦才低哑地开了口,“王楫。”

    她也不睁眼,便这么静静地说道:“那些财富,是我仅有的……你宁愿求一夕之欢,哪怕第二天拥着的是一具尸体,也不愿意得到那么一笔足可解你数年之忧的财富?”

    王楫抚在她脸上的手指一僵。

    过了一会,他变冷的声音传来,“你便这么坚贞不屈?”声音含着嘲弄。

    卢萦睁开眼来。

    她静静地迎上他的眼,轻轻地说道:“不是坚贞不屈,我只是害怕,刘疆对我如此之好,我却以被玷污之身伴他,他不嫌弃,我却再难自得……王郎可能不知道我的性情,我这么骄傲的人,岂能由着我的心上人对我日渐疏远,与我欢好之时总有不平之意?”

    王楫盯着她平静中带着漠然的脸,盯着她认真的眼,慢慢的,他的手移开了她的脸,他坐直了身子。

    重新端坐在塌上,王楫一言不发地盯着卢萦。

    他的目光沉静,似是若有所思,也似乎冷漠,更似乎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他便是这样冷冷地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一笑,低语道:“有意思。”他掀开车帘,纵身跳到了地面上,笑道:“有意思!”

    卢萦盯着他,暗暗想道:他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此时已是白日。

    商队行走在官道上,不时与队伍擦肩而过,好几次,卢萦正在打量那些经过的人时,一转头,便对上了王楫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的目光与刘疆的完全不同,刘疆的目光中还有温暖,可他的目光中,笑容是,是无底的冰寒,直冷得卢萦打了好几个哆嗦。

    感觉到他眼神中的警告,卢萦也不敢张望那些路过的人了。再说,守在她马车旁的黑龙匪,个个身形悍勇高大强壮,如果不是有十全地把握,卢萦也不敢激怒这个全是悍匪,全是男人的队伍。

    到得傍晚时,那个黑衣少年朝着王楫哄叫道:“弟兄们,今天晚上可是咱们头儿的洞房花烛夜啊。有谁去卖个灯笼的什么回来没有?”

    他的声音一落,众黑衣人笑闹起来。另一个黑衣人冲着王楫叫道:“头儿,小七这话说得有理。这夜长就梦长,你今晚把这小白脸儿拿下吧。”

    众黑衣人同时叫道:“拿下吧,拿下吧!”

    哄闹声中,又有人叫道:“头儿到底好不好男色,这还是个问题。我说头儿你今天晚上是得提枪上马,不干的话,你怎么知道对着这个小白脸儿,你也硬得起来?”

    这话一说,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

    于这震动了整个官道的笑闹声中,王楫跟着众人的说笑声浅浅而笑。仿佛知道卢萦正在看他,他转过头来盯上她。

    这一眼,直让卢萦不寒而栗,它太亮太直接,仿佛一头狼正在对着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令得卢萦本来放松了些许的心,这一下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慢慢抿紧了唇。

    指甲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掌心,卢萦暗中想道:阿疆,救我……

    她用那么大的利益都不能诱动王楫,这时的卢萦,真有点绝望,真不知自己要怎么做,才可以脱身,才能保持自己的清白。

    闭着眼睛,她避开王楫的目光,和众黑衣的笑闹起哄,一次又一次地念道:阿疆,救我!

    绝望的卢萦,这个时候除了念叨着刘疆的名字,她已束手无策!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到了绝境,到了走投无路时,会是这般滋味!

    于众黑衣人的哄闹中,前方出现了一排树林。王楫叫道:“过了这树林就是一处旷野,大伙在那儿扎营吧。”

    “好。”哄应声中,一人叫道:“头儿,今晚要不要给你备好热汤,准备红烛灯笼?”

    王楫定定地盯了卢萦一眼,咧嘴一笑,慢慢说道:“行,你们去张罗吧!”

    几乎是他这句话一落地,数百匪众同时哄笑起来。哄闹声中,王楫一直含着清雅的笑,一直定定地,瞬也不瞬地盯着卢萦。

    而卢萦,则是专注地看着前方,目光无波无澜。

    转眼间,队伍冲过了树林。

    车队停了下来,在夕阳西下间,一顶一顶的帐蓬竖立起来。

    卢萦站在马车旁,她抿紧唇看着那些黑衣人给那中间的帐蓬上挂上大红灯笼,看着他们烧好热水,一桶一桶地朝里面抬去。

    她看着王楫沐浴过后,穿了一袭绣着黑龙的玄金袍,缓缓走向她。

    她看到王楫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朝着帐蓬中扯去。

    ……原来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感觉,竟是如此让人绝望?

    帐蓬中,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角落,上面热气腾腾,还洒满了花瓣。

    帐蓬的另一角,给摆好了一张巨大的塌,塌旁点燃烧了两对蜡烛。看着这,卢萦恍惚地想道:阿疆与她成婚,都没有点这种蜡烛呢……

    帐蓬外,不时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混合着压低的笑声,隐隐有人在说,要听壁角什么的。

    就在卢萦都有点恍惚迷离间,王楫大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定定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竟是极为罕见的,出乎意料的,有着一抹温柔。

    迎上他的目光,卢萦垂下眸子,淡淡问道:“今晚我逃不过了,是么?”

    王楫轻叹一声,他优雅地朝她一礼,轻声道:“夫人,在为夫面前,何必说逃?本是喜乐之事,何必用这种口气说话?”语气中带着欢喜戏谑。

    卢萦静静地看着他。

    王楫迎上她的目光,他眸子中涌出一抹欢喜叹息的笑意,轻轻伸出手,便这般向着卢萦搂抱而来……

    就在这时!

    已经昏暗起来的大地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

    那响声沉沉而来,因来得太多,都令得大地震荡起来。

    王楫放在卢萦脸颊的手蓦地一僵。

    不等他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几个商人打扮的匪徒冲入了帐蓬,朝着王楫惊惶地叫道:“头儿,不好了!东南方向来了大队兵马。从引起的地面震动中看来,对方至少也有数千之众!”这人白着脸急急说道:“这方圆数百里都是城池,也无事故冲突,头儿,这些人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王楫脸色微沉,他盯了卢萦一眼后,转头说道:“走,看看去!”

    转眼,他匆匆脱下身上绣了黑龙的袍服,只着一袭白色儒裳,便与众匪如一阵旋风一样卷出了帐蓬。

    他一走,卢萦便退到角落处,她警惕地透过各个缝隙,朝四下打量了又打量。

    就在卢萦观察着地形和人手安排时,那一边,几个商人策着马急驰而来。一冲到王楫面前,一人便低声说道:“头儿,刚才从山坡上看了,来者少说也有千数人。对方队列森严,扬起的烟尘丝毫不乱,只怕是朝庭精兵。”顿了顿,他沉声道:“对方明显是骑兵,按道理,他们这么多人过来,应该早就引起地面震荡,令得我等警觉了。可直到现在离我等不过五六里才为我们发现,定然是一直包着马蹄,直到刚才才放开!对方如此计算周全,难道是耿国等人带着兵追过来了?”

    王楫寒着脸喝道:“慌什么?我们不是商人吗?”

    一句话喝得众人齐齐噤若寒蝉后,他手一挥,沉声命令道:“都退下去,扎营地扎营,睡觉的睡觉,该说话的给我说话!”

    “是。”

    就是他沉着脸连下命令,使得众匪按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各就各位时,那支骑兵的队伍,渐渐出现在视野尽头了。

    这支出现在视野中的队伍,扬起的烟尘弥而不散,马蹄声也是整齐一致,光从这点看来,来的这支队伍,果然精良!

    就在王楫朝着那队伍望去时,一个少年匪徒颤声道:“真,真的是朝咱们这儿过来了!”这二年间,他们实是被朝庭追得厉害,成日里东逃西窜的,已成了惊弓之鸟,所以,这会光是看到这场景,便有人吓得话也说不转了。

    就在这时,一个眼睛最尖的匪徒叫道:“头儿,快看到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刘’字。头儿,是刘疆,是太子刘疆杀过来了!”

    这段时日,他们都被刘疆赶成了过街老鼠。因此,随着这匪徒声音一落,人群中牙齿叩击声响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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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我好象算错了日期,这个月有三十一天……

    哇哈哈,我现在成了第五了,虽然只比第六多一票,可好歹也是个第五,而且离第四只有十几票。大伙快看看自己的个人书屋,看能不能再捡到几张粉红票砸给我……

    前阵子见到一远方来的朋友,她问我粉红票是什么?怎么你的书后不见别的留言?当时我羞愧地说,粉红票就是月票,呃,求了这个可以多一点奖金,如我如果升到第四,奖金就是二千元,第三就是三千元,而第六只有一千。在我如今离第四只有十几票,第三只差六十来票的前提下,那利益就很让人动心了。所以这个求票,其实就是求钱,苦苦求粉红票,其实就是想多得一点钱罢了。

    至于不见别的留言,我其实以前挺喜欢说话的,可后来发现话多错多,说啥话都想几遍再决定说不说,于是越来后来就越是沉默,现在都成习惯了。其实这样沉默不好,我想我得改改。

第三百二十章 重逢(求粉红票)

    王楫定睛一看,脸马上一沉,只听他寒声命令道:“把卢文带过来!”

    “是!”

    “等等,给她戴上一顶斗笠再过来!”

    “是。”

    卢萦在听到王楫命令把她带去时,脸上灿然一笑。随后她腰背一挺,直觉得失去了的力道,在这一瞬间全部得到恢复。

    伸手接过斗笠,她自发戴在头上,便跟在一匪徒身后,朝着王楫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刻,王楫正站在官道旁,也戴了一顶斗笠……事实上,前方这样的阵仗,他们这些人如果是真的商旅,定然会上前查看。要真是所有人都按兵不动,那才最是可疑。就这点而言,王楫考虑得很周到,而此刻,在他命令下站在一侧探头探脑的,也着实有不少。

    不一会,卢萦便来到了他身侧。

    王楫回头瞟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他便脸色微沉。扯了扯唇,他笑道:“阿文很开心?”

    卢萦眯着眼睛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队伍,以及那飘摇在漫天烟尘中的“刘”字,她静静地说道:“你畏了?”

    王楫一笑,他慢慢地说道:“不过是面旗帜,刘庄也来了,说不定还有别的刘姓人呢。阿文,你这样欢喜,可是会激怒我的。”

    他这话一出,卢萦闭紧了唇。

    虽是闭紧唇,可她站得笔直的身姿,却有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闲雅。仿佛光是看到这面旗帜,那从她身上消失的力量和自在,便又重新被她打回。

    那支千数人的骑士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此时,天空已完全黑暗下来,黑沉的天地间,那千多根火把照亮的大地,与天上圆圆的明月相辉映。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骑士们,身影沉凝,仿若巨石。

    就在这时!

    一匪徒颤声道:“头儿,他们减速了。”

    那匪徒的声音刚落,另一匪徒则叫道:“不好,不是减速,他们停下了!郎君,他们是冲我们来的!”

    火光中,众匪徒脸色齐刷刷一片苍白。

    王楫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盯着那支渐渐慢下来的队伍,盯着数十个高大的骑士从那队伍中越众而出,盯着在对方扬起的烟尘渐渐消散时,那直朝着他们急驰而来的骑士们,一双双眼睛毫无感情地打量着自己等人。

    陡然的,王楫晃了晃头,而随着他这一晃头,四下刚才突然消失了的声音,放慢了的一切都重新恢复了原状。当下,他急声命令道:“把卢文带下去,记着,看好她,堵着她的嘴别让她说话!”

    “是。”

    就在几个匪徒把卢萦带下时,“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那队列中冲出十来个骑士,骑士们冲势甚速,转眼间便冲到众人前方五十步处。停下后,这些人高倨在马背上,低头盯了一会王楫等人后,一骑士越众而出。

    只见那骑士朝着王楫高声叫道:“尔等何人?”

    王楫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陪着笑脸说道:“禀将军,小人乃是前往建康的商队,路过此地,见夜已深,便扎营休息……”

    他刚说到这里,那骑士手一挥,他打断中年人的话头后,目光如电地扫视过众人,突然的,他把马鞭朝着王楫一指,喝道:“你把斗笠取下来!”

    这命令一出,所有的骑士同时转头,目光耽耽地盯向王楫。

    王楫对这个场面早就经惯了,当下他把斗笠一摘,刚才略作了一些改变的面容上堆了一个小心的笑容后,他头一低,朝着这些骑士便是深深一揖。

    朝着他的面孔盯了一会后,那骑士挥了挥手,示意王楫等人退下后,十几个骑士策马返回。不一会,众骑再次扬尘而起。

    看着他们又开始走动,站在王楫身边的匪徒们,同时暗中松了一口气,因兀自紧张,他们这个时候,还是不敢去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千数人的骑队,转眼间便冲到了众人的面前。

    就在他们扬尘而去,已离开了足有百步时,也不知队列中哪个人说了一句什么。当下,一个高喝声传来,转眼间,那个队伍齐刷刷止步了。

    在众匪徒脸色再次大变时,骑士队一分为四,在最后一列齐刷刷退后几步后,这些骑士,竟是前队转后队,令得刚刚都要疾驰而去的队伍,这一下又全部与匪徒们面对面了。

    这一次,骑士们一分为二散了开来。而从他们的中间,缓缓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袍,戴着纱帽的骑士。

    几乎是这个骑士一出现,王楫等人便齐刷刷变了脸。

    就在他脸色大变时,那高大的黑袍骑士转头盯向王楫,低沉而威严地说道:“撞下你的斗笠!”

    几乎是这个磁沉动听的声音一传来,王楫的帐蓬中,被堵住嘴的卢萦,便剧烈的挣扎起来。

    卢萦地叫唤声,自是不会让外人的听到。这一边,王楫在那人地盯视下,干脆地摘下了斗笠,要不是他放在背后的手出现颤抖,几乎无人知道他在不安。

    那黑袍骑士定定地盯着王楫。

    盯了半晌后,他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王楫!”

    ……

    七字一出,王楫腿上一软,王楫的身后,众匪徒同时出现了躁动不安。

    也不等王楫找借口,那黑袍人手一挥,便冷冷地命令道:“这位就是黑龙水匪的首领王楫,今日得巧遇上,正好给灭了!”毫无感情地丢下这几个字后,那黑袍人命令道:“一个不留!”

    几乎是他这个命令声一出,王楫便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他朝着那黑袍人叫道:“刘疆,你还想一个不留?行啊,你杀啊。哈哈哈,只是你杀了之后,可别抱撼终身!”

    在那黑袍人,也就是刘疆的冷冷盯视中,王楫扯着嗓子继续大笑,“刘疆,今儿我王楫运气还算不错。我手中呢,恰好有一个你珍视的人在。”说到这里,他高声命令道:“把卢文带出来!”

    这‘卢文’两字一出,瞬时,刘疆的身后传来一阵鼓躁声。王楫盯着依然面无表情,目光沉寒得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刘疆,想道:卢文这样的女人,便是我也心动,这刘疆得她如此倾心相付,不可能真无所谓!

    想到这里,他心神大定。

    转眼间,四个匪徒便推着反绑双手的卢萦走了出来。在这般走出时,众匪还是不安,其中一人,竟是拿把长剑抵着了卢萦的咽喉。

    陡然看到真是卢萦,刘疆身后的骑士们,再次发出了一阵鼓躁声。

    转眼间,卢萦被推到了王楫的身侧。

    刘疆这时终于转过头来。

    他定定地盯了卢萦一眼后,目光转向王楫,挥了挥手后,他沉寒地说道:“放下她,今次我放你们一马!”

    几乎是他这句话一落地,王楫和他身后的匪徒,便齐刷刷吁了一口长气。

    ……刘疆与世间众人不同,对于别的人,讨价还价,得寸进尺,这些都是常事。可刘疆不是普通人啊,他是储君,站在他这样的位子上,有了他这样的势力后,他已不耐烦与人周旋,也忘记了怎么与人周旋。所以,如他这般直接给出条件,才是正常,而以他的身份,说是今次放过王楫等人,那也真是放过!

    所以,万万没有想到今儿能逃过一劫的众匪徒,心下大松的同时,差点欢呼出声。

    王楫也是放松一笑,他朝着刘疆一揖后,王楫朗声笑道:“太子殿下果然是爽快人。”

    说到这里,他手一挥,喝道:“兄弟们,咱们得撤了!”

    话音一落,众匪徒牵的牵马,收的收拾行李。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他们齐刷刷上了马。

    就在众人翻身上马后,王楫再次朝着刘疆一揖,示意众匪徒给卢萦松绑后,他笑道:“殿下,后会有期了!”

    说罢,一人把卢萦朝前轻轻一推,剩下的人同时翻身上马,转眼间,这些匪徒便放开马蹄,在卷起了厚厚的烟尘间,迅速地逃离了此地。

    刘疆翻身下马,他朝着卢萦走来,刚唤了一声“阿萦。”陡然的,卢萦朝前一扑,重重地撞入了他的怀抱中。

    她紧紧地搂着他,紧紧地搂着,在刘疆伸手抚上她的背时,陡然间,卢萦嘴一张,在他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让众骑没有想到的是,卢萦这一哭,直是哭得天昏地暗,良久良久,都没有停下的态势。当下,刘疆只好让人就地扎营,在营扎好时,卢萦也哭得累了,打着呃在他怀中昏昏睡去。

    一柱香后,刘疆走了出来。

    当他走到官道旁,负手看着天空的明月时,做普通骑士打扮的郭允来到他身后。郭允朝着帐蓬中悄悄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吓坏了?”

    “恩。”刘疆点了点头。

    郭允压低了声音,“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看来这次真是吓惨了。”

    刘疆又恩了一声。

    卢萦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双眼红肿成了一条缝隙,声音也哑得不成样,挣扎着坐起时,更是全身骨头都像碎了,腰累得坐不起来。

    这时,一个婢女进来了,轻声说道:“婢子给夫人洗漱。”

    说罢,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抹上了她的脸。

    不一会,洗漱一新的卢萦无力地挥退婢女,朝外轻唤道:“阿疆?”

    她实在是哑得不成样,这般叫出来的声音沙哑又细,哪里能让人听清了?

    不过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刘疆磁沉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醒了?”

    他大步走来。

    这时的他,身形高大,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如被金光浴身,宛若天神,说不出的轩昂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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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最后几个小时了,凤月终于到了粉红票总榜上第四位,请大伙帮忙,帮凤月稳住这个第四名。

第三百二十一章 驯服

    卢萦又忆起了这两日的惊魂。她痴痴地看着他,想道:我差点都见不到他了!

    她曾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得到了最好的结果,这时刻,那心情是如此激荡,如此庆幸,又是如此地想要落泪。

    看到卢萦眼泪巴巴地望着自己,刘疆大步走到她身边。伸臂把她搂到怀中,他低下头在她的发旋儿上亲了亲,低沉地说道:“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卢萦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刘疆见状,越发搂紧了她。

    直过了一会,卢萦才声音沙哑地低喃道:“阿疆,我还以为,我以后见不到你了。”

    刘疆提起她置于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后,低低说道:“说什么傻话?孤没有放手,谁敢带你走?”

    卢萦声音一哽,含泪泣道:“可你怎么才来?”

    她抓起他的手臂,重重咬住,含糊地哭道:“你怎么能才来?”

    刘疆也没有多说,只是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

    卢萦实是累极,这般咬着他的手臂,他还没有呼痛,她双眼迷离,不知不觉中又枕着他的手臂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公?”

    刘疆顺手拿过一床被子盖在卢萦身上,把她搂紧了些后,低沉地命令道:“进来。”

    “是。”

    一护卫大步走了进来。

    看着他,刘疆问道:“事情如何了?”

    “耿忠已把路遇黑龙水匪劫道,并被他们把卢文带走的消息传了出去。”

    “恩。”刘疆敲击着几面,又问道:“众人呢?”

    “众人已急速赶往洛阳。一周前,‘太子刘疆’已在洛阳现身。”

    又恩了一声,刘疆压低声音缓缓问道:“刘庄呢?”

    “四殿下已被秘密关押,正等着殿下示意。”

    刘疆恩了一声,身子向后一仰。

    他叩击几面的右手,慢慢抚着怀中人的墨发,直过了一会,他才徐徐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护卫看了他怀中的卢萦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刘疆低下头来。

    低头看着卢萦憔悴的脸,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

    卢萦再次醒来时,已在马车上。

    她转过头,一眼看到刘疆,便心神一定。闭上双眼,又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刘疆却放下手中的卷帛,转头蹙着眉盯了她一眼。

    过了一会,他朝外命令道:“到了前面城池,去叫一个大夫来。”

    卢萦迷迷糊糊听到这话,不由呢喃道:“找大夫做甚?”

    刘疆盯向她,蹙眉严肃地说道:“你这几日成天昏睡,可有不适?”

    卢萦摇了摇头,她无力地嘀咕道:“只是累。”

    刘疆越发蹙紧了眉。他朝外喝道:“派出两人,去把大夫请来!”

    “是。”

    外面的护卫才应了一声,里面卢萦已嘀咕道:“我真没事。”

    刘疆自是不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五十来岁的大夫,被满头大汗地带了过来。

    刘疆瞟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我夫人这几天老是犯困,你们给诊诊。”

    刘疆这人,自是不怒而威,两个大夫本来被强行带来时,还心有怨言,可现在看到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权贵样,心中底气先虚三分。这时刻,他们只求不激怒眼前这人就够了,哪里还敢有怨气?

    连连点头后,一个年长点的大夫先走上前来。

    他把卢萦的手腕放平后,双手按在三关上诊起脉来。

    诊了一会,那大夫转向刘疆笑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夫人这是有孕了!”

    “有孕了?”刘疆却是大蹙眉头,压根不信,“她的天癸才过十天,不可能有孕在身!”

    那大夫闻言,又细细地把了一会脉,再盯着卢萦看了一会后,断然说道:“是有孕,除了孕脉,不会再有这种如珠走盘之脉像。”

    他刚说到这里,另一个大夫说道:“这个本人倒是见过。”在房中几人都向他看去时,那大夫说道:“七年前我诊过一妇人,也是天癸照旧,可她真是有孕在身。直过了孕三月,那天癸才停了下来。”

    一席话说得房中众人安静下来后,他走上前道:“我诊诊。”

    不一会,他松开手说道:“夫人当真有孕,按这脉像看来,应该是有月余身孕。”说到这里,他又道:“郎君无需担忧,夫人脉像强健,大人胎儿都应无碍。若夫人性情容易激动,人也困倦难当,此等都是正常之事。”

    刘疆定定地看着卢萦一会,挥了挥手,“每人封上五十两黄金,送他们回去。”

    两个大夫万万没有想到,这般被强掳过来,本是提心吊胆的,哪曾想到什么危险也没有,还生生得了五十两黄金的巨赏。这笔钱,可够他们行医十年了!

    一时之间,两位大夫喜形于色,连连向刘疆道歉。

    送走欢天喜地的两个大夫后,刘疆走到卢萦面前。把她搂在怀中,他低头看着她的肚子,低声说道:“阿萦,你怀上了。”

    什么叫怀上了?说得好象她一直怀不上似的。

    精神恢复了些的卢萦白了他一眼,她懒得说他,便这般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一边玩着他的衣襟,一边说道:“阿疆……”

    “恩。”

    “我这次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样地话,她明明说过一遍,可这一会又重复起来。可见她当时是如此的担惊受怕。

    刘疆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碰,低沉地说道:“好好养胎,这些就别想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既然怀上了孩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对上卢萦的眼,他低声说道:“你以后入主中宫,若是生不出孩儿,那位置坐起来也艰难。如今怀上了,我也就放心了。”

    卢萦看着他,她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他对自己怀子一事这般着紧,却原来是怕她不能生子,以后坐不稳中宫之位。

    她看着他,有心想说什么,却在刘疆又低头在额上印上一吻时,给忘记了。当下,她攀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后,过不了一会,卢萦再次昏昏睡去。

    刘疆走下了马车。

    刚走出不久,郭允和执五策马而来。见到刘疆,两人翻身下马。郭允凑近刘疆,认真地问道:“主公,王楫等人失去行踪了。”

    说到这里,他声音中略有点不安,“王楫作恶多时,这次又强行掳走了卢文,若不是我等恰好遇上,只怕后果难料。更且,这厮一直知道卢文是女子身,若是刻意散播,只怕对主公于卢文有所不利。”

    刘疆回过头来看向他。

    午后的阳光下,他眸光深寒,“活在世间还四处兴风作浪的王楫,远比死了的王楫更有用。”

    在郭允若有所悟间,执五严肃的声音从一侧传来,“郭兄有所不知,黑龙匪首王楫,早已是主公掌中之物,是生是死一直在主公一言当中。留着他活,是大有用处,像这一次,耿忠亲自遇到了王楫,还被他强行抢走了做为人质的卢文。这般活生生的证据,便是阴氏一派有再多的口舌,也不好再胡乱‘攀诬’说,是殿下冒充王楫,掳了他们的四殿下!至于他说卢文是女子一事,卢文在洛阳横行多时,有人怀疑过她吗?这等事,哪是他说就有人信的?”执五的话中之意很明白,卢萦扮成男子起,那真是惟妙惟肖,洛阳满城百姓,无一人起疑的。卢文是男子一事已深入人意,如王楫这个被朝庭通缉的人物说卢文是女的,难道众人还能信了?

    听到这里,郭允完全明白了。陡然间,他想起一事,不由惊呼出声。看了刘疆半晌,郭允小心的,试探地问道:“主公早就控制了王楫,那么说来,卢文这次落在他的手中?”

    不等他说完,执五便在一侧应道:“主公是故意令得卢氏落在他手中的。王楫身侧都是主公收服了的人,他怎敢真动卢氏?”

    听到这里,郭允呆了呆,半晌后,他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主公这次是想放出王楫,是想一箭双雕,即让耿忠亲眼见到王楫横行扬州一地,又借此良机收服卢氏。嘿嘿,主公这次,应该是把卢氏收服了吧?这般死里逃生一次,又被主公亲手救出,她要是再顽劣,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刘疆不说话,只是负手而立,依然面无表情。

    郭允却大有失落,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喃喃说道:“这么好玩的事,居然告诉执五也不告诉我。主公这心也太偏了!”转眼,他又愤愤不平地说道:“害是我刚才陡然见到王楫提出卢文,还震惊不忍来着!早知道主公是在驯妻,我又怎会浪费这么多感情?”竟是不满到了极点。

    执五在一侧冷眼看着牢骚满腹的他,心下不由浮出一个想法:仔细一想,这郭允与卢文,性情在某些地方还真有点相似。想到这里,他似乎完全明白了:主公最信任的近卫与最爱的女人都是同一类的性子,这说明啥?这说明他就好这一口?

    想到这里,执五瞟向刘疆,不由想道:明明就好这一口,还费这么大周折去驯服干嘛?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失望的刘疆

    也许是怀了身孕再加上强烈的情绪刺激,再加上旅途劳累,接下来,卢萦只差点病倒在榻。

    于是第二天,刘疆索性下令原地休整,连养了几天,才令得卢萦精神渐渐恢复,人也不再那么困顿。

    现在,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扬州的一个城池。望着这水乡处处的湖泊轻舟,被刘疆牵着手的卢萦露出一抹笑,第一次中气十足地说道:“阿疆,我们也去游湖。”

    刘疆知道她一直喜欢水,当下点了点头,“恩。”

    随着他点头同意,那一侧,两个护卫已大步走出,不一会,一叶轻舟已停在了湖边上。

    刘疆牵着卢萦上了轻舟。

    此时正是春光明媚时,湖泊两岸桃红绿色,天地间嫣红粉白,煞是漂亮。卢萦四下张望着,良久后,她轻叹道:“这可真美啊。”

    从她这语气听来,却是对前阵子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了?

    刘疆目光微垂,他伸手握紧她的手,低沉地说道:“冷么?”

    “才不冷。”卢萦瞟了他一眼,正待给他一个白眼,眼睛扫到他身后,不由目光一凝。定定地看着刘疆身后半晌,卢萦低吟道:“春风正好,有少年如柳……”

    什么?

    刘疆转过头去。

    他对上了一个正缓步行走在湖畔边,长相俊秀肌肤白净,极具水乡柔软味道的美少年!

    瞬时,他的脸黑了!

    见到刘疆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卢萦连忙嘿嘿一笑,她抚着自己的肚皮,朝着刘疆讷讷笑道:“这个阿疆,你休要着恼,我便是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疆双眼微眯,淡淡说道:“你便是想?”

    “不,不是,只是口误,只是口误!”在卢萦一个径地陪笑中,她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刘疆,那表情好不失望。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卢萦,俊美的脸上尽是无力:不是明明把她驯服了吗?怎么还有着身孕,就敢当着他的面赞赏别的男子了?她的心眼中,到底有没有‘非礼勿视’这四个字?她心中到底有没有夫威这个词存在?

    卢萦毕竟不曾痊愈,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阵后,又有点困顿。便挨到刘疆身前,把头放在他大腿上闭目养起神来。

    直到这时,她都不曾发现,她的夫君一直目光郁郁地看着她。

    伸手抚着睡着了的卢萦那沉静的面容,良久后,刘疆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孤其实早就应该死心的……”

    正在这时,一叶轻舟划到了他身后,执五的声音压低着传来,“主公。”

    刘疆回头,对上行色匆匆,身上衣袍上征尘不曾洒落的执五,他淡淡问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

    执五一个纵跃,轻轻巧巧地落在刘疆的轻舟上后,与他盘膝对坐,低声说道:“属下把四殿下送走时,他问过,为什么擒了他又放他。”

    听闻此言,刘疆的唇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来,他慢慢问道:“你如何回答?”

    执五低头道:“臣也不知主公心意,不曾回答。”

    “刘庄走时脸色如何?”

    “自是很高兴,但也心存疑惑不安。”

    听到这里,刘疆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对上他这笑容,执五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属下也不明白,主公既然把他擒获了,怎么又这般轻易便放了他?”刘庄可是他最大的对手啊!

    刘疆闭上双眼,他右手抚着怀中的卢萦的下巴,在那明显变圆了的地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口中则淡淡说道:“你信不信,我只有前脚杀了刘庄,也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那父皇都会不管不顾地踢了我的太子之位。”

    他讥嘲地说道:“他会想,他最心爱的儿子都不在了,那个位子给了谁,也不能给那个最让他儿子不喜的刘疆得手。”说到这里,他轻笑道:“看,刘庄哪怕什么也不做,他得了帝心便是得了一切。”

    听到他语气中的冰寒,执五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刘疆继续轻缓地说道:“我擒刘庄放刘庄,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擒他如擒小儿!刘庄那人多疑多思,他经过这一番惊魂后,回去肯定会清查泄露他地行踪之人。”说到这里,他讥嘲起来,“一旦追查不出,便是他母亲的族人阴府中人,他也会再难相信。二则,他经过此事后,对我已生畏惧之心,以后不曾有十全地把握,不敢轻易对我出手。我又岂会让他有十全的把握?”

    这也算是他刘疆给自己布下了一条退路吧。等有一朝他不得不下之时,畏惧他的心计的刘庄,也不至于轻易喊打喊杀!

    执五低头寻思起来。

    寻思了一会,他点头道:“主公,我明白了。”

    他抬头看向刘疆,注视着这个春日阳光下,高大得宛如山峰的男人,心中暗暗想道:这么说来,除非陛下得了暴疾而亡,或者殿下造反篡位,殿下这个太子之位,终是悬乎了?

    这话,太深太可怕,除非真到了那时机,平素时便是郭允,也不敢随意说出的。因此执五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便低下了头。

    执五告辞离去后,轻舟继续这般在湖泊中晃悠着。晃了一会,刘疆低头看着睡得香沉的卢萦,一时都有点不明白。平素里那么警觉那么锐利的卢文,怎么一怀了孩子,就变得如此毫不设防,接过脆弱了?

    想着想着,他终是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在卢萦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一行人只有这小城中呆了三天。

    随着卢萦的身体日渐康复,见她除了清晨时呕吐几下后,困顿的时间比前几天明显减少。众人再次起程了。

    这时,觉得自己这般懒散喜睡的状态,实在对不起卢文这个名字,卢萦便又得新扮回了刘卢氏,成天顶着一张稍稍化丑了些的脸四处晃悠。

    码头处。

    方小姑吴惠儿等人自从赴武汉凑热闹而不果后,一直有点不顺。如此刻,她们不过是前往扬州城,那客船都准备起程了,却又被人强行喊停。

    船主人连忙命令众船夫把客船重新靠上码头后,便一脸笑容地站在船头上迎接着贵客地到来。

    看到他这点头哈腰的样子,陈氏小姑不满地尖声说道:“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人!”

    她的声音尖利而清脆,给清楚地传到了那船主人的耳中。当下,那船主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不过他转眼继续陪着笑,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陈氏小姑。

    陈氏小姑见状,更是不满了。她还待说些什么,一侧的王婶子连忙扯住了她,“小姑,呆会大伙还要坐他的船的,还是少说两句吧。”令得陈氏小姑住了嘴后,她头痛地看着这阵子明显消瘦了的方小姑,看到一派天真四下张望的吴惠儿,暗暗想道:这一家子人,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像方小姑和吴惠儿这几个少女,这阵子老是同进同出不是没有理由的。她们虽然姓氏不同,彼此之间却是三代内的血亲。虽然陈氏小姑的关系远了些,可也有五代以内。

    这一年,几女的族人把商业的触角伸到了长江河道,几个少女闲着无事,便借着在这里掌事的方小姑的嫡亲大哥,对方小姑的宠溺,有事没事就围着附近瞎跑。说是要与那些儒生一样,读万卷书走万里路。

    王婶子的警告声音一落,一个船夫迅速地跑来,朝着船主人叫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几乎是这船夫的声音一落,只见一阵整齐有序的马蹄声轰隆隆地传来,只见码头尽头的官道上,几十个骑士簇拥着一辆马车急急赶来。他们的动作如此急促,那激起的灰尘直是远远扬起。

    看到这些高大悍勇的骑士,方小姑等人正昂着头瞅去时,旁边同路的一个贵妇连忙说道:“快退下,快退下。”她对上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兀自朝前挤去的小姑们,蹙着眉认真地说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你们不想给家族惹祸就快点退下。”

    她这句话有点骇人,顿时,方小姑等人终于止了步,人也安份些了。

    见她们回头看来,那少妇低低说道:“你们看这些人的坐骑……你们家里也都有马匹的,想想自家的马可有他们的精良?对了,还有那辆马车,注意那马车的用材,再对比你们自家的,就知道这些人惹不惹得了。”

    她刚说到这里,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已冲过人群,如潮水般的涌到了码头上,然后一个唿哨,便齐刷刷停了下来。

    众骑停下后,所有的骑士都翻身下马。他们大步朝客船走来。在走到客船前的岸边时,他们止了步。

    只见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七八十个高大威严的骑士,分站在码头两侧,在那马车上的两人缓步走来时,他们手中的长戟齐齐地在河滩上一拄,然后,他们整齐地低下头,一动不动地恭迎着那两人地到来。

    这些骑士,任哪一个都是百战之士,他们到来的声势何等惊人?便是那举在手中的寒戟,也血气犹存。当下,客船中的众人都嘌若寒蝉了。

    就在他们一动不动,只怕悄悄地看去时,突然的,看到那缓步走来的一对男女,方小姑无法自制地轻叫道:“那是刘卢氏!那个走来的妇人,她是刘卢氏!”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变脸

    方小姑这话,实在让人震撼不信,一时之间,陈氏小姑,王婶子,吴惠儿,都再也忍不住地抬起头来,朝着那缓步而来的大权贵看去。

    只见两列寒戟森严,威煞逼人的骑士阵中,从马车中走下的,是一个高大的,头戴纱帽的男子,他正牵着他夫人的手。这般春日灼灼中,他夫人的脸色有点发白,显然身体有点不舒服。

    而那个夫人,身材高挑,五官美丽精致中锐气十足,一点也不似这南方女儿这般糯软柔美,可不正是她们见过的刘卢氏?

    在刘卢氏的后方,跟着二十来个着装各异,神态严肃的护卫。这些护卫走在骑士队列中,一个个神态悠然,那寒森森的戟光映照在他们脸上,他们却视若无睹,宛如闲庭胜步……这气度,任哪一个都像是大权贵了,又哪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护卫?

    方小姑叫了两声后,便被旁边的人强行按住。于鸦雀无声中,那一对夫妇慢步上了客船。

    站到船上后,刘卢氏转过头去,她静静地瞟过那些骑士,白着脸笑得轻浅,“行了,各就各位吧。”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七八十个骑士齐刷刷把长戟一拔,朗声应道:“是!”

    他们的应答声如此响亮,直震得方小姑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在她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半步时,众骑士同时转身,不一会翻身上马离了开去。

    那些人一走,船主人便凑了上来。这次,又是刘卢氏开的口,只见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了,开船吧。”

    “是,是。”

    船主人退下后,刘卢氏倚着他的夫君慢慢朝方小姑等人的方向走回。一边走,只听得刘卢氏一边轻笑道:“执五倒是有趣,居然从江湖客中训出了这种百战骑士来?我记得我上次回成都时,在江州见到他们,这些人还匪气十足呢,现在却队列森严,悍勇非常。”

    刘卢氏的夫君这时开了口,他的声音一如方小姑每次午夜梦回之间那般磁沉得让人心酥,“这有什么可说的?”语气是浑不在意。

    刘卢氏闻言一笑,她挑眉说道:“可我觉得有点意思。”

    刚笑到这里,她突然止步,见她连忙掏出一块手帕捂着嘴,她夫君连忙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他的动作轻温柔缓慢,显然是拍惯了的。

    刘卢氏手帕捂嘴干呕两声后,便挥开他的手笑道:“好了,我好了,真是的,手劲老这么大。”

    面对她的埋怨,她那夫君也不生气,只是小心地牵着她的手,低低说道:“可想睡了?到了舱中你枕在我的腿再休息一会。”

    说着说着,夫妇两人已与方小姑等人擦肩而过。

    看到他们理也不曾理会自己的就要入舱,方小姑心里不高兴了,她扯着嗓子,如以前在路上那般大赖赖的,没好气地叫道:“刘卢氏!”

    她声音一落,慢慢的,那刘卢氏转过头来。

    刘卢氏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唇角也挂着刚与她丈夫说话那会的轻松笑意。

    静静地回过头,刘卢氏瞟了一眼方小姑后,勾唇一笑,淡淡说道:“原来是你们啊。”

    见她承认了,方小姑等人一阵高兴,特别是相思入骨的方小姑,提步便跑到刘卢氏面前。她伸手去牵刘卢氏的手,目光则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夫君的脸上身上,唤道:“刘卢氏,你有身孕了?你也真是的,都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带一个婢女的?”说到这里,她红着脸羞涩地说道:“刘卢氏,我来服侍你好不好?”声音软软带着乞求,一双眼则一直不受控制地瞟向刘卢氏的夫君。

    这时,王婶子等人正围了上来。听到方小姑这般要求,众女只是一怔,却没有反对……这刘卢氏显然是大有来头的,跟她走近一点,对方小姑没有坏处。

    听到方小姑的要求,卢萦却哑然失笑了。

    说实在的,要是前阵子,她可能还很乐意周旋一阵,就当是玩乐。可现在不行,自从查出身孕后,她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躁,整个人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如此刻,她对上方小姑那频频盯向刘疆的眼,便不像以前那般嘲弄,而是升起了一抹郁火。

    当下,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照顾我?”

    “恩。”方小姑肯定地点着头,认真地说道:“你都怀了身孕,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婢女?我虽不是婢女,可这照顾人还是会的。”

    卢萦浅笑起来。

    她朝方小姑瞟了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负手而立,因不耐烦而转身看向远处的刘疆,突然挑眉问道:“你喜欢上我的夫君了?想嫁他为妾?”

    方小姑:“……”

    四下:“……”

    卢萦这话,实在太猛太突然,一时之间,不止是围上来的众女给呆了,便是刘疆,也慢慢转头,蹙着眉瞟了她一眼。

    听到卢萦这么直白白地询问,方小姑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怜的她大脑一阵眩晕,也不知是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

    她是喜欢上了刘卢氏的夫君,可是做妾?她没有想到过啊?

    几乎是这个想法一浮出,方小姑便听到刘卢氏似笑非笑地又说道:“你不曾想过做妾?你既然不想当妾,又瞧中了我的夫君,难道说,你想弄掉我,自己上位当我家夫君的妻室?”

    ……

    王婶子吴惠儿等人一个个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小姑,又看着刘卢氏。

    想他们在来扬州这一路,都与这刘卢氏日夜相处,那时的她,温和没脾气,不管听到什么都是笑笑了事。要不是亲眼见到这人,她们不会相信,这么刻薄尖利的话,是刘卢氏问出的。

    同时,她们也看向方小姑,第一次清醒地想道:是啊,方小姑早就中意了刘卢氏的夫君了,可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她家里人,都没有动过把她做妾的心思。她不做妾,那就是想当妻了。难道她真是打着把刘卢氏挤掉地想法?

    这事想不得,一想,她们就不舒服。眼前这个刘卢氏与夫君恩爱非常,还刚怀了身孕,方小姑打着照顾孕妇的名义,想的却是登堂入室,挤掉人家正室自己上位的想法,这行为这思想,怎地如此龌龊让人厌恶?

    面对着刘卢氏咄咄逼人的询问,面对着众亲友那怀疑不喜的目光,方小姑瞬时红了眼眶,她哽咽道:“不,我不是……”

    她才说到这里,刘卢氏便微笑道:“那你想的是什么?”

    一句话问得方小姑不知如何回答后,刘卢氏扬唇浅笑,她转过头看向她那夫君,似笑非笑地说道:“阿疆,这小姑子看中了你,想当你夫人呢。”

    她的夫君转过头来。

    在方小姑涨红着脸间,他冷冷地盯了方小姑一眼后,转向刘卢氏不耐烦地沉声说道:“你不喜欢,沉了江便是……与这种人有什么好浪费口舌的?”

    四下:“……”

    船上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

    在方小姑叩叩相击的牙齿声中,陈氏小姑和吴惠儿等小姑,也双股战战。

    让她们惊怕的,不止是这个刘卢氏夫君的一句‘没了江便是’,更因为,随着他那句话一落地,站在他夫妇两人身后的众护卫,齐刷刷走上一步。

    本来很是闲散的一些人,这么一站,这么走上一步,瞬时,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寒气便弥漫而出。那森严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直是令得离得近的众人,有心胆欲裂的恐惧感。

    只是一句话,只是一个简单地动作,可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敢质疑这话的真实性,也没有任何人,敢再怀疑刘卢氏的夫君是大权贵的事实!

    这般不怒而威,这般取人性命如等闲,不是大权贵还能是什么人?

    于无比的安静中,刘卢氏却是笑了。

    她的笑声十分闲逸,直是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恐慌。只见她瞟了方小姑一眼后,便朝着她夫君嗔道:“不知廉耻,只求自己快活从不管是不是伤害了她人的女子多的是,难道你一个个全部杀了?”

    说到这里,她转过了头,“真是一点也不好玩……走罢走罢。”说罢,她牵着她夫君朝舱房中走去。

    在两人进入舱房时,众人隐隐听到那刘卢氏说道:“还是圣人说得对啊,小人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我寻思着,不就是那一路上,我对这小姑子和颜悦色,一直温言相对,绝不轻易动怒么?结果就被人家轻鄙了,还大赖赖的,当我如无物一样地当面勾引我夫婿。这与小人相处啊,还真是难以把握分寸。”

    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的夫婿却只是哼了哼,只是在入舱的那一刻,给踩空了门坎的刘卢氏身子则一歪,他已伸出双手把她一扶,然后凌空抱起,便这般小心翼翼地入了舱。

    直到夫妇两人的舱房给砰地一声关上,王婶子等人才清醒过来。当下,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后,急急把吓得双股兀自战战,一动不能动的方小姑给强行扯了回去。

    接下来,直到客船到了扬州码头,方小姑等人还紧紧关着自己的舱房门,连面也不敢在刘卢氏面前露一露。而随着客船抵达码头,她们二话不说,便悄无声息地溜了下去,直至身影消失得远远的,都不敢回头朝刘卢氏夫妇看上那么一眼。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到洛阳

    本来刘疆是把已有身孕的卢萦就此安置在扬州的。

    可卢萦执意不肯,她在洛阳很多事都没做安排,又加上不远与刘疆隔得这么远,自承体质强健经得起颠覆,几经劝说,终于得到刘疆的同意,一行人于一个月后,来到了洛阳附近。

    卢萦是先进的城,早在扬州时,刘疆便放出风声,说卢文虽然被黑龙水匪所擒,不过他机智过人,早在半道便巧计逃脱。所以卢萦摆出的是一经脱身便直入洛阳的架式。

    至于刘疆,则会慢上一阵,到得这时,他们也得到消息,被刘疆擒之如擒小儿的四殿下刘庄,并没有返回洛阳。

    卢萦休息一天后,便赶去见清老等人。

    向清老说了自己此行的一些见识,表识接下来想要游历一阵,得到了清老的首肯后,卢萦回到了卢府中。

    这一番长途跋涉,真可是颠着她了。

    卢萦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睡在树下的塌几上,任由四月的春风一阵阵吹来,三个月身孕的她,并不显怀,不过是在脸上挂了一抹孕后的慵懒而已。

    耿六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他怔了一会,大步走到卢萦面前。

    低头打量了闭目养神的卢萦一会,他突然俯身,这么凑近她一瞬不瞬地盯着。

    卢萦陡然睁开眼来。

    与他四目相对一会,卢萦扬唇一笑,淡淡问道:“这般看我做甚?”

    “半载不见阿文,似乎姿容更出众了。”

    耿六嘻笑地说到这里,大赖赖在她对面坐下。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别后发生的事,耿六凑近她道:“湖云公主府中,你那一手可真够狠的。陈老头直到现在,还被人说是老赖,说他的孙儿孙女就是小赖。不过那家人皮也真够厚的,都被你这么惩治了一回,那陈老头还不知羞,前阵子把他的孙女送到了一个外地来的儒生榻上,当场逼着那儒生应了婚事,半个月不到,便把人给嫁过去了,还要回了一大堆聘礼。”

    想到那姐弟俩,卢萦也是一晒,她叹道:“这对姐弟,光凭脸皮厚已是一人物。当时他们凭着我的脸色,知道我不会负责,便主动闹开了。”

    耿六嘻嘻哈哈地说道:“谁让你卢文富有之名传于天下的?”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把卢萦一扯便要带着她出门。

    卢萦刚蹙眉,他便叫道:“休想找借口!一溜就是半年之久,今儿好不容易见到你,别想逃了!”

    说罢,半拉半扯地拖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卢萦没承想,耿六这一扯,竟然把她给扯到了洛河里。而洛河河道上,还停着四五百来条快船。所有的快船上都坐满了人,定睛一看,都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纨绔子弟。一个少年带着几十个护卫组成一个船队,这里有多少个纨绔子弟,便组成了多少只队伍,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正彼此凑在一块嘻嘻哈哈地闹得热闹。

    看到这情形,卢萦一怔。

    耿六把她扯到自己那一边,看到他走近,一少年叫道:“好你个耿六,还以为你小子在这关口跑哪去呢,原来是去找卢文了。”

    叫到这里,他斜着眼睛把卢萦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怪叫道:“卢文,你这小白脸儿一副身娇肉贵样,行不行啊?”

    另一个陈氏七郎则怪叫道:“卢文嘴上功夫是肯定行的,坊间不是到处有传闻,说什么卢文拿了瓶啥毒药便骗走了耿国的数十万大军……瞅瞅,这连耿国也不放在眼里了,嘴上功夫肯定是了得的。”

    这话一出,哄笑声四起。

    对上众人嘲弄的,明显不信的眼神,卢萦微微而笑。

    说笑了一阵后,一只快船驶了过来,叫道:“你们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就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

    “行,那就出发!”看到那人一声唿哨,众少年马上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一个个对着自己身后的众船指手划脚起来。而随着他们的命令发出,那十数条由他们的护卫亲信组成的船队,便迅速聚在了他们周边。

    也不知谁一声令下,众快船冲向了洛河中。

    卢萦被急冲而前的快船给弄得猛然一晃,众少年见状,越发哄堂大笑起来。

    在他们嘲讽的目光中,卢萦苦笑了下,她走到耿六身后,问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耿六还没有回答,旁边的一条快船上,另一个少年扯着嗓子大嚷道:“我们这是去捉贼!”

    捉贼?

    对上卢萦不解的眼神,耿六也兴致勃勃地叫道:“是这样的,真定王刘扬的余孽王庆率残部百数人逃到了洛河河道,咱们想立下这功。”

    她还以为这些人是去玩呢,原来还是想立功啊?

    也许是卢萦的表情中,那嘲讽之意太浓,陈氏七郎马上扯着嗓子对她不满地叫道:“卢文,你这就是靠运气赢了几场赌,瞅你这小白脸儿让人怜爱的模样,还有个什么能耐?”

    他这话十分刻薄,耿六声音一提,怒喝道:“陈七!”

    那陈七见他动怒,重重哼了哼后转过了头。

    倒是先前那少年叫道:“耿六,你这护短也护得过头了吧?你急什么?马上就可见真章的。”

    耿六重重一哼,朝着卢萦唤道:“你站在我身后。”顿了顿,他又说道:“放心,我带了百来个护卫,这里的人加起来也有上千,区区百余叛卒,压根就不用害怕。”

    卢萦苦笑起来。

    她负着双手,任由河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笑道:“我随着太子出出入入的事,你们全然不信?”

    耿六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半晌笑道:“你这模样儿太娇贵,要让人相信,除非大伙都亲眼看到了。”

    说来也是,卢萦先前也就是带着刘疆的大军,与耿国对峙过那么一回。可兵器还没有亮出来,耿国便退了。后来又因为一抹倾城的事不可对人言,两方都有意遮掩。所以直到现在,卢文因弱不禁风的样子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

    在耿六劝慰卢萦时,上百条快船破浪而出,直直地驶入了洛河河道中。

    随着快船高速行驶,船上的少年们,也少见的严肃了些。他们说笑了两句,会情不自禁地看向前方。

    这般疾驰了一个时辰不到,前方出现在一座不高,却绵延起伏的山峰。正在这时,山峰迎面驶来一条快船,那快船上的人摇动着旗帜,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停下停下!”

    在令得众少年把船停下后,那人再驶近些许,高声叫道:“王庆等叛贼现藏山身于此山中。这山中林深草密,还有蛇虫老虎,我们将军说,还请小郎们先回去!”

    这话一出,众少年却不依了,耿六大声叫道:“不行,我们准备都做好了。”

    “藏在山上怕什么?难道我们这么多人,奈何了百数叛贼?”

    “就是,也太小看我们了。”

    于少年们的吵闹声中,从那人身后又驶来一条快船。那船驶向到那人身后,与之说了几句话后。当下,那人把旗帜一挥,示意他们通行。

    众少年一阵欢呼,赶着船冲向了前方的山峰处。

    不一会,他们便择一处河滩上了岸,刚刚站好不久,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马蹄声整齐一致,严谨有序,让人一听便心下凛然。不知不觉中,众少年停止了嘻闹,转过头看去。

    这一看,他们齐刷刷严肃起来。也不知是谁带头,只见众少年自发地排成队列,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等着那些骑士到来。

    转眼间,十几个黑衣骑士出现在视野里。

    那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骑士,卢萦见过,也是姓耿,年方十八,是耿氏这个将军府底中的后起之秀,刘扬之乱中,他打了一个胜仗,一下子在洛阳的少年子弟中,成了个人物。

    众黑衣骑士策马直冲而来,他们的坐骑激起的烟尘,给高高扬起,这般直直地冲到众少年身前五步处,他们才一声唿哨,同时勒停了坐骑。只是因他们这一冲,那些站在前面,马蹄都差点踩到身上的少年,还是齐刷刷变了色。

    少年们的失色,众黑衣骑士都看在眼里,刹那间,他们的眼神齐刷刷地闪过一抹嘲讽。

    居高临下地看着众少年,姓耿的骑士喝道:“诸位既然执意要来,那就走吧。”

    说罢,他们也不下骑,策马便走。

    众少年连忙跟了上去。只是看向那耿姓骑士时,不免有点郁怒。

    耿六也是,他落在后面与卢萦走在一块,瞪了那人一眼,压低声音朝着卢萦说道:“不过就打了一场仗,还只是个校尉呢,就不可一世了。你看他盯向咱们的眼神没?”

    卢萦点了点头。

    耿六含着怒意地说道:“不过一个旁支呢,还以为是我家耿二了?耿二哥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鄙薄过我!”说到这里,他咬牙道:“阿文,这次我非要逮着那个王庆,出这口恶气不可。”

    听到这里,卢萦却开口了,她低声说道:“有所谓一人逃,千人逮。那些人真有这山中的话,只怕不易……”

    她还没有说完呢,那陈七郎已哧笑道:“怎么,卢文你怕了?怕了就走啊,别留在这里碍我们的手脚!”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众少年都回过头来讥嘲地看向卢萦。卢萦瞟了这陈七郎一眼,双眼微眯,最后还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是少君

    不一会功夫,众人来到了山脚下一个平敞处。

    一来到这山脚下,众少年便是一怔,只见前方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站了二百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卒。这些士卒手持找戟,呈十个队列而站,正纹丝不动地向他们盯来。山风从他们身上刮过,带来一种异常的沉凝。

    耿六等人本来觉得自己带的护卫家仆,是挑了高大精悍的,自己使唤起来,也是一呼百诺,可这会对上这二百号人,顿时觉是自己身后乱糟糟不停说着话的属下们,简直是一群山匪,哪里有半点精兵良将的感觉?

    那姓耿的骑士也感觉到了众少年的气馁,他嘲讽地瞟了他们一眼后,策马转向众人,声音一提,沉声喝道:“王庆余孽便在这山上,我们已掌握了其大致的方位,马上就要入山中搜查。”

    说到这里,他严肃地命令道:“你们本不是行伍之人,依我看来,你们还是守在这外围……”

    他才说到这里,耿六扯着嗓子叫道:“我们也要入山搜拿。”

    “对,我们也入山。”

    “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百来号人,怕什么?”

    “这山能有多大,我们一步一步地堵过去,定能把那伙叛贼全部擒拿!”

    听到众少年的反驳声,那姓耿的骑士冷笑了一会后,突然声音一提,喝道:“好。既然你们这样说了,那现在,不愿意进山的可以站出来!”

    这一次,他的话音一落,一个白衣飘然的身影站了出来。

    站出来的这少年,长相俊美冷峭,身姿挺拔颀长,极有风仪。只是那脸色有点苍白,表情有点懒散,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不正是卢文?

    在千多数目光齐刷刷望来时,卢萦才发现,这么多人,居然站出来的,只有自己一人……

    当下,她挑了挑眉。

    千数双目光定定地看着卢文,众少年向她瞪来时,那耿姓校尉越发冷笑起来,他嘲讽地说道:“哟,这里还有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小白脸儿……还有谁要留在这里的?”

    见无人应答,他扯着嗓子嘲笑道:“我说你们最好像这个小白脸儿识相一点,要是入了山中,那就是军令如山,由不得谁混赖想退了。”

    这话一落,众少年都不满地叽喳起来。

    在那耿姓校尉整好队列,带着众纨绔子弟准备入山时,耿六跑到卢萦面前,低声埋怨道:“阿文,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卢萦正负着手,好整以暇地侧过头打量着这山形地貌,听到耿六的埋怨,她懒洋洋地笑道:“别在意,他们笑不了多久的。”

    在耿六疑惑的眼神中,卢萦显然不想多做解释,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嘱咐道:“走在中间,别轻易出头。”明知这些话他不会听,可她还是想说。

    耿六自不会把一个贪生怕死的小白脸儿的话放在心上,他胡乱点了点头,在那姓耿的校尉的喝令声中归了队。

    不一会,千多人夹着冲天的气势和滚滚的烟尘,给冲入了山林中。

    他们一进山,卢萦便退到河滩上,在离众船只有几十步的距离时,她站定了,朝着自己的几个护卫提醒道:“如果那些流兵出来了,你们别充英雄,马上跳上快船躲了是正经。”

    “是!”

    众护卫朗应过后,一护卫朝她笑道:“卢文,你好似脾气越来越好了。”这些人这般看不起她,她也不恼不火的。

    卢萦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无用之争,我争做甚?”

    丢下这句后,她负着手,闲闲的在河滩上散起步来。

    这阵子她先是被耿国王楫带走,连惊带吓的,后又千里迢迢回到洛阳,给颠覆劳累着,饶是体质强健,人也容易累。只有这般慢慢散着步,才能让她感觉到舒服放公。

    便这般走一会看一会,累了便回到哪一条快船上休息一会,转眼,三个时辰过去了,下午到了。

    就在吃了护卫递上来的糕点,开始闲散地站在沙滩上,用脚画画后,突然的,山林中传来一阵厮杀声惨叫声!而且这声音很近,离卢萦所在的地方,不会超过二千米!

    嗖嗖嗖,众护卫连忙站在她身边,把她呈包围状保护在内,人则同时转头,盯向那山林中。

    山林中的惨叫声,喊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伴随着这些声音的,还有无数人奔跑时发阵的声音,以及群鸟被惊飞的声音!

    就在卢萦定神看去时,她身后的一个护卫冷冷说道:“这耿平不是少年英杰么?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见山林中,一道道长戟的寒光闪过,只见耿平带来的那两百士卒,正一步一步倒退而出。至于耿平,则根本不见踪影。

    而在喧哗大笑声中,只见山林中钻出了二三百个衣裳破烂的壮汉,这些人或推或拉,或提或用长戟相指,竟是控制了五六十号人走了出来。这五六十号人,原本修洁的衣裳已然脏乱,扎好的头发也凌乱着,身上脸上都是泥污伤痕,可不正是与卢萦同来的那些少年和他们的一些属下?

    卢萦随意瞟了一眼,脸色微变。

    那人走在右边,双手反绑被一壮汉又打又踢的,可不正是耿六?

    在这些人退出山林时,山林中大呼小叫,连喊带哭的冲出了三四百人,这三四百人围着众匪,一个个急得跳脚却又不敢接近的,正是同来的少年中的另一批。

    卢萦看了看,想道,还有五六百人不见踪影,也不知是给走失了,还是落入了这些流匪的陷阱?

    看到这里,卢萦低声道:“我们上去。”

    “郎君!”一护卫不满了,叫道:“郎君,你还是退下吧,郎君你这身体,不能去凑这热闹!”

    不过他的声音才落下,另一护卫却道:“郎君上去也是无妨。这个情况下郎君若是退了,以前积累下来的清名,只怕会因这临阵脱逃,贪生怕死八个字给毁了个干净。老五你可别忘了,那王庆是真定王的人,他以前还被殿下召见过几次呢。”这护卫的意思,众人明白,他是说那王庆肯定知道卢文是刘疆的人,不会跳过这么多纨绔来为难一个卢文。

    他这话很有道理,在众护卫的缄默中,卢萦提步朝前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众少年的身后。

    看到她没有逃走反而走上前来,众少年同时露出了一抹佩服,被流匪又推又踢的耿六,则是匆匆侧过头不想让卢萦看到他的狼狈。

    众少年千多号人,那流兵却只有二三百号人,却出现了以少胜多的现象。看着那掳了几十个少年在手,咧着嘴又是大笑又是讥讽的流兵,众人又看了一眼耿平带来的二三百个精兵。这时刻,耿平不在,那些士卒一个个如没有主心骨一样,只是被流兵逼得不停的后退,哪里有什么半点抵抗之力?

    合着这一边足有六七百人,却被王庆的二三百号人,逼得狼狈不已,除了后退就是后退!

    就在这里,山林中又是一阵脚步声和喧哗声。

    卢萦转头看去。

    这一次,她看到了耿平,不过他已落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百战良将的汉子手中。看着那汉子像提小鸡一样提着耿平,众少年再次发出一阵惊慌地叫道:“王庆!”

    “耿平,你这是怎么了?”“这下惨了,连耿平也被擒了~”

    于叫嚷声中,惊慌不安中,一少年突然狂喜地叫道:“我们来人了!”

    众少年急急转头。

    却见河道中,十只快船正急驰而来。转眼间,那些快船停了下来,三四十个汉子跳下快船,朝着这边跑来。

    王庆等人也看到了这些人,他们同时把手中的俘虏拉到身前后,冷笑地盯向了来人的方向。

    转眼间,那三四十个汉子跑到了众人面前。这些人都做耿府护卫幕僚打扮。他们在看到耿平和耿六同时被抓时,齐刷刷脸色一变。而众少年在看到这些人竟然多是文人,不然就只是普通护卫,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时,也是齐刷刷露出失望之色。

    至此,王庆放声大笑起来。在他的大笑声中,他身后来众流匪,也跟着大笑了。

    在这王庆等人还在步步朝河边停着的战船逼进,而众少年则一步一步后退时。赶来的一个中年幕僚在看了耿平和耿六一眼后,牙一咬,大步走到了卢萦。

    他来到了卢萦面前。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只见他朝着卢萦深深一揖,大声道:“事情紧急,还请卢郎出手!”

    四下:“……”

    卢萦也是眉头一蹙,她微眯着双眼说道:“这位兄台,你说笑了吧?”

    她这话一落,众少年同时点头,想道:这真是笑话。

    那中年幕僚却是再次朝着她一揖不起,见她转身想走,他扯着嗓子高叫道:“这一年来,太子身边出了一个少君!”

    他提到‘少君’两字,四下完全安静下来。这里的少年,虽然纨绔不理事,可他们也隐隐听人说过,太子刘疆身边有一个高人,叫什么少君。

    因此,此刻听到这人提起,他们饶是又惊又怕,还是忍不住倾听起来。

    那中年幕僚紧盯着卢萦的背影,大声说道:“那少君目光如炬,无论对方藏得多深,线布得多紧,哪怕是自己人也绝不知道的线路,他都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漏洞,乃太子门下隐藏最深之臣。”

    顿了顿,他高叫道:“卢文,那少君就是你!你就是那传闻中算无遗策,心狠手辣,绰号“少君”的东宫能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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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30/ 第一时间欣赏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凤月无边》为转载作品,凤月无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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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介绍:
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嘿嘿,新书上传,求推荐票PK票支持呢。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凤月无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月无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月无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