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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凤月无边txt下载     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色下的宣言

    卢萦走出去时,庄子外的花园中,婢女仆人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鸦雀无声的。

    而在众人中间,那个端坐在塌上的,是一个华服高大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一袭锦衣,玉冠高束,一张爱笑的圆脸,却透着种卢萦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怒而威。

    此刻,那一看就是高门大阀出来的世家郎君,在好整以暇地品着酒水。而在这郎君的身后,则站着一排十个金吾卫。

    明明卢萦等主人还在房中,这些婢仆,已自发自地以最为恭敬的态度,向这个突然而来的贵人行着最恭敬的礼,端着最凝重的敬意。

    卢萦走了过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传来,青年放下酒盅,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他笑嘻嘻地说道:“数月不见阿萦,竟是又俊了几分……这可怎么得了?”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径直乐呵地又说道:“是了,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姓郭,名允,阿萦可以叫我郭三郎,阿萦听过没?”

    郭允郭三郎?卢萦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他的父亲,可是鼎鼎大名的,当今皇后郭圣通的弟弟郭况。传说,陛下无数次与公卿诸侯亲至郭况家,众人一起喝酒饮乐,其间赏赐的金银锦帛,更是数不胜数。整个洛阳的人都说郭况家是“金穴”,可见其家是如何的富贵和风光。

    郭允自我介绍到这里,挥手朝旁边的塌几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反正阿文是男儿身,说说话是无碍的,过来坐,我们一道聊聊。”

    卢萦走了过去。

    她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后,细细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郭允,问道:“主公呢?”

    这人总是一张笑脸,从他的眼睛中,卢萦还真看不出情绪来。也不知现在,主公情况如何?顺不顺利?

    见卢萦一开口便问刘疆,郭允显然很高兴,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主公忙着呢。对了阿萦,听说你搅黄了卫氏娘子与范阳卢氏十九郎的婚约?”

    见卢萦看向自己,他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你这附近,也就这个姑子容易挑拔点,当初为了让她冒犯你,我可是给了那下人一两金子的好处费呢。现在这样不错,刚才我来时,看到不少人留了神呢。”

    原来是他怂恿的,怪不得自己刚到洛阳,还没有坐热呢,便碰上了这等事。

    卢萦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慢慢问道:“如此说来,郭三郎君是想把阿萦等人纳入你的羽翼之下了?”

    郭允一口把盅中酒咽下,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我不纳行吗?主公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阿萦你怎么越长越男人了?这样子出去,那些个好男风的真地会伸手的。我总不能等人家碰了你再出面吧?我还想活个七老八十呢。”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甩了甩袖说道:“好了,今儿面也见过了,我忙得很,得走了。”转身走出一步,他回头说道:“阿萦,我今儿这样露了一面,加上你昨儿给了那卫氏娘子一下,怎么着,你也算是入了洛阳人的眼。接下来肯定有人邀请于你,你多留点神,立功也就罢了,你千万保重自己,别让刘疆那厮发现你把自己给坑了。”

    “不敢。”

    “敢的,你怎么不敢?这个天下间,就没有比你还敢的姑子。反正我就这么提醒你一下,卢萦,你得记着你现在姓刘了,那什么姓阴的,姓邓的,姓耿的,通通都是你警惕的对象。别到时还玩个什么左右逢源。你是知道刘疆的,真激怒了他,你就是他的心肝,他也照杀不误。”

    说罢,他甩了甩袖,“好了,送我出去吧,让你的邻居看看你我两人的交情。”

    “好。”

    卢萦应了一声,跟在郭允身侧,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门。

    刚要出门,郭允回过头来,“阿萦,你也有二三个月没有见你那夫君了,想他没?”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也不解释什么,转身便上了马车。

    大门处,只有小猫四五只,在这些人仿佛不在意的目光下,郭允扬长而去,而卢萦在转身之际,也知道至少有四五个家族,盯上了自己。

    把房门关上之际,卢萦想起郭允最后说的话。

    想他么?

    想是一定的,那个人生生地介于她的生活中,把她从里到外打上了他的烙印,虽然还没有失身于他,她却是再也没有自由了的。

    只是,她一直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得在任何变故发生之际,筹措更多的资本,她得在哪一天被谁收回一切时,依然做得到进退从容,富贵自在。

    直到入夜了,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卢萦还在想着郭允那句话。

    这么一晃眼,竟是几个月没有打过照面……怎么可能不想?

    那人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他,在她面前,他总是透着几分纵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忍让。他与一般的丈夫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求她任性一点,随意一点。

    ……天下间,很少有丈夫会这样要求一个女子。

    今天是十五,那一轮明月圆圆地挂在天空,直是照亮了整个大地。夜间的洛阳城,也是繁华的,在别的地方还把蜡烛当成什么一样珍惜时,这里的府第,到处飘摇着彻夜不熄的大红灯笼。

    而街道处,到处燃烧着的热腾腾的火把,更是把这燥热的初秋染上了几分暑意。

    整个庄子中,谁都睡不着。

    不远处,元娘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自个儿撑不住蹲在地上直笑,她的弟弟卢云,则在月光下踱来踱去,时不时地还诵出几句诗赋来。

    仆人们也在嘻笑着,再侧耳一听,左右的院子里,都是人语声和欢笑声,当然,还有蚊蝇飞舞的声音。

    卢萦静立了一会,朝身边的仆人说道:“随我出去走走。”

    “是。”四个仆人跟上了她。

    果然,与卢萦所料的那样,夜间的洛阳城还是繁华热闹的,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头,一辆辆马车还是穿行其间。

    卢萦的住处,连洛河不过四五百步远,走着走着也就到了。看着圆月下那泛着光芒的河水,听到河堤上不时传来的嘻笑声,卢萦下了马车,慢慢沿着河堤朝前走去。

    与卢萦一样,在洛阳旁静静走着的读书人不少。百步外,更是一堆人围在火堆旁正在笑闹着,隐隐还有琴瑟之音传来。

    卢萦经过那火堆,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慢慢地看向那个游离在人群之外,戴着斗笠的高大身影。

    ……他那里离洛河挺远的,怎么这么晚都过来了?

    卢萦提步走去。

    她刚刚走近,只见人群中跑来一个身着红裳的美貌少女,那少女腾地冲到那人身侧,牵着他的手臂嘻嘻笑道:“可逮着你了。”她仰头看着那人,眼波盈盈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上次我要你等我,你怎么二话不说就走了?”转眼,她压低声音,颇为羞涩地说道:“郎君,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我这阵子天天在这里守着,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你。你别跑了好不好?”

    因为带着几分委屈和相思,少女说这话时带了几分鼻音。

    就在那美丽的少女仰着头,软绵绵地求着时,突然的,她听到一个清冷傲慢又悦耳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娘子,你找错人了。”

    这声音一传来,少女和她挽着的人,同时转过头来。

    那少女在对上月光下的卢萦时,饶是挽着的是她相思了好些时日的美男子,也禁不住呆了呆。

    而她的身边,那个戴着斗笠的俊美男子,则是低着头,睁着一双黑得能滴出墨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卢萦。

    月光下,卢萦与他对视了一眼后,便缓步走来。

    只见她走到男子身侧,伸手牵住他的手后,卢萦转头对上这个美貌少女,扯了扯唇,懒洋洋地说道:“这位小娘子,你真找错人了。你手中挽着的这位,是我的男人!”

    在空气似乎一滞中,卢萦要笑不笑的,冷冷地说道:“我还没有放手之前,你可不能挽着他!”

    少女完全呆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卢萦,看了一会又傻傻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高大的斗笠男子,然后又转眼看向卢萦。

    看了一会后,她喃喃说道:“可是,可是你是男子……”

    “是啊,我是男子。”卢萦似笑非笑的,“要是我也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子休想近他三步之内呢!”

    说到这里,她强行扯过那斗笠男子的手臂,便这般牵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朝河岸边走去。

    那少女直到两人走出了十几步,还呆若木鸡的,好一会,她看着那光看背影,都是人间罕见的两个美男子,突然涨红了脸,气愤地叫道:“怎么能这样?”

    少女地叫声很大,引得不少人向她看来。而她的几个同伴这时也跑过来,对上一脸气愤,却没有多少伤心的少女,一个姑子小心问道:“阿心,有人欺负你了?”

    阿心回过头看向她,看着看着,她突然嘴一张,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婢女们连忙帮她拭泪时,阿心哽咽着说道:“怎么能这样?他们长得这么俊,随便哪个娶我我都欢喜,他们怎么能自己好上了?”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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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湿身报复

    沿着夜间的河堤,卢萦抓着他的手有点凉,便如她那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体质。这种凉,在这炎热得让人腻烦的夜晚,便如这河风吹在人身一样,能让人舒服。

    刘疆慢慢低下头。

    圆月下,他看着卢萦那手的目光,依然浓得像墨,只是不知为什么,卢萦感觉到他比刚才愉悦了些。

    盯着她的手,他磁沉的声音传来,“卢氏阿萦依然胆大包天!”竟敢对着他,说出那句“要是我也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人休想近他三步之内!”的话。

    从什么时候起,他把他的女人纵成了这副模样?

    当然他也知道,便是上次达成了协议,这个女人说这话的目的,还是借此机会,向他宣告她那霸道自我的独占欲,还有强横。

    她还在幻想着他知难而退……

    明明应该生气的事,他想着想着,却是低笑出声。

    轻轻扯了扯她的手臂,他在河堤站定,转过头看着月光下的洛河,刘疆慢腾腾地问道:“听说你在回洛阳的长江河道上遇到了故人?”

    卢萦抬头向他看来。

    四目相对,她对着他黑暗得透不过光的眼,清彻地说道:“那人一直以面具示人,更不曾对我诉过旧,也不知是不是故人。”

    “他是你的故人。”刘疆淡淡地说道:“他是阴澈。”

    说这话时,他依然是盯着卢萦的。

    他的话音一落,卢萦似是僵了僵,好一会,她低声说道:“不过区区一年,他竟变了这么多?真是造化弄人。”

    最后六个字,她是在告诉他,这世间造化弄人,不知不觉中,一切都不再似以前,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是在表忠心吧,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刘疆扯了扯唇,他伸手轻抚着卢萦的墨发,沉默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卢萦轻声问道:“主公,你最近好么?”

    刘疆扯了扯唇,淡淡说道:“这些年都如此,没什么好不好。”

    卢萦“恩”了一声,心下想道:可以你的性格,离开武汉时不应该如此匆忙。还有,明明刚到武汉时,你是准备用怀柔手段,通过步步蚕食达到目的的。可你后来,却用简单的暴露自己身份的方法仓促地解决了武汉之事,又急忙回到了洛阳。

    不过这话,他不愿意说,她自是不能细问。

    “走吧。”他牵着她的手,两人再次向前走去。

    她这般与他牵着手,走在夜间的河堤上,吹着这河风,不知怎地,两人都感觉到了静谧。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温缓而绵长……

    直过了一会,刘疆磁沉的声音才打破了平静,“这阵子好好照顾自己,我事务繁忙,只能这么抽空来与你见一见。”

    抽空来与她见一见?

    原来他突然出现在离她的住处有四五百步远的洛河,竟是在等她?

    如果她今晚没有来这地方呢?

    呆了呆,卢萦最后只应了一声“恩。”

    这时,一个青衣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来到刘疆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

    刘疆眉头微蹙,朝卢萦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他大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卢萦没有动。

    她知道,他很忙碌,只能这么抽出一个半个时辰出来散散心。

    寻思中,卢萦还在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一人重重朝她撞来。因卢萦低头寻思,没有注意四周的情况,直到那人撞上了身,她才猛然抬头。

    堪堪抬头,一股巨力便把卢萦撞向了洛河中。就在卢萦猝不及防之下,身不由已地跌入河水时,紧跟在她身后的仆人急急跳入河中,把刚刚被河水打湿的卢萦捞了起来。

    仆人们动作迅速利落,四周刚刚响起“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地喊声,卢萦已被捞上了岸。

    一落地,卢萦便趴在仆人身上呕吐起来。随着一股股污水从她口中喷出,卢萦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抱歉,我弟弟跑得太快了,把你撞到了河中。”

    这是一个女子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种高傲,一听就知道,说话的这个女人,有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卢萦慢慢抬起头来。

    向她道歉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妇,这少妇眉目清丽,有一双与卢萦一样乌黑的眸子。

    在卢萦向她打量时,少妇也在打量卢萦。她瞟了一眼扶着卢萦的几个仆人,见到她一个护卫也没有带时,再见她浑身上下无一饰物时,心下暗暗想道:看着面生,应该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郎君。

    想到这里,她朝卢萦露出一个明媚中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扯过一侧衣袍湿淋淋的少年,向着卢萦说道:“抱歉,我弟弟不是故意的。”说到这里,她朝那少年瞪了一眼。

    少年闻言,朝卢萦瞟了一眼,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后,也没有道歉,而是转过头看向旁边。年方十三四岁的男孩,脸上还残存着怒意,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被自己冲撞了的陌生人,是没有半点歉意的。

    少妇扯了两下男孩,见没有回应后,她转过头朝着卢萦叹道:“惭愧!”说到这里,她盯向卢萦,“不知郎君住处在哪里?我是范阳卢氏的,今晚冲撞之事,改天上门致歉如何?”

    又是范阳卢氏?

    这可真是缘份不浅啊。卢萦挑了挑眉。

    她面前的这个少妇,嘴里一直在向她说着致歉的话,可不管是态度还是语言,都毫无诚意,完全高高在上。此刻更是一开口便说出自己家族,那纯是以势压人。

    而且,这少妇显然对自己是范阳卢氏的身份,极具优越感。说完后,她昂起下巴,完全一副“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还不向我诚惶诚恐的说几句场面话,大家好忘了这事各自走人?”的态度。

    这才是真正世家女的嚣张,刻于骨子里的,一言一语没有半点失礼,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高傲和对地位低于她们的人的不屑。

    敢情把她这么撞到河中,他们还半点诚意也没有了?是了,这样的人,认的从来不是诚意,而是权势。

    湿淋淋的,河水顺着额头不停向下滴落的卢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少妇。

    慢慢的,她勾了勾唇,问道:“敢问夫人尊姓大名?”她转向那把她冲到河水中的少年,又道:“还有这位朗君,敢问尊姓大名?”

    这问话,卢萦说得优雅而缓慢,虽然她浑身湿嗒嗒的,却是风度十足。

    恰好这时,有人举着火把经过这里,明亮的灯火,第一次把被乌云遮挡下的大地照亮,也把卢萦那张脸显露在众人眼前。

    少妇这才看清他。

    不由自主的,她心中格登一下。不过转眼,她便傲慢又不快地说道:“怎么,郎君还准备秋后算帐?”

    声音因不满而尖利。

    卢萦风度翩翩的一笑,慢慢说道:“不敢。两位好说歹说,也是与我有缘,这样通报一下名姓,应该就是难事吧?”她挑眉问道:“怎么,你们不敢?”

    “谁不敢了?”那少年马上接口道:“听好了,我叫卢清,这是我姐姐,杨十二郎的夫人杨卢氏。”他瞪着卢萦,冷声问道:“你想算帐?好啊,尽管算来。”

    底气十足。

    “不敢。”卢萦依然笑得温文,她露着一口白牙,风姿优美地说道:“只是问问罢了。”说到这里,她转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是。”

    几个仆人连忙跟上。

    看着卢萦那优雅从容的身影,杨氏心中有点不安,正好这时,她看到自家弟弟趁她不注意,身子一矮便跑得远了,连忙把卢萦这人甩在脑后,急急追了上去。

    这时,已经走入黑暗处的卢萦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静静地看着那姐弟两人跑开的身影,慢悠悠地问道:“我身边可有暗卫?”

    贴近她的仆人一怔,不一会功会,他低头道:“有的。”

    卢萦点了点头,冷冷说道:“帮我一个忙……那姐弟两人,马上让他们也在这洛河中洗个澡。顺便,在他们的马车上动一下手脚,好让这姐弟两人湿淋淋的在河边多站一会。”她没有坐马车,得这么湿淋淋地走回去。所以,她希望此情此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享受……

    马上,黑暗中传来一个飘渺得听不清的声音,“是。”

    得到那个答案后,卢萦显然心情不错,她迈开优美的步伐,朝着姐弟两人的方向缓缓走去。

    杨氏追了两步,发现有人这这边看来,不由醒悟到自己这样跑着有失身份。当下停了脚步,只是沉着一张脸急急命令道:“快抓住小郎。”

    “是。”几个仆人追了出去。

    仆人们才追了二十步不到,突然间,杨氏听到前方传来一个仆人的惨叫声,“不好,小郎落水了!”

    什么?

    杨氏一惊,再也顾不得风度,提着裙套便朝前方急急跑去。

    果然,她的弟弟不见了,几个仆人已争先恐后地跳入洛河中四处搜寻着。

    就在杨氏感到心跳都停止了一息时,一个仆人狂喜地叫道:“在这里,在这里了!”终于,她看到被那仆人捞起了的,双手乱划的杨清。

    杨氏刚刚悬起的心陡然一松,她急忙朝着杨清冲去,一边冲,她一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地叫道:“阿清,阿清,你怎么了?你说说话啊。”

    就在她冲到洛河边上,想要第一时间扶住弟弟时,陡然间,一样物事重重地撞中了她的左腿内膝处!

    这一撞太重了,杨氏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那撞力冲得向前一仆,只听得“扑通”一声,本就跑到河水旁的杨氏,重重地摔入了洛河中。

    这一下变故,令得四周先是一惊后,几仆迅速反应过来,于是,刚刚爬上岸的几个仆人重新跳到了洛河中。

    不一会功夫,仆人们扶着湿淋淋的,连喝了十几口河水,完全瘫软了的姐弟俩上了岸。

    在伏着仆人一阵猛吐后,经过风浪的杨氏率先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湿淋淋的,曲线完全显露的身子,对上四周不时投来的猥亵的目光,想到自己出门时所化的完美妆容这么经水一泡的样子,陡然的,她脸一青,沉怒着低喝道:“还愣着干嘛?快把马车赶过来!”

    “是,是。”两仆急急跑开了。

    仆人前脚刚走,这边已围了不少人,隐隐中,杨氏听到有人在笑道:“好好的也能摔到河中去,真是丢脸。”“噫,那妇人是谁?好生面熟。”“她好似是那个嫁到了杨府的卢氏女。”“听说是个美人儿,这么给河水一泡,妆都化开了,也不怎么样嘛。”“身段挺不错的,奶子也大,啧啧,比醉花楼的曼娘没得差。”

    四周的议论声已是越来越不堪。对杨氏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什么样的羞辱最无法禁受?那就是现在这样,把她与最低贱的伎子相比的羞辱!

    她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偏偏还什么也做不了。

    这洛河可不是只有贵族能来的,附近的庶民也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想到自己几乎半裸的被那些庶民评头品足,想到明天以后,那些手帕交和上层社会的夫人们的讥笑声,杨氏真是青紫了脸。

    就在她忍得胸口都要涨破时,那两个仆人跑了过来。看到他们身后没有跟上马车,杨氏大怒,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蠢货,马车呢?”

    一仆人哭丧着脸说道:“夫人不好了,马车轮子被那些顽童偷走了一只……”

    什么?杨氏涨红着脸,她刚刚站起,陡然对上四周一众火辣辣的目光,便又重新缩成一团,双臂挡在胸脯前面。

    咬着牙,她气苦地说道:“哭什么哭?你去看一下,这附近可有相熟的人,我们借载一下他们的马车。”转向另一个仆人,她继续说道:“你马上跑回府中,让人驾车来接我们回去。”

    “是,是。”

    两仆跑远时,杨氏突然发现,自己的四周,足足围了四五十个汉子,这些一看就是庶民浪荡子的男人,一个个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那淫猥无耻,直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辱和恨意。

    可她能怎样?

    杨氏气苦之极,她只得低下头,努力地缩成一团。

    幸好,她这次出行带了一个护卫,这一个护卫和二个婢女这么前后左右一挡,虽然不能挡尽,却也使得那些人不敢逼得太近。杨氏现在只恨带少了人,不然的话,赶也可以把这些人赶走。

    更让杨氏无比气恨的是,那些人不光看着,还一个个肆无忌惮地议论她,“啧啧,这腰身挺细的嘛?真没有想到,女人给水一淋,与没有穿衣裳差不了多少。”此时天气炎热,杨氏身上着的还是夏裳,自然轻薄了,这么给水一淋,还真是触目惊心。

    经人提醒,第一次低头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的杨氏,一口血堵在胸口,差点晕了过去。

    这时,又有声音说道:“快叫二子也来看一下,这些贵妇人,平素一个个头抬到天上去了。便是这个杨夫人,也是打死个把奴婢眼也不眨一下的主。现在她这么半光着身子给咱看,可要多看一会。”

    听到这时,杨氏差点晕厥过去。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下自己惨了,真惨了……这让她以前如何在那些贵妇人面前昂头挺胸啊?

    不用说,她也能想象到那些夫人们看向她的目光,还有她无法阻止的闲言闲话……

    黑暗中,卢萦一直在欣赏着这一幕。

    见到杨氏的脸上再无半分刚才面对她的嚣张得意和傲慢,身子一直晃悠着强撑着没有昏厥过去的杨氏,她扯了扯唇,转身就走。

    与湿身半裸的杨氏不同,扮惯男子的卢萦,胸口一直用白布扎着,宽袍大袖的也比女裳厚实。这般淋了个透湿,依然还是一副男子样子。因此,也没有人来围观她了。

    便这么踩着优雅的步伐,卢萦湿淋淋地走了四五百步,回到了家中。而这一边,那杨氏还在被人围观着。

    今晚虽然是月圆之夜,可洛河之侧庶民太多,并不为贵族们所喜。所以杨氏的仆人们走出一圈后,也没有寻到几辆熟人的马车。

    而这么耽搁一会,仆人赶来禀报时,发现外面围观的庶民,已有百数了。

    在一声又一声指指点点,评头品足中,那仆人给吓坏了,他也不敢靠近,转过身便朝左近继续寻去。他想,便是寻不到熟人的马车,只有有车,好言几句给一些钱,总是能寻到的。

    抱着这个念头,二刻钟后还真让他寻到了一辆驴车。赶着驴车过来时,杨氏已给男人们围观了近一个时辰。

    这时的杨氏,哪里还会挑剔驴车的不雅?连忙爬了上去。

    杨氏这么一冻一惊一恼,前脚回到府中,后脚就给病了。直是高烧了几天,好不容易从塌上爬起,在听到仆人们地议论声,才知道那晚之事给传开了。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她杨夫人给狠狠地丢了一次脸!被那么些个踩在脚下还嫌脏的庶民,给白白地看尽了她半裸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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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个圈子的游戏

    虽是伏秋,卢萦这么弄得湿淋淋的,也差点病了,第二天她一直晕晕沉沉的,找到大夫看过脉后,那大夫说她本身体质强健,不然的话定是一场风寒。

    这个时代的风寒,是可以死人的,当下,卢云和元娘给吓住了,一整天两人都寸步不出,直到下午时卢萦没有了半点不适,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那天郭允离开时曾经说过,会有人上卢萦的门与她交游。让卢萦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上门求见的,是昨晚被她惩了一道的杨卢氏的小叔子华阴杨氏的杨柽。

    杨柽这人生得眉目俊秀,说话行事温文尔雅,颇具风度,是那种让人一眼见到,就会对他产生好感的人。

    他在见到卢萦后,目光凝了凝,把一袭白袍的卢萦细细打量两眼后,杨柽斯文地笑道:“果然。”

    他只说了两个字。

    按道理,这时卢萦应该追上去询问。

    不过倚树而立,因刚刚恢复健康而有点慵懒的卢萦,却用她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瞅了杨柽一眼后,便垂下眸饮了几口酒,啥话也没有说。

    她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可那种从容淡定,还是使得杨柽不好意思起来。

    他连忙站起,朝着卢萦笑道:“阿文刚到洛阳,定然没有四处赏玩过。这一次为兄做主,邀阿文一游如何?”

    卢萦浅浅一笑,道:“好。”

    “如此,请。”

    在卢萦的马车和他的马车并驾齐驱时,杨柽终于忍不住好奇,直率地问道:“阿文也姓卢……不知与范阳卢氏可有关连?”

    天下间姓卢的,排第一的便是范阳卢氏,余者都不值一提……所以杨柽忍了又忍,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卢萦早就在等他这句问话。

    事实上,昨晚上她与杨卢氏发生冲突时,卢萦便算计着这一切……在这洛阳一地凭空冒出一个姓卢的,却查不出来历,探不清背景,这种事范阳卢氏不可能不感兴趣。

    她想,她父亲的事,凭她一人之力去调查,太慢也太无趣。这般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一颗石子下去,让更多感兴趣的人代她去查清,岂不是更好更妙?

    因此,卢萦微垂着眸,淡淡回道:“关连么?或许有吧……王莽乱天下,乱了太多人事。我一直谨记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你回到洛阳去,在那地方,为父曾经傲王侯!”

    卢萦最后一句话吐出,杨柽脸色一变。

    这时的他,有点挂不住那斯文的笑,沉默了一会,杨柽才叹道:“阿文的父亲,当真让人神往啊。”

    卢萦笑了笑没有回话。

    此时正是傍晚,华艳艳的太阳光开始沉入地平线。杨柽与卢萦闲话几句后,决定把她的来历一事抛在脑后。他指着外面,专心笑道:“洛阳有数景,而夜间洛河花船渡,则是其美景之一,特别是这般炎热时节,吹着河风赏着美人,乃是洛阳的世家子心头所好。我与阿文一见如故,这一次便由哥哥安排,去与洛阳城的一众纨绔子弟聚一聚,如何?”

    卢萦自是欣然应诺。

    杨柽带着卢萦所去的洛河,在她住处的河对面,马车几乎绕着洛阳城转了半个圈,两人才看到那些停留在洛河上,灯火通明,胭脂香飘的花船。

    看到那些花船,杨柽一个箭步从马车上跳下,他大步踏入其中一只花船,朝着正在饮酒作乐的舱中众人大声笑道:“各位各位,看看我今天带来了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朝舱门一扬长,摆出一个风度翩翩地迎接架式来。

    船舱中稍稍安静了些,杨柽虽然架式十足,众世家子却没有一个起立迎接的。他们只是转过头,好整以暇地朝着舱门看来。

    而这时,卢萦踏了进去。

    卢萦这皮相,这一年来变化很大。正如现名郭允的执六所言,她容色出众风流入骨,罕有人及得上。

    此刻也是,一袭白袍的卢萦在走进去时,舱中的灯火都明亮了几分。

    俊美清华的卢萦缓步踏入船舱。

    她对上了舱中数十双盯来的目光。

    不用杨柽具体介绍,卢萦也知道,出现在这里的世家子,便不是那些手握实权,举手投足间可以令得地震山摇的世家嫡子和王孙权贵,却也是仅次于那些人的二流人物。

    这些人,自幼生长在权贵圈中,一个个见多识广,享尽了荣华富贵带来的骄荣。

    在他们眼中,成都的尚氏,文氏,通通都是乡巴佬。

    此刻,这些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卢萦。

    卢萦风度翩翩地步入舱中后,挑眸一笑,朝着站在一侧等着看好戏的杨柽问道:“杨五郎,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她这一笑一挑眸,竟是眼波潋滟,风流无尽,一时之间,舱中有几个好男色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杨柽的心跳也快了一息,转眼他眯眼一笑,指着卢萦朝着一个范阳卢氏的少年笑道:“卢九郎,阿文也姓卢。卢氏阿文的父亲当年可了不得,那是个傲王侯的角色!”

    这句话,分分明明地挑起了那卢九郎的心头火。

    只见左侧舱位处,那个长相俊秀的,名唤卢九郎的少年看也没有朝卢萦看一眼,左手一勾,令得右手掌中的酒盅滴溜溜转着圈后,懒洋洋地回道:“哦?也姓卢?还傲王侯?哧——就凭他这副兔儿爷的模样?”

    卢九郎的话音一落,众少年中传来一阵哧笑声。

    哧笑声虽然不大,却含着实实在在的轻鄙。

    他们用他们的笑声,卢九郎用他的无视在告诉卢萦,在他们面前,她连玩意也不是!

    当然,这一幕,卢萦早就料到了。这样一个圈子,哪里是外人说进就进来的?

    当下,她唇勾了勾,淡淡瞟了一眼卢九郎后,没人给她倒酒,她便径自走到一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一边慢慢地品着,烛光下,被酒色浸得唇色润泽的卢萦挑眉笑道:“看来卢九郎对我不喜啊。”

    说到这里,卢萦慢慢放下酒盅,转眸灿然一笑,“今晚大伙出来,是寻乐子的……既然卢九郎不服,不如我们赌一场如何?”

    这倒有意思了。

    众少年看向卢萦的眼神认真了二分时,卢九郎也向她看来。他懒洋洋地问道:“赌什么?”

    “陛下看重文人,可以赌文,”卢萦似笑非笑地扫过一众不乐意而蹙起眉头的少年,继续说道:“众匪平定不久,赌武也可以。不过呢,我们今晚上既然是来玩儿的,那么就赌玩吧。”

    她这话一出,众少年来了兴致。

    卢九郎正眼看向她,微微倾身,“赌玩?玩什么?玩女人,玩男人,还是玩色子?”

    卢萦听到这里,哧地一笑,闲闲地说道:“这些玩意儿有甚好赌的,要玩,咱们就玩大的。”

    这话一出,连那些正搂着美人喝着酒的少年们也放下了酒盅,专心专意地转头向卢萦看来。

    对上一双双颇感兴趣的双眼,卢萦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说道:“我看这洛河甚是繁忙,每日里来来往往的船只不知多少。今儿晚上,我们纵舟于河道之上,拦一拦众船如何?”

    卢萦道:“至于作赌的内容嘛,我俩各乘一舟,专挑那气焰大,船速猛的船只拦。哪一个拦下在船只多,拦下的船只华贵紧要,事后却又能完全把自身撇开,丝毫不惊动上面和家长。便算哪一位赢,如何?”她盯着卢九郎,慢腾腾地说道:“至于赌注,输了的人,无论何时何地见到对方,都躬身行礼,口唤一声“大哥”后马上退避三舍。”

    说到这里,卢萦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卢九郎有没有兴趣?”

    众少年安静了些。

    卢九郎抬头定定地盯着卢萦,脸上虽看不出喜怒,眸光却有点闪烁。

    这里的第一个人都知道,天下新统,朝庭万事待兴。洛河做为洛阳最大最主要的河流,陛下曾有严令,那就是普通客运船只和观赏花船,不得出现在洛河当中,好给那些运载粮草盐铁等物的重要船只让道。

    也就是说,他们光是乘着花船出现在洛河中,已是违了朝庭命令,而河道拦船,更是胆大妄为。

    ……偏偏,这些权贵子弟,一生下来便应有尽有,对他们来说,真正值得玩的,便是这种心惊肉跳,胆大妄为。

    因此,这个赌约光是想想,他们都心跳加速,激动无比。

    见卢九郎定定地看着自己,卢萦露齿一笑,好不悠然地说道:“九郎敢不敢玩?”

    这已是用上激将了!

    卢九郎此时,哪里还有退步的余地?他腾地站起,死死地盯着卢萦半晌后,冷笑道:“当然!”

    至此,赌约成立。

    杨柽与卢九郎作为姻亲,本应该上前阻止。不过这洛阳城的权贵圈便是这样,算来算去,谁都是姻亲,只要不是嫡嫡亲的,算得了什么?

    因此,两个姓卢的这么作赌,杨柽与众人一样笑得起劲。

    就在这时,卢萦转头,她含着笑一派温文地看着杨柽,勾唇说道:“如此有趣之事,岂能少了杨家五郎?九郎,有没有兴趣让阿柽也参一手?”

    卢九郎转过头看向杨柽,他只一眼便明白,卢文这是报复来着。说起来,今晚这场赌的起因,便是因为杨柽的那一句“他也姓卢,他的父亲那可是个傲王侯的角色”。眼下这卢文把他也是拉下水,是不怀好意,也是警告立威。

    念及杨柽这个把自己逼入两难之境的中间人,卢九郎幸灾乐祸地说道:“当然有兴趣。”他乐呵呵地朝杨柽说道:“好阿柽,今晚咱们三人便玩一把,如何?”

    虽是询问,可杨柽哪里能拒绝?没有想到自己也被算计上的杨柽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敢不从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赢了

    决定一下,仆人们忙活起来。

    不一会功夫,旁边驶来了四条船。

    看来这些世家子虽然纨绔妄为,却还是没有那个胆量把画舫开到河道中去。因此这四条船都是快船,没有一条是画舫。

    在卢九郎和杨柽忙着安排人手进入自己选中的船只时,一个高大俊朗,眉目深刻的青年走了过来,他朝着卢萦笑了笑后,自我介绍道:“我姓耿,排行第六,阿文可唤我耿六郎。”他问道:“就要登船了,阿文可带有人手,还是另有安排?”

    卢萦正在看向杨五郎两人,这一会功夫,除了必备的船夫之外,已有十几个仆人文士跟他们上了船。其中几仆,虽然打扮是杨府的装头,可惜卢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就认出,前不久这几个仆人还跟在另一个郎君身后。

    另一侧,卢九郎也有这样的情况,看着几个长相儒雅,分明是饱学秀才的中年人,卢萦扯了扯唇,暗暗想道:这下赌大了,都弄出群策群力了。

    很显然,那两人都带了幕僚帮手上船,打的算盘是,大家一起想办法应对这赌约之事。

    耿六郎见卢萦瞟向那边,一脸似笑非笑,便在旁笑道:“阿文可有安排?”

    卢萦回头看向他,浅笑道:“只需船夫便可。”

    这样么?

    耿六郎看向杨柽那边,见又有几个号称足智多谋的文士被他请了上去,突然脸有点发烫:大伙都是在洛阳混的,本就占了地利,这般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地小郎作赌还要弄鬼请帮手,实在让人羞愧。

    因着这份羞愧,耿六郎对上卢萦时,没有了刚开始的漫不经心。他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既如此,阿文上船吧。”

    卢萦点了点头,缓步上了分给她的船只。

    接着,没有参与赌约的世家子,进入了另一条船中。

    为了便于江上行走,四只船都是可以作战用的快船,轻便而精干,船也不大,是只可以容纳十来人的那种。

    随着一人轻喝一声,四船同时开动,驶向洛河中央。

    四船一上河道,杨柽和卢九郎的船中,便人头耸动,议论纷纷。

    另外一条船上的世家子们,也没敢闹,一个个各怀心事地坐在船头。

    只有卢萦的船上。她一进去,便断然命令道:“点燃灯火。”

    “是。”

    “把帆全部升起。”

    “是。”

    随着她几道命令发出,只见她这只箭形的快船上,一片灯火通明。这份灯火通明,在无闲杂船只敢于闯入的洛河中央,显得格外的明亮,耀眼,还有张扬。

    就在众世家子向卢萦的船看去时,一袭白袍的卢萦已经缓步走出。

    只见她倚在船头,如画如山水的俊丽眉眼,带着淡淡的光晕,风卷起她的广袖白袍,整个人直似凌风欲动。

    看到这样的她,众人突然想起一个词,“风流入骨”。

    耿六郎与众人一道,目不转睛地朝卢萦盯了半晌,突然的,一个世家子把酒盅朝地上重重一砸,道:“不论胜负,光凭这份从容,这卢文便胜了。”他显然想说的不是这一句,在嘀咕几声后,他有点迷醉地呓语道:“真恨不得学那武帝,造一金屋把他深藏之!”

    说到这里,他喉结还滚动了几下。

    耿六郎移回目光,也在想着,“要是这卢文没什么背景,我也会下手……可惜他怎么可能没有背景?”

    杨柽和卢九郎不停的商议,众世家子低声交谈,卢萦站在船头负手而立,夜观山河时,四只快船,已正式驶入了黑暗的河道。而上游的尽头,已有灯火向这边驶来。

    四条船驶向一侧,然后稳在那里。

    在随着水波一荡一荡时,卢九郎走了出来,他朝着卢萦问道:“谁先谁后?”

    夜色中,负手而站的卢萦回眸浅笑,“随意。”

    此刻天下繁星如河,河中银河如带,她这一笑一回眸,恁地让人心酥……

    直过了好一会,杨柽在旁叫道:“此赌由阿文定下,便由你开始如何?”

    卢萦瞟向脸色依然有点难看的杨柽,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也好。”

    竟是完全随意的模样。

    不过她的声音一落,除了她以外的三条船,便开始驶动。转眼间,他们便像完全溶入黑暗中一样,没有灯火,没有人声,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于是,整个河道中,天地间,只剩下卢萦这一条船,以及,她一个人立在船头。

    那船头处,光晕一点,完全笼罩在卢萦身上,一时之间,天地都变得静谧。

    卢萦不知道众世家子的目光都锁在她身上,她眼望前方,就在那视野尽头的光点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明亮时,卢萦在空中一划,命令道:“驶到河道中间去。”

    “是。”

    目送着那只快船箭一般地驶向前方,转眼便大赖赖地阻在河道中央处。杨柽急躁地低语道:“你们到底想好了法子没有?”

    一儒生回道:“五郎,这件事真有难度。”他皱着眉严肃地说道:“我们无从知道来船的背景。是有一二个熟人在遇到的船上,倒是好说。”

    “这不是废话?”杨柽有点急躁,他在船头上转来转去的。

    想了想,他转向另一个儒生,“久闻王公善谋,不知可有妙计道出?”

    那王公额头三条皱纹深陷,他显然在皱眉苦思,并没有回答杨柽的问话。

    与杨柽一样,卢九郎那边,也是五六个幕僚凑在一起不停地议论着。

    看着他们,耿六郎低声说道:“我也给难住了。”他转向众人,“你们可有想法?”

    众少年摇了摇头。

    这些世家子,都是各大权贵家族的嫡次子,平素位份虽尊,却不理事。卢萦最初提出赌约时,事不关已的他们只觉得兴奋。现在事到临头,他们才发现这事还真不好办。

    在议论了一会后,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放在卢萦身上。

    拦在河道中央的卢萦,依然衣袖当风,笑容淡淡。那负着手立在风中的模样,真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静谧。

    慢慢的,河流尽头的大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片刻后,众人已可以看清那只大船的模样,这是一条运送粮草的超大船只,高有三层。第三层的船头上站着身着盔甲的将士,几点灯火下,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挡在河道中的快船,正朝着卢萦指指点点着。船头两侧,那些手持长戟的甲士,看向前方的目光带着种让人心寒的杀气。

    就在那只大船越驶越近,越驶越近,近到双眼可以看清对方时,卢萦手一挥,命令道:“打出警言旗语!”

    “是。”

    黑暗中,众世家子睁大了双眼,就在这时,杨柽尖声叫道:“他疯了?竟敢打出警示旗语?”

    警语,要不是简单的事,从来和国家和军队牵连上的,都有着森严的规矩和纪律!

    一时之间,众世家子都严肃起来。

    这种严肃,让趋利避害惯了的世家子们,越发的安静着。众人只等卢萦一旦激怒对方,便马上悄无声息地溜走,然后,不管谁问起,都当作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卢萦的警示旗语一打,那正在快速行驶的粮草大船马上速度慢了下来。

    事实上,任何一条船,在看到这样的警语时,第一选择都会是减速。

    随着那只大船慢下,卢萦手一挥,转眼间,她那快船驶到了大船的前方,挡在了它的去路上。

    这就是河道拦船了!

    拦下那条大船下,众世家子安静无声中,只见卢萦走出两步,朝着大船抱拳一礼后,清声朗喝道:“甲丙日,白衣组相警各位来往船只。近日连降大雨,河水普涨,前方左侧十程之位,水深十米有三,右侧十三程处,出现涡流,右侧十八程处,礁石掩于水面,石离水面一米有二。左侧十九程处,三处涡流引起水势湍急。”

    说到这里,她朝着大船上的军士们一礼,朗声道:“禀报完毕,万望留意!”

    军士中,一个黑甲中年人走了出来,他朝着卢萦抱拳说道:“多谢提醒。”说罢,他手一挥,大船再次加速,而卢萦的快船则退到一侧,两船转眼擦肩而过。

    看着那大船越去越远,众世家子安静一片。

    刚才,卢萦的声音很响,他们虽然熄了灯火,却离得甚近,因此双方的对话,那是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世家子冷笑道:“这人还真有点小聪明。”

    耿六郎的身后,一个护卫应道:“他不是信口开河。”

    对上众世家子盯来的目光,那护卫低头说道:“我昨日返航时经过他所说的那几处,确有其事。”

    只是一直以来,这种河道中的事,都是船只边走边测的,从来没有人想到过,由专人测出河道的情况,然后做出警示!

    在一阵静默中,也不知是哪一个世家子放声一笑。不一会,耿六郎等人也跟着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耿六郎转头对上杨柽和卢九郎,叫道:“二位,我说这赌不必再坚持下去了。凭着这手,卢文想拦哪只船便拦哪只船!”

    杨柽和卢九郎安静了一会,卢九郎蹙眉说道:“这卢文到底是何来历?”他转向家族中主管这片水域的耿六郎,问道:“杜六,莫非卢文有亲人在你们那里?”

    耿六郎苦笑道:“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要统一探查河道,向各船提前示警。如果有人早想到此事,还轮到卢文用来玩耍吗?早上禀陛下成就功勋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好了,事已至此,输赢再无悬念。我们还是把卢文叫回,让他亲口跟我们说说这件事吧。”

    说罢,他令人点燃灯火,再打出旗语,表示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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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第一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影响

    众船缓缓回航。

    看到一侧的卢萦,众世家子的表情与最初已完全不同。

    通过这个赌约,卢萦向他们展示了她的胆略和才华,在她的身上,有众少年常在兄长们的身上看到的那种挥斥方遒的感觉。

    这样一个人物,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绝不会让他们低份。

    耿六郎站在卢萦的身侧,与她一道欣赏着这美丽的夜景,笑道:“阿文今晚展示的那一套,从哪里学来?”

    卢萦一笑,回道:“我跑过几次长江,喜欢与船夫说说话。给养成了注意这些事的习惯。”她说的是实话,在江州时,她整合了江州码头,到了武汉,又重点留意船运,再加上几次通过长江,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船夫测河的本事,早就学会了。

    再加上她有心出头,一到洛阳便特地留意了下。

    当然,卢萦不会说这么明,她微笑地看着一侧的卢九郎等人,又道:“刚才赌约一下,顺便便记起了这些。果然,那些兵爷压根没有发现。”

    她爽快地让杨柽和卢九郎两人认了输,再加上卢萦胜得着实漂亮,换了别的世家子上去照样得认输,也不算太折了杨卢两人的面子。因此,在卢萦说这话时,两少年也没给她脸色看。

    要说难堪,莫过于她之前说的,以前见到她要唤“大哥”并退避三舍的赌注。

    不过那场子嘛,以后还能想法子找回来。只是不是输得太难看,对两少年来说,卢文这人就不可恨。

    耿六郎笑了一阵,见船只快靠近画舫了,便朝前方一指,道:“阿文是个妙人,再过十天是我七弟的生辰,到时一定要来捧个场。”

    得到卢萦的同意后,他又说道:“阿文这性子,肯定能投我二哥的缘。”

    “你二哥?”卢萦转头看来。

    “是啊,”耿六郎叹道:“他那人忙得很,特别是升为左将军之后。”

    左将军是何等高位,耿六郎只需说出这句话,便不用再说第二句,所有人也都能明白,他家二哥是何等强大。

    原来是耿左将军。

    卢萦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酒盅后抿了一口,道:“真是了不得。”

    不一会,众人回到了画舫当中,卢萦与他们一道品了一会酒,欣赏了一会歌舞,见时辰不早,便告辞离去。

    回到府中时,卢云还在秉烛夜读。卢云一直觉得,与姐姐相比,自己算不得聪明,更不是一个精明之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勤奋苦读,争取在学业上胜过旁人。

    看到苦读的弟弟,卢萦走了过去,低声说道:“阿云,眼睛不舒服就放一放。”

    卢云应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对上容光焕发的卢萦,不由笑道:“姐,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事,看你高兴得。”

    卢萦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有好事,我打入了洛阳的纨绔圈中。而且,引起了范阳卢氏的全面关注。”她看向弟弟,温柔说道:“阿云,你羡慕过那些高门大阀家的世家郎君,王孙嫡子么?”

    卢云想了想,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卢萦一怔,她奇道:“你不羡慕?”

    卢云恩了一声,他翻着书册,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书上说了,非份之福,非福实祸。姐,我就喜欢这样的日子,有书读,你也在我身边,钱也不缺,我再努力一把得个功名,能在日后护住姐姐,我就知足了。”

    她的弟弟,却是没啥野心。

    卢萦看着卢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低说道:“只要你高兴。”只是,她还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是想让地下的父亲也为她骄傲。是,她知道,她不过一个女儿身,便有数不清的财产,便是得了一个家族,便是让所有人仰望,她也只是一个女儿家,不会有一个姓卢的后代继承她的一切。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是她的,她就要得到,大不了年老了,不想要了,玩腻了,就顺手给抛了扔了赏了他人。

    第二天阴雨绵绵。

    睡了一个懒觉的卢萦,临近中午才起塌。懒洋洋地来到楼下,她练起琴来。

    闲也只能是闲这天了,卢萦想,接下来她又要很忙了。起先,这琴棋书画不能丢,得天天学着,然后,她要摸清洛阳能做的生意,尽快在这里也铺开网。

    可惜的是,她能用的人太少了。

    这时的卢萦,倒是清楚体会到家族的重要性了。如果平氏与她关系好,那一家子凡是可用的,她大可以叫过来使唤啊。便是没有平氏,如果她本来是男儿身,整个汉阳的人手,她也可以使唤利用。哪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捉襟见肘的?

    不过没关系,这金银之类多到一定程度,也就是几块石头,慢慢来就慢慢来。她真正感兴趣的,不过是追寻这些石头过程中的快意和充实罢了。

    在卢萦慢悠悠地品着酒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护卫来到她面前站定。低着头看着卢萦,那护卫说道:“卢文。”

    卢萦抬起头来。

    这护卫很面熟,是了,他跟过刘疆。

    对上卢萦,护卫板着一张脸说道:“主公要我告诉卢小郎君,昨晚之事,他已全然知晓。阿文这胆大包天,任意妄为的性格,到了洛阳是更加没有收敛了。如此把才华显于人前,卢小郎君是想入朝为官,还是想成为世家名门的佳婿?”

    听到这里,卢萦抬头问道:“主公就说了这些?”

    “是。”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接下来几天,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雨水中。绵绵不绝的细雨,令得街道都变得安静了。那仿佛永远不会止歇的滴哒声,害得管事都担心柴火会不会少了。

    终于,第五天下午时,细雨稍歇,还在练着书法的卢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一个仆人冲了进来,朝着卢萦说道:“郎君,外面来了两个姑子,说是范阳卢氏的,吵着要见郎君你。”

    动作不慢啊。

    卢萦挑了挑眉。那晚上,她在杨柽面前说她父亲曾经傲王侯的话,对别的家族来说,只是一件让人关注的有趣事,对于范阳卢氏来说,却是最直白的挑衅。

    ……她也姓卢,她说自己的父亲当年傲王侯,那不是明白白地说自己是范阳卢氏的嫡脉么?这些年来,范阳卢氏虽然在洛阳称雄,却因为自己是被陛下硬生生扶起的旁支,在面对别的千年世家时,也有点底气不足的。正因为这样,范阳卢氏在外特别注重尊严。那晚卢九郎败在她的手上,这雨一停,便有沉不住气的人上门来见她了。

    卢萦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请她们进来。”

    “是。”

    仆人退下不久,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卢文呢?谁是卢文。”

    她一边叫,一边东张西望着。

    正叫嚷得起劲,从左侧处传来一个清冷如泉的声音,“我就是卢文。”

    少女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妇杨卢氏同时转头看来。

    白日明亮的光线中,卢萦的俊美越发耀眼,少女来时听人说过,这卢文生得极俊极有风姿,可真正看了,她才明白这几个字的含义。

    不过,卢萦的美,多多少少是阴柔的,很多时候对男性的吸引力更大于对女性的吸引力。那少女晃了晃眼后,便叫嚷道:“你就是卢文?”

    “我就是卢文。”

    卢萦应过后,抬眸看向站在少女身侧的杨卢氏。

    那一晚,两人其实都没有看清对方。如今这种情况下,杨卢氏亲自前来,分明是探不清卢萦的底细也奈何她不得,所以她怀疑了卢萦,也只得自己前来。

    至于与她一道同来的这个少女,衣着鲜丽却少了几分雅致,眉目轻佻中没有斯文味儿,看来是个被嫡母刻意溺宠坏了的庶女。

    就在卢萦看向杨卢氏时,杨卢氏已上前一步,她朝着卢萦盈盈一福,温婉而羞愧地说道:“那日晚上是妾身不是,舍弟阿清撞了郎君,妾身舍不得责备于他,事后又有事耽搁,直到今日才得以向郎君请罪。”

    说到这时,她双手一拍,温婉地说道:“把东西抬进来。”

    声音一落,几个仆人抬着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过程中,杨卢氏看向卢萦的目光,客气中带着些许敬意,还有歉意。

    这与那天晚上是天差地别。

    有的动物,它在咬人之前是带着笑的。

    把杨卢氏那晚后发生的事,早问得一清二楚的卢萦,自是无法相信她现在的温婉,歉意,还有真诚。

    ……如果她真怀疑那晚她落水,是卢萦所为,那她们之间不是歉意示好的问题,而是仇怨难平的问题。

    因此,在杨卢氏一连串的致歉中,卢萦蹙起了眉头。她淡淡说道:“原来夫人便是那晚之人。”她挥了挥手,示意婢仆把杨卢氏送来的礼物全盘收下,口中则淡淡说道:“那晚落水后,我虽马上赶回,可还是差点染了风寒……男子汉大丈夫本来不应该计较这么多,不过夫人既然有诚意和好,这些礼物我收下便是。”

    说到这里,她抬头说道:“不过那晚冲撞我的,原是夫人的弟弟,要是今日夫人连他一道叫来,更有诚意。”

    竟是不依不饶……

    杨卢氏狐疑地盯着她,暗暗想道:还真看不出那晚之事,是不是这个卢文所为。

第一百七十章 齐秀山

    见自家堂姐亲自上门道歉,这个外地来的小子还不依不饶,一侧的卢姓少女愤怒起来,她脸一黑,深呼吸了下后,才压着声音冷笑道:“卢小郎君看来真是个有后台的,对着我们范阳卢氏,还能如此嚣张,佩服佩服!”

    她哧哧吭吭地说道:“这洛阳可不是成都那样的小地方,这里的水深着呢,人物,也多着呢。想我们范阳卢氏,平素里见过的皇亲国戚不知多少,可那些人中,就没有一个如卢文郎君这样张狂的!”

    少女还在冷笑连连,她把卢萦上下打量片刻,哧声说道:“小郎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你的父亲当年傲王侯,嘻嘻,那个傲王侯,该不会是如卢小郎君一样,用一张脸傲的吧?”

    在一个看重孝字的时代,有一句话叫做祸不及父母。一直以来,很少有人敢在骂阵时,拿对方的父母开刀。因为一旦开了头,那就是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仇。

    而这个没多少见识的少女,竟这么毫不隐讳的讥笑卢萦的父亲,暗指他不过仗着一张好脸行走在权贵间。

    这是讥刺卢父是兔儿爷了!

    一时之间,卢萦双眼微眯。

    她的父亲死得早,在她心中,却一直是高洁而让她向往倾慕的。而且她知道,她的父亲性格与她不同,这话,她父亲如果在世,如果让他听到,会无比在意!

    当然,卢萦对上少女骄纵得不知轻重的模样,心下很明白,这番话,只怕是别人教她说的。

    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可卢萦,却是实实在在给激怒了。

    当下,卢萦转过头来,她双眼眨也不眨一下地盯了那少女一会,突然说道:“你这样不好……”

    卢萦说得慢,语气轻淡,一副无比随意的模样,“当今天子重儒学,无论是后宫贵人,还是民间仆妇,都以识字为德,以斯文为美,以雅致为秀……姑子是嫡母养大的吧?可惜了,你被养歪了,这般没有半点书卷文雅气,还总是轻而易举地成为他人手中的刀子,实在是可惜,真可惜!”

    杨卢氏:“……”

    说实在的,卢萦的话扯偏了,几乎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扯到了那少女和她的嫡母身上。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前这个小郎,竟然这么简单,这么直接的把后宅的阴暗事冷不丁地说出来?

    杨卢氏呆了好一会,终于记起了她的小堂妹,便腾地转头看去,

    果然,刚才还趾高气扬,很以自己仗义执言,讥讽了卢萦的少女,呆成了木鸡。

    一席话把两女堵得傻傻愣愣后,卢萦不耐烦了,只见她挥了挥衣袖,朝着两女蹙眉说道:“两位,现在歉也致了,礼物我也收了。有所谓男女授受不清,两位还是赶紧回去,有什么要事,不如让你们的丈夫或兄长来与我交涉便是。”

    说到这里,她衣袖一甩,大声喝道:“送客。”竟是转身去得远了。

    直到上了马车,那卢氏少女还傻傻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她抬起头来看向杨卢氏,艰涩地问道:“四堂姐,他说的是真的么?”内宅争斗,至今虽有千年,可其中很多手段却是不断翻新的。如这种把子弟溺养使其歪苗的手段,在这个时代来说,还是极高明,也极新潮的。卢萦不说,少女根本没有那个意识。

    一句话问下,见杨卢氏低头不语,少女又不是个笨的,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下她咬着唇。

    直过了好一会,少女才低声说道:“四堂姐,我恨这个卢文。”

    杨卢氏抬头看向她。

    少女侧过头看着马车外面,脸色苍白,表情凄然,只见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四堂姐,你说嫡母听到这番话后,还会对我好吗?”这话一出,杨卢氏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婢仆,没有回答。

    少女继续木然地说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只要不说出来便一团和气,可一旦说出来,便会在人心上插一根针……四堂姐,嫡母听了这话,我便是如以前一模一样地行事,嫡母也会认为我心中明明对她有怨却强颜欢笑,认为我心机重着。”她双手捂脸,喃喃说道:“四堂姐,我马上就要适人了啊,嫡母都说了要替我张罗了……只是一句话。只用一句话便改变了我的人生,这卢文,怎能如此的可怕?”这少女不了解卢萦的为人,不明白卢萦那个人,她是从来不记仇,因为有什么仇,她当时就给报了!

    少女读书不多,不懂读书人的清高,对于自己辱及卢萦父亲的话有多难听,她其实不怎么清楚。不过这种内宅之事,她天天耳濡目染,那还是明白一些的。如,她很清楚,自己的婚姻,自己一生的前程,就系在嫡母手上,所以她一定要讨好嫡母……

    而卢萦只用一句话便在她和她讨好了多年的嫡母之间,埋下了一根难以修补的刺,少女都要昏厥过去了。

    两女走后不久,天空大晴。

    被雨水润湿的大地,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干硬而清爽。

    天放晴了,卢萦也没有理由呆在家里不出门了。当场,她便坐着马车上了街道。

    这洛阳做为天子之都,不但繁华无比,而且人流如潮。看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卢萦暗暗想道:洛阳人这么聪明,哪有什么可以让我平白插入的生意?在这里要做什么,只能是仗着后台硬生生地挤进去了。

    寻思了一会,卢萦想道:不如还在河运上下功夫?听耿六郎的语气,整个洛阳的河运,他家管了六成,也不知在他家下面接饭吃,会不会令刘疆不快?

    寻思了一会,卢萦伸出头来,朝着驭夫说道:“去齐秀山。”

    “是。”

    齐秀山在洛阳本是一座无名小山,不过自从那里建了几个书院,又碰上当今陛下刘秀几番前去讲经后,那里便成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卢萦一心想着要让卢云成为天子门生,这齐秀山便非去不可了。

    正值秋日,自入夏以来的炎热,经过前几日的几场雨后,天气一下子凉了一半。路上的行人,都披上了外袍。

    这个时代,锦缎绣帛在不停地研发下,花样质料反复翻新。不过自二百年前起,最好最华贵的布料,有一个重要特点,那就是轻和薄。

    因此,夏日的洛阳街道上,那景观是相当动人的。出身不凡的贵妇贵女,一个个身着轻薄的的珍贵帛纱……

    也因为如此,所以那日杨卢氏落水后,打湿了的薄帛紧紧贴在身上,丢脸给丢大了。

    与这些洛阳人不同,卢萦一直只喜欢广袍大袖,喜欢帛衣上的精致绣花,却不喜欢那轻薄的布料,就算是方空也不喜欢。

    还在寻思着生意的卢萦,看到那些坐着马车的富家子弟们,明明天凉了,却还是穿着最轻薄的纱帛,然后颈间披一件厚披肩,足下蹬一双厚靴了来抵挡寒冷,不由想道:天下太平,洛阳人越来越富裕,又都是爱奢华的,要是能在这穿着方面做生意,也不失是一个门道。

    胡思乱想中,马车来到了齐秀山下。

    还没有靠近,前方便喧嚣震天,卢萦令马车靠近少许,朝着一个返程的人问道:“敢问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那牛车中的是一个中年胖子,他对上卢萦贵气的面容,马上客气在回道:“说是有军士封山。”

    封山?

    书院之地从来不是皇宫内苑,没有封山的道理。

    卢萦寻思了一会,还是令马车驶了过去。

    不一会,她便看到那翠绿的山道间站着的一个个盔甲在身,严肃凛然的军士们。

    看来真是封山了。

    卢萦正准备下令返回,对面的山道上,缓步走下来一群青年郎君,这些青年郎君,一个个身着正装,浩浩荡荡而下,足有五六十个,卢萦一眼瞅去,在人群的后面发现了耿六郎和卢九郎等人。

    不过这几位世家郎君,现在正低着头,无比老实地跟着几个与他们面目相似的青年身后。

    卢萦目光再一转,赫然发现,走在众郎君左侧,那个一袭便服,薄唇如削,俊美逼人的郎君,可不正是耿左将军?

    看到耿二,卢萦又寻了寻,里面没有阴澈。

    在卢萦张望时,她身侧的马车中,也伸出不少脑袋在张望,隐隐中,她听到有人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让这些洛阳城最举足轻重的世家郎君来了这么多?”

    “可看清楚了?这里的郎君,任哪一个都是不可以得罪的。把他们的面目记在心中,以后见面避让三分。”“是。”

    议论声中,卢萦的马车开始掉头。

    就在她掉头的那一刻,无意中瞟向人群的耿六轻咦了一声,然后,他转向一侧说道:“那个卢文也来了。”

    卢九郎抬头瞟了一眼,他还没有说话,另一个显然是世家嫡长子,做官吏打扮的郎君一侧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外地来的张狂小子,侥幸赢了你们一场而已。也别太看重了。”

    他这是告诫。

    当下,耿六和卢九郎齐刷刷地低头应道:“是。”

    交谈着的三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耿左将军,这时转过头来,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向混在人群中的卢萦。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人成双

    不过卢萦这时已经转头,耿左将军只看到她模糊的身影。

    便是这一眼,他眉头也蹙了蹙。

    这时,耿六也抬头看了一眼卢萦的方向,忍不住说道:“不管这卢文身世如何,光凭其才,迟早能得陛下看重。”

    那世家嫡长子淡淡说道:“才是有才,却也太狂,非能福运长盛之人。”

    耿六沉思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卢文是何人?”

    问话的,正是耿左将军。

    在这洛阳权贵年轻一代中,耿二乃是一等一的人物,众世家子都以他马首是瞻。

    听到是他问起,旁边的几个世家子齐刷刷回过头来。耿六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当日在场的少年郎,已谈笑着把卢萦与杨柽和卢九郎立赌的事说了一遍。说过之后,那少年笑道:“这卢文才智虽是出众,倒不罕有,可那股入了骨的风流味儿,实是不常见。对了,耿六,今晚的宴会你不是请了他吗?”

    听到这里,耿左将军蹙着眉暗暗想道:这人居然也叫卢文?

    对于那个路上偶遇,颇有军事才能的少女,他是印象颇深的。不过耿左将军想了想,还是不觉得那时见过的,女扮男装的卢文,称得上“风流入骨,实是不常见”这个评语,便任由那几人谈论着卢文,自个大步离开。

    这条路走不通,卢萦实在不愿意就此打道,便让驭夫驶向齐秀山的对面山道。

    马车绕着齐秀山转了一个大圈后,终于再次来到了山脚下。

    齐秀山上一片安静。因这里离书院甚远,很少有人通过这条路。

    望着那耸立的山峰,卢萦想道:这山真是秀美,我且上去熟悉一下。现在的她,已养成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对左近的地形多多留意的习惯。反正她知道自己有分寸,见有势头不对,及时退下是绝对做得到的。

    当下,卢萦带着两个仆人,朝着山腰上走去。

    齐秀山书院林立,实是因为这山峰极具灵气,峰虽不高,远观却有云雾缠绕,傍晚的夕阳光下,那山头的云雾,经常会叠出各种形状,而且有一种形状还挺固定,那就是云海飘隐到了定程度时,会把藏在它里面的山峰衬得如同仙家楼阁。

    卢萦一边走,一边看着天空的流云,山道经行处,到处都是百年千年的古树,风从树丛中吹来,特别的清凉。

    卢萦缓缓走着。

    走了一会后,卢萦没有注意到,离她仅有三百步的一个山头处,站着几个青衣人。

    那些青衣人正在说着什么话,其中一人突然看到了卢萦,不由奇道:“卢小郎?”

    这话一出,几个青衣人同时转头看来。

    定定地盯了卢萦几眼,圆脸喜笑的执六,也就是郭允笑嘻嘻地说道:“今儿运气不差。”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手一挥,命令道:“命令下去,凡是卢小郎君经行之处,所有岗哨全部藏匿。”

    “是。”

    卢萦自是不知道这个情况,她一边缓步而行,享受着山间清风,一边琢磨着发财大计。

    也不知走了多久,卢萦来到了一个平地上。这里用青石板铺出了一个巨大的广场,站在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齐秀山上的所有书院,还可以把附近的美景一一收入眼底。

    卢萦不由放慢了脚步。

    侧耳听了听,见前方的读书声朗朗传来,卢萦想道:难道是封山结束了?我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半个人拦阻。

    想了想,她提步朝前继续走去。

    走着走着,她的前方出现一片由百年巨树组成的树林,这个树林经过人工平整,地面很平,不时可以见到石椅石台。

    卢萦这时也走得有点累了,一眼看到前方有一丛开得很鲜艳的不知明的花朵,那花的旁边也有石几,便提步朝那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的,一个女子娇软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你呀……”

    那女声特别软糯特别媚,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能让人从头酥到脚,还连心肝儿也带着颤上几颤。

    卢萦也给酥住了,不由侧耳听去。

    一个极低极低的男子声音传来。那男子只发出了两个音节,卢萦听不清,可那语气,却令得卢萦下意识地一惊,脚步更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人走去。

    随着她靠近,那女子又娇糯温柔地说道:“阿疆,你过来好不好?”

    已然悄悄靠近的卢萦,这时抬头看去。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那个侧对着她,站在竹林中,低着双眸,有一张俊美至极的脸的,正是刘疆!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刘疆!

    卢萦先是一惊,转眼心下一阵堵闷。

    不知不觉中卢萦蹙了蹙眉,她没有躲开,而是另外找条隐蔽的小路更靠近了些。

    不一会,卢萦离两人只有五六十步不到的距离了,站在这个角度上,不管是刘疆还是那个女子,都可以一眼看清。

    此刻的刘疆,与卢萦一样,一袭月白色便服,除了玉冠束发外,再无任何饰物。

    明明卢萦见过很多次他这般便装而行的模样,可此刻的刘疆,还是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他本来俊美之极,这么笑着,虽然笑得一点也不真切,却给人儒雅亲和之感。

    这样的笑容,倒有点像她与他初初相识时看到的那般。

    显得温文儒雅,却又不失尊贵的刘疆,那广袍大袖已被一个绝美的少女扯着。而那少女,正仰着头看着刘疆,透过树叶丛透射下来的阳光,斑驳陆离,明明很普通的光线,却因为这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太俊太美,生生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效果。

    林中微暗的光线下,少女的脸孔白嫩如脂,眸中隐隐带着几分泪意,略挑的眼尾处,却又有点红,于是那泪意,便带上了几分让人恨不得搂在怀中亲怜蜜爱的媚意。

    这是一个真正的绝色少女,是比卢萦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还要美上一倍的绝色尤物。

    这样的佳人,卢萦只有书中见过,只看了这少女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想道:难怪书中说,北方有佳人,倾城又倾国。原来这便是倾城倾国!

    这个想法涌出的同时,卢萦盯着那一对俊男美女,胸口越发堵闷起来。

    那绝色少女轻扯着刘疆的衣袖,抬头看向他的眼中,泪光隐隐。她哽咽了一声后,靡软地唤道:“阿疆,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只欢喜你啊,早在几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便欢喜上你。阿疆,求你了,你别不理我,我知道你也是欢喜我的,这些年来,想当你正妃的女子一个接一个意外死去,这是苍天让我们在一起啊。”

    少女说几句,便哽咽一声,说着说着,她白玉般的脸上流下两道泪水来。那珍珠一般的眼泪,便是卢萦这个旁观的女子看了也是一阵目眩。

    少女的神态语言,不但深情而且绝美,便如这天地间的极景一样。

    在少女的悲泣中,刘疆慢慢伸手,他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连扯了好几下,才把衣袖扯开。

    一得到自由,刘疆便退后一步,只见他朝着少女施了一礼,唇角带着斯文有礼的笑,只是表情带着种说不出味道的隐忍。只见他垂着眸,朝着少女轻声说道:“表妹,你当知道,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母妃了。”

    似是嘲弄似是复杂地说到这里,他低头后退,“时辰不早了,表妹乃是待嫁之身,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罢,他身子一转便想离去。

    他堪堪转身,那少女便尖叫道:“刘疆!”

    喝得他停下脚步后,少女跑到他身后,泪水汪汪地哭道:“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父皇,我只喜欢你!刘疆,你好狠的心!我,我好恨你!”

    刘疆面无表情地提步又走。

    再一次,她刚走出一步,那少女马上尖叫道:“刘疆,你敢跨出这一步试试看!”

    刘疆止了步。

    看到他木着脸慢慢转身,躲在暗处的卢萦,原本心情堵闷的卢萦,不知为什么,竟是心情大好。她歪着头打量着林中纠缠的两人,暗暗想道:从来他在我面前,那是想怎样就怎样,嘴角只一扯,我这小心肝便朝嗓子外窜得起劲……没有想到他也有今天!

    卢萦也知道,便是身为太子,便是身为天子,身不由已的时候总是有的。可她以前暗中腹诽过无数次,可断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见到的一天。

    这般亲眼看到刘疆木着一张脸,笑容中藏着隐忍,动作温柔中带着几分克制……那情景多眼熟啊?以往他欺负她时,她不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这样隐忍着,克制着,木着黑着。她多命苦?

    原来这世上的事,只要敢想,就有成功地希望。像此时此刻,不就是她多时的痛苦隐忍感动了上苍,让她亲眼见到这一幕?

    ……真似七月炎暑一盅冰水,让她从头皮畅快到脚尖!

    什么叫如愿以偿?这就是如愿以偿!什么叫报应不爽?这就是报应不爽!

    卢萦索性蹲下来,倚着树干,抱着膝头,虽然自知不会笑出声来,她还是用拳头抵住嘴以防万一,然后,眼神明亮明亮地欣赏起这一幕情景来。

    见到刘疆转身,少女便是纵身朝他扑去。眼看就要整个人都埋上他怀里,只听得刘疆突然转身,朝着一侧蹙眉低喝道:“谁?”

    这喝声一出,已经冲到了他身前的少女生生止了步。她惊惶地四下看去。看了一会,她颤声说道:“阿疆,你是看错了吧?”转眼她又说道:“他们都在前面观礼,没有人到后面来的,阿疆你一定看错了!”

    对上那少女惊惶的表情,卢萦不免有点点失望:她的爱,也不多嘛。

    听到少女的问话,刘疆还在警惕地四下张望着。盯了几眼后,他低声说道:“表妹,我得走了。”见少女要说什么,他马上补上一句,“表妹,事已至此,还是别拿家族前程和性命开玩笑的好。”

    少女一呆,她先是低低地应了,转眼见到刘疆木着一张脸急速退去,却又由衷的苦了起来。只见她朝地上狠狠一跺脚,压低声音痛苦地说道:“阿疆,你是堂堂太子,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记得幼小之时,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从来都是不惊不惧,从来都是挡在我面前。你现在这样,真让我失望!”

    她看到刘疆那警惕张望,急急想要撤退的动作,少女的心大受打击,那失望的话,也说得特别真实,特别痛楚!

    可刘疆似是没有发现,被一个这样的绝色美人失望,那是多么不男人的事。只见他衣袖一甩,已逃得远了。

    ……小子,你也有今天?

    望着刘疆逃之夭夭的身影,卢萦突然发现腮帮子好酸。

    ……原来她笑得这么久了?

    等到那少女也走得远了,卢萦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迅速地反其道撤去。

    走了一会,她突然止步,也不回头,卢萦扯了扯唇,好不冰冷地哼道:“几位真是忠心耿耿啊!主子忙着享受美人之恩还不够,还给我开出一条路,让我这个男人也上前凑凑热闹。”这个不用猜测,这样的私会,不可能没有防范,卢萦能够走这么近,绝对是有人开了路的!

    “……”

    直过了一会,郭允的声音才从后面传来,“卢文的胆子变小了。”居然声音闷闷的!

    ……当真恬不知耻!他还好意思声音闷闷的!

    卢萦冷着一张脸磨了会牙,这才慢腾腾地说道:“我有那么大的胆子,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吗?你们太子也不敢随意对付的美人,我就敢正面相抗?”

    郭允听出了她在磨牙,他过了一会后才苦笑道:“许四娘子其实心眼不坏,我敢担保,阿文只要站出去宣布主公是被人定下了的,她肯定会退缩,也肯定不会报复阿文。”

    他又悲苦长叹,“卢文真是铁石心肠。”

    卢萦淡淡回道:“我没有,我只是害怕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允马上接口道:“这理由挺好的,可奈何我视力不好啊,刚才,我居然看到阿文笑了!天啊,我真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不对,不止是我,好几人都看到了。”说到这里,他非常好心地提醒卢萦,“阿文见到主公被美人缠上,不但不妒不恨,还喜笑不尽……阿文,此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主公。”当然,他这话的重点在这里,“不过,阿文你看,你当时笑得太欢,也笑得太久,再加上阿文容色出众,便是蹲在草丛也如明月落于丛林……主公万一得知,你可不能迁怒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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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奉上第一更四千字,接下来还有二千或三千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耿府之宴

    凑在卢萦的面前,郭允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是,事情不是他说的,只是他在第一个看到时,会请来别人也一道围观,然后,挺义正辞严地说出主公喜欢属下禀报事情时从无遗漏……

    看着他,卢萦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嫡长子?”

    这卢萦转移话题的功夫,那真个是了得。

    郭允没劲地回道:“是嫡长子。”他这时明白了卢萦为什么问这话,便很认真地说道:“那天你游湖夜赌的事,也不是我说的。”

    卢萦扯了扯唇角。

    看到她这个笑容,郭允苦着脸只差没有立誓,“真的不是我说的。”心下暗暗格登一下:这小姑子不但气派举止越来越像世家子,连那睚眦必报,也学了个十足十,我真是命苦,连她都不敢得罪了……

    在郭允自怨自艾时,卢萦已走出老远。

    回到府中时,天已不早,卢萦沐浴更衣,又在树下抚了一会琴,坐上了前往耿七府第的马车。

    这是卢萦来到洛阳后,第一次得到邀约,前往人家府第。

    这更是卢萦第一次进驻洛阳权贵地视野中。

    当卢萦来到右街耿司马府时,门外一片安静,府门处来来往往的人不多。

    卢萦拿出贴子晃了晃,从侧门入了耿司马府。

    一直到广场把马车停下,卢萦看着这停满了广场的马车,才感觉到那份热闹。

    本来也是,耿七既不年长,他又不是职务在身,怎么可能把生辰做得人尽皆知?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洛阳的纨绔和同好罢了。

    只是耿左将军身为耿七的嫡兄,不知今晚会不会也在?

    对卢萦来说,是希望他不要在的。原因嘛,那就是卢萦现在当男子当得很起劲,而且她的地位正一步一步按计划提升,她所算计的事,也在慢慢入她股掌。

    现在的她,真不想拆穿是女儿身,进而改变目前已经获得的大好局面。

    今次的卢萦,打扮得比往时华丽,银白色镶蓝边的长袍,白玉冠束发,还有佩在腰间的鸡血黄玉印。整个人一改以前的素洁,带着种雅致中的繁华。

    当然,这丝毫无损她的俊美,卢萦这人,气质太过清华冷漠,有一种遗世独立,飘然悠然之感。这样的打扮,能把她很好地拉回尘世,能靠这种极普通的衣袍,穿出一种盛世的繁华……掩于繁华中的清冷,是极能触动人心的。

    耿七的院落处,人影幢幢,笑闹声阵阵,那些男性的,世家子弟的笑闹声,引得“一不小心借住”在旁边的院落里的姑子们,一个个心口乱跳,两腮泛红……没办法,这些适婚年龄的少男少女们,能够这般近距离聚在一起,直到挑人挑花眼的机会太少了。

    卢萦下了马车。

    随着她走下,卢七院落里的少年们还没有发现,婢女和向这里瞅来的姑子们,一个个已看晕了双眼。

    卢萦缓步朝里面走去。

    走着走着,她的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倒抽气的声音,这是由女子发出的。

    这声音,比卢萦刚出现时,还大上几分。

    ……这事儿不常见。

    不由自主的,卢萦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她这一回头,立马对上了一双犀利而冷漠的眸子,此刻,那眸子略略打过众人后,无意间瞟上了她。

    一对上这人,卢萦心下暗暗叫苦,忖道:真是最不想见到什么人,便偏偏遇上什么人……

    眼前这个少年郎君生得很美,他身材高挺,眉扬鼻挺,薄唇如削,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人物,可不正是耿左将军?

    居然第一回合就给遇上了。

    在卢萦一派闲适,既陌生又略感兴趣地看向耿左将军时,他的目光定定也对上了卢萦。

    然后,他提步朝卢萦径直走来。

    ……明明自己都给他使了脸色了,这人还来!

    心下暗暗叫苦,卢萦表面上依然风度翩翩。

    转眼,耿左将军便来到了卢萦身前。

    身材高大的耿二,比高挑的卢萦还高了半个头。他低下头打量着一派俊美清华的卢萦,突然的,扬唇低笑起来……

    耿左将军笑得很欢,笑了一阵后,他握拳在唇角微微一咳,扯着薄唇不解地问道:“卢氏阿萦这是在玩什么?”

    他都这么直白地叫出她的名字了。

    装傻无望的卢萦,便似没有看到四周投来的目光,以及正大步向两人迎来的众世家子,含着笑,懒洋洋地挑眸瞅向耿左将军,慢慢说道:“我或许是范阳卢氏的人……如今父亲已然故去,是讨回公道还是问清事实,得由他的儿子出面,可他没儿子。”

    在众人一拥而上时,卢萦优雅地向耿左将军一礼,温文含笑的,丝毫没有停顿地把话说了下去,“成都初遇,洛阳再见,左将军,你我也是有缘之人。”

    风度十足,简直是太足了!

    耿左将军看得有点闪神。

    就在这时,耿六的声音提醒了他,“二哥,你嘴角上扬了,你笑了。”转过头,耿六好不佩服地看向卢萦,叹道:“卢文,你名动洛阳了!能在第一个照面便勾得我耿二哥发笑者,只有你一个!”

    卢萦脸一黑,暗暗想道:我现在这副模样,能令得任何一个我成都的旧识发笑!

    当然,她表面上越发风度翩翩,卢萦微微躬身,“我的荣幸!”

    只说了四个字,可不管是一言一行还是挑眉回眸,都像刻画出一样的精美,优雅,直是让人心动。

    耿左将军朝她定定地看了几眼,扯了扯唇提步走去。

    耿左将军何等声望,几乎是他一动,众少年便围了上去,直是筹拥着他入了布置妥当的湖中亭台处。

    耿六落后几步,他看向卢萦,笑道:“杨柽和卢九郎拒约了。”他道:“反正他们见到了阿文,也是退避三舍,不如一开始就不来。”

    按理说,这时的卢萦,应该顺着他的口风取消那个赌约。

    可卢萦没有。

    见她根本不提,耿六虽然心中略有讶异,却也没有多想。自那晚一见后,他对卢萦就产生了好感,对于今晚的见面,他有期待过。

    卢萦与耿六在外面说了一会话,才走入了亭台中。

    早在卢萦出现时,便有好些人向她看来。

    耿七是嫡次子,与他交好的世家子,其中有半数上次在画舫中见过卢萦,还对她印象深刻。因此,卢萦这一走来,当真是众目睽睽之下。

    卢萦含着笑,步履轻松优美。

    做为这次宴会中仅有的实权人物,耿左将军自是被众星捧月地围拥着,而他的目光也落在卢萦身上,因此卢萦此刻的瞩目率,已达到了十成。

    看到卢萦走来,有备而来的卢十一郎晃了晃手中的美酒,朝着卢萦笑意盈盈地朗声说道:“卢文郎君来了?听说郎君擅赌,我这里有个主意,郎君宴后再与我一赌如何?”

    说这话时,他直盯着卢萦,身子微微前倾,笑容中带着几分认真……这种认真表现在这个场合,那就是表示他不想对方拒绝。而这个面子,按惯例卢萦是要给的。

    四下安静了些。

    卢萦瞟了他一眼,信手从旁边的美人托盘中端过一盅酒,然后她一边品,一边广袖当风地朝卢十一郎走去。

    ……这模样,便是有人告诉他她本是个女子,自己也不会相信。耿左将军目光又亮了亮。

    卢萦一派闲适地走到卢十一郎面前。微微倾身,她认真地盯着卢十一郎,突然问道:“我是傻子么?”

    卢十一郎一怔。

    卢萦把盅中酒一饮而尽后,把酒盅放在卢十一郎的几上,随着她中指一弹,那酒盅在木几上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做完这个动作后,卢萦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左边的衣袖,淡淡地说道:“洛阳是你的地盘,洛阳的人你也熟悉,有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你样样齐占。我一个外地来的,按你的主意来与你作赌?我吃撑了我?”

    这话,太理直气壮。

    不过给他这样一说也是有理,当下众少年都暗暗点头。

    只有耿左将军看着卢萦少年气十足的言行举止,眼睛有点发直。

    说完那席话后,卢萦从美人手中接过酒斟,给自己和卢十一郎的酒盅都倒满酒后,她也不顾卢十一郎塌着的脸,径自举起自己的酒盅,在他放在几上的酒盅上碰了一下后,仰头一口饮尽,淡淡说道:“别输不起,那样太难看!”

    然后,她提步移开。

    看到这里,耿左将军突然声音一提,清彻地说道:“坐这吧。”

    他朝着自个身右后侧的位置指了指。

    这些位置都是有讲究的,住在哪里,与什么人坐一起,都有规则。

    而耿左将军这句话一出,便意味着,他看重卢文,准备把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安静中,卢萦朝他一笑,在令得好些人直是眩花了眼时,她大步走到耿左将军身后,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只是落坐的那一瞬间,她竟是想道:我这算不算左右逢源,勾三搭四?

    这时的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郭允曾经对她的警告,让她离姓阴的姓耿的姓邓地远一些,还说她别做那种左右逢源的美梦……

    亭台中很快就恢复了热闹。随着一阵鼓乐声响起,一队队美丽的婢女,开始端着酒肉在湖中走廓和亭台间穿行。

    为了这次宴会,耿七在整个湖中亭台和九曲回廓上,都摆上了塌和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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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三千字,今天更新了七千多字,很勤快了,应该奖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失控

    这些世家郎君,什么样的美味没有吃过?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在酒肉飘香,美人如云中,他们一个个表情懒散,自顾自地说着话,兴致来了的满廓游走,倒也自由自在。

    卢萦大大方方地落坐后,倒令得好一些向她看来的目光收了回去。

    垂着眸,卢萦举起酒盅轻抿了一口,酒刚入口,她听到耿左将军问道:“卢文,你是汉阳人氏吧?”

    卢萦应是。

    耿左将军慢慢说道:“可有适人?”

    什么?

    卢萦抬起头来。

    坐在她前方的耿左将军,俊美的五官在灯火下清晰而冷峭。便是对一个姑子问出这样明显带着暧昧的话,他也神色不动,仿佛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卢萦眼珠子转了转。

    她还没有回答,耿左将军那冷峭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不想说,不说便是。”他举了举酒盅,仰头自个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欢喜声。

    却见湖泊的另一边,上百个婢仆拿着红色的轻纱,扯成了一条长长的纱带,把花园分隔成两半。

    几个声音传来,“这样最好,那些姑子们可以坐在纱的那一侧,与我等共赏妙乐。”“倒是有几分意思了。”“听说还请了杭州的绮香阁,这绮香阁与我们洛阳的醉梦楼同时出台,实是不容易啊。耿七这次出了大价钱了。”“倒是难得的热闹。”

    少年这边,已如煮沸的开水一般嗡嗡议论起来。在座的少年郎,虽然一个个都是享尽了美色的,只是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诉他们,妻室与那些玩物,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因此,对面那些够格成为自己妻室的姑子,他们还是很感兴趣的。那边轻纱还没有蒙上,已有不少人溜了过去,藏在树林间朝着众姑子瞄来瞄去。

    议论声中,卢萦一眼瞟到朝自己盯来的卢十一郎。

    卢萦那句“别输不起,那样太难看”的话,实在是刺了他的耳,红了他的眼。只是卢萦运气太好,一句话说完,卢十一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被耿二纳入追随者。

    卢十一郎的表情很有点不善,对上他的目光,卢萦一乐。当下,她站了起来,学着一些少年的样子,靠着走廓欣赏起湖景来。

    ……看,她做事多么地道?连挑衅的机会都迫不及待地给了人家。

    卢萦一离开耿左将军,几个少年便是朝她走来。

    不一会,他们围上了卢萦。

    看着倚着走廓,似笑非笑的她,卢十一郎朝她举了举酒盅,微笑道:“阿文,今晚我很想与你赌一场,不知赌个什么的好?”

    “哦?”卢萦侧眸,她想了想后,挑眉问道:“真的非赌不可?”见卢十一郎也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冷笑,卢萦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好一会才说道:“既然非赌不可,那就赌吧!”痛下决心,语带艰难地说到这里,卢萦盯向前方,蹙眉问道:“既然今晚绮香阁和醉梦楼都会前来,那么我们这一赌,便在这两家上面下功夫如何?”

    卢萦的声音不小。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对她感兴趣,在卢十一郎上前时,早就在倾神凝听她的话。

    现在,她的话音一落,四下嗡嗡声大作。第一次站起来的,是耿七郎,只见他拊掌赞道:“这主意不错!”

    他看着卢萦和卢十一郎,兴奋地说道:“这绮香阁和醉梦楼,虽然行的是红尘轻浮事,不过主事人都有点清高劲儿,而且他们有大后台,想不给谁的面子便不谁的面子。两位卢郎虽然势大,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威胁某一方成事,确是大不易。不错,这个赌不错,难度很大,也很公平。”

    说到这里,他高兴地咧牙笑道:“卢文,快说出你那赌约。”

    众人齐刷刷地注目中,卢萦蹙眉寻思了一会,才扫去神色间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为难和不自信,清清朗朗地说道:“这些红楼,任何一场舞乐,听说都是早就费了百日功夫编排好的。这样吧,我们双方各出一到五个人,谁要是能主宰这两楼中的任何一场舞乐,让那些琴师也罢,舞伎也罢,在今晚这样的宴会上,冒着被砸招牌的危险,只听你一人号令,完全按你的意思表演,便算谁赢。这样的赌注如何?”

    说到这里,单身前来,连个像样的跟班也没有的卢萦,定定地看向卢十一郎。灯火下,她的墨眸太清亮,简直就是在说,你带了这么多跟班,又有的是朋友,我这赌约分明对你有利啊……哎,我就是太大方太不计较输赢了!

    只是卢萦没有注意到,自从她万般为难地说出这个赌约,还摆出一副对方占了大便宜的模样后。耿左将军便握着拳放在唇边咳嗽起来。

    他低着头时不时咳嗽着,引得身边的跟随者都担忧地看着他。

    忍不住又握拳咳了几下后,耿左将军看着蹙眉寻思,一副呕心沥血也要赢得赌约的卢萦,终于忍不住吩咐道:“叫卢文过来一下。”

    “是。”一个仆人走了过去。

    不一会,卢萦便从灯火明亮处走了过来。

    “你们退下。”耿左将军挥了挥手。

    “是。”当下,那些围着他的跟班和仆人们散了开来。

    耿左将军这才抬起头来。

    他打量着灯火下,俊美得清华,明亮得张扬的卢萦,在对上她黑漆漆的,清澈无暇的眸子时,他忍不住又握拳轻咳起来。

    一连咳了几下,卢萦见状,斯文有礼地问道:“夜寒露重,将军可是不适?”

    耿左将军又咳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卢萦,我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姑子。”顿了顿,他叹道:“你这样,胜之不武啊!”其实胜之不武真没有什么,重点是,明明是她胜之不武,占了人家大便宜,却还生生摆出一副自己要吃亏,自己很惆怅的模样儿……

    卢萦一怔:原来她表演了《卓文君》,并凭此一曲成功变成东南西南一带风月场上的知名人物的事,这个耿二也知道啊?

    众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中,卢萦眉头微蹙,颇为叹息地说道:“将军不是先行离去了吗?原来那日我演奏那《卓文君》时,将军的人也在啊。”真是运气不好,竟然被他识破了。

    说到这里,她再次叹道:“本来可以借这个赌震住这场纨绔子弟的。”

    不但振振有词,还愣是摆出一副被他搅了场扫了兴的模样。

    耿左将军受不了,不由握拳又咳了声。

    这时,卢萦双手一摊,十分洒脱地问道:“那将军说怎办是好?”

    耿左将军瞟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只见他冷着脸朝着耿七淡淡说道:“小小一个生辰,也想弄是人尽皆知么?”

    一句话令得耿七垂头丧气后,耿左将军提步就走,走出两步后,他命令道:“卢文,一道走走吧。”

    竟是要这样直接把她带出场。

    卢萦能怎样?当下,她只好优雅一笑,道:“好。”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花园,空留下无数含着怨念的目光。

    卢萦走出花园后,便朝着耿左将军抱拳一礼,说道:“将军,阿文先行告退了。”

    耿左将军看着她,“何必这么着急?”

    灯火中,他双眸黑亮如星空。

    卢萦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说道:“阿文本为出风头而来,如今出不成风头,自然就得离开。”在耿二忍不住又想咳嗽时,她轻轻说道:“将军刚才问过阿萦适人一事的……”

    她说得很轻。

    可这话一出,原来含着笑的耿左将军,那俊美的脸便迅速地恢复了冷峭。

    是了,他怎么忘记了?她是那个人早就看上了的……

    面无表情地看了卢萦一眼,耿左将军淡淡地说道:“既如此,你退下吧。”

    “是。”

    卢萦退下。

    望着她退得干脆利落的背影,耿左将军腾地转身,大步离去。

    卢萦上了自个的马车。

    此时的洛阳城,刚刚入夜不久,街道中到处飘摇着灯笼,处处人影幢幢。

    马车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有一种特别的安谧。

    不一会,她的马车便来到她府前不远处的巷子里。

    刚入巷子,马车便是一晃,接着停了下来。

    马车中,卢萦从寻思中惊醒过来,不由抬头问道:“怎地停了?”

    驭夫和仆人没有回答,开口的,是一个略有点熟悉的沙哑嗓音,“动作快点!”

    沉冷的命令声中,两个人影闪电般地袭来,转眼便冲上了卢萦的马车。

    那两人的动作兔起鹘落,刚一窜上马车,卢萦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的嘴便被一物堵上,然后,眼睛也被黑布蒙上……

    随着一声低喝,卢萦被扔上了一辆马车。倒在马车上,卢萦非常非常安静。

    马车在无声无息中驶出了巷道,驰向洛阳的另一个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晃了晃后停了下来。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抬了起来,卢萦很是温驯,甚至在那些人抬她时,她还配合地曲起双膝,以方便他们动作……

    不过她这个举动一做,四下似乎安静了一瞬。

    接着,堵在她嘴里的布被扯了出去。

    依然蒙着眼,双手被反剪着绑起的卢萦,这般得到说话的自由后,也不挣扎也不怒喝,只是委屈的,轻软地说道:“不就是看了你的热闹,又与耿二坐了一会嘛?不带这么连个招呼也不打便掳我吓我的。”

    说到这里,卢萦轻叹一声,低低说道:“阿疆,我不惯他人抱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半裸审问

    四下完全安静起来。

    一袭青衣,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护卫的郭允猛然转过身去,在黑暗中,他手堵着嘴吭哧吭哧地闷笑起来。

    早在震怒的主公下令“把她掳来,”转眼又磨着牙叫住那些人,“吓她一吓”时,他就料到事情不成。可不?这卢氏连眼都不用睁,就把一切给料准了。

    闷笑中,郭允发现自己是真的佩服起卢氏来。不过话说回来,他早就发现这个小姑子不但耳边过人,而且有过目不忘之能。这次派去的人手中,有两个是与卢萦打过照面的护卫。再则,这些护卫一过去掳人,原本守着卢萦的明卫暗卫还有仆人自会老实的消声消影,这么不正常的事,以卢氏的聪明,当然料得中。

    无比的静默中,众护卫不用人吩咐,安静地低下头,无声无息地退到黑暗处。

    眼睛依然被蒙着,手依然被反绑着的卢萦,如同一条落了网的狐狸一样,安静地仰躺在车帘大开的马车上。也许是绑着不舒服,趁众护卫退后时,她轻轻挪动少许,让自己处于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她再仰着头,摆出那副落难的狐狸状。

    ……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允吓得刷地低下头来,随着他放在身后的手悄悄摆了摆,众护卫悄无声息地退了一个干净。最后,郭允歪着头苦恼了一会,才决定跟着消失。

    四下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了。

    慢慢的,一阵脚步声传到了卢萦耳中。

    她微微侧头,感觉到来人站到了自己身侧,她还好不温驯地朝着他的方向撒娇地蹭了蹭。

    ……

    呼吸声陡然变成了咬牙声!

    猛然的,卢萦身子腾空。却是被人重重抱在怀中。感觉到那人抱着她大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卢萦朝他胸膛又蹭了两下后,轻软地说道:“别生气了,乖。”

    “……”

    这一下,咬牙声变成了磨牙声,隐隐的,甚至还有喘气声传来。

    那人的脚步更快了两分,不一会功夫,他抱着卢萦来到了一个有光亮的地方。卢萦正在猜测时,只听得扑通一阵跪地声传来,转眼间。几个女子有点惊慌的声音传来,“殿下……”

    “滚——”

    喝声如雷,戾气重重!

    众女跌跌撞撞跑远时,卢萦也老实起来:这人是真生气了!

    这么想时,她感觉到自己进入一个泛着幽香的所在。然后。她身子猛然一空,整个人被人向上一抛!

    就在卢萦咬着不要尖叫时,她的身子给扔到温软的床铺中。

    这时,她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传来,“去准备热汤!”

    “是。”

    脚步声齐刷刷远去。

    像条死鱼一样歪扭地僵在塌上的卢萦,感觉到眼前一暗,然后,一股温暖浓烈的男性体息笼罩着她。

    ……不是说用人备热汤吗?该不会这么一下功夫也等不了吧?

    卢萦刚刚泛起这个念头,那人的手伸到她的衣带处。随着他重重一抽,卢萦闷哼一声中,腰带被那人抽了去。

    咬着唇,卢萦轻软地唤道:“阿疆,我要红烛。我还要合欢酒,我还要……”刚说到这里,她的嘴被重新堵上了。

    感觉到自己外裳被剥去,一动不能动的卢萦惊骇地想道:真正重口味。我还是云英末嫁之身呢!

    于是,在她转眼又被松开了堵着嘴的布条时,她把那话一字不漏地控诉出声。

    “……”

    四下真正的安静了。

    那人的动作也停了。

    就在这时,一女子在外面唤道:“殿下,水已备好。”

    那人哼了一声,伸手把卢萦抱在怀中,大步朝前走去。

    不一会,只听得“砰”的一声,他踢开了一扇门。

    接着,卢萦身下一凉,却是给放到了地板上。

    接着,绑着她手的绳子被解去。

    再接着,蒙着她眼的布条也被粗鲁地扯下。

    一得到自由,卢萦便转头看去。

    满殿暗红的灯火中,那俊美到了极致,却脸色黑沉得可怕的男人,正如天神一样站在白玉铺就的浴池边。他如泰山一样雄伟地屹立于她身边,双手抱胸,抿着一张唇瞬也不瞬地冷盯着她……

    卢萦低头看去。

    她衣裳半解,因松了腰带,下裳给松松驰驰的挂在胯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腰。外裳已然解去,露出了贴身内衣,以及大半截雪白雪白的胸颈。

    这样的她,着实狼狈。

    而这个站在她身边,低着头沉着脸盯着她不放的男人,暗金色的外袍,端庄的金冠,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完全彰显皇家贵气地打扮衬得他格外威严尊贵,高不可攀。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他就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对比会打击自己这个村姑的,那脆弱可怜自卑无助又幼小的心灵么?

    卢萦眨巴着眼。

    对上她乌黑如宝石的眸子中的控诉时,木着一张脸,沉寒威严的男人,嘴角隐不可见地抽了抽。

    转眼,他的脸更沉黑了。

    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卢萦,男人终于弯下腰来。

    他再次抱着卢萦,长腿一伸,走入了温热的,飘着花瓣的浴水中。

    然后,他把卢萦朝水中一放。随着白色的内裳,还有扎着胸口的白带被水打湿,随着那半落不落的下裳被完全扯去,男人的双眼,陡然深邃起来,那紧紧盯来的双眼,饶是卢萦再心理强大,抵抗力过人,也不由自主的逃避起来。

    她终于受不了那眼神,绯红着脸把头转了过去,不再与他对视。

    这时,她腰间一暖,却是被男人扯到了怀中重重搂住。

    他把她朝浴池边的玉石边沿缓缓压去。直到强健温热的身躯覆在了她的身上,他伸手扳过她的脸,逼着卢萦与他对视。

    对上卢萦终于躲闪了些的目光,他那黑浓得要滴出墨的眼眸,荡漾起了一丝笑意。

    含着笑,他看着她,不知不觉中,眼眸中戾气消去温柔隐现。

    就在卢萦看到他露出那抹温柔,眼珠子忍不住转了几转时,男人突然低头。把唇凑上她的喉结处,然后重重一咬!

    他这一咬真的很重,迅速的,几个齿印便烙在了她的玉颈上。

    卢萦吃痛,给咬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抽噎了一声,哽咽道:“痛……”

    这个表情一摆,这个字一吐出,男人的喉结猛然滚动了几下。

    很显然的,男人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当既,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间。

    这般**的肌肤相贴,半裸的温热的肌肤相触。卢萦不受控制地开始僵硬时,她听到埋首在她颈间的男人轻轻一咬,寒着声音冷冷地说道:“你不是牙尖嘴利吗?说啊!”

    他是要她交待了。

    只是,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姿势交待么?

    卢萦吓得咽了咽口水。

    感觉到重新抬头看向她的男人。那眸光中的冰寒。卢萦也不敢再嘻皮笑脸,插科打诨,只见她咬了咬唇,看着刘疆眸光温柔地说道:“你那个姓许的表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对上刘疆冷笑的眼,卢萦认真地解释道:“在她面前的你,不是真实的你。还有,她虽美丽无双,却骄纵虚荣又懦弱,她说喜欢你,却一听到有人偷看,便吓得厉害。那种只想享受吹捧和温柔,却不愿意为感情,为幸福付出任何一丁点实在努力的女子,你是不会喜欢的。”

    说起来,卢萦有如今的胆大包天,也是他一步一步的纵容和默许的。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一直渴望着能与他平等对视的女子,而不是那种无骨无魂,空有美貌的菟丝花……

    听到这里,刘疆冷笑道:“你倒是什么也知道?”

    卢萦不理会他的嘲讽,伸手轻轻抚养他的眉眼,继续温柔地低语道:“我既判断阿疆不喜欢她,又怎会因她与你亲近而有恨有怒?”

    这话有理,冷笑着的刘疆表情温和了些许。

    只是他的冷脸刚刚松驰了一些,便听到卢萦继续说道:“再则,你想想你与我在一起时,欺负了我多少次?好不容易看到你那模样,我能不高兴?”

    于是,刚刚拉下脸的刘疆,那表情重新变得黑沉。

    卢萦没有察觉,她继续老实地交待着,“至于耿二,我刚与他打照面,他便记起我了,还问我怎么女扮男装来玩这个,当时没办法,我只好与他周旋。”

    对上冷笑的刘疆,卢萦立马举起右手,很严肃很正经地禀道:“回主公,阿文虽然胆大包天,可有些事上还是拎得清的……为了让那耿二明白我与他不是一路人,我对他连周旋也没有诚意,在他问话时,我撒谎了,我说,“我或许是范阳卢氏的人……如今父亲已然故去,是讨回公道还是问清事实,得由他的儿子出面,可他没儿子。”

    卢萦明明有一个弟弟,却说她父亲没有儿子……这种假话很容易查出,对于一个常年处于高位的人来说,欺瞒两字,是最不喜欢的。卢萦当面撒谎,确实在明白地表明她的立场。

    刘疆的表情又放松了些许。

    被他压在身下的卢萦见状,心头一松。

    她不是蠢人,从来都知道,在政治上,立场和站位,是容不得开玩笑的。那天郭允要她离姓阴的姓邓的姓耿地远一些,绝不仅仅只是警告!

    所以,她用这种方式得罪耿左将军,也是表明立场,表明忠心。

    得意地仰头看着刘疆,卢萦想道:当日前赴武汉时,他答应过我,只要武汉事成,他会给我一个奖励……他现在火气也消了,看来,今天脱身有望了。

    刚刚想到这里,卢萦的表情突然一僵,转眼间,她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刘疆,唇动了又动,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来。

    ……被压在身下的她,清楚地感觉到,刘疆那刚才还一切正常的部位,在迅速地变粗变硬。这么一会,它已火热如铁地抵在自己的下腹处。自己刚刚颤动了下,那里便嗖地朝她的羞耻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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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H呢还是不H呢?是吃还是不吃呢?一时真下不了决心。还是等粉红票吧。粉票多的话,就让这两人和女干了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珍惜

    卢萦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刘疆。

    对上她乌黑的眸子,刘疆的眼神越来越幽深……

    慢慢的,卢萦唇动了动,低声说道:“主公,今晚非要侍寝么?”

    她侧着头看着他,淡淡说道:“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是迟早之事。”

    “……”

    对于一个闺阁少女来说,她这表情,这反应,太轻淡,太漠然,太,让人失望。

    明明刚一开始,她还是会慌乱会羞涩地。

    刘疆那刚才还燃烧着欲望的眼,一瞬间变得冰寒。

    他冷冷地盯着卢萦。

    卢萦也在回视着他,她淡淡说道:“阿疆,其实我不是没有身份的人……这阵子明查暗访,我想,我父亲或许是十九年前逃脱的范阳卢氏的嫡系。”她歪着头看着他,轻轻说道:“范阳卢氏的嫡女,够格当你的正妃么?”

    刘疆怔住了。

    这一瞬间,他眸中的冰寒在消去,渐渐换成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怜惜。

    低下头,他把唇贴着她的唇,吐出的气息暖暖地温着她的脸,“你这阵子步步为营,又是挑衅又是显示自己,便是为了它?”

    卢萦垂眸,好一会,她才应道:“是。”

    她看着他,浅浅一笑,那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伸手搂上他的颈,卢萦低哑地说道:“阿疆,你是知我的,我占有欲太强了……现在是不曾与你在一块,真成了你的人,我不知道见到你别的女人,能不能忍着不下杀手!阿疆,我不可能让你另娶她人!”

    她笑了笑,声音冰寒,“阿疆,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一日还是你的人,你这一生,便休想另娶正妃!你以前那么多未过门的妻室能暴病而逝,以后,新出现的正妃人选,一样可以暴病而逝!”

    这话,透着刻骨的狠戾!

    说这话的卢萦,目光中甚至带上了一分狠毒!

    四目相对,呼吸相溶间,卢萦感觉到,刘疆的欲望在慢慢软去……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卢萦的颈间。

    如此贴着她水润的肌肤,闻着她处子的芳香,他的耳边,却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她那放出的狠戾之言。

    他知道,她不是信口而出。

    按道理,这个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资格对他说这样的话!

    如此大逆不道,便是诛杀九族,也够了!

    可为什么他这样贴着她,回想着她那暴戾的表情,心下却没有半点厌恶,半分不喜?

    他怎么能纵容她到这个地步?

    这世间,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卢氏阿萦?

    良久良久后,刘疆把脸从她的颈窝间抬起。他双手捧起卢萦的脸端详半晌,突然低头,狠狠堵上了她的粉唇。

    四唇相贴,他的舌头便强行挤入她的唇瓣间,转眼寻到她的丁香小舌,绞着,追索着,四处逼迫着,直吻得卢萦口腔生痛,小嘴怎么也合不上,那银丝顺着两人的唇角向下流溢而出……

    他似乎带着火,这一吻甚是凶狠。这样狠狠的吻着,搅拌着,直令得卢萦都呼吸不过来。

    这一吻来得突然,卢萦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呼吸被夺。昏沉中,她拼命地寻着机会吸气,那刚才还明亮而狠辣的眸子,渐渐流露出一抹迷离。

    刘疆发现自己又硬了!

    猛然的,他抓起她的手,伸向自己的下腹处……

    就在这时,一个极为动听的女声从外面传来,“太子哥哥……”那女声娇娇的,甜甜地唤着,语气亲近中带着说不出的欢喜,“太子哥哥,你在吗?太子哥哥……”声音又甜又腻,一声接一声的。

    刘疆脸上一冷。

    卢萦的双眼渐转清亮,含笑瞅着他,她低低说道:“这是哪位公主?”

    刘疆说道:“阴氏之女刘绥。”

    卢萦一笑,慢腾腾地说道:“她到是来得及时。”

    刘疆看着卢萦,过了好一会才道:“我让郭允跟你传过话,这阵子盯我的人太多……要不是你激我至此,我怎会失了分寸?”这么说,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过,今晚真要了她?

    卢萦仰着头看着刘疆,在他黑深的眸子里,她看到了那流淌的,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那种水般的温柔。

    对上卢萦的眼,刘疆低笑出声,他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咬,喃喃说道:“阿萦,你的初次,我从不愿意要得太草率。”所以,在武汉时,他曾半夜回到庄子,看着睡在自己床塌上的卢萦,最后选择断然离去。

    是,如果是别的女人,有半个时辰的空闲也就可以要了,可以享用了,可她不一样,她是卢氏阿萦,她对他,已不一样……

    现在也是这种情况。他想要她,但不能要得太草率。要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要了以后呢?

    只有这样,只有现在这样,才是对她地保护,他必须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让她快乐的嚣张跋扈!

    放在明面上做耙子的,有的是女人,但那些女人中,不能有她,不能是她!

    沉着眼看着卢萦,刘疆忍不住再次低头,在她张扬鲜亮的眉眼间印上一吻,然后,慢慢抽身离去。

    一直到退出好几步,刘疆还在看着卢萦。

    便这般,他站在离她只有三步远的浴池中,那双幽深的,黑暗得透不出光来的眸子,在直直地盯了她半晌后,他伸手摸向自己的玉柱,在他地紧迫盯视下,在那一双手地撸动中,卢萦涨红着脸别过头去,于一种让人窒息的慌乱中,她听到他的喘息声不断传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满足的呻吟出声,然后,一阵水声响起,再然后,他断然地走出浴池,唤来宫婢,在她们的服侍下拭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一袭崭新的外袍。一直到他完全恢复了威严尊贵的模样时,外面的刘绥公主,还在一声又一声的,甜蜜娇柔地唤着“太子哥哥。”

    转头朝外面应了一声后,刘疆转头吩咐,“送她回去。”

    “是。”

    几个宫婢拥上卢萦,帮她擦干换上衣裳后,她们筹拥着卢萦消失在黑暗中。

    任由外面的刘绥一声声叫着,欲望消退后有点懒散的刘疆,静静地倚在柱子上,看着卢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不一会,卢萦上了一辆马车。

    策着马护送马车的,正是郭允。他一直双眼亮晶晶地,每走几步,他便朝马车中看上一眼,走几步,又看一眼。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了,策马贴近车帘,郭允笑眯眯地说道:“阿文啊,后来主公交待什么没有?”

    车中,卢萦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是想问,主公是怎么惩治我的吧?”

    郭允嘿嘿一笑,他连连摇头,很正气凛然地说道:“不是,才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无聊,敢问这种问题?”

    马车中,卢萦哼了一声。

    见她不再说话,郭允又心痒痒起来。

    忍了又忍,他又凑上前巴巴地问道:“阿文啊……”

    才说到这里,马车中,卢萦淡淡的声音传来,“郭允,上次那位许美人厮缠主公时,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上前阻拦,会不会现在我已入了主公后院?并且成了许美人的眼中钉?”

    郭允一呆。

    这时,卢萦冷冷的声音传来,“郭允,主公在护我宠我,你却不同……你一直盼着我快点入他的后院,一直希望他不再在我身上浪费太多心思。郭允,其实你一直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郭允沉默了。

    这时的他,哪里还有刚才那凑热闹听笑话的心思了?

    苦笑了一会后,郭允轻声回道:“阿文,我只需要忠于主公。”

    所以,他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与她成为朋友吧?

    马车中,卢萦低叹一声,好半天才失望地低语道:“我明白了。”简单的四个字,却透着无尽的疏离。

    郭允有点失神,好一会,他也跟着低叹出声。

    马车转入了街道中。

    此时夜色已深,车轮走在青石板上,发出“格支格支”的尖涩声。于无比的安静中,郭允开了口,“阿文,我在西城玉柳巷有一个庄子,明天让人带你去看一下。”

    静一静,他慢慢的,清楚地说道:“身为臣子,解去主公的后顾之忧,让他舒服满意,是我唯一会做的……刚才你出门时,主公很有不舍。我那个庄子离主公的住处近,既偏静方便又安全,以后主公想你了,你就去那里吧。”

    竟是提供了一个供两人幽会的地方给他们。不对,应该是供主公金屋藏娇的地方。原本卢萦三姐弟的住处,是属于卢文的大本营,不适合刘疆出入。所以他给安排了一个适合卢萦,也适合卢萦的奸夫出入的地方……

    卢萦无声的冷笑起来。

    与郭允的几番算计与现实无情相比,刘疆对她,是非常难得的体贴温柔啊。

    沉默了一会,卢萦才应道:“我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把卢萦送回了家。

    这一晚,卢萦睡得很不好,她一直在塌上翻来覆去,一会梦见刘疆贴着她时,那硬挺的火热,一会梦见他在她眉心上印下的一吻。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她的,他也是真的不曾想过就这么要了她……那个男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看得这么重了?

    翻腾了一会,卢萦迷迷糊糊睁开眼。她转头看着窗外明皎的月光,好一会,才低低地说道:“刘疆,别对我太好。”

    ……她这人,生长于市井,见识过男人的凉薄无情,如果刘疆一直对她任意妄为,她想,她守得住自己的心的。

    这世间,最难消受的,是那个本就乱了你的心的男人,那发自内心的珍惜和温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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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都在犹豫要不要H,一直到要写文的时候还没有下定决心,直拖到过了时间无法再拖,然后打开电脑开始码字时,才突然领悟到文中人的想法。另外,明天一定双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是“真情”?

    卢萦一直到凌晨才迷糊睡去。

    睁开眼时,外面不断传来元氏和卢云的低语声和笑闹声。卢萦披了一件外袍,站在窗口看向下面。

    花园中,卢云手拿一卷书正在读着,而元氏则捧着一碟糕点,站在他身侧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在她的目光下,卢云头痛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说道:“还是留一点给大哥吃吧。”

    “可是还有好多,都不同味道呢。”

    “我吃饱了。”刚说到这里,他对上元氏巴巴看来的眼神,忍不住长叹一声,伸手拈起一块来。看到他伸手,元氏双眼快活地弯成了一线……

    看到这情景,卢萦心中格登一下。

    不过转眼,她便笑了笑,洗漱梳扮过后,卢萦换上一袭玄袍,走下了阁楼。

    看到卢萦,元氏脆脆地唤道:“大哥,你要出门吗?你还没有用早餐呢。”

    卢萦一笑,“我还不饿。”她看了一眼明显给养肥了一点的卢云,警惕地想道:以后得注意点,别一不小心被元娘给养得又肥又圆了。卢云是男孩子,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再多也无所谓。她可不一样,按年龄看来,她的条抽得差不多了,再吃得多,真的会横着长。

    她对上捧着食盒,颠颠跑来的元氏,轻咳一声,道:“我到外面去用餐。”也不理会元氏失望的眼神,卢萦转身就走。

    马车刚刚走出府门,对面一辆马车劈面而来。不一会,那马车的车帘掀开,耿六探出头看着卢萦的马车,唤道:“阿文。你这是去哪?我正要找你呢。”

    卢萦令马车靠上,笑道:“找我?”

    “是啊。”耿六说道:“那不是昨晚你来去匆匆吗?大伙今天正准备到外面玩一玩呢,想起了你,便让我来叫你了。”

    对着阳光下,卢萦那张俊美清贵的面容,他藏住眸中荡漾的喜爱,又道:“我都亲自上门来叫你去玩,怎么样阿文,你耿六哥够情义吧?”

    “够。”卢萦一笑。

    “那现在就走?”卢萦刚应了好,耿六又道:“不行。得等等。今儿大伙都带了女人,阿文,你要不要也带一个?”

    卢萦迎上他的目光,摇头说道:“不用了。”

    “那好吧。”

    众世家子选的地方是在郊外。两人的马车赶到时,那些人已聚了个七七八八。二三十辆马车散在那里。每辆马车中都有一个如花美人。

    耿六的马车一停下,便走到卢萦身侧,把她迎下时,他目光一转,“啊哈”笑出声来。

    卢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正不紧不慢地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中,一个长相周正英武的少年,正拥着一个相貌秀丽可爱的世家女,两人头挨着头,亲亲密密地耳鬓厮磨着。

    看到这情景。卢萦也是一怔。

    要知道,这里虽然多数马车上都有女人,可那些女人一看,不是家中的妾室,便是花楼女子。或者是美婢。只有那个女子不同,她梳的是姑子发髻,而且看服装打扮,那是端端正正的世家姑子……

    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与男人同行。便是未婚夫妇,也过了些吧?

    见卢萦有点兴趣,耿六在一侧哧声说道:“这孙朝啊,就是个多情人。三年前他为了娶那陈氏女,可闹出了不少事。当时扯着那陈氏女要私奔时,把孙父都气得晕过去了。怎么才三年不到,他又与这冯二姑子扯上了?”

    卢萦还在听着,一侧另一个少年已笑着说道:“耿六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了,这事现在在洛阳都闹开了。前天孙朝牵着这冯二姑子的手跪在陈氏女面前,说他们两人相爱已久,求着陈氏女成全呢。那孙朝还说,当时求娶陈氏女时,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陈氏女,其实他给搞错了,他一直倾慕的人都是陈氏女的这个闺蜜冯二姑子。冯二姑子也说,她喜爱孙朝多年了,她还说她与孙朝两人的感情,才是真正能够天荒地老的。两人逼着那陈氏女成全,让她同意和离呢,当场就闹大了。哎,孙朝的父亲三年前就气晕了过去,这一次,更是差点中了风。”

    真情么?

    看着那当着这么多人,也缠缠绵绵耳鬓厮磨的两人,卢萦突然想到了曾郎,想到了当时的平因……那时侯,他们不也是有着感天动地的真情的!

    想到这里,她唇角一勾,掩住眸中的冷意后,卢萦笑吟吟地问道:“这么说来,孙朝是个好色之徒?”

    耿六摇头说道:“他也不好色,哎,这人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好。”

    “那冯二姑子呢?”卢萦好奇地问道:“她真与陈氏女是多年闺蜜?”

    “那是,两女一起长大,感情深着呢。若不是这样,陈氏女这次怎么会气得这么惨?当时就吐了几口血,至今还缠绵病塌,有人说她只怕情况不妙。哎,这孙朝也是个奇怪的。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啊?怎么曾经捧在手心中疼的娘子气成那样了,他一点也不怜惜?他还有心思抱着新欢来玩乐。”

    卢萦在一侧淡淡说道:“也许是他这新欢告诉他,他那娘子是故意装病,故意让他怜惜的。”

    耿六好笑地看着卢萦,道:“哟,真看不出来,阿文对女人心事还看得挺清的。”

    他这么一说,话题便给扯开了。众少年嘻哈中,卢萦瞟到那云英未嫁的冯二姑子整个人都倒在孙朝怀中,简直都贴到一块了。

    说笑了一阵后,卢萦悠然地靠上了自己的马车。

    正好这时,耿六被另外几个少年扯了去。清净了的卢萦,靠近驭夫淡淡问道:“阁下身手应该了得吧?”

    那驭夫看了她一眼,恭敬应道:“尚可。”

    能够以一人之力,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的人,身手怎么可能只是尚可?

    卢萦笑了笑。慢慢说道:“等会找到机会,请阁下朝这冯二姑子甩出一个暗镖……我很好奇,如果她美貌不在了,这两人的真情该如何继续下去?”

    “……”

    驭夫看着她。

    对上他的目光,卢萦道:“怎么,阁下不愿意?”

    驭夫摇了摇头,心下暗叹,想道:这卢氏娘子这么见不得男人三心二意,哎,实非主公良配啊。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禀报给主公后,他那一脸的苦笑和无奈。

    沉默了一会,驭夫说道:“好吧。”

    卢萦见他同意了,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袍。风度翩翩地走向耿六。

    就在这时,耿六朝着众人叫道:“大伙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他又向卢萦叫道:“阿文,要不要到我的马车上一块玩儿?”

    卢萦笑了笑,应承了。

    众少年各自坐上马车后,车队开始启动。

    众少年中,只有三四个没有带女人,卢萦和耿六正在其例。现在,这三四人都聚在耿六的马车上。看的看书,聊的聊天。

    卢萦便是那个看书的。

    她懒洋洋地靠着车窗,阳光洒在她俊美的脸上,真是触目惊心的雅丽。

    耿六瞅着,时不时有点失神。

    也是运气。孙朝的马车一直靠近着他们这辆,那两个缠缠绵绵的人,那话儿像风一样,无孔不入地钻入卢萦耳中。

    “孙郎。你别不开心,陈姐姐一直身体很好,她哪里就真的病得这么重了?她是舍不得孙郎你。”说到这里,那冯二姑子咬着唇,眼中含着泪,软软弱弱地说道:“要不,孙郎,我们还是回去?我,我就听我母亲的,住到山上的庄子里去。陈姐姐听了,一定身体会好的。”

    听到这里,孙朝马上温柔地说道:“不可。阿沅,我知你心善,可你一个未嫁之女,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如今名节已毁,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再受委屈。”顿了顿,他咬牙说道:“这次我会与陈氏和离!她比你坚强,她家也势大,和离后她不会有事的。你就不同了,阿沅,我会疼惜你一辈了的。”

    听到这里,冯二姑子感动得眼泪汪汪,她低头悄悄拭了拭泪水,转眼挤出一个笑容感动地说道:“孙郎,有你这句话,我就算立马死了也甘心了。”

    “阿沅,别说死的活的。我一定会疼你爱你,我们这一辈子也不分开。”

    “恩,一辈子。”

    听到这里,卢萦瞟了一眼前方,慢慢笑了笑。

    前方是一个山道,因这阵子雨水过多,修整时日过久的山道有点沆沆洼洼……

    旁边的马车上,那一对男女还在你侬我侬。突然间,那马车的头马也不知受了什么惊,猛然昂头嘶叫出声。随着那马人立而起,马车一阵颠覆。猝不及防之下,马车中的孙朝和冯二姑子猛然一滚,扑通一声同时摔下了马车。

    众少年一惊,齐刷刷从马车中伸出头看来。耿六等人大叫道:“快,快去扶起他们。”

    不用他们开口,孙朝带来的仆人已一拥而上,孙朝刚被扶起,便甩开众仆抢前一步扶向脸朝下仆在地上的冯二姑子。

    刚刚把她扶起,他便怜惜而温柔地唤道:“阿沅,你要不要紧?阿沅?”叫了几声,见冯二姑子不应,他白着脸急急叫道:“阿沅,你怎么了?快来人,快快来了!”

    听到他慌乱地叫声,耿六在一侧说道:“慌什么?这样一摔哪会坏事?应该只是撞到哪里暂时晕过去了。快把她扶到一侧掐几下人中穴吧。”

    “好,好。”孙朝连忙扶着冯二姑子,小心温柔地把她放在地上,不过转眼,他便大叫道:“不好,她流了很多血。”

    耿六连忙说道:“把血拭干,看看哪里受了伤。”

    孙朝连忙掏出一块手帕,小心地拭向冯二姑子。只见他拭着拭着,突然间,他像看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一哑,白着脸张着嘴一动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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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迎人和再赌

    耿六一见,心中格登一下,不由叫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会这样一摔,那冯二姑子便给摔死了吧?没那么容易吧?

    孙朝白着脸,他胡乱摇了几下头,一把把冯二姑子抱起,怜惜而心疼地急急叫道:“快,快回去,马上去找杨大夫,找杨神医。”

    看到他急急地冲向马车,众少年都给惊住了。

    一阵急乱中,一少年冲了过去。被孙朝撞到后他也不怒,而是急忙凑头看去。

    这一看,他倒抽了一口气,叫道:“怎么摔的?这下惨了,毁容了!”

    什么?

    众少年纷纷询问间,孙朝顾不得多言,他三步两步跳上马车,嘶声急喝中,那马车急急返回,转眼间便冲出老远。

    马车中,孙朝一直紧紧地抱着冯二姑子,隐隐中,卢萦见他在怜悯温柔地低语着,“阿沅,别慌,别慌!我就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没事,一定会没事。阿沅,就算你真毁容了,我也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是么?毁容了也一直对她好么?卢萦扯了扯唇,冷冷地想道:这我倒要看看了。她想,与别的事情不同,这件事,她定能很快就看到结果。

    那少年这时上了自个的马车,他摇头晃脑,一脸同情地在那里说道:“事情有点不妙,冯沅脸上那道伤又深又长,从眼角一直到嘴角都割伤了。哎,这姑子可真是不幸。也不知她醒来后受不受得了?”

    他们虽是男人,却也明白,容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冯沅这容一毁,她这一辈子,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感叹了一会,众少年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看着读书读得专心的卢萦,耿六突然说道:“阿文,你就不好奇我们此行的目的?”

    卢萦抬头,“哦?那我们是去干嘛?”

    耿六朝自个儿后脑壳拍了一掌,叹道:“早知道你是这副不惊不动的样子。是这样,我们这次啊,准备到洛河迎接一个人。”

    “到洛河?为什么要出城?”

    耿六说道:“前方有一个码头,从那里下洛河,关注的人少。”

    卢萦又问道:“迎接一个人?迎接什么人?”

    耿六嘿嘿一笑,道:“这个人啊,还真值得我们迎接一下。阿文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在家族中虽然也是嫡子,可都不是嫡长子。父亲的权位我们没份,家族中的很多大事,我们也伸不了手。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玩玩便过去了。这个人原也与我们一样,当时在洛阳时,他天天闷在家里读书,平素又不会玩不爱玩,大伙还看不起呢。哪里知道,他一过继到他伯父名下,啧啧,短短一年多时间,便像脱了胎换了骨,与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了。现在洛阳城中的纨绔,都把他与我家耿二一起提了,你说他了不了得?”

    见到卢萦怔住,他笑嘻嘻地说道:“反正今天你会看到他。得,我也不说了,行不行,你亲自判断。”

    这时,少年们的车队过了山道。

    当众人来到河边时,只见不远处,又来了几辆马车。看到那些马车,一少年瞟向卢萦,要笑不笑地说道:“哟,范阳卢十一又来了。”

    卢萦抬头,果然,前方出现的几辆马车中,走在最前面的,不正是卢十一郎?便是另外几辆马车中的少年,长相都与卢十一郎有点相似。

    竟在这里遇到了范阳卢氏的众子弟。

    此刻,这些范阳卢氏的少年们,也在向卢萦看来。

    盯着她,这些少年一个个表情各异,不过总体而言,表情都带着点不善。

    不说别的,这个卢文光是他的姓,便是对范阳卢氏的一种挑衅,更何况他又是个不知收敛的主?现在市井都有传言,居然说这卢文才是真正范阳卢氏的嫡系嫡孙。

    出身不正,是范阳卢氏一脉永远的痛,而卢文,则是引起他们疼痛的那根刺。虽然现在族中的长者还没有发话,可年轻一辈沉不住气的,已是越来越多。

    注意到范阳卢氏的众子弟在靠近,耿六等人也沉默起来。他们看了看卢萦,又看了看众子弟,不一会,耿六凑近卢萦,低声说道:“阿文,大伙都是要在洛阳混的,你呆会多加体谅一点。”

    卢萦转头看向他,扯了扯唇,她很是温文有礼地说道:“耿兄这可错了,我从不挑事。”在耿六瞪大的双眼中,卢萦叹道:“你不信?你算一算,哪次是我主动挑的事?”

    马车中的几个少年还真的寻思起来。

    耿六想了又想,赫然发现,还真如卢文所说的那样,好似,每次的事情,都不是他主动挑起来的。可是怎么发展到后来,大伙就光记得了卢文的神采飞扬,得理不饶人了呢?

    低语声,卢十一郎的马车,终于与耿六的马车并行。

    转头盯着卢萦,卢十一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温文有礼地说道:“卢文,耿七生辰那晚你提出的赌,现在还作不作数?”

    卢萦抬头看向他。

    见到卢萦的目光,卢十一郎慢慢一笑,他朝前面的洛河一指,说道:“非常凑巧,听说那绮香阁想打入洛阳,把他们的船队都开过来了。然后咱们洛阳的醉梦楼不服,于是这两家约好了,遍请天下权贵作证,就在洛河这一段,靠近正河的支流之侧做为场地,两家以十日为期,准备比个高低。”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卢萦,咧嘴一笑,“阿文那晚的赌约还作数的话,那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众少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一个个都兴奋起来。耿六叫道:“有这回事?是什么时候传出的?”“以十日为期?从什么时候开始?”

    询问中,卢十一郎道:“今儿才传出来的消息。听说,为了以示公正,这两家都不提前准备,实行临时编乐编舞。至于日期嘛,便从后日晚上开始。”

    说到这里,他又叫道:“咱们大伙都是洛阳出了名的会玩之人,那贴子肯定都有送到。”

    他转过头看向卢萦,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卢文,敢不敢玩?”

    在卢十一郎挑起的眉目中,卢萦慢慢的勾唇一笑,道:“敢不从命?”

    一言吐出,四下一静,不过转眼,唯恐天下不乱的众少年,便同时欢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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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先送上二千字吧。身体不舒服了,还剩一千字码不了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相偎

    欢呼中,耿六也笑道:“绮香阁和醉梦楼要拼上十日?这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好,太好了!现在我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说到这里,他转向众卢氏子弟,叫道:“你们也是来迎接阴澈的吧?一起去吧。”

    “我们过来,正是要跟你们说这事。”卢十一郎说道:“我们刚从上面来,听到阴府仆人说,他家郎君发来飞鸽传书,说是突然遇袭,如今归期难定!”

    “什么?”

    众少年叫出声来。阴澈竟然在临近洛阳时遇到了袭击?那动手的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啊,天子脚下也敢这般任意妄为。

    少年们的议论中,卢十一郎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听阴澈说,他心中有数,早做了防范,所以损失很小。估计过个两日便能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卢氏少年笑道:“我们刚才算了算,阿澈回来时,正好绮香阁也赶来比试了。他多半是掐着点来看热闹的。”

    他这样一说,众少年哈哈一乐。

    耿六等人跑了一个空,都有点失望。不过他们别的不多,这时间却多的是,当下耿六转过头朝着卢萦直笑,“看来今日白跑一趟了。阿文,既然来了,我们一道去醉梦楼玩玩,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对付绮香阁?”

    去青楼?

    这个卢萦有点不敢。她现在扮起男子来虽然惟妙惟肖,无人可以识破。可真正进入青楼,与那些常自在男人堆中混的女人打交道,却是没有信心。而且,看这些纨绔子弟的模样,以他们的荒唐程度来猜测,只怕到时还会来个现场表演啥的。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可那种事真不适应。再说,给刘疆知道了,那后果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她摇头道:“先回城中吧。”

    “好,大伙回城。”

    众少年嘻嘻哈哈掉转马车,朝着城中返回。

    这一路上,众卢氏子弟与少年们打闹成一团,看起来关系好得很。而且这种好,颇有种把卢萦排斥在外的感觉。

    可惜,卢萦一直明白得很,真正让一个人,一个圈子看得起你,从来不是这种虚妄的交情,而是实力,魅力和魄力。

    这种打闹交际从来不是她的长项,而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在她看来,总有一天,这些人会象成都的尚缇文庆等人一样,接受性子本来便清冷的她,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

    于是,在热闹中,卢萦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一侧,静静地翻着书卷。

    入了洛阳,卢萦不顾耿六的不舍,与他干脆告别后,便令驭夫驶向昨晚上郭允安排给她的庄子。

    西城玉柳巷背山临水,是个极美丽的地方。从青山小道上驶过,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一个庄子外面。

    守庄的门子是个矮瘦的老头,他朝卢萦的马车和卢萦看了一眼后,佝着腰示意她通行。

    马车缓缓驶入了庄子中。

    庄子中,只有一个楼阁,离楼阁很远的地方,才有一排木屋供给下人使用。

    而此刻,那楼阁前,站着几个一动不动的青衣卫。

    这是卢萦没有想到的情景,她不由一呆。

    在卢萦下了马车,缓步靠近时,圆脸青衣的郭允也看到了她,他大步迎来。一对上卢萦,他便低声说道:“主公来了。”

    卢萦眨了眨眼。

    郭允的神色有点复杂,他盯着她,慢慢说道:“昨晚你离去后,我便向主公提到此处。今儿一早,他便来了。”

    顿了顿,郭允慢悠悠地说道:“卢氏,他这是想你了!”

    卢萦猛地抬头看向郭允!

    阳光下,郭允脸上依然带笑,可那笑容却比平素多了几分慎重。他看向卢萦,压着声音,认真地说道:“我与主公一起长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在意一个女人……阿文,你要懂得珍惜!”

    卢萦低头。

    阳光下,她俊丽的面容波澜不动,乌黑的眸子光芒闪动。直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问道:“主公呢?”

    “在二楼。他知道你来了,上去吧。”

    卢萦点了点头,提步入内。

    郭允慢慢回头,他看着阳光下,一袭白袍,风度翩翩,仿佛把阳光折射出七彩华晕的俊美少年,突然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卢萦来到阁楼上。

    她一眼便看到了刘疆。

    他正双手撑着窗沿,静静地欣赏着窗外青翠的山林。只着一袭玄袍的他,身材高大,光站在那里,便如山凝岳峙,有种无法形容的静穆和神秘。

    是的,是神秘……

    随着来洛阳越久,卢萦越是捉摸不透刘疆的心思。她原本想着,他身为太子,一直以来应该努力的目标,以及唯一的目标都是巩固他的地位。

    可是,这个二岁便成为太子,不但有人脉,也更有能力和魄力的男人,却在某些事上,带着一种轻浮地放纵。

    如,他不曾早早定下一个势力庞大的妻室,帮自己进一步巩固地位。甚至,他放任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妻室暴病而亡。

    这种事,再加上朝野间说他喜怒无常的负面评价,原本都是他可以也应该控制住的。

    可他没有,他放任那些流言。

    就在卢萦看着他出神时,背对着她的刘疆磁沉地低语道:“听说你又多管闲事,毁了一个女人的容貌?”

    卢萦被他的声音惊醒,她提步上前,与他一样微笑地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树,口中则淡淡回道:“是啊。”

    刘疆似笑非笑地问道:“便是为了告诉我,你的独占之欲有多么可怕么?”

    “不止。”卢萦一派大方,她甚是随意地说道:“我就是不喜欢看到那些顶着闺蜜的名头,去断人性命婚姻的……这种人,我见一个灭一个!”如冯二姑子这样有身份的世家女子,她涉足孙朝的婚姻,图的不可能是他的妾位!而她要成为心上人的妻室,在这个联姻事关家族,和离并不现实的权贵圈中,最好也最实际的手段,就是把对方的正妻,曾经的好友活活气死,逼死,自己再坐上那位置。要是她手段高明,还会令得那个被逼死的亡妻,落个不能容人的身后名……

    刘疆苦笑摇头。

    事实上,做为好友却插足他人婚姻,却是这时代最常见的情况。毕竟一个正宗的闺秀,如果不是与女主人交好,根本连与男主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男子也是一样,奸人妻室的,往往是男主人的好友或兄弟。

    刘疆慢慢转头。

    倚着窗台,他低头看着卢萦。

    从窗口透射过来的光线,铺亮了他半边面孔,另半边面孔,却有点阴暗。这般一明一暗的光线,铺陈在他的墨发上,令那缕缕发丝根根可见,铺陈在他的面容上,令得他那俊美得无懈可击的面容,如苍天鬼斧神工下的杰作,如那雕塑,透着种说不出的,直是惑人心神,动人魂魄的魔力!

    天下间,能看透这个男人的,应该没有几个吧?

    卢萦仰着脸看着他,乌黑的眸子,在窗口透过来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温柔。

    这种温柔,让刘疆的眼眸中慢慢荡漾出笑意来。这一刻,他在听到卢萦对冯二姑子下手后产生的无奈和叹息,也都烟消云散去!

    他慢慢伸开双臂,轻轻地把卢萦搂在了怀中。

    便这般搂抱着,他没有用力,她也安静地伏着,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竟给卢萦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刘疆低下头,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只觉得疲惫尽去。这个时候,他心中有一种感觉,仿佛他在这百忙期间抽空前来,只是为了这一抱……

    卢萦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他的温暖,还有,这种让人安宁的心跳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的嘴角轻轻扬起。

    多少年了?好象从父亲死后,她都没有这么安宁愉快过。

    这是一种奇异的体验,仿佛回到了娘胎的婴儿一般,舒服,静谧,踏实,满足,还有满溢满溢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欢喜。

    这一个下午,两人都没有说话。这般拥了一会后,刘疆把卢萦置于胸前,把脸贴着她的脸,双手交叉放在她的小腹上,低低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卢萦时不时地应上一句。

    真要让卢萦说起,两人说了什么,她一定哑口无言。

    她只知道,沙漏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流逝,而窗外的日光,已由东方转向西方。明亮的,温暖的阳光下,她的心,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个叫足实的词。

    楼阁下。

    一个青衣卫来到郭允身后,低声说道:“头,时辰不早了。主公怎么还没有下来?”便是与女人欢好,也过了几场吧?

    郭允表情有点复杂,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说道:“主公,一直与卢氏依偎在一起说着话。”他也借给两人添水添香的名义上去过一次,看到主公脸上的笑容,那催促的话,便给咽到了腹中。

    那青衣卫一怔,奇道:“就只是说话?”

    郭允点了点头。

    那青衣卫失笑道:“与个女人有什么好说的?”陡然想起一事,他又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主公还是一个这么能说的人。”

    相识这么多年,主公一直是个沉默不喜多言的人,便是在那些人面前伪装时,也只是老笑着,至于话,他从来就不多。

    郭允点了点头,低声道:“正因如此,我才有点不安。”

    那青衣卫摇头道:“没什么好不安的,女人嘛,再喜欢又怎么样?置入后院多宠几次就是了。”

    正说到这里,他叫道:“卢氏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喃喃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

    卢萦回到府中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她一进院子,元氏便跑了过来。朝着卢萦看了会,元氏突然叫道:“大哥,你今儿怎么了?这么高兴?”

    卢萦一怔,问道:“我很高兴?”

    “恩。”元氏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大哥这么欢喜过,你看,你进来时脚步都是飘的。”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前来逮她的目的,连忙又道:“大哥,那绮香阁和醉梦楼都发贴子来了。你要看一看吗?”

    卢萦笑道:“这事我知道。”她接过元氏递来的贴子,细细看了两遍后,卢萦扬起唇角,慢慢说道:“看起来是挺有意思的。”

    两日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醉梦楼和绮香阁身为天下间最大的两处青楼,一直享有盛名。而它们比拼的事,不用宣传,也成了洛阳这一年来,最大的要事之一。

    因两家比赛的场地在靠近洛阳的支流上。一时之间,洛阳船贵,无论权贵商家,还是普通庶民,都拼尽全力想搭上一只船,亲临现场一睹究竟。

    耿六等人来接卢萦时,那表情亢奋之极。一少年更是手舞足蹈地叫道:“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盛况。”

    他哇哇叫道:“倾巢出动,整个洛阳的风月人士全部倾巢出动啊。要不是时间太紧,洛阳周边人都会赶过来。听说这一次两家之斗,连陛下也给惊动了。”

    耿六是个沉稳的,这时刻也有点激动。他看了卢萦一眼,见她微微蹙眉,不由关切地问道:“阿文,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那赌约了?没事,输了也就输了,反正你已经赢了范阳卢氏一场。这次输了,也不过是扯平了。”

    那少年马上接口道:“什么叫输了就输了,这可不行,卢文,这事你得认真点。嘿嘿,上次你那洛河拦船一赌,把我们这些人都给震住了。这次你也不能让我们失望才是。”

    又一少年叫道:“听说阴澈那厮果然混上了绮香阁,呆会应该就可以看到他了。”

    几个少年的说笑声中,一人突然说道:“可惜了这难得的盛会,孙朝那厮却来不了。”

    听到他说起孙朝,卢萦来了兴趣。

    见卢萦看向那人,一直关注她的耿六马上说道:“阿文你不知道,那日孙朝带来的冯二姑子,她真毁容了。”

    叹了一口气,耿六说道:“大夫给看了,说那容毁得很彻。大夫说,眼角嘴角,本来就是说话多,易牵扯的地方。冯二姑子伤了那里,以后那半边脸是不能看了。哎,孙朝这两天急得口里都起了泡,托着人四处找杨神医呢。”

    另一个少年不耐烦地说道:“扯她做甚?好好一个姑子,非要缠上孙朝。现在弄出这一曲,听说冯府已把她放弃了。孙朝现在是兴头上,过个几日,看他还没有这怜香惜玉的心思。不对,容都毁了,也说不上是香和玉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得再说这个话题后,转向卢萦认真地说道:“卢文,听说这两天你没啥动静?我跟你说啊,男子汉大丈夫,输赢不重要,可这般不战而逃,可最是丢份。今儿这赌,你千万要撑到最后。不然,休怪我们不认你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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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上四千字。

第一百七十九章 济济一地尽少年

    看着眼前几个迫不及待,生怕她不参赌的少年,卢萦勾了勾唇,淡淡说道:“那日到醉梦楼后,你们“一不小心”把我与卢十一的赌约说给那些美人们听了?”

    见众少年一怔,一个个瞪大眼看着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卢萦哼了哼,冷冷说道:“骑虎难下加美人怂恿的后果是,你们很是放了些豪言?还为此又设了几个赌场?使得如今整个洛阳人都在等着这曲戏,所以你们又亢奋又紧张?”

    几少年呆若木鸡,过了一会,一少年才腼腆一笑,“阿文,你怎么知道了?”他摸了摸后脑壳,直觉得眼前这个卢文,越发像自家那个能干精明的长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那双精明的眼了。

    卢萦转向耿六。

    耿六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卢萦的目光所到之处,众少年连连咳嗽。

    瞟了他们一眼,卢萦慢慢说道:“我的胜率多少?”

    那腼腆少年低头,老实说道:“一赔三。你一,他三。”

    卢萦看了几少年一眼,哧地一笑,慢慢说道:“看来你们几个,是没有把赌注压在我身上了?”

    众少年连忙嘿嘿直笑。耿六在一侧笑道:“别生气,阿文,我押了你。”这个时候,他盯着卢萦的目光有点复杂。这个俊美风流,又野性犹存,曾经让他想拐走深藏的少年,这时刻给他的感觉,倒接近他家耿二了。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有点为之气夺胆虚。

    卢萦冷笑道:“也只拿了一小半金押我?还有一大半押的是卢十一吧?”

    这下耿六也没有话说了。

    卢萦头也不回,朝身后的仆人命令道:“去叫元娘过来。告诉她,马上拿出二千两黄金,押我胜!”

    这话一出,众少年瞪大了眼,差点倒抽一口气。

    一开口便随随便便拿出二千两黄金来玩,非是巨富不能为!真没有想到,这卢文家看起来连个长辈也没有,这卢文也是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却可以做得这么大的主?

    他们面面相觑余,不免又想道:一口气便拿出二千两黄金来赌?卢文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可是,明知道她这两天啥准备也没做,又对这洛阳人生地不熟的众少年,还是无法对她产生信心。

    这时,卢萦瞅了他们一眼,慢慢说道:“你们几人,一人再拿出四百两,全赌我赢。”

    在令得少年人愁眉苦脸时,卢萦毫不客气地又说道:“做为你们擅自传扬此事,把我逼到不得不参赌的地步的惩罚。这四百两黄金,赢了,本金还你们,输了,”她弯起唇,慢腾腾地续道:“也就输了。”

    众少年瞪大眼看着她。

    好一会,那腼腆少年叫道:“阿文,你这不是打劫吗?”

    卢萦冷笑,“我就是打劫!”

    另一少年也苦着脸叫道:“四百两金我是有,可是阿文,这个,我大哥管得紧……”刚说到这里,卢萦眼睛慢慢一阴,淡淡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了?”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那少年立马连声点头。开玩笑,在他们这个纨绔圈子里混的,连这么多点金都舍不得拿,那多没面子?虽然这四百黄金,已差不多是他一年的零用了。

    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规则,卢文现在好歹也是进了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而且这几天他们与卢文也是有来有往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逞一时口快,逼得卢文不得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参赌,一旦输了的话,将面临整个洛阳人的取笑。卢文是有理由要求他们付出一定代价。现在很明显的是,这四百两黄金,便是卢文要求的代价……

    所以,这金他们便是肉痛也得拿。

    见搞定了这个,卢萦转向第三个少年。

    那少年一直很安静,见到她的目光,他马上举手,“我马上让人去拿金。”

    卢萦转向了耿六。耿六不等她开口,便忍着笑说道:“四百两金是吧?行,我马上去拿。”

    不知怎地,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横蛮计较的卢文,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当几人的马车驶出洛阳城时,那三千六百两金,已通过耿六的手交付到了庄家手中。

    此刻的官道上,到处都是拥挤的马车和人流。一来到约定打赌的河滩,众人便给那挤了一河的船只惊得瞪大了眼。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船只,望着那些干脆跳下马车,从这只船跳到那只船玩耍的顽童少年们,旁边不时传来惊叫声,“这个,船还走得动?”“那两家的船呢?这可怎么找得到?”

    看到这难得的热闹场景,众少年明显亢奋起来。耿六在一侧说道:“走这边,我们可是接了贴子的,可以直接入内。”

    说罢,他带着众人东拐西拐一阵,一直来到一处被封住的河滩旁。晃了晃贴子后,众少年得以通行。

    不一会,他们下了马车。而此刻的河滩边,站了数百个少年男女,这些人,一个个衣着精贵,气质不凡,都是身家不凡的世家子弟。

    看到他们,卢萦不由想道:要不是这样的场合,只怕还找不到这么一次性认清洛阳城的纨绔子弟的机会。

    那数百个少年男女各自聚成堆,正在那里谈笑风生。远远的,有人看到了耿六,便挥着手叫道:“耿轩,过来这里,这里。”

    听到耿六的名头,好些少年都转过头来。

    只是一眼,众少年少女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相貌风仪最是动人的卢萦身上。

    在这些洛阳第一流的权贵圈中的子弟,没有一个长得差的,任哪一个走到官道上,都是可以让那些庶民和少女们看花了眼的人物。

    可便是这样,卢萦还是最引人的几人之一。

    这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外表。扮成男子的卢萦,阴柔俊美,冷峭风流,那容颜,那身段,那举手投足,实是一等一的绝色。对于喜好男色的人来说,卢萦这样的,算得上风仪无双了。

    卢萦含着笑,跟在卢萦身后朝那堆少年走去。一路穿行时,不时有议论声传来,“他就是卢文?”“听说是个胆大妄为又聪明过人的。”“他那洛河拦船的事,都送到了陛下的案头了。听说有官员提议成立专门的河运管理署。还有人主张提拔这卢文呢。不过上头说他任性胡闹,功过相抵,就这么压下了。”

    “都说这卢文一来,洛阳四大美男要换个排名。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众目睽睽之下,卢萦一行人来到了最前面。

    率先迎上的是卢十一,他大步走来,朝着卢萦上下打量几眼后,他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慢慢说道:“卢文果然出手不凡……一下子拿出三千六百两黄金赌你自个赢,这手笔,了得!”

    三千六百两黄金这个数字一说出,人群中传来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正如卢十一所说的,能为了区区一赌,而且是没有几分胜算的赌拿出这么多黄金,这卢文不管背景如何,光这财富,这手笔,便能镇住在场的这些人。

    此时此刻,少年们都在瞪大眼看着卢萦。心中都在想道:世人都说我们纨绔,原来这卢文,才算得上真正的纨绔!

    成功地镇住众少年,引得众少女美目涟涟地向卢萦打量着时,身后又是一阵骚动传来。

    不一会,有人叫道:“是耿左将军,他们竟然也来了。”

    这话一出,众少年纷纷转头。

    卢萦也转过头。

    果然,一行十来个青年刚下了马车,正朝着他们缓步走来。

    这十来个青年中,耿二走在最前面,另外几个,卢萦在齐秀山下都见过。

    这些青年的人数虽是不多,可影响力,却是胜过在场数百人了。要知道,他们都是家族的嫡长子,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家族,举手投足间,甚至能影响洛阳的时局!

    这些嫡长子一走来,被他们的淫威震慑得入了骨入了血的少年少女们,齐刷刷低头屈膝行礼。

    不知不觉中,四下完全安静下来。

    安静中,只有这十来个青年行走的脚步声,以及他们漫不经心地交谈声传来。

    这种影响和威压,远远不是卢萦这个靠皮相和一鸣惊人的手段,以及暴发户的大手笔的出场方式能比。

    转眼间,众青年来到了卢萦面前。

    在他们的目光下,那些做弟弟的,一个个老实得像只鸽子一样埋着头。随着他们一喝,便都乖乖地滚过去听训。

    卢萦瞟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他便迎上了耿左将军的目光。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再次相逢,耿左将军依然是那张冷酷得不苟言笑的脸。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定定地打量了卢萦一眼后,朝她走上几步。

    来到她面前,他又低下头把她盯了一会,这才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玩得这么大……你在想什么?”

    卢萦知道他的意思。他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不明白她这样张扬狂妄地出风头,到底是想干什么?

    事实上,这点不止是他想不通,任何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女子,也会想不明白。

    面对耿二的不解,卢萦歪着头朝他一笑。

    这一笑,真个眸光如水,波荡春意流!

    不知不觉中,耿二给看呆了去。

    卢萦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歪着头勾唇笑道:“将军真想知道原因?”

    从美色中清醒的耿左将军听到这句话,陡然想到她上次对他随口撕的谎,顿时眸光一冷。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无所谓。”说罢,他提步走向一侧的耿六。

    与此同时,只见江面上驶来两只快船,转眼间,几人跳下快船,他们在人群中寻了一会,看到了卢萦和卢十一,当下快步向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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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30/ 第一时间欣赏凤月无边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凤月无边》为转载作品,凤月无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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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月无边介绍:
一次意外,少女卢萦拥有了超常的直觉。 于是,在这个繁华初定,儒风最盛的东汉初期,不想再仰人鼻息,也不想再贫困潦倒的卢萦,为了她理想中的富有和尊荣,开始了周全的算计,智慧的攀爬。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路算计下去,她会遇到那么一个阴谋家…… ×××××× 一句话简介:突然变得十分聪明和敏锐的卢萦发现,那些曾经森严复杂的家宅争斗,金钱困扰,口舌是非,还有阴谋阳谋,通通变得简单起来…… 嘿嘿,新书上传,求推荐票PK票支持呢。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凤月无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月无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月无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