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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平凡的清穿日子txt下载     平凡的清穿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四五、分离

    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还真的能对这种事说什么吗?她还没这个本事。

    于是她道:“什么想法都没有,侧福晋这种名号,若不是一开始指婚时就得了册封,便是生有子嗣后由夫婿上报宗人府讨得。我那位二姐姐两样皆无,只不过是家世高些罢了。但那位李福晋却是跟了四阿哥多年,又有一子一女,得到册封也很寻常。这是雍王府的家务事,我理会那么多做什么呀?”

    瓜尔佳氏怀疑地看看她,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笑道:“那就行了。其实我也有些想不明白,四福晋向来不跟外头人提起他们府里的事,怎么就突然跟我说起这事儿来?我原本还以为她跟我一样是为了侧福晋的事心里不高兴,后来才疑心她是要我带话给你。你说这些嫁给皇子的女人心思怎么就那么重呢?”

    淑宁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心中却疑虑顿生。玉敏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在事情公开前暗示自己,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还是想要试探自己的态度?

    这实在是很没意思。淑宁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出门少了,连雍王府也只是去过两三回,当中只见过一次婉宁,还是玉敏请她出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别处见的玉敏,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完全没有要为婉宁撑腰的意思。玉敏的用意是什么?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说不定玉敏只是想通过自己这边试探一下男爵府地意思?不过这毫无必要。李福晋上位的理由足够充分了不是么?

    淑宁懒得再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也不想再被牵涉进去了,于是只跟瓜尔佳氏谈起两个孩子和实格的功课等事。

    不过从瓜尔佳氏的话中,她也知道了由于伊尔根觉罗氏先一步在雅尔江阿面前哭诉,又自认疏忽,加上瓜尔佳氏态度过于强硬,闹得本来能够抓到前者把柄的事,变成了两边各有错处。雅尔江阿虽然怀疑妾室。但又担心妻子要迫害妾室与庶子,因此各打五十大板,瓜尔佳氏虽然重获管家大权,并得回人身自由,但伊尔根觉罗氏也正式上位为侧福晋,在府中形成一个不小的势力。

    瓜尔佳氏生气得不行,恨不得把那“小贱人”撕碎了,把伊尔根觉罗氏直接视为死敌,却让简王府的不少下人遭了殃。以往只是嘴坏而不会害人地她。也变得心狠手辣起来。

    她离开贝子府的时候,淑宁又劝了一次,让她做事别太过分了,瓜尔佳氏却道:“弟妹。我知道你是善心人,但这种事是有我没她的,心软了,我还能活么?你忘了先前我是怎么九死一生的了?既然她要害我们母子性命,就别怪我心狠!”说罢眼中闪过一道厉光。转身而去。

    淑宁很想说自己的意思只是要她别牵连无辜。但想到在对方眼中。只怕那些人没一个是无辜的,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侧福晋的册封很快下来了。男爵府那边得到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淑宁回娘家看望从保定回家过年的张保与佟氏夫妻时,听说了大伯母那拉氏生病的事。她去探了病,对方却并没有说任何抱怨地话,神色间还有一种仿佛看开了的感觉,颇为平静。

    几位嫂子聚在一起闲话时,提起往雍王府送年礼,遇到现在已是媳妇子的俏云,得知婉宁终于确定了庶福晋的名分,雍王府下人也改称她为婉福晋,四福晋还露了口风,允许她有限度地出门。虽说新年大朝是不可能地,但在庶福晋们可以出席的场合,倒是问题不大。

    男爵府的媳妇们对于婉宁待遇上的变化看法有些复杂,既觉得是丢脸的事,又有松一口气地感觉。听说五阿哥现在非常宠侧福晋,她们在为媛宁不平地同时,又隐隐有了另一种想法:当五阿哥不再在意婉宁之后,等别人把几年前地事情都忘记以后,婉宁会不会有机会得到四阿哥的青眼呢?毕竟她今年只有二十出头,还很年轻貌美。

    淑宁闻言没有吭声。真珍看了满脸好奇的喜塔腊氏一眼,换了话题。

    顺宁地任命终于下来了,是男爵府与舒舒觉罗家一起努力的成果,他被外放山东青州府任同知。不管怎么说,终于升上五品了。趁着张保在家,顺宁天天都向他讨教为官秘决,毕竟张保做过同知,而且做得很好,甚至凭着政绩升上知府之位。

    淑宁听说后,忙向喜塔腊氏道喜:“青州可是好地方呀,我听说那里的风景特别好,又近海边,离京城也不远。二嫂的日子一定能过得不错。”喜塔腊氏笑得咪了眼:“都是阿玛与姑父帮的忙,那里是个大府,又有姑姑姑父和表弟照应,我心里也很踏实。”她唯一觉得难过的,就是不得不与儿子永瑞暂时分开,将他留给公婆照顾。毕竟孩子还小,又不知道青州那边的情形如何。等到安顿下来后,或许有机会把儿子接过去吧。

    李氏在旁边陪着笑,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她何尝不想丈夫外放,又轻松又有机会捞好处,可惜她身肩管家大任,就算庆宁外放为官,她也走不开,平白便宜了小妾们,倒不如让庆宁也留在京中。

    真珍倒是颇为羡慕,但她跟李氏的处境有些相象,便没开口多说什么。

    虽然与娘家嫂子们相处,也要听些八卦流言,但淑宁却觉得比跟宗室女眷们在一起要自在得多,至少她们不会说些过分的话,谈起的人家也是她认识或熟悉的。

    佟氏有空闲时。淑宁也常与母亲聊天,抱怨一下自己婚后遇到地难处。佟氏一直很认真地听,虽然对宗室圈子不太了解,但她在人情往来方面要有经验多了。听了女儿的话,她白了淑宁一眼,道:“早让你心狠一些,偏偏你就是个爱心软的,看。吃亏了吧?对于那些女人,你不能太客气,要让她们知道你不好惹,不然就等着被人欺负吧。生不生孩子,她们管得着吗?一时生不出来怎么了?难道她们就个个都是婚后一年就有喜的?难道她们就都是不在乎男人纳小的贤妻?不过是闲着没事找话说罢了。让她们说去,你自过自己的日子。。,。”

    淑宁傻笑两声,小声道:“我已经知道了,如今也不跟她们混一处,别人怎么说。我也当没听见。”

    佟氏满意地点点头:“就该这样才是,总不能被人说两句闲话,就不活了吧?不过你也别总避着,人家还以为你怕了她们呢。只是孩子这件事你也该上心些。回头我给你送几副药,调理调理身子。”顿了顿,她换了冷色:“纳妾的事,绝对不能松口,不管男人怎么甜言蜜语。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相信任何说自己不在乎名分。只愿意甘心服侍你们夫妻的女人!”

    淑宁连忙应了,不用老妈提醒,她也不会松口地。再聊了一个多时辰。看着天色不早了,淑宁做好准备,在正屋里陪父亲与兄弟们说话,等着桐英下差。不多时,桐英来了,跟张保与端宁聊上几句,便接了妻子离开。

    回到贝子府,桐英又累又饿,淑宁连忙叫人排饭,又让人去准备热水给桐英洗嗽。当淑宁在外间看人送饭菜上来时,素馨悄悄拉她到边上,回禀道:“今儿晌午我瞧见玲容和秋云两个跟,倒是没什么要防备的,但小澜子却是桐英近身侍候的人,马虎不得。想了想,她便对素馨道:“你多留意些,跟人打听打听,他们有什么想法。小澜子那边,你不是说他与菊香要好,情同姐弟么?让菊香去探探口风,别让他被带坏了去。”素馨点头应了。

    桐英正好洗完澡出来,淑宁忙丢开这件事,陪他吃饭。

    这个腊月里,桐英不但没能获得假期,反而比平时还要忙些,据说照往年惯例,除夕与新年头三天都要办差。因此淑宁越珍惜与他相处的时间。除了平日多回娘家或是到简亲王府去消磨时间,等傍晚桐英下差时,一同坐马车回府以外,中午她还提前到桐英的衙门附近,陪他一同进午餐。

    但每天找饭店吃饭相当不便,外头的食物也不如家里做得好,她便在銮仪卫衙门附近的麻线胡同恁了个小院子,派了一对中年仆役夫妻看守,每天带着处理好地食材过去,亲自动手做好饭菜,让桐英天天都能吃上热食。有时不回娘家或简亲王府,她便索性在小院里做些针线,等桐英一起回家。

    也因为减少了社交,又把大多数时间放在桐英身上,淑宁对外头的消息有些迟钝了。桐英某日午饭时说起,她才知道因为皇帝下旨让宗人府查探闲散宗室里精于骑射或贫无生计之人,而在京城的宗室里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波。

    桐英一位旧交恰好是处理此事地副手,因此听说了不少内幕。淑宁听着他说起中间生的趣事,忽然想起了欣然:“欣然的丈夫伊泰,虽说是三等侍卫,但并不在御前当差,跟闲散宗室也差不了多少,不知有没有机会报上去?”

    桐英顿了顿,慢慢挟了块蒜香排骨,问:“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家几个兄弟倒在查探的人里。”

    淑宁叹道:“虽说他们夫妻日子过得很自在,但每次听欣然的丫环银屏说起他们在惠王府那边受地闲话,便替他们不平。伊泰在他兄弟里头虽说过得还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兄弟前程不好,跟他家革爵不无关系,为什么他家里总把其他人地前程都压在他身上呢?”

    桐英慢慢地扒着饭。点点头道:“的确,其实伊泰才学不错,虽然骑射功夫差些,但比很多人强了。皇上大概也愿意宗室里多一些他这样的人吧?”

    他虽没露口风,但暗地里托了那位朋友,在上报前惠王府几个儿子地情况时,把原本不在查探范围中的伊泰顺道提了提。皇帝本来对伊泰是有印象的,召来见过后。觉得不错,跟身边的人商量了一下,便给他安排了个差事,到奉天驻守牛庄,任四品的兵备道。

    淑宁不知桐英在当中挥地作用,知道这个消息时,很为欣然高兴,特地到她家里祝贺。可惜欣然全家被接回前惠王府去了,她只得留下贺礼。一直到大年初十那日。才在跟随母亲佟氏到富察家子爵府拜年时,遇上回娘家的欣然。

    一见面她便抱怨说:“去了你家几回了,听说你回了惠王府,怎么一直没个信儿给我?”欣然笑着陪礼道:“是我疏忽了。先前为了伊泰升迁外放的事。被府里的长辈、妯娌们缠得不轻,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又要过年了。也就是这两天才清闲些,正想着明儿去看你呢。”

    淑宁心中有数,问:“难道他们又要你们做什么事了?”欣然不在意地笑笑:“这也没什么。伊泰的官又不大。去的也不是什么大州大府。他们心知肚明的,不过是以为我们找到什么门路罢了。”

    淑宁也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笑着对欣然道:“听说是奉天的牛庄?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离盛京城很远,似乎是靠海的地方?”

    欣然抿着嘴笑了笑:“不是靠海,是靠河地,不过离海边也不远。我从前总听你说起在南边见的海如何如何,吃的鱼虾贝螺怎么怎么美味,如今我也要到海边去了,可要好好尝个清楚。”

    淑宁笑了:“你怎么光想着吃喝了?奉天可是冷地方,比不得南边暖和,你不是怕冷么?”欣然摆摆手:“在海边能冷到哪里去?何况京城的冬天也够冷地了。我倒是听说那边人少地阔,来往都是骑马拉车的。伊泰欢喜得很,说小时候在奉天城住过两年,骑马骑得很爽快,等到了任上就要好好重温旧梦呢。”

    “这个倒是,我小时候在奉天也骑过马呢。”淑宁说着,不由得回忆起十多年前的情形,神色略有些黯然。看看欣然,这位朋友也要离开了,她实在不舍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

    “开春后才走,听说关外雪化得迟,路也不好走,我们打算迟些去,慢慢赶路。”

    淑宁点点头,拍拍欣然的手:“出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来送你们。这一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呢。”到关外做武官,很可能会做上好几年,不一定三年一任。

    欣然微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天下没有不散地筵席,你也不必太难过,总会有相见地一日。闷了就给我写信来,奉天城里不是新开了邮政衙门么?”淑宁笑着应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佟氏与富察家太太那边说得兴起,又来了几位亲戚家地女眷,便招呼她们过去聊天。

    淑宁见到一位据说是富察家侄媳妇的女子,十五六岁年纪,长着圆圆的苹果脸,容貌娇美可人,与真珍相比也毫不逊色,每次腼腆微笑时,右边脸颊便有一个小小地酒窝若隐若现。她言语温柔,性情和顺,举止有礼,在场几位有年纪的妇人都很喜欢她,后来才知道她有个亲妹子嫁进恒郡王府做侧福晋,正正是传说中的润玉姑娘的姐姐福玉。

    淑宁在边上悄悄打量着福玉,对这个女孩子倒是挺喜欢的。看得出来,富察家太太和福玉的婆婆都很喜欢她,后者甚至还在佟氏面前再三夸奖儿媳贤淑孝顺,十分得意。佟氏心知她的用意,只是面带微笑地应和。

    离开她家后,佟氏才对女儿道:“瞧富察家大太太的神色,得意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好炫耀的?若不是他家马龙跟二丫头的婚事不成,她也娶不到这个媳妇。更何况,若不是四丫头糊涂要做贤妻,让五阿哥纳新人,她媳妇的妹子又哪能当上皇子侧福晋啊?”

    淑宁笑笑,道:“方才她家马龙来接母亲妻子时,倒是很体贴,还让丫环嘱咐妻子记得要披上斗篷呢。我以往听说他爱美色,还以为他不是什么好家伙,现在看来也没坏到哪里去。”

    佟氏笑道:“一次半次面哪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就算他真爱美色,那个福玉就是美人了。”顿了顿,又道:“这两天只见你过来,桐英还是要当差么?”

    淑宁叹了口气,点头道:“我回头要去衙门附近的院子,弟弟们和明哥儿有没有爱吃的糕点?我顺道捎些回来吧。”佟氏道:“给你家小叔子和侄儿买些就得了,上回给买的蜜供,他们只顾着吃,连饭都顾不上了,少宠他们些。”

    淑宁笑着应了,送母亲回到男爵府,她便掉转马车,往銮仪卫驶去。

    皇帝刚刚宣布了要南巡的旨意,她与桐英都心知肚明,在不久的将来,夫妻俩又要分离了,如今能多相处一刻就多相处一刻。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初三,皇帝上奉皇太后,连同一、三、五、七、八、十三、十四等数位皇子,以及陈良本等多位大臣,浩浩荡荡地出南行,开始了第三次南巡的旅程。

    桐英再度与淑宁分离,随圣驾离开了京城。淑宁坐着马车,在城外目送圣驾远去,心里已经开始想念桐英了。

    今天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二四六、无题

    春日,天气越暖和起来。先后送别了欣然一家与顺宁一家后,淑宁觉得有些懒懒的,父母又已经回了保定,她便窝在家里,集中精力处理家务事。

    还只是大白天而已,她坐在贵妃榻上翻着账本,听着窗外的鸟鸣声,闻着淡淡的花香,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春困么?

    素馨高高兴兴地走进来,把手中的绣花样子图册其中一页展示给淑宁看,问:“夫人觉得这个花样怎么样?红盖头上绣这个好不好?”

    淑宁瞧了瞧,笑道:“好是好的,不过为什么不绣鸳鸯却要绣牡丹呢?”素馨微微红着脸,抿嘴笑道:“喜服上绣的就是花,刚好与这个花样相配。鸳鸯绣被面上就行了。”然后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走了,惹得其他几个丫环都在掩嘴偷笑。

    素馨与尹总管的儿子相恋,本来还一直拖着不肯应承婚事,但上个月她一时口快,答应了嫁给她的“文靖哥”,结果尹文靖怕她反悔,即刻就要父母来向淑宁提亲,尽快办喜事,连等桐英回来都不等了。淑宁也觉得素馨年纪不小了,既然双方情投意合,便在询问了周四林夫妇的意见后,答应了这桩婚事。

    事情一定下来,贝子府里就开始忙活了。淑宁送了不少饰、衣料,周家人帮着置办了家俱和家常用品。尹家整理好新房,素馨与跟她交好地几个丫环便急忙赶制针线活。日子就定在四月,若是桐英回来得早,说不定还能参加呢。

    提起素馨的婚事,淑宁免不了要想到另一个大丫头冬青。冬青年纪比素馨还要大些,却一直拒绝别人为她说的亲,问她原因,却只是说不喜欢。不知她到底有什么想法。想到这里,淑宁便招过冬青,小声问她:“素馨已经有了人家,你可有什么打算么?若有喜欢的人,尽管告诉我。”

    冬青原本还在笑素馨,这下马上涨红了脸:“姑娘……不……夫人,你怎么好好的说起我来?我、我、我哪有什么喜、喜欢的……”说到后面,声音比蚊子嗡嗡大不了多少。

    淑宁眨眨眼,觉得很可疑。正想追问,却被冬青看破意图,象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慌慌张张说了声:“我我我去瞧点心蒸好了没有……”便急急走了。把正好进门地素馨吓了一跳。

    素馨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然后又走近架子,拿了只针线盒:“差点忘了拿金线。”

    淑宁把方才的事告诉她,又问:“冬青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素馨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支支唔唔地道:“这事还是让她自己告诉你吧。老实说,我真不明白她怎么就看上那人了……”然后不等淑宁再问。便也离开了房间。

    淑宁心中疑惑更甚。看来冬青真的有喜欢的人。但对方似乎条件不佳,所以素馨不太看好,冬青若是真的想跟那人在一起。迟早会来向她求助,但如果不想提起,她也不会硬逼。淑宁拿定主意,等冬青自己向她开口。

    外头有媳妇子说话,檀香出去了一会儿,然后拿着封信进屋对淑宁道:“拒马河庄上来的信,王寅说,今年请了有名的师傅来调理,荷花长势不错,等天气再暖和些,必定开得很好,让爷和夫人有空去住两天呢。”

    淑宁被她挑起了兴趣,接过信一读,果然,王寅还提到有京中的官宦人家在附近置产,官府又修筑了河堤,今年拒马河地景色必定更盛往年。他已经叫人做了舟船,若她与桐英前去,还能泛舟河上呢。

    淑宁起了兴致,她先前去过拒马河那边几回,地方实在有些荒凉,但山景水色都是极好的。既然有人改善了环境,她就去享受一下好了。.可惜桐英不知几时才回来,就算回来,也未必有那么多天的空闲呢。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沮丧。

    王寅在信里还提到小澜子的家人已经在庄上安顿下来了,经过大夫诊治,他父亲地腿伤有了好转,只是仍然卧床,他母亲帮着做些针线,弟妹们去捞鱼,日子还过得。他的大弟弟由王寅引荐给顾全生,在顺丰粮行里当个小伙计,也算是有了个前程。

    先前由于小澜子与秋云、玲容两个丫头有些不妥,她让人去打探,才现二女听说小澜子父亲受伤,丢了差事,一家人快过不下去了,便以资助他家为交换,让他帮着创造机会接近桐英,以求上位。淑宁得到消息,迅安排好了小澜子的家人,又在昌平庄上找了两个年青力壮仍未娶妻的小管事,把秋云和玲容嫁了出去。

    虽说那两个青年都是本事不错人品也好的人,但对某些想要出人头地地丫环而言,这样地结局很令人失望吧?剩下地秋宜、铃兰两个,也因此安份了许多。

    淑宁叫来菊香,道:“去跟小澜子说一声,拒马河庄上来信了,他家里很好,他父亲伤势好转了,大弟弟又找到了差事,给他三天假,让他回新家看看。”菊香听了也为这干弟弟高兴,忙应了去了。

    淑宁看着那封信笑了笑,对檀香道:“王寅倒是个有心的,可惜去年为了絮絮表姐和世子福晋生产的事,我把他老婆叫进京来,后面扣儿和关家地她们又跟着生孩子,害得他们夫妻俩分离了几个月。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们了。”檀香笑道:“这也没法子,家里有好稳婆,又有大夫守着,难道还在外头另找人去?王家的心里未必不愿意呢,几次洗三。她得地好处快赶上之前两年的份儿了。”

    淑宁笑了,又把账本拿出来,挑了些不要紧的与檀香说说。素馨婚后虽仍在她身边服侍,却是要学着做管事媳妇了,檀香还算伶俐,她便挑来当素馨的接班人。

    一天的时光便在悠悠闲闲中度过了,只是临近傍晚是,罗公公拿了张贴子来。对淑宁道:“夫人,是恒郡王府来的贴子,说是他家刘福晋新生的小格格满月,要请几家亲近的女眷吃酒庆祝一番。您瞧着该怎么回话?”

    淑宁皱了皱眉,接过贴子扫了一眼。媛宁明明心里难受,还要摆出一副贤妻地样子,她真不知该怎么说了。但想到索绰罗氏婆媳巴结贵人的嘴脸,还有媛宁强颜欢笑的模样,她实在不想再见到。便对罗公公道:“照着去年雍王府李福晋的小阿哥满月礼的例,把玉观音坠子改成一对银镯,再添两匣子缸炉,送一份贺礼过去吧。只说我近日身上不爽快。不去了,替我告声罪。”

    罗公公应了,又问:“可是派陈家的她们去?”淑宁点点头:“让她们说话机灵些,别在五福晋面前说太多恭喜的话,多夸夸他家大格格。”

    她年前与桐英商量过后。从婆子媳妇中选了几个口齿伶俐、惯会察言观色、嘴巴又甜的人来。专门充当送礼使者。送礼到别家时。若她不愿亲往,就派她们去,作用虽不大。但至少不会得罪人。眼下看来,效果还行。

    虽然淑宁躲开了一次宴会,但过了几天,这媛宁却派了大丫环送信给她,请她在某一日去作客。淑宁正奇怪,忽然想起那天似乎是媛宁的生日,连忙应了,又让人置办了一份礼物,到了约定那日,便往恒郡王府去。

    因为五阿哥不在家,媛宁不许别人张扬,便没有大肆庆祝,还象平常那样坐卧理事,不过宫里、内务府与某些皇子府都有送礼过来。十六k网当淑宁见到她时,她正在向**询问大阿哥弘升地饮食,嘱咐得十分仔细,仿佛在对待她自己生的孩子一样。

    堂姐妹俩寒暄了一会儿,说了些闲话,不外乎京城宗室与官家女眷中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淑宁边聊边打量媛宁,见她神情还算愉快,气色也不错,似乎已不再为丈夫对自己的态度难过了。淑宁带来地几样糕点,她很高兴地尝了个遍,还讨要起了方子。

    正说话间,一个女子掀了帘子进来回话,淑宁瞧着有几分眼熟,定睛一看,却是久不见面的月荷。她如今梳着髻,穿着水红色的绸缎衣裙,却是妇人装扮,与仆妇们相比,她头上身上的饰物显得贵重了些,但并没有贵妇人的气息。

    月荷不知淑宁在场,略怔了怔,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媛宁扫了她一眼,对淑宁道:“三姐姐还记得么?从前大房地丫头月荷,如今改回叫芙蓉了,不过这里地人都叫她马格格,已是我们爷地人。”转头对月荷道:“怎么不见礼?真是没规矩。”月荷咬咬唇,向淑宁行了礼。

    淑宁欠身回了个礼,心里早有了准备,这个心头一向有些高的女孩子,终究还是上位了啊。

    月荷是来禀告两项支出的,她似乎在担任媛宁地管家助手。媛宁听完她的话,冷冷地道:“侧福晋那里要什么,只管答应,横竖爷不心疼。至于刘福晋那边,先前已经送了不少好药材去了,足够她吃一个月的。爷不在家,你叫她安份些。”

    月荷低头着应了,瞄了淑宁这边一眼,便退了下去。媛宁瞧着她消失,转头对淑宁道:“我以前听说了这丫头的事,还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傻子。爷就算看在那人的份上,对她青眼有加,但那人始终是爷心头的一根刺,偏她还以为自己真能出头呢。”

    淑宁道:“我早就听说她进了你们府,还是你帮的忙,你怎么会答应的?”

    “我一嫁过来,爷就要我收她进府,总不好违了他的意。我看出这丫头是个心高的,就让阿玛帮忙,让她全家投了旗,而且是内务府的包衣旗下。”她嘴角带了几分讥诮。“哪个府里没有包衣出身地庶福晋?她进了府,我可是一直抬举她的,爷也夸我贤良呢。如今她全家都在府里当差,可不正是出人头地了么?我听说她弟弟从小读了不少圣贤书的,还特地调进外书房当小厮呢。”

    淑宁哑口无言,轻咳两声,胡乱应和两句,便谈起了大格格。媛宁一说起女儿。脸色就变好了,说了许多趣事,还让**抱了女儿来瞧。两人看着小女娃娃在榻上爬来爬去,开心不已。

    临近中午,媛宁特意留饭,淑宁听说她娘家人都没来,只送了几样礼,便留下来陪她。媛宁有些欢喜,吩咐厨房做几道拿手菜来。这时丫环却来报说,侧福晋来了。

    这位侧福晋瓜尔佳氏润玉,容貌与她姐姐有三四分象,但显得更明艳些。一对桃花眼,眼角略往上翘,别有一番风情。细白皮肤,嫣红小嘴,笑起来时。脸颊上显出两个小酒窝。倒添了一股娇憨之气。虽然早就听说她象婉宁。但看到真人时,却现她们容貌只是略有相像,唯有笑起来的样子。让人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婉宁,隐隐有一种优越感,只是眉目间还带了些漫不经心与天真。

    媛宁对她态度虽只是淡淡的,却并不显得冷落,向她介绍淑宁时,只说是娘家三姐姐。润玉嫣然一笑,随手制止了淑宁向她行礼,道:“早听说过了,今儿得见,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不等淑宁谦虚两句,她便径直对媛宁道:“福晋,今儿我来,是有件为难的事想求您。”媛宁眉一挑,询问是何事,她便笑着叫丫环拿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子来,打开道:“这是我在爷那里瞧见地几样西洋玩具,原以为不打紧,我又喜欢,就讨了来。昨儿个在东宫,我听太子妃说,连他家大阿哥想要,都没讨成,才知道这些东西十分贵重。我好象不该向爷讨的,可他如今不在,我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拿来给福晋。”她灿烂一笑:“福晋,你先帮我收着吧。”

    媛宁拽紧了手帕,深吸一口气,道:“既是爷赏了你的,就收下吧,交给我做什么?这是太后赐的东西,爷爱给谁,别人管不着。”

    “真的么?”润玉满脸喜色,“那我就收好了。多谢福晋。”顿了顿,她又稍稍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那个……福晋,前些天宫里赏下来的几样东西,我……我瞧中了那手串,可那是刘姐姐得的,她好像不太高兴……”

    媛宁淡淡地道:“没事,她已经答应送你了,我方才已经交待下去,这时候大概已经在你屋里了。你回去瞧瞧吧。”

    润玉高高兴兴地再次道谢,又犹豫地道:“我得的那对镯子其实也很好,比那手串还要贵重些呢,我送给刘姐姐作交换,她就不会再怪我了吧?”

    媛宁不置可否,几句话把润玉打了,又回头对淑宁淡淡笑道:“侧福晋年纪还小,礼数不太周全,三姐姐别见怪。”

    淑宁笑着说不会,心里替她难受的同时,又有些松了口气地感觉。这位侧福晋,似乎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物,应该不会对媛宁不利吧?

    回到贝子府,尹总管远远迎上来,报告说:“夫人娘家的大奶奶在等您呢,已经等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淑宁有些疑惑,忙进了正屋,一见李氏,便问是怎么了。李氏急道:“二妹妹生病了,病得挺重的,需要十年以上地老参配药。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去,想起你这里有,便来讨了。”

    淑宁很是诧异,怎么婉宁忽然就病了呢?忙叫了素馨她们开库房取参,又问李氏:“家里应该还有些,没用上么?”“都用了,用完了才来找妹妹的,吴叔已经拿了银子到外城去买,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淑宁想了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生病?还要那么多人参?”李氏叹了口气,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婉宁自得到有限度的出门许可后,除了回娘家和到外祖家去,就只有偶尔跑跑寺庙。先前五阿哥家小格格满月。几家女眷聚会,因部分庶福晋也在受邀之列,玉敏便带着李氏、宋氏与婉宁一起去了。本来婉宁应该与秀女出身地庶福晋们坐一桌才是,却不知怎地被安排到侍妾那席去,还与五阿哥地妾月荷坐在一起。

    月荷言谈间对婉宁有些讥讽之意,婉宁不服,便与她闹起来,弄湿了半身衣裳。四福晋玉敏与五福晋媛宁知道了。都怪婉宁不懂规矩,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婉宁受了气,听了许多闲话,又受了凉,回家后生起病来,却又牵动了旧伤,结果拖了好些天都没痊愈。玉敏看着不好,便通知她娘家人去照顾。那拉氏如今正守着婉宁,李氏便出来寻药。

    李氏道:“我听说她先前病得最重时。苦苦求了雍王爷去瞧她,王爷只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丫头们说,当时王爷的眼神冷得跟冰似地,离她足有三尺远。”顿了顿。她叹道:“居然到了今天,二妹妹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才知道后悔!她这辈子算是毁了,我只望她这次是真的懂事了,不要再连累娘家人。”

    说着说着。素馨拿了一包参来。还另有一个包袱。是可能用得上的药材。李氏接过,转头对淑宁道:“多谢妹妹了,回头一定重重谢你。你不知道。如今俏云夫妻得王爷恩典,捐了个知县,已经上任去了。二妹妹又降了身份,吃穿用度都不比从前,药也不是什么好药,唯有靠娘家人接济了。只盼这回是最后一次了吧。”说罢匆匆行了礼,走了。

    淑宁一直送她出门,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屋里,对着桌面地残茶怔怔地起了呆。

    后来男爵府有消息传来,婉宁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但病情缠绵,只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淑宁也不再多想了,男爵府已得到允许派人去照顾她,就不必自己多事了。

    转眼到了四月,天气越来越热。淑宁收到简亲王府的传信,说是奉天那边来了消息,简亲王自打去年冬天开始,便连着生了几次小病,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身体却差了许多。雅尔江阿与瓜尔佳氏特意请她过去商量,看应该做些什么。淑宁忙收拾一番,坐了马车往简亲王府来。

    商量的过程中,瓜尔佳氏与伊尔根觉罗氏一直在打对台,实格不敢说话,阿扎兰听得不耐烦,便道:“吵什么呀?真关心老爷子的话,回去照顾他就是了。”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伊尔根觉罗氏忽然笑了:“说得也是,儿子媳妇孝敬长辈,原是天经地义的,王爷见了孙子,大概也会很高兴吧。”然后便对雅尔江阿道:“爷,不如妾身去吧。”

    瓜尔佳氏咬牙切齿地道:“要去也是我去,我才是正经媳妇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淑宁皱皱眉,觉得有些古怪。果然事情很快定下,由瓜尔佳氏带着两个儿子回奉天侍奉公公。但瓜尔佳氏瞧见伊尔根觉罗氏眼里的笑,顿时觉自己上了当。

    雅尔江阿一顶以孝为先的大帽子盖下来,把妻妾二人分开了。淑宁见没什么事了,正要走人,却被伊尔根觉罗氏叫住,笑道:“有一件事,是弟妹家务事,还要弟妹看着该怎么办呢。”

    她做了世子侧福晋,身份不比从前,淑宁也要对她礼敬了,但心里仍有些戒慎,便问是什么事。伊尔根觉罗氏很和气地笑着将她请到自己院中,叫出一个年轻女子,对她道:“我屋里的里侍候的人。自从二弟成家后,这姑娘在老王府里处境凄凉,叫人实在不忍。这回她跟着报信的人一起进的京,看在她从前与二弟那般亲密地份上,弟妹就带她回府去吧,好歹给个名份。”

    淑宁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看着那颇有姿色的女子头上梳的妇人式,脑子里一片空白。伊尔根觉罗氏微笑着喝了口茶,又叫那女子向淑宁见礼。

    这时瓜尔佳氏忽然闯了进来,骂道:“贱人!你凭什么要走了我儿子屋里的人?!”

    伊尔根觉罗氏忙起身笑道:“姐姐说的什么事呀?那都是爷地意思,二阿哥身边地人实在不中用,见大阿哥年纪大了,身边人又多,才调走两个罢了。”

    瓜尔佳氏正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屋里地情形,便问:“这女人是谁?”那女子忙上前行礼,自称是老王府里侍候贝子爷的屋里人“素屏”。

    瓜尔佳氏疑惑地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古怪地笑容来:“哦?你就是素屏?我听说你是继福晋送给二弟的?硬是灌醉主子想要爬上床地人?我听说二弟当时便把你嫁了出去,他还在第二天就逃到蒙古去了,后来也没再回去。如今来说什么屋里人,脸皮真够厚的啊?”

    抱歉抱歉)

二四七、反击

    素屏一听,脸上神色就有些不自然:“福……福晋,您在说什么哪?”

    “哼,你以为京里没人知道你的底细?我早听二弟说过了,当时我还笑话他,一个丫头外加一个上赶着要嫁他的所谓表姑娘,就吓得他连家都不要了。难道我说错了么?”瓜尔佳氏讥讽地斜了她一眼。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也有些呆住了,冷冷扫了素屏一眼,却不愿意被瓜尔佳氏压倒,毕竟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她的处境就会很尴尬。她此时有些后悔,怎么不让人再查清楚些,以为能让淑宁难受,便直接摆开来了。她飞快地转着念头,嘴里道:“姐姐这话可当真?我只听说当时是为了继福晋要二弟娶她姨甥女的事,二弟跟家里大闹一场,才离的家。从没听说过还有个丫环在里头啊?好姐姐,咱们做嫂子的,总要为弟弟们打算,你可别因为我插了手,就耽误了好人。”

    “放屁!”瓜尔佳氏一瞪眼,“什么好人?!上赶着要勾引男人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我当正经嫂子的都没多事,跟你什么相干?!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因为你是做小的,就要帮着别人也做小?”

    伊尔根觉罗氏满脸委屈:“姐姐怎的这么说?好歹我也是受了朝廷册封的,这话叫爷听见,可就没意思了。”

    她俩一来一往、一个怒火朝天一个凉凉作态地吵着。淑宁这边却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刚才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渐渐地也觉其中不妥地地方了。不仅是瓜尔佳氏所透露的信息,从素屏那一副有些心虚的表现来看,她这个“屋里人”的身份也很可疑。屋里侍候的人不等于屋里人,而且那毕竟是桐英与自己产生感情之前的事了,只要知道桐英没有背叛,她就不需要担心。虽然听说有这么个人在。她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但与桐英婚后“偷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说起来桐英曾经提过他不喜欢用王府的丫环,连婆子媳妇也少用,因为从小见过太多怀有异心地女仆了,如果说这个素屏真象瓜尔佳氏所说的那样是继福晋送的,那桐英对她的戒心应该更大才是。

    淑宁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素屏,越肯定她跟桐英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因为她的长相偏于艳丽,而桐英一向比较看得入眼的女子。包括自家院里侍候的丫环秋宜她们,都是清秀端庄的长相,似乎是因为当年那位叶赫那拉氏留下地阴影。

    一但确信其中有诈,她心中的怒火就开始燃烧起来了。这个伊尔根觉罗氏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吗?居然敢直接踩上门来?!还有那个素屏,不管从前跟桐英是什么关系,想要插进他们夫妻之间当小三,休想!

    她没理会两个女人的争吵,直接对那素屏问道:“你说你侍候过贝子爷。是在什么时候?在他从京里回奉天之后。去蒙古之前?”

    瓜尔佳氏与伊尔根觉罗氏闻言都停下了争吵。只听素屏怎么说。素屏头上冒出了冷汗,小声应了声是。

    淑宁死盯着她问:“世子福晋方才说,你已经嫁人了。可是真地?”不等对方回答,她便抢先道:“别以为能糊弄过去!不提我们家里也有奉天王府来的老人,差人去奉天问,快马来回也不过七八天。-小-说-网更何况再等些时日,贝子爷回来了,你若撒了谎,马上就会被拆穿!到时候……这欺上的罪名可就逃不掉了。”

    素屏脸色白,支支唔唔地,最终咬咬唇,扑通一声跪下道:“求夫人开恩。奴婢的确是被爷许了人的,但奴婢现在无处可去了,才厚着脸皮来求爷收留。奴婢情愿一辈子侍候爷和夫人,绝不会痴心妄想,求夫人看在奴婢从前侍候过爷地份上,收下奴婢吧!”

    伊尔根觉罗氏当时就变了脸色,狠狠瞪了素屏一眼,厉声道:“你居然敢骗我?!好大地胆子!就算你是二弟地人,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然后便抬头对淑宁道:“弟妹,这事儿是我疏忽大意了,还请你不要见怪。这个丫头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了,还请弟妹将她交给我处置。”

    淑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侧福晋说的什么话?她既然是老王府的人,怎么就成了我们家地了?自然还是简亲王府的丫环,要处置,也得看嫂子的意思。”

    瓜尔佳氏得意地斜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后者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道:“姐姐要忙回奉天的事,这府里的家务自然是由我接管了。说起来我也是心急了,想到二弟与弟妹婚后一直无所出,一听说这丫头是侍候过二弟的人,便想把人送过去。我应该先打听清楚才是。”

    淑宁死盯了她几眼,微微冷笑,转头看向素屏,心下涌起一阵厌恶:“我们爷为人做事,向来最重责任,如果他真的跟你有过亲密关系,不会放着你不管,更不会把你另嫁他人。既然你已经嫁了人,就该安安份份地做个好妻子才是,难道你以为我们爷会违反国法,擅自纳一个有夫之妇为妾吗?你以为他是什么人?!”

    素屏伏得更低了,淑宁转而对伊尔根觉罗氏道:“侧福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就算我们家要挑人,也不会挑个有夫之妇来,还请侧福晋行事时,多为简亲王府的名声着想。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爷做了什么歹事呢!还是尽早把人送回去吧。”

    素屏忙抬头插嘴道:“奴婢地丈夫已经死了。如今真真是无处可去了。”淑宁却飞快地接上道:“原来是个寡妇,那就更不能坏人名节了。”

    伊尔根觉罗氏硬撑着道:“可我听说弟妹娘家的小妾就是寡妇嫁进门的……”淑宁怒极反笑:“我姨娘是正经人家出身,正经摆了酒席娶回家做二房的。怎么?侧福晋觉得这个素屏可以跟我姨娘比?还是要我抬举她当二房?”小刘氏实际上至今还在守着与小宝父亲的感情,跟这种不正经的女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伊尔根觉罗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瓜尔佳氏还在旁边冷言冷语:“可不是么?这妾跟妾也是不一样的。里塞人,打地什么主意呢,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哎哟哟,要是外头的人传出什么闲话来,可就糟了。”

    淑宁皱皱眉,不想让瓜尔佳氏继续说下去,坏了桐英名声,便对她道:“这个素屏既然是老王府那边来的。也不知道她南下有没有得到允许。。。不管怎么说,她既是王府的人,还请嫂子给她安排个差事,随意做点什么粗活吧。别让人以为我心里妒忌。要把人逼上绝路。”

    瓜尔佳氏挑挑眉,笑了:“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我会给这个爱上进的丫头……不,是媳妇子,挑个好去处的。”

    素屏着抖。喃喃地求着开恩。淑宁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伊尔根觉罗氏本来还要多说点什么挣回面子。但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脸色一变,不再开口了。

    虽然事情暂时解决了。但淑宁往府门口走时,心中的怒火却一直压不下去。看来以往她太过心慈手软了,虽然她不想被搅进简亲王府世子一房的妻妾之争,但当日在瓜尔佳氏难产时伸出援手,很有可能已经破坏了伊尔根觉罗氏的某种图谋。现在这位表面上“性情温柔、行事周全”地侧福晋,已经把自己视作仇敌,今日只不过是她一时忘形,被自己找到把柄反击回去,但以后若她再有什么阴谋,自己是否每次都能获得胜利呢?

    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可是,一但瓜尔佳氏离开京城,这简亲王府就真的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天下了,对方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地,到时候,就算瓜尔佳氏重新回京,只怕局面已经不一样了。桐英素来偏向瓜尔佳氏,万一伊尔根觉罗氏因为敌视自己,向世子雅尔江阿进谗言,离间兄弟关系的话……

    想到桐英一向最重与长兄的情谊,淑宁就觉得不能再放任伊尔根觉罗氏继续搞风搞雨。瓜尔佳氏虽然有诸多缺点,但至少现阶段对自己还算友善,也曾出言帮过自己几次。就算看在这点份上,她也不能看着瓜尔佳氏被人算计了去。

    她停下脚步,在过道上走了几十个来回,心里拿定了主意,便转身对着满脸莫名其妙的丫环们道:“回去,我要见世子。”

    雅尔江阿正在书房,见面行过礼,淑宁一提起:“我有件事想跟大哥说说……”雅尔江阿便先开了口:“是二弟从前那个丫环的事吧?我都听你小嫂说过了,这事是她疏忽大意,居然被人骗了,我替她给弟妹赔个不是,你就多担待吧。”

    淑宁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伊尔根觉罗氏定是先一步来向雅尔江阿“报备”过了,虽然不知她是怎么说地,但显然是利于她本身地说法。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看来雅尔江阿对这个侧室真地非常宠信,如果自己说的话有任何对她不利之处,雅尔江阿未必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反感。

    淑宁心念电转,已经重新组织了语言:“大哥言重了,其实方才我也是一时气急,说话有些冲了,若有得罪侧福晋的地方,反而要请大哥多担待呢。”雅尔江阿笑着摆摆手:“一家人不必说这样地话,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样的女人,怎么能给二弟做小呢?你小嫂本就有不对的地方。”

    淑宁心中冷笑。脸上却微笑着道:“不过……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雅尔江阿道:“哦?说吧,不必有什么顾虑。”淑宁笑道:“我知道侧福晋是一番好意,只是叫人骗了。说起来侧福晋虽然性子好,却也好过头了,平日里料理家务,还不怎么觉得,但一遇到什么事,要是大哥不在。她就容易慌张。比如上回嫂子生产地事,因为有好几件意外一起生,她便不知该怎么办了,闹得一团乱,所以嫂子才会误会她使了手段。”

    雅尔江阿叹了口气,道:“弟妹说的是公道话,我也是这么想的。缨络这丫头啊,向来柔弱,就是不能离了我。”

    淑宁快要吐出来了。强忍住恶心感,继续微笑道:“这回也是,本来那个素屏找上门来,只需送个信回奉天问一声。或是等过些时日桐英回来了再问清楚,也不会闹成这样。可侧福晋因为听丫环的嫂子说了几句,便信以为真了。就因为她性子好,别人才会以为她好糊弄,把她当枪使。谁知道这底下的人有什么想法?再说。那个素屏原是继福晋送给桐英使唤的。身份可想而知。侧福晋却轻易信了别人的话。帮人出头。如果那素屏有什么异心,可怎么办呢?”

    雅尔江阿听得一凛:“的确……哼,我就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地。从前送我的两个人,如今都被我关在偏院里,她就打起二弟的主意来了。痴心妄想!”

    淑宁见他已经信了,暗暗庆幸他不是个太难对付的人:“大哥,侧福晋性情单纯,如今还好,若是嫂子不在家,她领了家务,底下的人欺负她好性儿,私底下弄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勾当,那可就糟了。”

    雅尔江阿皱皱眉:“不至于吧?她先前管家管得还好。”淑宁叹了口气:“别人倒还罢了,侧福晋对身边的人总是信的,但她身边的人,跟王府里其他人又有千丝万缕地关系。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大哥想必心中有数,我也就不多说了。”

    雅尔江阿虽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弟妹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们夫妻已经是分府出去的,这王府里的事,我总不好过问。大哥若是不放心,不防多留意家里地事,时时看着些,别让侧福晋被底下人蒙蔽就是。”

    雅尔江阿点点头:“这样也好,横竖我如今还算得闲。我会多加留意的。”

    淑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又再接再励:“还有一件事……素屏从奉天南下,是随了送信人一起来的,她既是老王府的人,想必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大哥虽然已是世子,但还是别太大意了。”

    “你是说那几个女人吗?哼,她们只是白日做梦罢了。”

    “这是当然,只是如今王爷与你们兄弟分隔两地,若是这边府里有什么不好地消息传进王爷地耳朵里,说不定会有人趁机进谗言,说大哥做不好世子呢。这种事是防不胜防地,说不定王爷离京的这一年多里,她们就已经说不少话了。”

    雅尔江阿猛地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默然沉思。淑宁瞧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就好就收:“论理我实在不该说这样不敬尊长的话,但桐英一向亲近大哥,他地想法我也清楚,我们夫妻二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希望大哥多留神。不过嫂子带侄儿们回奉天尽孝,想必多少能阻止小人的闲话吧。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大哥多保重。”

    雅尔江阿随意拱拱手,径自思考去了。淑宁离开书房,心里安定下来,现在只等着看这番话的结果了。

    没走几步,却正遇到伊尔根觉罗氏笑着捧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头放着一壶酒和几样精致的小菜,散出诱人的香味。一见淑宁,她脸上的笑容一滞,有些不自然地道:“弟妹还在啊?怎的这么巧?”然后又瞧瞧书房方向,眼光狐疑。

    淑宁似笑非笑地走进她,闻了闻饭菜的香味,道:“侧福晋这么快就做好那么多菜了?真是好厨艺,好快手啊,什么时候教我几招?”伊尔根觉罗氏扯扯嘴角:“雕虫小技罢了,哪能跟弟妹相比啊?”

    淑宁笑着望望天:“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跟大嫂告别呢,这就走了,回见。”说罢福了一福,便走了。伊尔根觉罗氏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重新摆出笑脸,走进书房:“爷,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都是你最爱吃的……”

    淑宁坐着马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遍遍地回想方才的情形,似乎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了。雅尔江阿听了她的话,或许会多加留意,或是不再让伊尔根觉罗氏大权独揽,或是对任何重大人事变动心存警惕,总会把伊尔根觉罗氏的影响力降低。不过雅尔江阿显然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瓜尔佳氏与他夫妻间的感情会变成怎样,就不知道了。

    她方才说的话,也有暗示奉天简亲王府里老一辈的女眷们对简亲王可能有某种不利于雅尔江阿的影响的意思,只希望他能有所领悟,不会让瓜尔佳氏在奉天待太久,因为生性直白的她,显然不是个使父子关系更融洽的理想对象。

    至于在她的话里受到牵连的简亲王府仆人,她只能说抱歉了,只要伊尔根觉罗氏不把亲信提拔上来,取代瓜尔佳氏安排的人,雅尔江阿自然不会疑心他们。但从以往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那个素屏,落到瓜尔佳氏手上,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不过,就算这个女人跟桐英真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在她面前出现,她最多只是心里不舒服,但如果真让对方进入她家一起生活,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天知道刚才她听说那女人曾经跟桐英在一起时,心头曾闪过一丝想法,狠不得把那女人……

    淑宁顿时愣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难道穿越了十几年,生活习性被社会同化了,连道德观念都改变了么?因为自己身处高位,便把身为仆役的人的性命看作平常?还有,自己刚才做的是什么事?在背后算计别人?插手进那种妻妾争宠、争权夺利的事情中去?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总算明白媛宁、玉敏、瓜尔佳氏等人的想法了,以往她或许会为她们的某种作为感到心寒,但她如今所做的,跟她们又有多少差别呢?

    不过,扪心自问,如果要她重新选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前世的母亲,一现父亲有外遇,二话不说就提出了离婚,抛弃以往种种,重新寻找第二春。但清朝不是现代社会,她不可能与桐英离婚重新找一个。所以,为了维护与桐英的这份感情与婚姻,为了维护自己的幸福,她只能奋起战斗了。

    马车走在路上,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寒意却渐渐加重了,车厢中,淑宁隐隐有了某种觉悟。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

二四八、征兆

    从简亲王府那边后来传来的消息来看,瓜尔佳氏与伊尔根觉罗氏虽仍有冲突,但不再象往常那么激烈了,在丈夫雅尔江阿面前也有所收敛。淑宁知道这大概跟那天自己临离开王府时劝瓜尔佳氏的话有关系。

    她对对方说,世子显然更喜欢妻子从前温柔体贴的样子,如今为了赌气,硬是跟他闹,反而便宜了旁人,倒不如忍着些,毕竟世子对嫡妻还是很尊重的,好歹要为孩子们的将来考虑。另外,她还劝瓜尔佳氏,既然要回奉天,就要把握好机会,本就是为尽孝去的,德隆又是简亲王的正经嫡长孙,趁机讨好老王爷,将来地位稳固了,谁也不能抢了孩子们的位子去。

    虽然瓜尔佳氏当时的反应很是不甘心,但为了孩子,她还是多少听进去了一些。一直到她离开京城北上奉天为止,都没有再为伊尔根觉罗氏的事与雅尔江阿闹不愉快,反而后者因为觉得愧疚,在她临行前多陪了妻子两夜。

    淑宁自瓜尔佳氏离开,也不再往简亲王府去了,不过从两府下人之间的消息网络,她还是听到了不少信息。比如雅尔江阿命人查探王府中所有男女仆役的来历与表现,其中有不少人被查出有亏空,打的打,赶走的赶走,去了不少人。又比如王府新上任半年的总管,被人现污了银子,侧福晋作主,要将他撤掉。另换一个她信得过地人上去,却被世子制止。问过话后,世子认为那继位者很可疑,为了上位不惜欺骗主子,陷害忠良,所以把人赶出去了,而且还让侧福晋不要再插手人事方面的变动。等等。

    淑宁听到这些消息时,便知道先前在雅尔江阿那里打的预防针起作用了。看来那个伊尔根觉罗氏还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一摆脱正室的桎梏,便要安插自己的亲信,只是她的胃口大了些,心急了些,马上被世子拦住了。不知道雅尔江阿心里,会不会因此对她产生一丝怀疑?不过,就算只让他认为这个侧室能力不足,容易上当受骗,便已足够了。

    淑宁心中畅快之余。转而关心起皇帝南巡地消息。从以往两次南巡的情况来看,通常是两个月左右就会回京。如今只过了一个多月,不知桐英如今到哪里了?

    南边的消息不停地传来。皇帝与太后到达淮、黄、运三河交汇的清口一带,巡视沿岸多处河工现场。并下令截漕粮十万石,运往高邮、宝应等地平粜。但漕运衙门的人却报告说,因为有许多粮食改行海运,造成漕粮不足,要是运了十万石去平粜。直隶的百姓就要饿肚子了。

    这话隐隐有攻击提议粮食海运的陈良本之嫌。因此陈良本回应说。高邮等地受涝,只是偶然,并不是年年如此。而海运实行以来,已经为朝廷省下大笔钱粮,何况北上的漕粮何止十万石,就算少了十万,也不会造成恶劣影响,而海运的粮船,更是正在行向天津大沽口地途中,直隶粮食绝不会出问题。

    两边争吵了几句,被皇帝制止住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圣驾一行又行经高邮、扬州等地,到达苏杭一带。淑宁听人说起圣驾到杭州时,时任杭州将军的武丹会负责接待,便想起了数日不见的嫂子真珍,见明天正好是休沐日,便在次日回娘家看望兄嫂去了。

    大房的女眷都不在。真珍正在教儿子认字,一见淑宁回来,很高兴地道:“你来得正好,今儿在家里吃饭吧,昨儿庄子上送来几笼极嫩地野鸡,我才叫人用香菇和姜葱去焖了,正好下饭。”淑宁听了食指大动,忙应了,又坐下来看明瑞认字,惊奇地道:“嫂子那么快就教明哥儿认字了?”

    真珍笑道:“我听你哥哥说,你两岁就已经认得不少字了,我想着让孩子早些启蒙也好,虽然比不上你这个姑姑,至少不能输太多不是?”

    淑宁暗道一声惭愧,忙转移了话题:“哥哥怎么不在?今天不是休沐么?”真珍道:“他们部里一个主事荣休,今日返乡,他送人去了。”

    两人便坐着陪明瑞认字。明瑞虽然年纪小,但很聪明,教他十个字,只错了一个而已。淑宁听说他已经认得一两百字了,不由得高兴地夸奖他,还亲了好几次他的小脸,明瑞歪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却更让人觉得他可爱。

    时间过得飞快,小宝与贤宁从杨先生那边下课回来了,见了姐姐,高兴地说了好一会儿话,便要拉着小侄子去玩。淑宁与真珍想到明瑞认了一个上午的字,也累了,便放他们去了。

    两人说起闲话,淑宁才得知,因为部分漕粮改作海运,家中的产业受了影响。堆房那边只是利润少些,情况不算严重,但粮行那边却因为粮食进价升高,遇到很大压力,若不是卖的粮食大半是自家产出或是禄米,只怕会有亏损。加上直隶连着几年年景不佳,真珍担心庄稼方面地收入会变得很不稳定,便决定不再买田地,改而在外城买店铺及空院子,整修过后,再转租出去。

    淑宁心想:这算不算是房地产业和租赁业呢?

    正在这时,杨师母余桐上门来了。两人忙向她问好,寒暄几句,余桐便把先前答应帮忙做地几个络子递给了真珍。真珍再三谢过,又叫人装了一盒点心和几样果子作回礼,还关心地问起杨先生近日身体可好,余家父母地病情如何,是否需要帮忙找好大夫。待送走了余桐,她又吩咐丫环们送点心给几个男孩子。免得他们肚子饿,顺便还斥责了一个丫头整个上午都不见人影地偷懒行为。待她处理完这些,转回屋里时,见淑宁看着她笑,便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你在笑什么?”

    淑宁抿嘴道:“我瞧你料理家务,已经很是有模有样了,称得上游刃有余,与一年前相比。真是大不一样。”真珍不由笑道:“你这话说得是,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呢。从前我在家时,只在旁边看过二娘管家,那时还以为凭我的聪明,这些小事绝不在话下。谁知真地遇上手,才知其中的难处。我哪里经过这些?先前有额娘和你在还好,你一出阁,二嫫又跟着额娘去了保定,我一个人担起那么大的家业。有事也没处问人,真是慌了,恨不得把事情都丢开。”她低头笑了笑,道:“那时候。想到你哥哥和明哥儿还要靠我照顾,一切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我才硬着头皮撑下来的。”

    淑宁听了,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

    丫环送上新蒸的点心,真珍连叫几声。才让淑宁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两人再度聊起家常。到了快开饭时。端宁终于赶回来了。

    他见妹妹来了,便很高兴地道:“回来了?正好,有极嫩的野鸡。我交待了中午焖好地,留下来吃饭吧。”淑宁低头偷笑,真珍嗔了他一眼:“早说过了,快去洗脸换衣裳吧,几个小的都饿坏了。”端宁笑着转头去了。

    午饭就摆在梅院,一桌人和乐融融的。吃完饭,贤宁要再拉明瑞去玩,小宝拦住道:“刚吃了饭就去玩,当心肚子疼,明哥儿待会儿还要午睡,咱们不如好好歇一歇,回头去了成师傅那儿,还要扎马步呢。”

    贤宁有些沮丧,不过还是依了,小宝见他不高兴,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贤宁便重新扬起笑脸,拉着他跑了,惹得真珍在后面提醒他们别跑太快。端宁笑道:“定是看二哥从青州捎回来的玩意儿去了。其实那些大贝壳大海螺什么的,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贤哥儿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才觉得希罕罢了。”

    真珍要看着人收拾碗筷,淑宁便与端宁到书房去说话。端宁提起父母最近从保定寄回的信,淑宁才知道父亲在衙门里又遇上了麻烦。

    原来先前秋冬季节时,因为银子终于拨下来了,张保提议的小型农用水利设施整修工程得以顺利进行,而省内几处较为危险的河堤,也作了加固。先前圣驾在直隶境内时,直隶巡抚与布政衙门都得了夸奖。眼下雨季将至,只要今年直隶再次顺利撑过,到了年底论功,张保的政绩又会大大加上一笔。等布政使离任,他接任地可能性又大大提高了。因此便有人眼红,想寻机将他挤走,占下这个功劳。

    淑宁担心地道:“既然如此,阿玛和额娘怎么没跟我提起?先前写信来,还说一切都好呢。”端宁道:“他们也是怕你担心。再来,便是不想让那一位知道。”他伸出四个手指头,道:“这回跟上次不一样,无关公利,若是再让他出头帮忙,被人拿住把柄就不好了。其实你也不需太过担心。如今在直隶巡抚位子上坐着的,可是那位李光地大人,他是皇上亲信之人,底下的人不敢做得太过分的。阿玛政绩显著,人缘又好,行事又向来小心,那些人不能拿他怎么样。”

    既管如此,淑宁还是有些担心,端宁见状,便与她说起另一件高兴地事。如果没有意外,他再过两个月,就能升上六品主事了。淑宁惊喜之余,想起他今日的去向,便问:“难道是顶那位荣休的主事的缺?”

    端宁笑着摇头道:“不是,是刑部的主事。如今西北又不打仗,我不耐烦继续呆在兵部。从前在广州,我见过那位苏通判办案,挺有趣地,如今也想试一试。”

    淑宁倒是没想到,不过也觉得挺有趣:“从兵部到刑部,这跨得也太远了。”端宁却摇头:“这很正常,接任那位荣休前辈地人,还是工部来地呢。与我同期的一个笔贴式,则是去了理藩院做司务。”

    原来如此。各大部院之间地互相调任么?这倒是个不错地法子,不然象陈良本那样,因为在吏部多年,对吏部人员影响太大,幸好他不是个爱为非作歹的人。

    回到贝子府,淑宁虽然有些担心父母,但心情还算是愉快的。尹总管求见,问道:“四王爷府的大阿哥生日快到了。虽不摆席,夫人可要送礼过去?”淑宁道:“当然要送,今年三岁了吧?照往年的例,再加一成。”尹总管应了,又问:“可要再备一份给您姐姐的?”淑宁摇头道:“给小孩儿庆生,没道理再送礼给别人。我那位堂姐如今横竖有娘家人照顾,我何必多事?”

    尹总管应下,又递上一个贴子,道:“这是今儿送来的贴子。请夫人去吃寿酒地,夫人看该怎么回话?”淑宁接过来瞧,现是上次康亲王出殡时认识的国公夫人,今年五十五岁生日。儿女给她摆了寿酒。想起这位夫人严肃而温和的模样,她道:“应下吧,照例给我备一份礼,挑几个人跟车。”尹总管应了去了。

    淑宁看着手上的贴子,叹了口气。其实。有的社交场合还是可以去的。有的女眷也可以结交,倒也不必因噎废食。毕竟她的出点,都是为了她和桐英的这个家。

    五月中。传来消息,圣驾即将抵达通州。淑宁忙吩咐众人作好准备,等候桐英回家。虽然桐英回府地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但淑宁还是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他,不但安排了清爽而营养丰富的饭食,还准备好洗澡水和干净的衣服。

    桐英看着黑了许多,不过气色还好,只是当桐英脱下官服与官靴时,淑宁才现他背上长了许多痱子,脖子和手臂上有许多蚊子叮咬后抓出来的包,而最严重地是,因为在高温天气下长期穿着湿透的靴子,他脚上不但掉皮,还有红肿溃烂的现象。

    淑宁看着心疼不已,桐英忙道:“没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先前因为要赶路,又要照应仪仗,才没功夫多管。太医已经开过药了,不过我把药膏给了底下的人,再到太医院讨就是。”

    淑宁看了他一眼,走到架子边,打开成药匣子拿出一瓶药来,小心帮桐英洗过脚,拿干净的布擦干所有水份,才把药汁涂上去。

    桐英觉得脚上凉凉地,痛痒大减,忙问那是什么药。淑宁道:“从前给我阿玛做过师爷地一位苏大人给地,说是福建那边的方子。两三天就好了,你别乱动。”

    桐英忙定住脚,任她给自己上完药,才笑嘻嘻地喊着要吃饭。吃饭时,他问起家中有什么事,淑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简亲王生病、瓜尔佳氏回奉天、以及素屏的事都告诉了他。她小心留意着桐英地神情变化,看能不能看出些端倪。

    不料桐英一听说素屏的事,便顿时严肃起来:“她说她男人死了?怎么死的?几时的事?”“怎么?有问题么?”淑宁察觉到有不对。

    桐英顿:“当然不对,钟大一向身强力健,一拳都能打死一头牛,去年腊月时,还写过信来给我请安,送了一车年礼,就是装了半车土豆儿、四坛精酒、几张毛皮和一盒珍珠那车。这半年不到,怎么就死了呢?最要紧的是,钟大管着我的几处产业,既然他死了,怎么没人报给我知道?”

    淑宁听了,也顾不上问素屏的身份,忙道:“素屏如今在王府那边呢,嫂子派她砍柴去了。要不明天叫人把她喊来,问个清楚?”

    桐英点点头。

    结果第二天下午,素屏被押过来时,世子雅尔江阿也跟过来了。他见了桐英,先是兄弟俩亲热了一番,又向淑宁问好,便指着素屏对弟弟道:“这贱人不是个好货,若不是碍着她从前是你的人,我已经处置了。听说你要问她话,可别心软呀。”

    桐英笑笑,很快板起脸来对素屏道:“你说你男人死了,几时死的?怎么死的?我怎么不知道?”素屏脸上手上俱是伤痕,颤抖着答道:“是……是二月里死的……得了急病……忽然就……”

    “急病?腊月时他还写信给我请安。送礼过来,怎么会生了急病?而且,他才刚死,你不好好守丧,奔京里来做什么?我问你,钟大病死,可有大夫作证?”

    “这个……他、他突然厥过去了……没等大夫来……就……就……”

    桐英冷笑两声:“那么他死以后,原本照管地庄子和店铺。又是谁管着?”

    “奴婢……交回王府去了……”

    桐英脸色已是铁青,雅尔江阿忙问是怎么回事,桐英缓缓吐了一口气,道:“这是我从前在奉天时弄的一些小产业,想着额娘的奶娘年纪大了,其他侍候过我们母子的老人再待在府里,不知会不会受委屈,便拿私房出来置下的。一个庄子,几十顷地。两三间铺子,那些仆人和他们的家小,合共也有几十人,都有个安身的地方。有口饭吃。这些一向是钟大照管着,我很少插手。可如今他突然死了,这个女人把我的产业归入王府,到了谁地手里,大哥也能猜到吧?”

    雅尔江阿脸也青了:“岂有此理。这点小产业。他们也不放过?!”顿了顿。又有些惭愧地对桐英道:“我竟然没想过安置他们的事,还好二弟设想周到,不然让额娘身边侍候过的人受了委屈。我就太对不起他们了。”然后又转头对素屏狠瞪了几眼:“贱人!你居然不问过主子的意思,便擅自处置主子的产业?!谁给你的胆子!”

    素屏已经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福晋说……王爷……准了的……”

    这话一出,兄弟俩脸色更差了。淑宁在旁边已经听说端倪来,忙劝道:“若是王爷过话,这事就不好办了,毕竟咱们那时候不曾分府。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是先派人去打听这些产业里的人怎样了,可别被人赶出来了吧?”

    桐英一个激灵:“对,我这就派人回去问。”雅尔江阿忙道:“我每隔两天就要派人回去问安地,派个人一起去吧。”桐英点点头:“也好。可恶!瞒下这桩事,只怕也是不想让我拦人吧?”

    但淑宁有些疑惑:“照理说,这几处产业真的不大,几十顷地在奉天,也算不上什么。王府名下的田庄铺子还少么?怎么会看上这点……”桐英若有所思:“那几家铺子位置不错,可王府也有更好的,慢着……那个庄子上有个小湖,有南边来地商人租了去,专门养珠子,听说收益很不错。我向来不在乎这些,与那些人也算是相处融洽……”

    雅尔江阿一拍大腿:“定是那女人想图人家的珠场!我听说有好几个这种珠场,都极有赚头。阿玛自打去年生病,身体便一直不太好。想必那女人是怕阿玛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想趁机多捞些好处防身呢。”

    不管桐英与淑宁怎么想,雅尔江阿已经确信了这个说法,对继福晋恨意更深了,觉得她是在咒自己父亲死,便指着素屏问桐英:“这女人你还有用处么?交给哥哥处置吧?”

    桐英犹豫了一下,道:“大哥还是把她送官吧,我始终觉得钟大死因可疑,若跟她有关系,也叫她罪有应得。”

    雅尔江阿想了想,应了,命人拖素屏出去。素屏一路哭喊着向桐英求情,桐英却只是冷冷地目送她消失。眼看着人没影了,雅尔江阿才重新笑着对桐英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二弟商量。阿玛如今身体不比从前,我想着,京里有好太医,不如尽快把阿玛接回京城养病如何?”

    桐英顿了顿,道:“这个想法我赞成,不过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阿玛未必受得住,还是等天气凉快些再说吧。”

    雅尔江阿却不同意:“有病怎么能拖呢?早些接过来,阿玛身体也能早些好起来。”桐英仍有些犹豫:“我只怕路上颠簸……不知阿玛受不受得了。”淑宁心想,若是简亲王夫妻进京,顶多是自己要勤快些去请安,但却能让瓜尔佳氏回京,伊尔根觉罗氏也会有所顾忌。于是便道:“奉天的夏季不长,进了七月天就凉了,若是王爷身体还行,到时候接来也不算晚。”

    雅尔江阿忙点头,桐英想了想,便答应了:“慢慢坐车过来就是了。”

    素屏从此不知下落,她到底跟丈夫钟大之死有没有关系,也没法审出来。派去奉天打听消息的人,找到被留在铺子中打杂的原任掌柜,才知现在掌柜地是继福晋所出地六阿哥地奶公。其他人还算平安,但庄子却被王府派来的管事接管了。桐英得到消息,稍稍松了口气,便与妻子商量过,拿出一笔钱来,派人带回奉天再安置那些人。至于那几处产业,只好日后再想办法了。

    桐英的工作重新回到从前地状态,不过因为处于休整期,不用加班。他瞧着休沐日将至,便与淑宁商量了,再请一天假,好好在家里歇歇。

    但就在假期结束前的那个晚上,孙侍卫来找桐英,报告说銮仪卫一个叫小于的人失踪两天了,因为先前他得罪过太子,又有些可疑的人在他家附近徘徊,不知他如今是凶是吉。

    祝各位圣诞快乐看在份量足的份上,原谅我又更晚了

二四九、风刀

    桐英眉头大皱:“是几时不见的?他家里人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自从前日下差,銮仪卫的人就没再见过他了,他家里只有奶娘和几个仆人,还以为他去谁家里玩了呢,直到今儿他一天没来,让人去问了,才知道他失踪的事。”

    失踪的小于,亡父曾做过銮仪卫的治仪,因为资历老,有不少人都是从他手里出来的,在他去世后,銮仪卫的人便对他的儿子十分照顾。自打小于去年满了十六,进入銮仪卫以来,因为长相讨喜、腿脚勤快、嘴又甜,又是老前辈的独子,銮仪卫的人都把他当成小弟弟一样宠,常请他到家里玩。因此他没在休沐日回家,家里人才没起疑心。

    桐英想了想,又问:“那些可疑的人,知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孙侍卫摇摇头:“说不清楚,虽然疑心过会不会是那位贵人派的,但想来小于身上有正经武职,那位贵人总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害他性命吧?”

    桐英叹道:“罢了,你跟其他人说一声,从銮仪卫衙门到小于家这段路,挨着查探一番,看有没有什么人见过小于。另外,留意那位的动静,再派个人去安抚小于家的人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先走,顺便叫上老冯。我换身衣裳就赶过来。”

    孙侍卫应了,转身离去。桐英回房间换衣服。淑宁见状,忙丢下手中地针线,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孙侍卫有什么要紧事么?”

    桐英一边套衣裳一边道:“銮仪卫有个人失踪了,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要帮着找人。今晚可能会迟些回来,你不用等我了。”

    淑宁听了,忙回头拿了个布袋装了些点心,递给他道:“饿的时候吃吧。别回来得太晚,明儿你还要上差呢。”

    桐英接过布袋往怀里一塞,穿好靴子便走了。淑宁望着他冲进夜色中,不知怎的有了股不详的感觉。

    桐英这天晚上并没有太大收获,只打听到当日有人在正阳门大街上看见小于在一个酒楼里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出来时还是好好的,似乎喝了点酒,但后来去了哪里,便没人知道了。

    桐英回到家时已是半夜。只来得及咪了一会儿,便要起身洗脸上差。淑宁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喝下一大碗浓茶,只听到他笑着安慰自己:“没事儿,南巡的时候。整夜不睡也试过,我中午会寻机打个盹的。”淑宁叹息一声,便出门叫人去把先前赁的小院子再打扫一遍,让桐英中午觉睡得舒服些,自己也拿了主意。要再到那里去做饭。

    那位失踪地小于继续失踪。銮仪卫所有人都已经听说了。担心不已。有人始终疑心是太子搞的鬼,但也有人认为,小于所谓的得罪太子。只不过是去年在外头遇上时,没有理会太子手下的要求,上前斟茶侍候,以及南巡回来后再遇上东宫的侍卫时,有过几句口角罢了,太子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要害他?桐英一边让人去寻找,一边压制住手下人的议论,很是头痛。

    然而,就在桐英以为再也不能瞒着上头时,小于出现了。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嘶哑着声音说自己只是遇到朋友多喝了两杯,结果醉得病倒了,才会失踪了整整三天,他失职了,愿意接受惩罚。

    桐英当时真是气极,立时将他大骂一顿,其他人虽有些同情,但也都认为小于活该。但桐英看见小于苍白的脸色,行动也有些艰难,想起他方才说是病了,便没再多难为他,只扣了他半个月的俸禄,派个人送他回家了。。ap,。其他銮仪卫的人得知这件事,都笑说白白担心了一场。

    小于却接连又再告了三天假,等到再出现时,整个人消瘦得厉害。他接连误了六天地差事,不可能再瞒住上头的人,结果掌銮仪卫事大臣罚了他三个月的俸,还通报批评了一番。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桐英重新回到从前最轻松时的工作状态,而且,又因为遇到不少顺心事,心情十分畅快。

    先是奉天那边,所有地老仆都重新安置好了,生活无虞,让他大大松了口气。再来,就是现任掌銮仪卫事大臣年纪大了,南巡期间因为体弱,居然病了两回,认为自己不能再担任这个职位,便上书皇帝告老。

    虽然皇帝并未应允,但他年老多病是事实,皇帝可能只是看在老臣份上多留一留,迟早会答应的,朝中的人便不由得考虑起接任的人选来。当中以桐英呼声最高,他年轻有为,出身宗室,担任銮仪使一年多,表现称得上非常出色,在銮仪卫中颇有威望。但唯一的缺点是太过年轻,资历不足。

    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两位大臣也是热门人选。一位是在西北大战中曾与皇长子合作过地参将,一位是与太子妃同族地散秩大臣。他们各有长处,也各有背景,但都不是銮仪卫出身。最后鹿死谁手,无人可知。

    不过,后两个人选地出现,也暗示了皇长子与太子之间的斗争再度被摆到明面上来。皇长子、明珠一派的官员已经取得不少胜利了,太子、索额图一方虽然仍占优势,却吃了不少暗亏。

    桐英对自己能不能升职并不是太在乎,不过若能升上去,他就可以指使别人去做事,不需要再事事劳累,这点倒是相当有吸引力地。但最令他自豪的,是銮仪卫的人都很拥戴他:“我刚去时,别人瞧着我年轻,又是这么个身份,都不大看得起我。以为我只是去享福地。等我真的做出个样子来,他们才相信我是真能干。如今就连那几个眼红的,都服我管了。看着他们信任的目光,我心里甭提多畅快了。”当然,他对属下的关心也功不可没。

    他笑得咪了眼,淑宁转头偷笑,然后才嗔道:“你都说三回了,我知道你如今很得拥护。但小心别阴沟里翻船,被别人抢了位子去。”桐英笑道:“怕什么?就算那两人中的任一个上了位,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淑宁想想也是,便不再说了,只专心为桐英的脚上药。一时下手重了,疼得桐英叫出声来。

    淑宁却毫不心疼:“活该,结疤就结疤吧,你好好的撕掉疤皮做什么?这下伤口又裂开了。”

    桐英傻笑道:“它要掉不掉地实在烦人,其实没事。明儿就好了。”淑宁瞪他一眼,手上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他的脚掌,再套上袜子。桐英看着她认真仔细的神情,心中一动。伸手拉过她。

    这时屋外却响起了一个刹风景的声音:“贝子爷,孙侍卫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淑宁伏在桌上偷笑,桐英却没好气地应了外头一声,瞄了妻子一眼。穿上鞋子出去了。

    然而孙鸣泽这回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小于又出事了。

    因为先前小于失踪过一回。所以今天他一直没回家。家里便派人来问了。找了两三个时辰都不见人影,担心又会出事,其他人正打算到各处酒家去问。。,。却收到小于家里的信说他回来了。一位与他交好的前辈很生气,便去他家里问个究竟,得知他自从回家以后,说要一个人清静会儿,不许人去打搅他,进了书房一直没再出来。当这位前辈闯进门去问罪时,却现小于吊死在书房中。

    桐英连夜赶往小于家中。尸体已经被解下来安放在床上了。但当几个得到消息后赶来帮忙治丧的銮仪卫装殓尸体时,却意外地现小于身上有许多被虐待地痕迹,其中有些十分不堪入目。桐英与其他人见了,都怒不可遏。

    显然,小于是受了极大的污辱,才会想不开自尽身亡的。回想起上次他失踪后大病一场的情形,只怕不是头一回了。但他虽官卑职小,却是朝廷正式编制内地武职人员,谁敢这样对他?而他又为什么不肯告诉别人呢?

    桐英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冷静下来,交待在场的知情者们不许把事情传出去,免得坏了小于的名声,又派了一个人去安抚他的家人,协办丧事。第二天回到銮仪卫衙门,他叫来几个信得过地手下,其中也有昨晚地知情者,让他们悄悄去打听小于昨晚地去向。

    这次调查,却很容易查到了蛛丝蚂迹。小于在回家路上被人截住,不知听对方说了什么话,就失魂落魄地跟着人走了。有人看见曾在某个偏僻的胡同口见过他,而那胡同里,却有一个院子属于内务府总管、太子的奶公凌普地一个表亲。那天傍晚,有一辆被许多人护卫着的马车离开了那个院子,半个时辰后,小于便出现在胡同口,脚步蹒跚,面色苍白。

    那马车离开后,驶向皇宫方向,而看到他们一行的路人里,有人认得随行护卫之一是东宫的侍卫。

    查到这里,桐英便当机立断中止了调查,并对知情的人下了死命,不许他们透露出去。若真凶是太子,小于只怕死了也是白死,因为皇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性命,就对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作出严厉的惩罚。与其让小于死后也蒙受污名,凶手和帮凶却只是受些不痛不痒的罪,又何必呢?

    他手下的人里,有人理解,有人却不甘心,但为了小于,只好忍下这口气。

    桐英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妻子,觉得不该用这种事污了她的耳朵,因此淑宁只知道他手下有个人死了,他很难过,便尽量想办法让他开心些。

    但桐英每夜梦回,却总是想起小于生前的笑脸,以及死后的模样,觉得自己明知他的冤情,却仍放过了害他的人,很对不起他。

    然而。即使桐英尽力压下这件事,流言还是渐渐从不为人知地角落里传出来了。这些流言里直接指责太子因为好男色,逼死了銮仪卫的少年。虽然只是在暗中流传于京城,但传着传着,便开始杂夹了许多猜测与中伤,对小于的名声损害很大,连桐英也被牵涉进去。

    銮仪卫的人十分生气,虽然很多人害怕惹事。不敢多说什么,但也有人不理解桐英,质疑起他隐瞒真相的动机。尽管他先前工作出色,对属下也很关心,但毕竟是宗室出身,父兄立场又偏向太子,随着流言加剧,他的处境逐渐尴尬起来。

    由于掌銮仪卫事大臣听说此事后,声称要养病。把事情全权交给了桐英,桐英只好独力面对这种场面。对外要应付或是自以为是、或是不怀好意的试探,对内要压制属下的不满,并安抚小于家人。对于銮仪卫与东宫之间偶然爆地冲突。更是要尽力劝解斡旋。但每每看到属下不理解、怀疑的目光,他都觉得心如刀绞,渐渐有些心力交瘁。

    淑宁从别处也听到些风声,大略知道些,见桐英不肯对自己说。便招来随身侍候的天阳问了个究竟。才知道丈夫处境有多艰难。

    她已经不太记得历史上的情形了。只隐约记得康熙皇帝似乎很宠太子,要到相当大年纪时才把他废掉,所以现在不太可能把太子打倒。而那位太子。似乎是个行为不轨、脾气不好、又很变态的人。从京中这几年的流言可知,他男女不拘,这件事情多半是真的。

    但就算是真的,皇帝也不会对太子怎样,所以桐英才会瞒下来。显然这种做法吃力不讨好,他如今被夹在中间,不能说出真相,却也不能漠视真相,才会这么痛苦。

    然而淑宁知道在这种朝廷争斗的事情上,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能做地,也就只有尽量让他在家里过得舒心些,心情好些。她也曾绞尽脑汁帮忙想办法,却实在想不出来。当有外人一脸八卦地向她打听事情始末时,她一律用“流言怎能信以为真”这句话挡回去;而当有人质疑桐英的做法为人时,她也一直站在桐英这边;对于平时有来往的桐英下属的家眷,她则是尽量用怀柔地方法,关心他们,帮他们解决困难,让那些下属不好说出难听的话来。

    桐英见到她这样,反而不那么难过了。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而且还是他最亲的家人之一。他重新抖擞了精神,再度挺胸面对外界的流言。

    进了七月以后,由于淮河决堤,震惊朝廷,这股流言渐渐被与灾情有关的传闻盖过去。而过了没多久,简亲王一行人在经过长达十余天地缓行之后,终于到达了京城。

    简亲王病情并不严重,或者应该说是已经好转了,除了精力差些,气色倒还好,拄着根拐杖,毫无行走困难。他此行南下,却是打着定居京城地主意地,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并在宗人府备案了。几乎在他进府的当晚,便有一个太医被派来长驻。

    简亲王地家眷随行者众,除了继福晋母子四人,还有侧福晋郭氏母子四人、高氏母女二人以及庶福晋王氏母子等,据说在奉天还留了几个庶福晋和侍妾、通房之类的,几个小阿哥小格格也没有跟来。甚至还有一位庶福晋瓜尔佳氏,因为临近产期,怕有个万一,也被留在了奉天。

    桐英那一堆新来的弟弟妹妹们,最小的是不到三岁的小奶娃,最大的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因为来的人太多,即使事先做了准备,仍有些手忙脚乱。重回京城的瓜尔佳氏则趁机数落伊尔根觉罗式行事不周全,后者几乎咬碎银牙,面上却只能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到了晚上才对着雅尔江阿诉说自己的委屈。

    继福晋本想趁早取得王府管家大权,却被世子雅尔江阿以继福晋还需要照顾病中的父亲为由,将权力重新交回给嫡妻。继福晋皮笑肉不笑地忍下了这口气。由于世子福晋瓜尔佳氏在奉天期间,向简亲王告状,指她将“破鞋”许给继子为妾,又欺骗王爷,欺压元福晋生前的仆人,简亲王已经斥责过她了,她只能更加小心行事。

    雅尔江阿却因为妻子让继福晋吃鳖,心情畅快之余,重新与她亲密起来。

    简亲王进京后,桐英与淑宁第一时间就赶过去问安了,此后也常常过去探望。桐英公务繁忙些,淑宁便严格遵守三天请一小安,五天请一大安的原则,对简亲王夫妇与其他侧室都十分恭敬,务必令他们挑不出毛病来。虽然累了些,不过看着桐英与父亲兄弟相处时的笑脸,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简亲王也曾听世子提过之前的流言,对次子的做法表示赞同。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事真的爆出来,使太子声名受损。他们还对制造、传递流言的人表示了不屑,认为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

    父兄的支持,让桐英更加坚定了立场。当淮河水灾的事渐渐淡出,关于太子逼死武官的传闻再度流传起来时,他也没有动摇。

    然而有心人们不会甘心就此认输。随着流言传入皇宫,后宫女眷中也开始在私下议论此事。这时又有人曝出,当日銮仪卫武官得罪太子时,其实四阿哥也在场。接着便有御史上了奏折,连续弹劾了三个人。先弹劾太子行事不轨,德行有亏;接着是四阿哥为虎作伥,未能劝诫兄长;然后便是宗室銮仪使桐英,御下不严,隐瞒真相,有欺君之嫌。

    此奏折一出,顿时把原本只是在暗中流传的丑闻放到了明面上。虽然皇帝抓住折中某些用词的不当之处,将那御史贬斥下去,但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要有个说法,不能再听之任之。

    某天晚上,詹事府的一位少詹事到简亲王府探病,谈了许久。接着,简亲王与世子商量到半夜,第二天便派人去唤桐英回来,说有事要与他商量。

    淑宁随着桐英来到简亲王府,在简亲王面前尽过礼数,慰问了身体状况后,便退到后院去见女眷们,留下桐英与父兄商量正事。

    到了后院,拜访过继福晋后,淑宁前去寻找瓜尔佳氏,却有些吃惊地现她与郭福晋十分亲热地交谈着,不知几时成了密友。私下询问过后,她觉得实在很无语。瓜尔佳氏显然仍记得要为娘家姐妹寻找宗室丈夫的想法,从到达奉天时起,便十分努力地向简亲王与郭福晋推销她那位记名中的堂妹。

    她顺道还阴了伊尔根觉罗氏一把,因后者提议为阿扎兰纳五阿哥侧福晋的姐姐为妾,对方却被名门富察家聘为正妻,让简亲王府丢了脸面,后来还送了美婢给阿扎兰,却绝口不提娶妻的事。郭福晋本来就为长子的风流而忧心,希望他能娶一房好妻子,进京后见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便觉得是伊尔根觉罗氏带坏了儿子。又因为阿扎兰那个怀孕的侍妾流产了,她便把责任归到负责照料的伊尔根觉罗氏身上。

    郭福晋与瓜尔佳氏意外地成了莫逆,并且达成了婚约,已经跟宫里打过招呼了,不久就会下旨,让阿扎兰迎取瓜尔佳氏的堂妹为妻。

    淑宁无言地看着她们谈笑,对瓜尔佳氏的坚持十分佩服,心里却隐隐为那位即将嫁给浪荡子的女孩子可惜。

    尽管内院里的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但在简亲王的房中,气氛却骤然冰寒。桐英只觉得脑中隐隐作响,眼前黑,几乎不能相信父亲与兄长方才所说的话。

    简亲王劝他:“眼下这样的景况,已经成了死局,必须有人出来承担罪责。那两位都是天家骨肉,虽然阿玛心中不舍,但,还是希望你能出面担下这件事。”

    因为昨天的乌龙,我今天稍稍弄了个小花招,让众位少花点钱,昨天吃了亏的就当弥补,没有吃亏的就当是年礼吧

二五零、霜剑

    桐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阿玛在说什么?难道你要我替太子顶下逼死人的罪名吗?阿玛知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若真的担下来,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旁的雅尔江阿忙道:“并不是这样。阿玛和大哥只是希望你出面证明太子没有逼死人罢了。随便什么借口都行,死掉的那个小子也不是什么人物,我们已经查过了,只不过是寒门小吏,父母都没了,家族也人口凋零。年轻人目中无人,对太子无礼,太子不过是着人教训教训他罢了,他居然就这样自尽了,害得太子受人指摘,自个儿家中香火也断了,实在是不忠不孝。就算他有些心气,这也太过了,可见是个糊涂人。难道为了这么个人,就要让皇上和太子丢尽脸面……”

    桐英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身下的椅子一晃,“咣当”一声横倒在地。简亲王眉头一皱:“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坐下说话!”

    桐英深呼吸两下,才沉声道:“阿玛,大哥,小于是我手下的兄弟,他是个好孩子。这件事他完全是无辜的,太子本就做得不对!那种龌鹾的事,也是一国储君该做的么?!小于受了那么大的罪,我把这件事压下来,已经对不住他了,要我再往死者身上泼脏水……我……我做不出来!”

    简亲王却脸一沉:“糊涂!你不是孩子了。出来办了几年差事,把自个儿地身份都忘了么?什么兄弟?!不过是个奴才!他不敬太子,本身就已经有罪了。”

    桐英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心里绞着,不知是什么滋味。

    雅尔江阿忙劝道:“二弟,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暂且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太子乃国之储君,自小受皇上亲身教导,从来都是出类拔萃的,即便有时荒唐些,也是无伤大雅。这回的事,其实都是太子身边的小人自作主张,胡作非为,撺唆主子做下错事。太子已经后悔了,罚了他们。还派人去寻那小子的家人,想补偿一番,只不过找不到人而已。其实京中有些财势的人,与相公优伶之类的混在一起的也多。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罢了……我知道那小子不是这种人,你先别急。”

    他大力按下激动起身地桐英,继续道:“年轻人谁没有荒唐过?就算是二弟你,不是也有过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去,在蒙古逛了大半年的日子么?可你如今已经不再这样胡闹了。太子犯了一个小错。总不能因此就葬送一辈子吧?他可是储君哪。何况人都死了。即便太子认罪。他也活不过来,还不如抹掉这件事,让太子避过此劫。日后知道分寸,好成为明君。”

    桐英神情有些麻木,轻声问道:“阿玛,大哥,太子是不是派人来过了?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雅尔江阿脸上一僵,简亲王张口斥道:“胡说些什么?!你把阿玛当成什么人了?!亲王之尊,用得着卖子求荣么?!”

    桐英低下了头,雅尔江阿见状,好言劝道:“二弟,其实这件事本来不会闹大的,你心里清楚。丧事过后,你给了那小子家的仆人银子,让他们扶灵回乡去。没了苦主,流言又已经平息下去了,好好的又被人翻了出来,可见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至于是谁,我不说你也明白。自从听了你的话后,大哥可有日子没再掺和到这种事里去了。可如今丢面子的却不仅仅是太子,还有皇上,还有朝廷,咱们家既蒙皇恩袭了这亲王爵位,就当为皇上分忧啊。”

    简亲王听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理儿。咱们不是帮太子,而是为皇上分忧。老二,皇上向来待你不薄,为他出点力也是应该的。顶多就是丢了差事,在家清闲几年,过后皇上仍会重用你。”

    桐英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听着父兄的催促声,艰难地应了句:“我知道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告罪离开,雅尔江阿送他出去,却又多提醒了一句:“今儿就把折子写好吧,明儿递上去,免得夜长梦多。别忘了,把事情往那小子身上推,可别犯傻。”桐英不置可否,连礼数都没周全,便径自走了。

    回家地路上,桐英没有骑马,却与淑宁一同坐车。淑宁见他神色不佳,不知是什么缘故,便问他是怎么了。但桐英什么都没说,只说是累了,然后便呆呆地想着什么。

    一回到贝子府,桐英便钻进了书房。淑宁料理完家务,现时间不早了,桐英却还未回屋,忙到书房去找他。只见他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放着几张纸,手里拿着笔,却滞在那里,书案周围的地面上,已经布满了废纸团。

    淑宁走过去,捡起一个纸团打开看了,大吃一惊,冲到桐英面前,看着那纸上已写好的两行字,才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她不能理解地问桐英:“你为什么要写这个?明明不是你的错啊?!”顿了顿,想到桐英回家路上地奇怪表现,心中透亮:“是不是王爷和世子要你这样做的?……太过分了,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亲生大哥!怎么能让你去顶别人的罪?难道他们不知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么?!”

    桐英痛苦地摇摇头:“别说了……”

    淑宁不能接受这种事,心中怒火一起,立马往外头走:“不行,我要去跟他们说个清楚,就算是要巴结太子,也不能牺牲你!”

    但没等她走到门口,桐英便先一步拉住她。道:“别去……没用地,这事儿已经定了。我在回来地路上想得很清楚,只有我出头顶下这件事,才能把事情压下去。”

    淑宁瞪大了眼望着他:“你疯了?这种事……这种事……明明不是你地错,为什么要认呢?”

    桐英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道:“阿玛和大哥说得有理……牵涉进去地三个人,太子是储君。皇上一向看重,不可能让他担这个罪名;而四阿哥,却是无辜受牵连的;只有我,小于是我属下,我未能及时现他受的委屈,在他死后又将真相压下,我是有错地,如今认罪……也算是罪有应得……”

    淑宁心中一痛,流下泪来:“你真是疯了……那跟你什么相干?他本人不愿让人知道。.你也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可若把这个罪担下来,你以后怎么办?”

    桐英痛苦地摇摇头,道:“差事没了不要紧,皇上待我一向宽厚。就当是为了他……我只是……我只是不能忍受把责任推到小于身上……偏偏阿玛和大哥……却一定要我这么做……所以,我只好……我只好……”他转身回到案前坐下,看着纸上地字迹,把脸埋入掌中。

    淑宁怔怔地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字。忍不住抱住他。含泪道:“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泄泄也是好的……”显然,原本支持桐英的简亲王与雅尔江阿。已经背叛了这个儿子,桐英那么看重与父兄之间的感情,为家人作了那么多努力,此时此刻,必定痛极。

    桐英在她怀中摇摇头,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出了低低的哽咽声。淑宁抱得更紧了,左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默默安慰着他。等到她感受到衣服上的湿意时,桐英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她吸吸鼻子,看向案上的纸笔,脑中飞快地转动起来,思考着是否有更好的法子。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地阳光已经渐渐暗淡下去,转成了昏黄。桐英用手帕擦干脸上的泪痕,淡淡笑道:“太丢脸了,我居然象个小孩子一样。”淑宁勉强笑了笑:“那有什么?我们是夫妻,你在我面前再孩子气些也不打紧。”

    桐英闷笑两声,重又看向案上:“不能再等了,我明天就要上折子。不然,事情还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淑宁想了想,咬咬唇:“我有个主意……”抓过桐英的手,道:“你不想往小于身上拨脏水,但我也不能容忍你遭受骂名,不如……不如……就说是你御下过严,骂了他几句,才让他受不了自尽的?”

    桐英一愣,淑宁接着道:“我曾听天阳提过,你曾经骂过他一回,骂得很狠,是因为他误了差事。虽然是他死前许久地事了,但外人不会知道的。这样一来,那小于不会被人讥笑,你的罪责也不会太重……”

    桐英苦笑着摇头:“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做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皇上也愿意你这样自欺欺人吧?”淑宁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要是真的公开说出来,反而会丢脸吧?皇上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只是要找个人承担责任,把事情平息下去罢了。最好让这件事不带一丝儿龌鹾地味道,不然,无论是太子、皇子还是宗室,同样会让皇上面上无光。所以,绝不能提起小于受地那些伤害,也不能牵涉到皇家。”顿了顿,她咪了咪眼:“顺便,还要指出那些宣扬流言地人居心叵测,意图动摇国本。”

    桐英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在妻子的陪伴下,将奏折写好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推敲着,直到确认不会出任何问题,方才重新抄了一遍,装裱好。

    第二天早朝,桐英在朝上公开上了奏折,说明是自己过分责骂处罚下属,使其不堪忍受而自尽,后又因为害怕受到惩罚,不敢出来承担罪责,致使流言四起,损及皇家清誉,如今自知罪孽深重,自请贬黜。

    但他后来也加了一句,此事与皇家无关,都是他失职之过,那些制造流言中伤皇家之人,居心叵测,朝廷必得严加查访。将那等小人绳之以法。

    别地大臣听了他地话,大部分的人都心中有数,没有表达意见,但有人却质疑他欺君,其中又以都察院的御史为,认为他是在包庇真凶。桐英一一辩驳,他深知对方不可能有真凭实据,别说没有人能证明太子的确做了这件事。小于的遗体也已经被送回乡安葬了,就算开棺验尸,也看不出痕迹来,所以真要查起来,也不可能会查出真相的。

    皇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某个气得失态的御史赶出殿外。下朝后,桐英听到有人暗中催促他,暗叹一声,便到乾清宫外求见。

    可当他跪在院中求见时。却意外地遇到了经过地太子。太子一脸遗憾地劝他日后要待人宽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桐英一边听,一边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咬紧牙关。没有出言不逊。

    皇帝没有见他,只是让他先回家去。他接着去了銮仪卫,面对属下的疑问,他一声不吭,默默地收拾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便回了贝子府。桐英与淑宁两人就这样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去。静静等待着圣旨的来临。果然,两天后,皇帝下旨。以桐英御下过严,致使属下自尽身亡,又延误请罪等为由,撤掉銮仪使的职位,爵位降为不八八分辅国公,罚俸一年。

    听到消息时,淑宁松了一口气,但桐英却有些漠然。简亲王府那边自从他上了折子以后,已经派人来责过他“妇人之仁”,除了说明实格不再往贝子府来玩以外,倒也没再说什么。

    但旨意下来后,先变化的是府中的人员。因为爵位不入八分,所以有许多人都要离开。先是罗公公和小澜子。前者仍旧板着脸,道:“爷和夫人放心,老奴不是不知感恩之人。爷虽然一时失意,但总有重新扬眉吐气的一天。老奴只是暂时回内务府去,过两年退下来,仍旧回来侍候主子,还望爷和夫人别嫌弃老奴。”

    淑宁笑了,拿过一个包袱递给他道:“好歹宾主一场,别推辞,受了我们地连累,你们回内务府后,日子只怕不太好过,这些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小心意,千万收下。”

    罗公公接过包袱,知道里面有银子、衣服和药品等物,散出的药香,正好是自己平日用的那种,而且份量很足。他面上神情有了些变化,郑重地行礼谢过。

    小澜子却一直哭丧着脸,他年纪轻,此去不知会被调往哪个府里。淑宁便安慰道:“没事儿,你家里人还在我庄上不是?想捎什么话,只管告诉府里。”小澜子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又与菊香抱头哭了一场,方才随着罗公公离开了。后者经过前院时,还特地交待几个有孩子地管事:“好生看着那几个小崽子,别再让他们爬树了,仔细摔着。”其他人都一一向他们告别。

    接着离开的是石先生。他不知实情,听了外头的一些传言,以为桐英做了不道德的事,便要辞馆。桐英神色黯然,本是要答应的,但淑宁却劝石先生:“先生有别处可去,我们夫妇自不会拦着,只是五弟功课要紧,若先生愿意,我们夫妇愿举荐先生到王府执教。爷地好几位弟弟都是求学地年纪。先生博学正直,正好让他们聆听教导。”

    石先生想了想,答应了。毕竟做生不如做熟,只是可惜从此以后不能再教授勤勉懂事地郭小宝。

    冯侍卫与孙侍卫也相继离开,不过,前者因为要顾及老婆孩子和族人,害怕惹事上身,不敢再与桐英多作接触,后者却很瞧不起这种行为。他深知内情,颇为桐英抱屈,还道:“横竖我家老房子差不多要倒了,索性在附近水边买个好院子,有空再来看小公爷。爷可别嫌我烦啊。”

    桐英哑然失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有些感动。淑宁更是在旁边默默地想:“孙侍卫,你是大好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没了差事,桐英倒还清闲,每日看书画画,或是到城外跑马,只是偶尔喝些小酒,却渐渐喝得多起来。淑宁担心,劝了他两句,他便道:“没事儿,只是解解闷罢了,一天也就一两瓶。”淑宁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了。

    只是当他们回简亲王府请安时,却遇到很令人难过地事。继福晋不知是否知道真相,却一直话里带刺,伊尔根觉罗氏也帮着说话。更让人难过的,是桐英的几个弟弟,除了实格以外,其他人听了宗学里的传言,却又不知哪些靠谱,只因为桐英被贬,便出言讥笑。

    桐英面无表情,当淑宁忍不住要教训他们时,老六敬顺却道:“你以为你是谁?做了我嫂子,就能骂我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啊?”

    淑宁怒极,却被桐英拦住:“算了,小孩子知道什么?不过是被人宠坏了。”淑宁却道:“你休要拦我,这件事既然是王爷与世子叫你做的,他们就不该坐视你受这样的委屈。若连家人都这样对你,别人岂不是更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她径自去寻简亲王与世子,将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与敬顺等兄弟几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正色道:“王爷与世子都知道事情真相如何,既是父兄所托,桐英也听话照做了。但就算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家里人,至少不能坐视继福晋和弟弟们说桐英说三道四。王爷,世子,天地良心,你们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儿子和弟弟?”说到后来,她已经有些哽咽了,只是强忍着,不能在这两个人面前示弱。

    简亲王与世子各有反应。前者立马就把几个小儿子叫来大骂一顿,又责怪继福晋教子不严。而后者却冷冷地看了自己的侧福晋几眼,淡淡地道:“没事多照看孩子吧,乱跑什么?”伊尔根觉罗氏涨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

    但桐英事后却减少了回王府的次数,喝酒的数量也增多了。淑宁为此担心不已,却在这时,收到了娘家来的消息。

    张保被调任湖广学政,不日就要起程了。

    继续小花招……其实今天还要再多些的,来不及写了……难道要在元旦加更?)

二五一、破茧

    这桩大大出人意料的调令,却是这两年来直隶布政司衙门内部斗争的结果。那位有心接任布政使之位的参政道,希望能将张保挤下去,至少不能让他再添政绩。然而有李光地这么一位直隶巡抚在,他不敢做得太过分,免得把自己折在里头。

    但若凭本事的话,张保无论资历、人望、政绩与民政能力,都在他之上,加上现任布政使与衙门里的属官,大多与张保交好,他无从下手。正好遇上科考之年,他便想出这么个法子,以张保身为满人却是正经进士出身,担任学官能为朝廷和八旗读书人争光为由,让他的后台举荐张保出任一省学政。只要不是民政方面的官职,三年内张保都不能在这方面立功,也就不会引起别人的联想,动摇他的地位了。

    学政主管一省教育、学校、考试,向来是由进士出身的御史或六部侍郎、郎中担任的,多半是汉人,是个极清贵的职位。虽然品级与之前的官职相同,却能与总督、巡抚平行。湖广包括湖南湖北在内,是个大省,又不穷,做的又是主官,不受掣肘,照理说对张保而言是个美差,问题在于,他最擅长的农事与民政,却一点都用不上了。

    淑宁接到消息后,便拉着桐英一起回娘家问个清楚。

    张保与佟氏这时已经回到男爵府,只等留在保定的家人将剩下地行李运回来。再打点一下,便要准备南下了。

    淑宁知道行程这么急,有些吃惊,佟氏便道:“湖广离得远,我们要在八月前到达,才能赶上在院试前安顿下来。先走运河,中途再转6路,若五天内再不出。可就来不及了。”淑宁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默默接受了。不过,她更担心父亲会不会因为在这时候被调走而受到打击。

    对于被从擅长的职位上调开,此前所做的都成了为人作嫁,张保却不是太在乎:“这有什么?虽然开始是有些郁闷,但想想,我们又有机会外放了,多好啊。如今京中风波不断,连直隶也不清静。倒不如出去躲几年,如果能继续外放,就更好了。这几年在京中和直隶,哪有从前在外头过得自在?学政很好啊。既清且贵,又无人管我。在任所内四处转着,就当游山玩水了。”

    淑宁见父亲表现豁达,也稍稍放下了心,只是主管科考的官职。她总觉得很危险。电视里不是常演么?什么科考舞弊啦。什么贿赂考官啦,要是有某个官员不肯,还会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如果顺大流,一出事不但要被人骂死,还要被判流放或死刑。老爸这种软性子,却又有些小小的正直之心,会不会被人害了啊?

    于是她便吱吱唔唔地问:“如果……如果有人想在科考上作文章,比如用……不正当的手段中举之类的……阿玛会不会吃亏啊?”

    张保睁大了眼:“有人这样大胆么?虽说从前也听说过有地地方的举子功名来历有些不清不白,但我可是一省学政啊,我不准,谁敢让我吃亏?”

    桐英在旁边淡淡一笑,道:“不必太担心。六月里皇上才任命了新任湖广总督,就是郭,岳父大人应该听说过吧?他这个人向来清廉,又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如果真有人敢在科考上做假,只需知会他一声,他自会去对付那些人。”

    淑宁倒是隐约记得这个人,似乎是做御史的,脾气很耿直,有他在湖广坐镇,看来老爸真的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便高兴地道:“这个人似乎不错,说不定能跟阿玛交上朋友呢。”

    张保却摇头道:“罢了,他既是不惧权贵、刚正耿直的人,只怕会把我也当成权贵了呢。而且他在官场树敌甚多,做朋友就免了,我只需做好本份,他也不会为难我。”

    淑宁想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这时端宁插嘴道:“说起来湖广倒是个好地方,与四川、贵州都是相邻的,虽然四叔在成都,不能随意离开,但通信送东西倒是不成问题。周家伯父那里,说不定也能找到机会见面呢。。。我听说费老爷子就是长沙人,此番同去,倒能帮上不少忙。”

    真珍也在旁边道:“而且那里与广东相临,想必冬天也不会太冷,今年阿玛与额娘也能少受些冻了。”顿了顿,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只是……我听说那里的饭食偏辣……阿玛和额娘怎么吃得惯?”

    佟氏笑道:“傻孩子,我们自己带着厨子呢,怕什么?难道那里连锅碗都是辣地不成?”

    于是几个女人便在那里说起了吃饭穿衣住房出行等事,淑宁见家人对这番变故都不太在意,反而对外放的生活津津乐道,不由得放下了全部的担心,加入到讨论中来。

    待讨论初步有了成果,真珍与小刘氏离开去叫人置办路上用的东西时,张保才笑咪咪地对其他人说笑道:“我中进士都有二十多年了,想不到还有机会摆摆学官架子,让几百几千个举子叫我一声老师,想起来就叫人心中畅快啊。”

    淑宁听了好笑,贤宁凑过头去问:“阿玛,有那么多人叫你老师,那你不是比小宝哥学里地师傅都厉害?”张保重重点了点头:“那当然。若是我的学生里有人跑官学里当了先生,那你们以后就要叫我祖师爷了。”

    淑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叫了声“阿玛”,却被佟氏摆摆手拦住了:“他心里高兴得很呢。年纪越大,人却越活越小了,咱们屋里说话去。别理他。”

    淑宁应了,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桐英,只见他微笑着看贤宁与小宝围着张保说笑地情形,偶尔两个弟弟转头问他的意见,他也跟着应几句,倒是比在家时精神好些,才放心地转头跟母亲进房聊天。

    端宁也笑着看弟弟们胡闹。觉得过了,便轻轻斥几句,外加敲几下头。见桐英一直安静在坐在边上,知道他心情不好,便道:“我听说你近来有些沮丧,迷上了杯中物,是不是真地?”

    桐英淡淡一笑:“只是喝来解闷罢了,并不曾过量,你放心吧。”

    端宁摇头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喝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弄坏了身体,平白叫家里人担心。你那事儿我多少听说了些。也猜得出你难受些什么,其实这样地结果,对死者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做坏事地是别人,在背后搞鬼的也是别人。你何必把事情当成是自己的错?”

    桐英苦笑着没说话。张保听了。随口将两个孩子打离开,也正色对桐英道:“端宁这话不错。我虽在外头,对你地事不怎么清楚。但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做事有分寸、沉稳心善地孩子,把人骂死这种事你是做不出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多问。你只需记住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就行了。暂且安心在家休养些时日,读读书,写写字,练练骑射。觉得难受时,就多跟淑儿或家里人说说,别闷在心里。”

    端宁也道:“没错,要是你实在想喝酒,就来找我吧,这两年咱们聚得少了,差点忘了当初是兄弟呢。”

    桐英笑了:“你不是还有差事么?刚到了刑部,想必很忙吧?”端宁却摆手道:“早上手了,又没什么大案子,年底或许会忙些,如今却正好清闲。”

    桐英又笑了笑,想了想,应了声“好”,又对张保作了个揖:“多谢岳父大人。”

    淑宁在房中倾听外头的对话,微微笑了。佟氏轻声对她道:“最近过得如何?若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额娘说。”淑宁微笑道:“不要紧,闲话是有的,闲气也少不了,不过我都能应付。到哪儿都少不了三姑六婆,只要我站稳了,她们也奈何不了我。就是……”她顿了顿:“就是在王府那边,受的委屈大些。那些福晋和弟弟们,都是没良心的。桐英为了她们的闲话,很是难过。”

    佟氏冷哼一声:“这些王公之家,本就勾心斗角,哪有什么真情?何况又不是亲娘,弟弟们也是隔了肚皮的。.别理会他们就是。听说桐英最近酗酒?心情不好,放纵些不是不行,但总要有个度。你要劝着些。”

    淑宁点点头,又道:“阿玛额娘要远行,这一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你们出前,我就住回娘家来吧。”古代交通不便,这一分开,可能要三年后才能再见面了。虽说父母在保定时,也是隔几个月才回京一趟,但通信和送东西都十分方便,跟分隔两地三年是不能比的。更何况,湖广一带并未通邮,要通信,只能经由邮路寄到离两湖最近地通邮点,再由家人去取。

    佟氏高兴地答应了,但又有些担心:“那桐英怎么办?”

    “一起来住。”淑宁道,“在这里他顾及礼数,也不会多喝。换换心情也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淑宁都和桐英一起住在娘家,陪着父母亲人。张保与佟氏此番赴任,因舍不得孩子,商量过后决定带贤宁同去。贤宁虽舍不得哥哥姐姐们,但能到新地方去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便整日在长辈与兄姐们面前撒娇,又或拉着小宝和明瑞说些什么捎东西写信地话。小宝有些羡慕,但看到母亲,便不再多想了。

    第四天早上,张保与佟氏带着小儿子,以及二三十个家人,启程南下湖广。临走前,佟氏托小刘氏多照顾端宁夫妻俩,小刘氏道:“姐姐放心吧,几个孩子虽然年轻,都是聪明能干的,用不着我提点,我只需要在旁边帮衬些就是了。你们安心上路,记得常送信回来。”

    佟氏点点头,又对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以及孙子和义子嘱咐了许多话。张保则与两个兄长依依惜别。直到太阳升上头顶了。他们才正式上路。

    待送走了父母小弟,告别了娘家人,淑宁回头对桐英微笑道:“咱们回家吧?”桐英看着她地笑容,也淡淡地笑了:“好。”

    自那以后,桐英果然喝酒喝得少了,不过端宁变得经常来他们家,还每次都要陪桐英喝酒。淑宁每每要为他们安排下酒菜和醒酒茶,有时候听着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不禁为其中某些话感到好笑。只是当她送走兄长,扶着丈夫回房休息时,看着他眉间的郁色,隐隐有些心酸。

    桐英很少出门,但淑宁却不能这样做。她仍要定期往简亲王府请安,免得有人攻击桐英不孝。有时候,简亲王或继福晋那边了话,她还必须陪“婆婆”和嫂子去赴某些宴会。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面对他人恶意时手足无措的新媳妇了,应对那些或是好奇、或是嘲讽地话时。基本能做到不动声色。其实在京中地宗室圈子,大都是人精,知道皇帝不想让那件丑事继续传开去,自然不会公开提及。只当是心照不宣。因此淑宁地日子并不算难过。不过,总有些人怀着某些目的,会在她面前提及。

    比如在某个宴会上,便有一位女眷主动对淑宁道:“那件事你们真是受委屈了,我们一家都替桐英侄儿不平。太子那般对他。真是太过分了。如果有人对你说什么闲话。只管来告诉婶娘。婶娘替你做主。”

    淑宁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有些陌生的女人真地是好意,仔细认了认,隐约记起新年大朝时。这位夫人似乎与大福晋十分亲近,一路跟着与人说话。她心中一凛,微笑道:“多谢婶娘好意,只是……侄儿媳妇不太明白婶娘的话。桐英降爵,是因为有失职之处,他如今正在家反省。可这跟太子爷有什么关系?”

    那女眷僵了僵,忽然笑着拍了她一下:“哎呀,不就是那件事么?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淑宁笑了笑:“侄儿媳妇真不知道,请婶娘告诉我吧。”

    那女眷轻咳两声,左右看看,讪讪地收回了手。淑宁以为事情就算完了,却听到旁边有另一位女眷凑过来笑道:“其实婶娘也是一番好意罢了。弟妹何必这么小心?我们可是真心想帮你们。”

    淑宁笑笑:“多谢多谢。不过男人在外头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平日里也只是料理家务,照顾爷的身体罢了。这些朝廷大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婶娘和嫂子说是不是?”

    两个女眷都觉得甚是无趣,随便说了几句,便想要回座去了。淑宁微微松了口气,却听到临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装什么装呀?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天说自个儿男人怎么宠自己,其实他是更好男色吧?怪不得不肯纳妾呢。”却是娜丹珠。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盯着娜丹珠与淑宁瞧了几眼,却又很有默契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重新聊起来。

    淑宁咪了咪眼:很好,我本来不想与你计较,但既然你要找死,就别怪我了。

    于是她转过头微笑着对娜丹珠道:“弟妹说的什么话?需知咱们身为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自当谨言慎行,仪止端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要心里有数才是。即便本身才德不足,也要时时记得谨慎二字。绝不能学那市井村妇,口出秽言,却仍不自知。”

    娜丹珠气得涨红了脸:“你说我是市井村妇?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淑宁仍旧微笑道:“弟妹身为科尔沁贵女,与寻常闺秀不同,就当更注重自身言行才是。我曾听说科尔沁地姑娘高贵、诚实、坦率,是象珠宝一样珍贵的好女子,还请弟妹牢记自己的家乡,别辜负了科尔沁的荣光。”

    娜丹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淑宁犹自微笑着,扫了周围众人一眼,缓缓拿起酒杯,喝了

    过了两天,她去探望絮絮,回到贝子府时,却有些意外地看到几个家人拿着锤子铁锨等物往后院走。找了个人来问,才知道桐英下令要拆掉后院正殿,吃了一惊,忙去问是怎么回事。

    桐英淡淡地道:“今儿子另搬,只好让人拆掉后殿。免得再有人生事了。”

    淑宁气愤地道:“这府当初是你立了军功,皇上御赐的,不是内务府分派,那些人任什么说这样的话?”想起前两天宴会上的事,便道:“是不是有人气你坏了他们的事,所以趁机报复?”

    桐英却道:“是不是都没关系了。反正这里只是用来存放东西地,并没有正经用处。空院子还有呢,把东西移走,拆了干净。”

    淑宁欲言又止。想了想,叹道:“好吧,就依你。不过家里要动土,咱们住着也是个吵。不如到外头走走吧。就说是去巡视产业。”

    桐英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往宗人府那边报备了一声,又往简亲王府与淑宁娘家打过招呼后,淑宁打几个人去几个庄子处报信,便与桐英一起出了。

    他们这一行只有三辆马车。十来个人。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从德胜门出后。桐英却改了主意,不想到昌平去,于是一行人转而绕过城墙往南走。一路慢行。仿佛是游山玩水似地。桐英骑着马,有时会自行跑出老远,才回到马车边上来。第一天晚上,就在简亲王府在宛平地庄子上过夜。

    他们一天只走二三十里,连午饭都是在外头野餐解决地。第二天落脚在良乡男爵府的庄子,第三天才到了房山别院。

    长贵早已让人打扫好淑宁从前住地院子,但桐英想念枕霞阁,淑宁便陪他住在那里。这时已是秋天,园中景致略有些凋零,但荷花未曾败完,桂花菊花却又已是开放的时候,闻着花香,吃着池塘里、小湖中出产的新鲜鱼儿和鲜藕,偶尔双双在田间漫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他们甚至还步行爬山去游览各大佛寺,不仅仅是石经山与云居寺,连圣莲山、妙峰山都去了,有时便在山中借宿,虽然冷些,看着葱葱郁郁的山景,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桐英重新执起了画笔,为别院园中的花朵画小品,有时也画画山水。当淑宁看到他的大片墨荷时,忽然想起王寅曾在信中提过的话,便与桐英商量了,往拒马河小庄去住几日。

    拒马河小庄地宅子,只是寻常三进院子。当初淑宁设计了,前院要大些,王寅夫妇和几个小管事住在这里,可以处理日常事务。正院才是淑宁与桐英住的,后院是库房,存放收来的粮食与农具等物。至于牲口棚却是没有,淑宁让人在附近找了块地,搭了个院子,专为所有佃户饲养牲口。

    他们此来并没有让太多人知晓,所以许多佃户都不知道每日在他们田边上与他们搭话的那对年轻夫妇是谁,小孩子也不知道给他们买冰糖葫芦地好心哥哥是哪里来的。桐英每日在乡间住着,与这些纯朴的人们交谈,心情渐渐好起来。

    桐英郁色渐消,的画倒是画得越来越好了,有时还会一时兴起,题些诗词什么的。淑宁对他写地东西很留意。

    刚来时,他曾在一幅画上题了:“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蔬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淑宁知道他心中仍有些不甘,虽然有些难过,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每日陪着他四处去散

    虽然荷塘景致不如夏天时好,却也是难得。拒马河风景秀丽,夫妻俩划着小舟在水面上经过,伸手去感受一下河水地冷意,也觉得与在京中自家花园里地湖水很不一样。

    一日桐英一时兴起,想要游完整个十渡,淑宁便去找人寻了艘游船来,陪着他玩了两天,中途偶尔遇见岸边草地上,野花可爱,两人又下船到岸上消磨了些时候。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天气渐渐冷了,桐英已经开始画起院中的一株早梅。淑宁在收拾他的画作时,忽然看到一幅字,上面同样题了一:“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锦,朝露。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当时共客长安,似二6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她心中有些惊喜,知道桐英已经放下了,看着他专心画画地模样,眼睛忍不住模糊起来。

    桐英画完最后一笔,仔细看看,叹道:“天冷了,彩墨都有些化不开呢。咱们明日回京去吧,出来得够久了。”

    淑宁轻轻应了一声,便出去叫人收拾行李了。桐英看着自己刚画好的画,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回到京城中,先便是到简亲王府请安。简亲王看了儿子几眼,叹道:“回来就好,正好,宫里指婚给老三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小定那天要摆酒,你帮着招呼客人吧。”

    淑宁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桐英,桐英却应了下来,神色间并没有勉强之处。

    待走得远了,淑宁问起那要不要紧时,桐英道:“你真当我是玻璃做的啊?我也消沉得够久了,再不振作起来,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放心吧。”

    他灿然一笑,拉起淑宁的手,往前走去。

    注1:沁园春,辛弃疾作,有“虽有心退隐,然而壮志未酬,于心不甘”的意思。)

    注2:沁园春,苏轼作,表示自己怀才不遇之下,决心要避开政治斗争的漩涡,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姑且保全身体,悠闲度日。)

二五二、闲人

    桐英重新面对他人时,又渐渐恢复了当初开朗坦荡的样子,即便有人试探、嘲讽或挑拨,他也四两拨千斤地混过去了。不过比起从前,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的小家中,除了五日一回去简亲王府请安,连父兄也见得比往日少了。

    或许是心中有愧,加上听说桐英的国公府中人手有所减少,内务总管更是离开了,简亲王便示意长子拨些人手过去。其中为的林吉安,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使了许多法子,才抢到这个差事,却是冲着内务总管的位子来的。

    桐英一听说,心中便有数了,只是家务向来是淑宁管着,便交由妻子处理。淑宁见是简亲王府派过来的人,怕当中有什么纠葛,就拉了桐英一起去看。

    八男四女的仆役,除了林吉安和四个护院外,其他大都是寻常仆人,不过都行止有度,看得出是受过训练的。但最让人吃惊的,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说是丫环,看她们的容貌举止,却一点都不象是来做活的。

    淑宁打量了她们几眼,向桐英挑了挑眉。桐英白了她一眼,便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别跟我说是来做粗活的。”

    林吉安要向新主人卖好,便颠颠地跑上来笑道:“回二爷的话,她们都是南边产业的管事孝敬上来的,一共四个,光二爷这边就来了俩。左边这个叫黄莺儿。是蜀地佳人,从小儿在戏班子长大,最会唱曲儿。右边那个叫忆君,是江南闺秀,正经地官家小姐,老子是个知府,去年犯事被砍了头,她才被没入官籍。不过还未接客就被赎出来了。她自小儿读书识字,弹个曲儿论个诗都不在话下。王爷和世子的意思,是想叫她们给二爷解解闷的。”顿了顿,迅补上两句:“二爷放心,文书都齐全,不会有什么不妥。”

    淑宁看他的作派不顺眼,只管去打量那两个女孩子。那位叫黄莺儿的,长相俏丽,一对凤眼灵动有神。虽然名叫黄莺,声音却没有那种鸟儿的宛转动听:“奴家虽然是在戏班子长大,唱的却是小生,让奴家唱娇滴滴的小曲。只怕爷和夫人听不入耳呢。”她不顾林吉安使地眼色,仍旧站在原地,一点都没有上去撒娇的打算。

    另一个叫忆君的,算不上很美,却有一种水般温柔的气质。举止也是斯斯文文的。俨然就是一位大家闺秀。她自从听了林吉安的话。便面带戚色,低头不语,脸上犹有泪痕。

    淑宁对她们倒没什么恶感。只是暂时摸不准她们的心思。经过这段时日的患难与共,她与桐英之间的感情大增,默契也比往日更深了,静静地端过茶碗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林吉安见状,吞了吞口水,微微缩回了脖子。

    桐英漫不经心地道:“解闷就用不着了,爷读书画画都受不得吵,有她们在反而静不下心来。她们若不懂针线打扫之类地活,就送回王府去吧。如今爷今非昔比,没闲钱养多余的人。”

    好主子,只要她们侍候了你就不是闲人了。林吉安心中腹诽着,嘴里却仍旧陪着小心:“二爷放心,黄莺儿自小学些花拳绣腿,有些力气,打扫的活都能做。那个忆君也懂针线活。绝不会是闲人。二爷就留下她们吧,好歹是王爷和世子的一番心意。”

    “哦?说起来她们容貌身段都不寻常,来做丫环会不会太委屈了?我阿玛和大哥有没有什么额外地交待啊?”桐英挑挑眉。

    林吉安忙道:“当然是丫环了,专门侍候二爷和夫人的丫环,二爷想要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罢还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唔。”桐英回头对淑宁笑了笑,“既然是丫环,就交给夫人吧,随便派些差事,免得她们游手好闲。。,。”淑宁笑了笑,道:“方才林管事不是已经说了么?黄莺儿就在外院做些粗活吧,这些事尹总管自会安排好。至于这位忆君姑娘,到针线房试一试,看手艺怎么样再说。”

    桐英点头同意了,林吉安却意外地瞪大了眼,心想这位夫人看着贤惠,实际上却似乎是个妒的,今天自己向二爷卖好,会不会得罪了她?

    然后他便听到淑宁说:“林管事初来乍到,府里的事都不清楚,就先跟着周管事料理些杂务,熟悉熟悉再说吧。”他顿时后悔不已,方才地话应该背着夫人说才是,看来得另想法子上位了。

    周管事正是淑宁地陪房周五福,为人老实,办事周全,在尹总管属下管着府中各处地花木,虽是肥差,却与内务总管的职责毫不相干。淑宁一开始便没打算让林吉安管内院,不是知根知底又绝对信得过的,她绝不会让外人进入自己地私人生活领域。

    待众人都退下后,淑宁便好笑地对桐英道:“小公爷,好艳福啊,瞧那两位美人,要娇俏泼辣的有娇俏泼辣,要温柔多才的有温柔多才,爷可别沉浸在温柔乡里出不来啊。”

    桐英有些哭笑不得:“我还心烦呢,你还取笑我?大哥弄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瞧这两个女子都有些来头,也不知道在王府那边连着谁呢。你多留意些,别让她们进得内院来。其他人也是,都安排在外院吧。”

    淑宁抿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么一来,我这妒名可就逃不掉了。你要怎么补偿我?”说话间眼波流传。桐英见了,摆出一副烦恼的样子:“怎么补偿呢?唔……有了,那就……这样补偿!”

    他边说边扑向淑宁。呵她痒痒,闹得她笑个不停,一个劲儿地求饶,直到外头传来菊香地声音:“爷,孙大人来了,在外头等呢。”方才停下来。

    淑宁一边喘着气,一边整理衣服头,哂道:“小孙总爱在这个时候来。是冲着咱家饭菜来的吧?方才王府那边送了几篓虾干,正好收拾出来,那炖好的牛腩就晚上再吃吧。”牛肉却正是孙鸣泽最爱吃的东西。

    桐英不由得大笑:“这个好,萝卜牛腩我也爱吃,别让他分了去。”然后边笑边出去了。

    到了前头客厅,却看到孙鸣泽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便拍了他一记,问他在看什么。孙鸣泽笑道:“方才过去两个美人,就多看了几眼。被其中一个瞪回来了,倒有些意思。她们是谁呀?”

    桐英笑道:“是王府那边才拨过来的丫头,怎么?你看中了?”

    孙鸣泽忙摆手否认,心想那样的美人怎么可能会是丫头?想必是候补的侍妾吧?桐英却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你看中了就跟我说。只要人家姑娘点头。我才不会拦着。”

    孙鸣泽眼珠子一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了指茶桌上地一个大荷叶包:“才从刘家铺子买来的酱牛肉,快马送来,还热着呢。桐爷。怎样?喝两杯?”

    桐英神色却有些古怪。想起方才妻子说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新来的几个仆役都在淑宁与桐英家里安顿下来,起初都还安份,日子久了。有些人就慢慢露出些恶习来,也有的人想往上爬,刻意巴结淑宁夫妻和管家。淑宁冷眼瞧着,敲打了其中几个,有两个情节恶劣些的,便让他们在前院公开受人唾骂,没多久便都老实了。

    那黄莺儿与忆君两个,都挺老实。虽然一个脾气烈些,不肯受气,一个天天都要哭上一轮,但看起来并没有非份之想。但她们虽安份,却有人不肯让她们轻松。

    秋宜与玲兰两人,自从同伴被嫁到昌平庄子上去后,便一直安份守己,指望日后能出头。但黄莺儿和忆君来了以后,容貌都胜过她们,后者人缘还很不错,针线也好,她们心思便有些复杂。其中玲兰妒恨心强些,总觉得她们碍了自己的道,便趁着到针线房去时,对忆君含沙射影地说些酸话,当中尤其把对方曾是官妓的事张扬得人尽皆知。忆君不想得罪人,便强自忍着,倒是旁的针线上人看不过眼,帮着还几句嘴,还通知了黄莺儿。后者赶过来与玲兰争吵,她伶牙俐齿,玲兰争不过,便讽刺她不守规矩,整天与客人调笑。黄莺儿哪里忍得住?结果两人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素馨赶来让人拉开,才把局面控制住。

    素馨事后对淑宁道:“那个玲兰和黄莺儿都不是好相与地,夫人想法子打了吧,尤其是玲兰,我瞧着她就不是个安份的,倒是秋宜那丫头还知道些分寸,晓得帮我去拉架。”

    淑宁想了想,笑道:“先放着吧,多给些活玲兰做,不许秋宜帮她,免得她整日闲着没事去招惹别人。黄莺儿那头,也让外院的人多安排些差事。倒是忆君这回受了委屈,我听说她本来就有些郁郁的,回头让冬青多去开解开解她吧。”

    素馨点点头,左右瞧瞧,问:“冬青呢?”淑宁道:“方才还在地,兴许是回房间去了。”素馨跳下炕,道:“我去找她。”却慌得淑宁连忙拦住,另叫了菊香去找冬青,回头对素馨道:“你糊涂了?!如今你可是双身子,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的?这几个月你本来该在家里好生养着才是,结果你到处乱跑不说,还去拉架,要是撞着怎么办?”

    素馨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闲不下来么。叫我什么都不干,整天在家待着,我一定会闷死的。我又没有亲自去拉架,是叫了旁人拦的。”

    淑宁叹道:“你走动走动倒没什么,无聊时去打听些八卦也行,就是行动间要小心些。”

    素馨胡乱应了,又问:“爷不在院里。可是又到江先生那边刻石头去了?”淑宁微笑着点点头:“近来似乎在学刻小篆呢。”

    桐英如今在家,不仅仅是画画读书练武,还对金石印章之类地东西起了兴趣。每日上午去江先生处学刻印,下午画画,晚上则陪妻子看账聊天,偶尔也出点主意。

    淑宁对他展新爱好是支持地,只是有一点:不能花太多钱。毕竟金石字贴书画古董这几样,都要花大钱才能收集到好东西。而他们家地财政状况。无法支持这种事。

    桐英爵位降了几等,本来俸银与禄米都是一千三百,如今只有五百,又少了二品官地俸禄与各种补贴,收入减了许多。三个庄子收成虽然还行,但因为前些日子桐英送了银子资助小于家的人,她又为了替桐英挽回些名声,顺便积些阴德,便将三个庄子的田租都减了一成。又添了送到护国寺去做善事地钱粮,接下来一年要罚俸,她只能精打细算些。

    所幸爵位降了,送礼的规格也要减两三成。今年送到宫中贺太后地寿礼,花费比往年少了,社交方面的支出也有所缩减,因此暂时不会生银钱上的问题。只要等到田租与店铺的收益都收上来,便能顺利度过了。

    桐英也知道家中的境况。因此只用寻常印石学刻印。连端宁听说了他的新爱好后。送来的一对青田石和一方荔枝冻,都收起来不肯动用。

    午饭过后,桐英陪妻子说话。提起今日在江先生处看到他穿了件新棉袍,有些眼熟,想起曾见冬青做过一件差不多样式的,便问了。江先生只说是托冬青帮着做的,并无其他,但桐英觉得似乎有些内情,便让淑宁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淑宁很是意外,冬青从来不做男子衣服,但想起素馨数月前曾说过地话,难道冬青喜欢的人就是江先生?可是江先生年纪已近四十,足可以做冬青的爹了!这就是素馨不看好的原因么?

    但她还是私下里去问了,冬青红着脸不肯说话,她与檀香两个好言好语地试探了半日,才得到了肯定地回答。冬青还道,她知道自己身份不足以匹配爷的老师,若他不嫌弃,情愿给他做妾。

    淑宁暗叹一声,便把事情告诉了桐英,桐英去和江先生说了,却很意外地听到江先生提出愿意正式娶冬青作填房。他对身份之类的并不在乎,还道:“我本在画馆里糊口度日,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承蒙小公爷青眼,在府上做个供奉,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冬青姑娘温柔贤惠,又不嫌弃我年纪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件婚事便就此定下了。淑宁将冬青的卖身契还给了她,销了她地奴籍,又替她准备嫁妆,而桐英那边,也说这是难得地喜事,要好好庆贺一番,特地吩咐人去操办,一应用品都不能轻忽。西一院那边,如今只有江先生住着,索性改成了新房。

    桐英与淑宁在前往简亲王府请安时,还顺道捎了贴子给石先生,当初两位先生同住一院,交情不错,江先生娶妻,自然要请石先生去喝一杯。

    向简亲王请过安后,简亲王对淑宁道:“老三准备娶亲,他住地院子要翻新,福晋和你嫂子她们都在商量呢,你也去听听,出个主意吧。“淑宁应了,看了桐英一眼,退了出去。

    桐英仍旧笑着与父兄聊天,但与往日相比,只要别人不问,他就不再主动提什么建议了。简亲王没觉有什么不妥,但世子雅尔江阿却有些知觉,看了弟弟几眼,心中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淑宁来到内院正堂,继福晋与瓜尔佳氏正在争吵着什么,见她来了才暂且停下,但过后仍夹枪带棒的。淑宁仔细听了一会儿,又私下问了郭福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初简亲王南下时,有一个宠爱的庶福晋,也姓瓜尔佳,正是待产,便没有随行。如今她已经生下了一个男孩,满月了,却还很瘦弱,便写了信来求王爷接她母子进京休养,因为奉天城地冬天太冷,孩子要是受不得,可能会夭折。

    继福晋好不容易摆脱她。怎么肯答应?只说路上辛苦,有个万一就不好了,等开春后天气暖和了再南下不迟。

    瓜尔佳氏虽与那位庶福晋没什么关系,却质疑继福晋地用意,话里话外都带了刺,暗示继福晋是想让新生儿和产妇都熬不过冬天才不许人南下的。

    两边又吵了起来,反倒把原来的议题给忘了,最后好不容易才由郭福晋作主。定下了阿扎兰院子翻新的方案,只是为了银子的事,又拖了下来。

    淑宁在回去的路上把事情告诉了桐英,桐英很是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弟弟担心,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容易心软了?横竖他们都不是我的同胞兄弟,长大了也未必与我亲近。”

    淑宁微笑着摇头道:“稚子无辜,刚出生地小孩子有什么错?虽然不是同母,但也是亲兄弟,你关心是很正常的。若你对他们无情。就不是我所喜欢的桐英哥了。”

    桐英轻咳两声,掉过头去,耳根却有些红。

    江先生与冬青的婚礼很快就举行了,桐英特地为他们摆了十桌酒。让府中上下人等都来恭贺,淑宁娘家那边也有礼送来,真珍还特地带了与她交好的几个丫环来吃喜酒。

    冬青穿上大红喜服,打扮得如同花儿一样漂亮。她生性温柔敦厚,脾气又好。在府里丫环当中很有人缘。人人都为她觅得良人而高兴。看到冬青风光出嫁。许多人都艳羡不已,秋宜在人群中看着众人向她庆贺,改口叫江大奶奶。心中若有所思。

    孙鸣泽作为客人,也来喝喜酒,还与众人一起灌新郎官。转头望见桐英,便丢下酒壶来打招呼,还笑道:“瞧这热闹的样子,我也有些心痒痒的,想娶媳妇儿了。”

    桐英哂道:“你若想,还怕娶不到么?我看你就是怕受约束罢了。整天到我家里调戏丫环,还好意思说这话?”孙鸣泽笑嘻嘻地说:“怎么会是调戏呢?我可是真心的,桐爷,要不,你把那丫头送给我吧。”

    桐英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只要你能让那丫头自个儿点头,我就作主把她许你,如何?”

    孙鸣泽摸摸鼻子,换了话题道:“桐爷如今在家,可曾听说朝廷上的大动静?陈大学士又开始闹了,这回是盐商,说要把纲盐法改成什么票盐法,不再让江南地盐商们垄断食盐买卖。乖乖,他也算憋得久了,闹翻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杀这一

    桐英却举起酒杯拦住他:“我一个闲人才不管这些。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喝酒吧。”孙鸣泽笑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陪他喝起来。

    陈良本这些日子再上奏折,目标直指江南盐商,让许多人都大感意外。有的人认为,他年纪已经有五十岁了,大概是想着多做些事,好争个青史留名。也有人认为他是不甘心让大盐商们继续逍遥,忍了几年,终于忍不住了。

    不管别人有什么想法,陈良本这次似乎表现得十分坚持,不管他人如何反对,都一一加以辩驳,再三在皇帝面前陈诉旧制地种种弊端。然而,他上次因漕运之事,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在盐商一事上,受影响的既得利益者更众,对他的攻击越厉害,连他早年所倡导的京旗回屯一事,也被人挖出来说道。

    那些人指责他身为汉人,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关外龙兴之地成了商家横行之所不说,还害得众多八旗贵族子弟在关外苦熬多年,若是能成材也就罢了,但自从奉天富裕起来后,回屯的八旗子弟日子越过越好,与京中地纨绔相比也没差多少了。若不是奉天提督周培公制止,只怕这些子弟会更不堪。这都是陈良本地错。

    这种说法一起,又有人攻击起他倡导地另一件事:将六部低品京官外派地方历练。说这种做法有损京官体面,又耗费了国库钱粮。

    一时间,朝上攻陈者众,皇帝见情况失控,连忙叫停。他细想过后,觉得陈良本的建议虽然不错,但反对者太多,暂时不能实行,要缓一缓再说。但他先前的提议都很好,京旗回屯也已有了成果,不能动摇。多年来已有上百位八旗子弟历练成材,被外派到地方任职了,如今在奉天胡闹地那些,都是后来才去的,没受过什么苦,只要将奉天某些不良行当清除掉,再让人好生敲打这些年轻人,问题不会太大。

    作为补偿,他将陈良本改任为文华殿大学士,又赐了不少东西,让别人不敢再咬着这个臣子不放。另外,他还要再从京中宗室与勋贵之家中,寻一批出身更好些的年轻子弟,让他们参加京旗回屯,好将所有反对声音都压下去。

    风声传出,许多人家都纷纷想办法躲避,不管怎样,奉天都比不上京城舒服,谁愿意去那里受苦?

    但桐英听到消息后,却眼中一亮。

    今儿胃痛,我明天再来回贴加精……)

二五三、脱壳(上)

    这时候淑宁正在娘家,张保与佟氏从湖广来信了,还送了些当地土产回来,真珍特地通知她也去领上一份。姑嫂俩一边看着小弟写来的信,一边笑个不停。

    让淑宁觉得奇怪的是,当她去大房请安时,大伯母那拉氏与大嫂李氏居然都不在,只有几个妾聚在一起说些闲话。问起她们的去向,那些妾却只知道是往雍王府去了。淑宁以为她们是去照顾病中的婉宁,心里还觉得疑惑,婉宁的病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么?上次回娘家时,还听那拉氏说起她已经可以出门走动了呢。

    问起真珍,真珍却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午前雍王府忽然来人相请,不过听那人说话的口气,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许是婉宁又闹别扭了吧?

    淑宁带着疑问回家,路上无意中瞧见外头的街景,忽然记起芳宁就住在附近,她已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过这位大姐了,见天色还早,便叫车夫驶往舒穆禄家去。但到了芳宁家胡同门口,却又犹豫了。上回见面时,舒穆禄太太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不欢迎自己。现在没事先打声招呼就过去,似乎有些唐突。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下车,却听到外头有个丫环来问是不是三姑奶奶来了,却原来是芳宁的丫头果儿。芳宁趁儿子睡觉时,到邻居家串门子,回家时正好瞧见淑宁一行人。认得其中几个随从,才遣了人来问地。见果真是淑宁,芳宁很高兴地请她进屋坐,又吩咐丫环们倒茶上点心,丝毫没有不欢迎的意思。

    淑宁小心地探问过,知道舒穆禄太太今日回了娘家,才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老人家信佛,心地良善。又不知内情,才会误会了桐英,连带的对她也有些不满罢了。她原本担心老太太若在家,芳宁会尴尬,如今却是正好。

    晨晨与冉冉两个睡醒了,被**抱了来见姨母。两个孩子都长得挺壮实,一个虎头虎脑的,另一个却很会撒娇,淑宁逗了他们一会儿。觉得他俩越来越可爱了,心里想起更加可爱的明哥儿,忽然有了个念头,觉得生个孩子也不错。

    芳宁将儿子一一抱到炕上。让他们自己玩,然后拿了几本册子出来,对淑宁笑道:“三妹妹来得正好。下个月孩子过生日,我想着要给他们各做一件衣裳,上头要绣的花样。怎么也定不下来。三妹妹的针线活在姐妹们当中向来是最好的。不如帮我参详参详吧?”

    淑宁笑着答应了。拿过册子与芳宁一起商量起来。刚选定两个花样,她无意中抬头看见冉冉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册子上地图案瞧。便哄他道:“冉冉喜欢哪一个呀?”

    冉冉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把扑到册子上去,小手刚好按在喜鹊的图案上,不停地拍打着。。ap.。淑宁笑了:“原来你喜欢这个呀,那就选这个好了。”芳宁笑着抱过晨晨,也问起他的意思。结果晨晨选的却是老虎。

    淑宁看着芳宁让孩子选花样的情形,忽然想起了刚穿越过来不久时,佟氏为了烧一套玻璃器皿给四叔容保作结婚贺礼,也曾对着一叠图纸挑花样,当时她还出了主意。回想起当初在奉天的那段日子,虽然清贫些,却是她穿越后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回到家中时,她脑海里还充斥着过去的回忆,待醒过神来时,才现桐英正在屋里走来走去,似乎有什么烦恼。她出声问是怎么回事,桐英犹豫了半天,才问道:“淑儿,你想不想回奉天去?”

    淑宁有些意外,心想难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她才怀念过奉天的日子,桐英就问起这个问题来。

    等桐英说明了自己地想法,淑宁才知道原委,便道:“京旗回屯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娘家的六弟安宁,年纪也不小了,因为怕被选中,大伯父还特地托了人,给他找了个兰翎侍卫的差事。你想回奉天,我是赞成地,只是以你的爵位,似乎有些高?而且你家本就在奉天,即便回去,也算不上是历练吧?皇上会答应么?”

    桐英道:“皇上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不过我若出面,那就几乎可算是爵位最高的回屯之人了,对皇上也不是没有好处。如今在京里,虽然日子清闲,但总有人爱给我们添堵,闲话也没少过。王府那边,阿玛有大哥照料,身子骨也还康健,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不耐烦再去看继福晋她们的脸色,倒不如回奉天。老王府里地弟弟妹妹们,年纪都还小,府里也没个可以主事地人,谁知道底下地人会不会趁机欺负他们?我回去照应些,也能找些事做,岂不是更好?”

    淑宁心动了,能到外面过清静日子,她自然是愿意的。所谓回屯,她也有些了解,其实不是什么忙碌的差事。能够摆脱京中备受约束地生活,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日子,真叫人兴奋。不过兴奋过后,她又想起,父母如今都去了南边,若她要走,京中岂不是只剩下哥哥了?她实在是舍不得。

    桐英知道了她的想法,便索性带着她一起回男爵府,找端宁说起这件事。

    本来端宁是反对的,但想到妹妹妹夫近几个月受的委屈,也有些动摇了,想了半晌,才叹道:“罢了,你们暂时避开些也好。我听说自从你出事后,皇上出巡塞外和这回去永定河,都没带皇长子,只怕他们那边会借题挥。若皇上出了京,太子又要避嫌,你多半会吃亏的。奉天是咱们从小儿住惯的地方。总比陌生地方好,你人头又熟,去就去吧。”

    淑宁有些感动,忙握住了他地手,叫了声“哥哥”。--小--说--网端宁仍象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道:“其实我也想过离京外放,不过想的是敖汉、奈曼、扎鲁特蒙古诸部。只是顾念着你嫂子没去过关外。孩子又小,家里产业也要人照管,才打消了念头。没想到如今反而是你们先走一步了。”

    真珍在旁边听到,便笑说:“端哥,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不必顾虑太多。我听你说起关外的景致,也有些心动。等过两年孩子大些,小宝兄弟又能独当一面时,我陪你一起到蒙古去。如何?”

    端宁有些意外,但又有一丝感动,然而他还有别的担心:“家里的产业怎么办?若交给刘姨娘和小宝,我只担心别的叔伯们会插手。”

    真珍笑道:“这个也容易。家里有长福叔和二嫫照管,房山有长贵,生意上有顾管事和牛小三就够了,至于京中的几处房舍店铺,只需要按季收租子。不需多费心。况且我们也不是离得很远。这几个月我已比先前清闲许多。若你打定了主意,我便慢慢做些布置,即便我们不在。家里也不会出问题地。你只管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端宁握住妻子的手,感动地叫了声“珍妹”。不等真珍回话,桐英便先在旁边咳了两声,淑宁忍着笑意道:“哥哥嫂子,虽然有些煞风景,但我想说,如今要去关外的是我们,不是哥哥。”

    真珍脸刷一下红了,忙摔了端宁的手,自去抱着儿子低头喝茶。端宁轻咳两声,埋怨地看了妹妹一眼,又瞪了瞪桐英,方才坐下来,与他们商量起给父母写信的事。

    桐英与淑宁拿定了主意,便作起准备来。桐英先回简亲王府,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父兄。简亲王起初反对,但桐英说的也有道理,与其在京中闲置两年,不如到外头历练一下,添点资历,何况奉天本就是他们家的大本营,顺便还可以照顾一下老王府地几处产业。

    在说服父亲的过程中,兄长雅尔江阿帮了不少忙,似乎是因为觉得此前委屈了弟弟,才想着尽力帮他达成愿望。等简亲王终于点了头以后,桐英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对他笑了笑,算是将前事揭过。

    简亲王出面向皇帝提出了请求,没两天桐英就被皇帝召去。见面时,皇帝看了桐英半天,才道:“朕知道前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也知道你近来过得不容易。你老实告诉朕,心里有没有埋怨朕呀?”

    桐英正跪在地下,忙道:“奴才不敢。那件事本就是奴才的错,事前未能及时制止,事后又处置不当,才会导致流言四起,连累了太子和四阿哥地名声。皇上宽宏大量,不曾重罚,奴才惶恐,不知如何才能回报皇恩。日前听得外头人议论,得知皇上有些烦心处,虽然奴才什么也做不来,出一点力还是能做到的。请皇上让奴才去打这个头阵吧。”

    皇帝叹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桐英小心地起身,兢兢战战地应对了小半个时辰,方才退出御书房。

    看着外头耀眼的阳光,他暗暗松了口气。皇帝已经答应了,过几天就会有正式的旨意下来。考虑到他曾做过二品的武官,若叫他象别地回屯子弟一般从小管事做起,未免不象,皇帝便让他充当类似于监察地职务,与盛京将军苏努、奉天提督周培公一起,主管八旗子弟回屯后练兵地事宜。

    这却正中桐英下怀,他如今的想法与当初已经有很大差别了,这个职务有正事可做,却又不是最高负责人,甚至不是可以做决定的人,既不显眼又不招人妒,真真是好差事。

    他回家一把事情对淑宁说了,小两口便高兴地乐了一回,然后商量了一天,便开始分头做起准备来。

    淑宁要决定同行地仆役。素馨正怀孕,是不可能跟着走的,而且京城的府第毕竟是根基,留个亲信之人也好。周五福年纪大了,不想到北边去,于是她便让他全家留下,只把周昌与牛小四两家带上。

    正在想还要带哪些人时。孙鸣泽找上门来了。他听说了桐英夫妻要离开地事,便先一步找到桐英,明言已经获得黄莺儿的肯,请他将黄莺儿许给自己为妾。桐英叫人问过黄莺儿,知道是真的,便答应了,还送了一份重礼相贺,又让妻子为黄莺儿备些妆奁。

    淑宁听说黄莺儿是去做妾。心中暗叹,但她也知道以黄莺儿的身份,即便不是奴籍,也是优伶出身,不可能成为武官孙鸣泽的正妻。不过孙鸣泽尚未成家,人品也好,想必会好好待她的。

    只是黄莺儿来向她谢恩时,却出人意料地问了一件事:“请问夫人,爷和夫人要去北边。会不会带上忆君?“

    淑宁有些诧异地道:“奉天苦寒,以忆君的状况,只怕不合适吧?”黄莺儿便郑重跪下道:“夫人,奴婢感谢爷和夫人的恩典。但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若夫人不打算带忆君同去,还请夫人为她也寻一个好人家吧。她那样地容貌,那样的脾性,没有主人在上头压着,我又不在。她定会被人欺负死的。倒不如先替她找个可以依靠的人。”

    淑宁想了想。道:“你虽说得有理。但一时之间,我又能找谁家去?不如你去问问,若她看上府中的什么人。我便替她做主,若是外头的,也可以帮忙,只是需得事先说清楚,她不可能恢复成良民,因此要嫁到外面好点的人家,多半是要做小的,我只担心她照样会受人欺负呢。”

    黄莺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那该怎么办?她可是正经官家小姐,知书识字的,总不能叫她嫁给贩夫走卒吧?”

    淑宁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道:“我倒有这么个人选,人品才貌都是配地,身份也差不多,人还有本事,我叫了来你们见见如何?”

    她想到的便是顾全生,他与忆君一样是官家子女,一样是父亲犯事后没入官籍,不得不终身为奴,说不定会有共同语言。

    等顾全生来了,与那忆君一见面说话,淑宁才知道他们原来是故人。忆君本姓姜,当年顾全生甚至还曾经是她姐姐的爱慕者之一,不过堂堂知府千金,哪里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知县之子?只是后来姜家出事,忆君地姐姐被夫家一纸休书赶回娘家,从此断绝了关系,她姐姐不堪受辱,便抹了脖子。

    顾全生知道故人的妹妹落得如此田地,感叹不已,主动提出要照顾她,但姜忆君却有些犹豫。淑宁没功夫看他们磨唧,便作主将忆君调到拒马河小庄那边。那里虽离房山还有些距离,但比京城近得多。顾全生常常为了生意在外头奔走,“顺道”去看看故人也很正常,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相处得怎么样了。淑宁特地告诉了真珍和尹总管,只要他们愿意,便给他们办喜事。

    这时,桐英则特地请了江先生到书房来,将自己夫妻要回奉天的事告诉了他,问他有什么打算,若想继续留下,一切待遇不变,有任何需要只管去找管家,若想离开,自己也会赠银相送。

    江先生考虑过后,决定要回老家去。他家在易县,离京城不远,用这几年的积蓄买几十亩地,再开一家小书画铺子,安然度日也好。桐英听了他的回答,便托兄长写信,给江先生带在身上,若地方官差为难他,便把信拿出来给县令看,还赠了他三百两银子,又派人送他回乡。江先生郑重谢过了。

    冬青临行前,拉着淑宁与其他丫环们大哭一场,淑宁与她约定了要常通信,方才劝她止了泪,然后素馨檀香她们便拉着她到耳房里,姐妹们说些私房话。淑宁笑了笑,正要回屋去寻几样饰给冬青做念想,却冷不防看到秋宜进了屋,跪在她面前,道:“夫人,奴婢斗胆,求夫人带奴婢一起走吧。”

    淑宁被她突然地动作吓了一跳,忙叫她起来,又问:“为什么这么想?奉天可没京城里舒服,我记得你最怕冷了。”她从没想过要带上她们,只要留她们在京中待几年,等她们年纪到了,尹总管自会安排她们地婚配。

    秋宜挣扎着不肯起来,还道:“求夫人答应吧。若夫人不放心,奴婢情愿嫁了人再去。只要嫁地是同去的人就行了。”

    想不到要分成两章写……今天胃痛继续中,请原谅我吧……)

二五四、脱壳(下)

    淑宁愕然,脑中飞快地回想起同去的男仆中未婚的人,有些了悟:“你是指天阳么?其他的不是已经成了家就是年纪比你小,虽然还有两三个护卫,但以你的脾性,大概会嫌他们粗鲁吧?”

    秋宜脸色通红,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淑宁叹了口气,道:“可惜天阳已经有了意中人,这回也是要同去的,爷正打算让他明年办喜事呢。”天阳喜欢的是个粗使丫头,性情纯朴,早在简王府里便在桐英院中当差了。

    秋宜脸上一白,咬了咬唇,眼光中微微带了些懊恼,边在心中盘算着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边道:“那……那……奴婢还是要求夫人开恩,哪怕是做粗活也行,求夫人带奴婢去吧,奴婢不想被随便配人。”

    淑宁这下也大致明白了,其实大户人家里有些头脸的丫环,大都有这种想法,宁愿给主人家做小,受人闲气,或是终身不嫁,也比配小子强,生怕再也过不上嫁人前的好日子。秋宜大概是因为看到几个丫头都有了不错的去处,有些心动吧?反正成为桐英妾室的可能性很小,与其连同其他丫环一起被随便配人,倒不如跟在主人家身边,还有机会遇到好对象,即使不能象冬青那样嫁入良家作小地主婆,或是象黄莺儿那般成为官员妾室,至少也可以嫁个有头脸的管事,象素馨一样做管家娘子。

    既然秋宜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倒不好漠视她地想法,其实她只是要想追求更好的生活罢了,只要她不招惹桐英,自己是不会反对的。

    淑宁也曾想过两个陪嫁大丫头先后嫁人,都不能随行北上,只剩檀香菊香两个似乎有些少。不过她很快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就只有一个丫环,就算回到京城后当大小姐,也仅有两个丫环随身侍候。那时从不会觉得人手不足,难道真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么?既然要过清静日子,两个人已经足够了,何况还有打杂的丫环媳妇子。

    不过现在加上一个秋宜,也问题不大就是了。淑宁想了想,便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硬心肠的人,回头跟爷商量一下。若他不反对,便让你同去吧。只是你需得心里有数,可能真的会让你打杂。”

    秋宜眼中一亮,又要磕头。幸而淑宁坚决拦住了,方才把她打掉。

    淑宁后来对桐英提起送了饰和衣料给冬青时,便把秋宜的请求告诉了他。桐英略一沉吟,道:“那也无妨,阿玛南下带了许多侍候的人来。奉天老王府那边人手有些不足。听说尤其缺丫环。到时候让她留在府里当差就是了。那边未娶妻地人也多,几个护卫都是不错的。”

    淑宁应了,又问:“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年前出么?别人都是开春后才去的。”

    桐英笑道:“早些走好。过年时又是一堆繁文缛节,难道你不嫌烦?”淑宁想想也是,便笑着应了,又跟他商量起另一件事,那就是事先准备好年礼,等时候差不多了再由尹总管派送出去,免得到了奉天,要忙着安顿下来,没精力去准备,还要浪费运送的人力物力。

    桐英道:“这些事我也不是太明白,你拿主意就是,别忘了宫里、王府和你娘家三头要重些,至于交情一般的人家就不必送了,连几个皇子那里也免了吧。银子可够么?”

    淑宁微笑道:“够的,你别担心。我明白你的心思,横竖无事,不如咱们一起参详该采买些什么东西吧?”

    桐英点点头,两人便商量起来。

    对于桐英坚持要尽快出的想法,简亲王与雅尔江阿都不赞成,他们长住奉天,知道那里的冬天有多冷,何况离过年只有两个来月了。简亲王还道:“老三快要娶亲了,难道你连兄弟地喜酒都不喝就走么?”

    桐英答道:“他那新院子几天前才开工,今年哪里赶得及?等到房子修好,女家来量尺寸,再去打家俱,只怕明年开春还未必能完婚呢。若真等喝了喜酒再走,就要耽误差事了。公事要紧,阿玛不是常教我们,要公忠体国,勤于政事么?”

    简亲王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虽然不情愿,还是点头了。不过雅尔江阿却私下将弟弟拉到角落中,交给他几张银票,道:“这是哥哥的私房钱,你收下吧,到了奉天,还有许多花费呢,你如今日子过得不容易,身上多带些钱也是好的。。ap,。”

    桐英见那足有五六千两,本是要推地,但听了兄长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雅尔江阿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兴致勃勃地拉他去尝自己新近得的一坛六十年的女儿红。

    淑宁在娘家这边,说起自己月内就要出,端宁一听便皱了眉头,但先前已经同意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刘氏拉着淑宁又抹起了泪,淑宁只好柔声安慰她,又交待小宝要好好孝顺母亲、帮助兄嫂、照看侄儿。

    小宝一一应下了,犹豫了一下,趁着母亲要去下厨给姐姐做菜时,拉过淑宁小声道:“姐,前些天……我姑妈来找过我……”

    淑宁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他说地是从前地郭大姑,皱了皱眉:“他们又来了?是不是又想要钱?可别轻易答应,一但被缠上就没完了。”

    小宝点点头:“我知道,我没告诉娘,也让她少出门,免得被打扰。好像是表哥欠了赌债,家里没钱了,姑妈才找上门来地,一开口就说我是他们郭家地人。理当养活亲人。哼,谁是他们的亲人?!我这回虽然帮他们还了钱,但明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跟那赌坊地人说过了,若是他们再借钱给他赌,我是不会认的。我还把实格拉去作幌子,小王爷的名头果然很好用。”他偷笑。

    淑宁也笑了。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宝,叹道:“看来你真是长大了,已经知道该怎么处事,有你在,我也放心些。”不过她又转了严肃的表情,道:“只是你要记得,不能去做不好的事情,让你娘担心。实格他们若拉你去玩耍,你也该心里有数。什么能玩,什么不该沾。”虽然实格人品不错,但宗室子弟花天酒地是常事,可不能让小宝学坏了。

    小宝郑重点点头。立下了誓言。

    虽说桐英先前出公差是家常便饭,路上该带些什么行李,心里也有数,但这回是带着妻子仆人同行,又要待上几年。要准备地东西就多了。还要多备些银钱以防万一。

    除了几家近亲外。平日里相熟的人家,也要去告别。到巴尔图府上去时,絮絮哭了个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才被丈夫劝住了,淑宁与桐英几乎是落荒而逃。为了避嫌,桐英没到往日交好的几家皇子府去告别,但五阿哥却出人意料地不顾其他人反对,带着妻子到桐英家来送别。

    淑宁请了五福晋媛宁到内院说话,瞧他们夫妻之间相处的情形,虽然只是相敬如宾,算不上亲密,但看媛宁的神情并不在乎,她暗叹一声,没说什么,只是聊些闲话,回答了媛宁几个关于出行准备的问题。

    而桐英与五阿哥那边,却是一直沉默。良久,桐英才叹道:“你来做什么?别人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他先前弄那么一出,虽然许多人都知道他是背了黑锅的,但也有些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他真是恶人,加上皇帝下旨让他参与回屯,在外人看来与贬黜无异,人人都以为他圣眷不再,疏远都来不及。五阿哥这样大喇喇地上门作客,实在是显眼了些。

    五阿哥却冷哼一声,道:“我才不怕。我既看不上那些为了争权夺利就在暗里使手段陷害兄弟的家伙,也看不起做了错事不敢认却要别人背黑锅地人。我爱来就来,别人凭什么管我?!你救过我性命,又赠药给我治伤,我如果因为你一时落魄就把你踢到一边,成什么人了?!”

    桐英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径自走出门向外头查探一番,才回来道:“幸好没别人听见,不然传出去,你可落不了什么好。我其实没事,回奉天也轻松些,你不必为我打抱不平。”顿了顿,又道:“说到救命之恩,其实就是顺手拉了一把,算不得什么,至于药嘛……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那是谁弄来的。”

    五阿哥张张口,掉过头去不说话。桐英叹息一声,道:“一家子兄弟,有什么仇怨要记上几年?其实你心里知道,在那件事上他也有些冤枉。你其实早就不怪他了吧?却偏偏还要闹别扭。快些和好吧,别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直到离开,五阿哥都没有再开口提起这件事,桐英虽有些遗憾,但自己还有事要忙碌,就不再插手他们兄弟间的纠葛了。一路看中文网

    经过大半个月的准备,到了十一月中,行李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在出地前一天,到宫里磕过头,又在简亲王府吃过践别酒以后,桐英要到焦、王、冷三位老师处辞行,淑宁便回了娘家。

    最近为了赶在妹妹出行前多聚一聚,端宁总是带了妻儿到妹妹妹夫家中作客,常常还会捎上小刘氏母子。只是淑宁还想到娘家男爵府里走一走,跟二嫫他们这些老人说声再见。

    她刚来到大门口,却十分吃惊地看到前院停了好几辆马车,仆人们正忙着装行李,不知是谁要出行。叫了人来问,得知是那拉氏要到昌平去,更是摸不着头脑。与前来迎接的真珍打了招呼后,听说大伯父在家,便先往大房那边请安。

    晋保已经有些显老态了,鬓边含霜,得知侄女儿明日就要北上。便端端正正地道:“奉天乃我朝龙兴之地,回屯之事责任重大,更是立功地好机会。你们年纪轻轻,就被派了这个差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既然皇上如此信任侄女婿,你身为妻子,务必要劝导他好好办差,不要辜负了皇恩。知道么?”

    淑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乖乖应了是,但又转而问起了那拉氏出行的事。晋保面色一黑,便板着脸道:“只不过是年前事忙,有些累着了,她才打算到庄上住几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地。”然后随意说了几句话,便端起了茶碗。

    那拉氏早几年就没再管家了,先前回娘家和真珍作客时说起。都只说李氏在准备过年地事,那拉氏怎么会累着?更何况,他他拉家哪里有庄子在昌平?连那拉家都没有吧?如果只是住几天,为什么要用那么多马车?莫非是婉宁那边出了什么事?

    淑宁见晋保不愿多谈。也没再追问,只是出门后,正好遇见那拉氏。对方急着出门,只匆匆寒暄几句,嘱咐了些路上小心地话。便急急走了。李氏送她出门。回转时脸色铁青。勉强对淑宁笑笑,为婆婆的失礼道歉。

    淑宁趁机问起事情的缘由,李氏面上怒色一闪而过。接着深呼吸几次,便伸手拉着淑宁急走,直到进了她所住地桃院,又将所有丫环婆子赶出房去,关上房门,才重重坐在炕边,压低了声音喊道:“我快要忍不住了。三妹妹,我为什么那么命苦,偏偏摊上这么一个小姑子,出嫁前害得家里如此落魄就罢了,如今她嫁了人,还要连累娘家!”

    果然是婉宁出事了。淑宁忙问是怎么了,只见李氏闭上眼强忍泪水,好不容易平静了些,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她的病本来已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没什么精神罢了,整日缠着额娘去陪她。我见她病着,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原以为她真的安份了,结果……若不是我警醒,她只怕还会哄得额娘帮她逃走呢!”

    她抚了抚胸口,冷静了一下,才继续道:“上个月有一天她忽然在屋里拌了一跤,头磕在桌子角上,晕过去了。四福晋请了太医来瞧,说并没有大碍,可她就是不醒。四福晋怕她出事,特地派人请了额娘和我去,守到第二天早上,她才醒过来。原以为没事了,结果……她居然说自己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认得人,还张口就问,现在是哪一年,皇帝是谁!知道自己是四阿哥的庶福晋,她居然……”李氏紧紧拽着帕子,颤抖着道:“居然还说什么……为什么是老四,不是老八,哪怕是十三十四也成啊……我的天爷啊,她从前光是和四阿哥、五阿哥纠缠不清,就已经害得家里这般,如今还要再勾搭三位皇子,连十一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叫人知道了,我们家还怎么见人哪?!”

    她不停地流着泪,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哽咽得叫人听了难受。淑宁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等李氏哭声停了下来,她才干巴巴地问:“那……那后来怎样?四阿哥四福晋知不知道她说了这些话?”

    李氏哽咽着答道:“当时屋里就我和额娘在,可屋外头有人,她说话声音不小,只怕外头已经听到了。自那以后,她那院子便不能再随意进出,只有额娘可以去照看。四福晋只说,叫额娘将从前的事一件件地告诉她,叫她重新学起规矩来。可是……她从前记得人时,就已经够任性的了,如今却比先前还要不象话,一点规矩都没有,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饭时活象个饿死鬼,整天嚷着要出去逛……偏偏她如今不但人变了样,连嘴也甜得象是过了蜜,哄得额娘满心欢喜。今日雍王爷和福晋终于拿定主意,要送她到昌平地庄子上休养,额娘还怕她无人照顾,要去陪她……”

    淑宁睁大了眼,听着李氏的一字一句,心道:不会是她想的的那样吧?不知是婉宁失去了穿越后地记忆,还是又有新的穿越者进入了那个身体?从她醒来后说的话来看,似乎是后者地可能性大些。那原来的婉宁呢?穿回去了吗?还是又穿到了不知名地地方去?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不知该担心哪一个,是担心那不知所终地原婉宁的灵魂,还是现在的那个婉宁。按理说,只有婉宁地身体与她有血缘关系,要担心也该是担心这个,但与她相识多年地却又是那个婉宁的灵魂,如今新的那个,她压根儿就不认识。

    等到淑宁重新醒过神来。才听到李氏说:“……没放在身边抚养,所以偏宠些,可也不该丢下一大家子不管。我如今已是死了心了,只要照看好一家人就行……”她揩干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转头对淑宁道:“还请三妹妹别告诉人去,这事儿三弟妹和大妹妹那边都不知道。四阿哥和四福晋也是好心,没让声张,不然我们家就……”她说不下去了。

    淑宁点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人的。大嫂子也放宽心吧,还有这一大家子要靠你照应呢。”李氏默默点了点头,把话说出来后,她心情好些了。这位三妹妹嘴巴一向紧,明天又要离京了,也不怕会泄露消息。她还要打起精神来,有很多家务要料理呢。

    淑宁的心思被这件事占住,直到回槐院见到二嫫才暂时把它丢开。缠着她说了半日。端宁回来后。又说了许多话。直到将近傍晚,她才回家去。

    桐英出人意料地还未回来,淑宁一边重新清点要带的东西。一边回想着从李氏那边听到的消息。她曾有过冲动,想要告诉桐英,但后来想到,此事牵涉到婉宁的**,又事关穿越,还是不要提起地好,才把念头压下去。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她才猛然醒觉,用力敲了自己的头一下。烦恼那么多做什么?不管婉宁是失忆了还是又穿了,能在田庄过上清静日子,总比被软禁在王府里强。反正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事情上吧。

    这时檀香进屋问她可要开饭,她才现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了,见桐英还未回来,便交待先吃点点心,等桐英回来再吃晚饭。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桐英应该已经回来了才是啊?

    桐英其实很早就从几位老师家里离开了,只是在回内城时,意外地遇上了从前銮仪卫的旧部。他有些黯然,打算避开,对方却先打了招呼,他只好微笑着迎上去。

    那几个銮仪卫听说他要北上地事,都很是不舍,其中一个还道:“大人……您真要走么?从前都是我们不懂事,如今我们都知道了,您是为了我们好,什么时候……您能回銮仪卫里来,咱们还象从前一样跟您……”

    几个大汉都点头应是,桐英却淡淡一笑:“说的什么傻话?我的确是犯了错,受罚也应该,如今你们已经有了新的上司,可别在他们面前说这种话。”

    新上位的掌銮仪卫事大臣,并不是原先地热门人选,却是从内大臣中升上来地,而新任銮仪使,则是外省调回来地一个副将,听说人很严厉,銮仪卫的人先前在他手下轻松惯了,大概不太习惯吧。

    有一个人小声在旁边说了句:“大人,我们都知道了……你掏银子让小于家的人送灵返乡,还把他叔叔一家送走……幸亏他们走得早,有好几位兄弟……如今都吃了亏呢……”

    桐英神色一凛:“怎么回事?有人报复你们?”

    另一个人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回答:“也没什么,就是被派到偏僻地方去了……其实清静些也好。咱们这几个当初闹得凶地,如今都在打杂,其实我们本就是打杂的,反正替下咱们的也是自己的兄弟……”

    其他几个也跟着应和,桐英却听出了端倪,忍着怒气,道:“我如今却帮不上什么忙了,回头我会跟哥哥说一声,让他多照应照应你们。你们也谨慎些,从前的事都忘了吧,千万不要在人前提起,不然……”顿了顿,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只要不犯傻就行了,实在受不住,便相办法寻个外头的差事吧。”

    与旧下属们分别后,桐英心情有些不好,便慢慢骑着马踱回家去,却冷不防半路被人截住,他一见那人,便先怔了怔,只听得那人说:“四爷请您喝杯茶,歇一歇。”

    桐英叹息一声,下了马,随他走到一个偏僻的胡同里,有一间清幽的小茶馆,上书“老范茶室”四字。进了茶馆,他被带到一处雅间,房里的人回转身,果然是四阿哥。

    桐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一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一身儒雅,端着茶具茶叶过来,轻声问四阿哥:“还是老样子么?”四阿哥轻轻点头,那年青人便开始泡茶,动作优雅无比,沏好了两杯,奉到四阿哥与桐英面前,才轻声说了句:“请用。”然后退了出去。

    四阿哥拿起茶杯,淡淡笑道:“这位范老板手艺很好,你尝尝吧?”桐英看着他轻轻吹着热气,叹道:“你今日叫我来,不是为了喝茶的吧?”

    四阿哥顿了顿,放下茶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前些日子……谢谢你了,还有,五弟的事……”

    桐英轻笑:“有什么好谢的?五阿哥迟早会想通,而那件事……我不是为你认的。”

    四阿哥却摇头道:“若不是你,吃亏的就可能是我了。不管怎么说,你这份情我会谨记在心。可惜我如今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

    桐英摆摆手:“从小儿一块长大的情份,你说这话就生分了。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的,奉天是我自个儿提出要去的,你也不必这般婆婆妈妈。偷偷摸摸叫我来见面,要让人知道了,岂不又惹闲话?你只管做好自个儿的事吧,要真想帮忙,就替我照应照应銮仪卫的兄弟们,别让他们吃了亏。”

    四阿哥郑重点头:“放心。以后……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桐英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什么都不用说,你若真有心,日后得了势,给我安排个清闲的差事就行。”

    他抬头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时候不早了,老婆还在等我吃饭呢,你也早些回吧。”说罢将茶端起一口饮尽,吐了一口气:“果然是好茶。”然后转身便走了。四阿哥默默地目送他远去,半晌,才回头对那茶室老板道:“还请锦春兄替我寻几样好茶叶,预备年下送礼,我过几天会派人来取。”

    次日一大早,简亲王世子雅尔江阿与端宁都到了弟妹的家中送行。桐英与淑宁一行人,连人带行李共有六辆马车,外加二十来个骑马的随从,从德胜门出,往北面起行。

    这时已经临近腊月,越往北面,天气越冷。他们一路行的官道,遇到的行人也不多。由于比其他回屯的人要出得早,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他们便慢慢赶路。这一路足足走了十天。路上在驿馆里过夜时,桐英还去向过路进京的武官们打听奉天的情况,对现下奉天城内的局势也有了些了解。

    这一路,淑宁都与桐英一起窝在马车里,车厢中放了炉子,他们又穿得厚厚的,还各抱了一个手炉,一点都不觉得冷。淑宁兴致勃勃地和桐英聊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管是奉天,还是广州,越说越兴奋。

    随着他们一行越来越接近奉天城,淑宁也渐渐看到了久别的大片草原,虽然如今仍被风雪覆盖着,但那宽敞的大道,道旁高大的树木,来来往往的马车,以及星罗点布在原野中的农舍,记忆中的奉天渐渐清晰起来。

    当她看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奉天城门出现在眼前时,忽然鼻子一酸,几乎流下泪来。桐英转头向她灿然一笑,道:“咱们到家了。”

    年底结文看来是不可能了,明天结吧。我正犹豫,是写一大章,还是分两章更呢?话说,今天真真是创记录了……)

二五五、流水

    奉天老王府的人已经在城门口等他们了,王府的总管也已经叫人将桐英原本的住的院子收拾好。桐英与淑宁才进府安顿下来,府里的其他人便前来拜访。

    简亲王留在奉天的姬妾,只有三位庶福晋,李氏、嵩佳氏与瓜尔佳氏,还有一个姓乌孙氏的妾,年纪已经偏大了。几位庶福晋中,除了瓜尔佳氏还称得上年轻貌美,有些傲气外,李福晋与嵩佳氏两位都是谨慎小心不多话的人,前者与淑宁还是旧识。

    几位小阿哥,分别是年仅八岁的老十武格、六岁的老十一忠保和刚出生未有名的婴儿,后两者都是瓜尔佳氏所生。格格里头,年纪最大的是李氏所出的大格格毓瑛,已有十二三岁,但自幼体弱多病,看上去就跟十岁小女孩似的;另一位嵩佳氏所出的三格格毓容,也是个缅腆的小姑娘,只有六岁大小。

    这些孩子除了年纪大些的毓瑛和武格对桐英还有印象外,其他的不是忘了就是没见过他,因此都有些拘谨。淑宁瞧了有些心疼,对他们很亲切,不过一次半次的改变不了什么。桐英也不着急,毕竟时间有的是。

    他事先已经从简亲王处得到许可,过问老王府中的事务,现弟妹们冬天的用度都不太足,毓瑛身体不好,居然还得不到充足的炭火,他当时便了火。现任总管是继福晋地人。又是简亲王亲自任命的,他不好直接撤掉,但也剥夺了对方的财政大权,另交给可靠的老人,并罚了总管一笔银子。这些事,他都在第一时间写入信中,交给了回京报平安的人。

    淑宁也亲自过问弟妹与庶福晋们的吃穿用度,确保人人都能得到足够的衣食。连毓瑛的主治大夫也换了,另寻了城中有名望地医者来。

    那吃了挂落的总管起初还以银子不够为由推三推四,桐英便将兄长先前所赠的银两拿了些出来,交给二管家主理,那总管才觉得后悔。自从简亲王进京,老王府这边的用度就被大幅缩减,他们油水也少了,原想着绝不能让这位二爷抢走当家大权的,没想到居然得罪了财神爷。

    这一番动作下来。几位庶福晋与小阿哥小格格们的生活都有了改善,仆人们对他们也客气了,加上相处时日一长,他们现桐英淑宁都是待人亲切好相处的人。便对兄嫂日渐产生了依赖。

    淑宁已有好几年没过上那么清闲的腊月了,年礼早已了出去,王府中的事务又有人管,她只需要安顿好自己和桐英以及他们带来地人就可以了。除夕夜时,她与桐英商量过。摆了两桌酒。将所有庶福晋、小阿哥小格格们都请来。窝在炕上一边吃酒聊天,一边守岁,听着外头的烟火声。却是少见的热闹。

    庶福晋瓜尔佳氏推说要照看小儿子,早早就带着忠保走了,不顾孩子一脸渴望的神情。武格与毓容两个犹犹豫豫地,还是在二哥桐英地带领下去玩了一会儿烟火,高兴得大呼里,武格却不管那么多,径自去跟哥哥一起玩更“有趣”的烟火。

    淑宁看到毓瑛一脸羡慕地看着屋外的神情,心生怜意,便多挟了些菜给她,又拉着她说些闲话,让她心情渐渐好起来。

    虽然这一晚几个孩子等不到午夜便都睡着了,但第二天起来后,却都觉得前所未有的快活。。,。

    大年初一,淑宁与桐英要出门逛街去。耐不住几个小的磨了半日,终于答应了让武格、忠保和毓容三个跟着出门。淑宁细心地给他们每人派了一个随从跟着,除了随从身上带了一小包碎银外,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一百钱,以防看了喜欢地东西想买。几个孩子一听说可以买自己喜欢地小玩意,都欢呼起来,差点等不到兄嫂们动身,便要先走一步了。

    桐英与淑宁两个穿得厚厚地,走在大街上,享受着久违了的逛街乐趣,看着弟妹们在附近小店小摊上看热闹,心情十分愉快。奉天与京城不一样,贵族人家的女眷也常出门行走,因此他们并不算显眼。

    淑宁仔细打量着阔别十余年地奉天城,这里既让她熟悉,又有些陌生。城里多了许多房屋,也有了新的街道,有些过去常光顾的店铺已经换了老板和营生,有些街角玩耍的去处则变成了民居。一路行来,她现收容贫民与无家可归者的空屋增多了,每个街区都有免费的粥棚,因为过年,还给每人了两块肥肉。据说是盛京提督与奉天府尹恢复了旧例,秋冬时节在城镇等地接济贫民,因此这些年来饿死冻死的人都比往年少。

    不过公交马车与城外的车马站并未恢复,只是在容易塞车的街道上增加了差役维持秩序,有些象交通警察。但当淑宁看到有人驾驶着自家的大马车,沿着固定的线路招揽客人时,不禁起了个念头:这究竟算是私人营运的非法搭客小巴,还是可以搭乘多个客人的出租车呀?

    重新走在奉天的街道上,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过去所熟悉的奉天,还拉着桐英一一介绍。那个小面摊上卖的馄饨很好吃,她从前与朋友来过;那个街角的文具店,老板很亲切,她小时候买纸笔时,他还送了个面人给她;某处巷子里的山东馆子,老板娘曾在周家帮过厨,鸭血粉丝是一绝……桐英一直微笑着听她说,中途还常常插嘴,说那山东馆子的土豆饼曾是他的最爱,不过对面那家馆子的韭菜盒子也是难得地美味;小面摊上的馄饨刘娶了个回子老婆。做得好麻花;文具店的东西不算最好,他知道一家小小的南纸铺,卖的都是江南来的好文房……

    他们一点一滴地回忆着彼此不知道的过往,说得兴起时,浑然未觉弟妹们已经围在边上听了许久,心痒痒的要去尝试兄嫂们提到地小吃。等到他们现几个孩子已经买了东西来吃时,不由得庆幸,这几家都是可靠的食店。东西还算干净。

    结果证明,没人闹肚子,只有忠保因为吃撑了,被母亲饿了两顿,还不许他再碰外头的吃食。

    毓瑛十分羡慕弟妹们能出门玩,不过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得到许可的。淑宁特地给她买了面人和玩具,见她仍有些沮丧,便不管嬷嬷们的提醒。答应等天气暖和了,她又没生病的话,就许她出门去逛。毓瑛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答应会好好吃饭。乖乖吃药,把自己养得壮壮的。

    新年里,桐英与淑宁还算清闲,虽然也有几处府第要去拜年,还有不少人上门来作客。但与京中繁忙的应酬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桐英还见了好几个小。也去拜见了几位族中地长辈。淑宁随他同行时,有些安心,因为这些人大都性情直率。家中女眷也没有京中贵妇们弯弯绕绕的心思,与他们相处,不需花太多精神去猜他们话里话外的用意。^小^说^网他们虽然听说了桐英的事,但与传闻相比,他们更愿意相信从小一起长大地朋友,这也让淑宁对他们更添了好感。

    若说有什么惊喜,大概就是在拜见桐英某位小时,遇到了小时候的玩伴阿门娜,她正好嫁给了桐英的这位朋友。淑宁与她谈起分别后的事,说起肃大小姐的不幸,都十分惋惜,不过先前在京中时,碾转听说周茵兰生下了一个儿子,也一起为她高兴。阿门娜还谈到日琪与王美仙两人,都嫁在奉天,前者地丈夫刚好是负责回屯练兵之事地武官之一,淑宁联络上这位朋友地同时,也为桐英结识了未来的共事者。

    元宵那天晚上,城里有灯市,桐英以简亲王府的名义,在灯市附近地茶馆二楼包了两个大雅间,让弟妹与庶母们一起去看灯,顺道请了几位新旧朋友。

    这灯市却不是指花灯,而是冰灯。据说自从那年以冰灯接驾后,奉天渐渐形成了在元宵节做冰灯的习俗,不但达官贵人,平民百姓,连受接济的贫苦人家,都能弄上一盏应应景。简亲王府里桐英淑宁住的小院里,也摆了几盏。这种做法不但能节省开销,还雅俗共赏,官民同乐,正是奉天城里现任的主官们所倡导的。

    不过淑宁的心思却有些纠结:她这只蝴蝶扇了扇,就把哈尔滨的冰灯节搬到沈阳来了,不知后世的哈尔滨会怎么样?

    不等她继续纠结,桐英便拉着她去逛灯市了。看着四周的五颜六色,七彩流光,还有此起彼伏的烟火声与欢笑声,淑宁抬头望了望桐英,正好与他四眼相对,微微一笑,只觉得他的手格外暖和,叫人安心。

    正月过后,天气仍然寒冷,但随着京中回屯人员预备出北上,桐英也要开始为新差事做准备了。这时候,他先考虑的是日后的住房问题。

    自回奉天以后,他们一直住在原先桐英的子却不是能随意动用的。桐英离开多年,又在京中开府,原本的院子,其实已有一半归了年岁渐长的武格,若不是他携妻北上,总管也不会把已经独居一年有余的武格重新搬回其生母的住所。桐英与淑宁商量过后,决定另寻居所。

    其实他们回来不久,桐英母亲生前的仆人就悄悄找上门来,将一纸契约交给了他,却是当初买下的农庄的地契。原来这份文书一直是由元福晋的奶娘贴身保管,王府派到庄子上的管事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只能以帮忙照料的名义接管事务,却因为没有地契,无法对在小湖边养珠地人家做什么。那位奶娘后来被女儿接到丁香屯家里住下。打听到桐英回来,才托人将契约悄悄交还给他。

    桐英收下契约后,对王府总管下了命令,撤回派到田庄上的管事,仍由原来的居民自理。先前被人所占的店铺,他也不理会,只是将原来用的人都要了回来,另交了个铺子让其打理。王府总管虽不甘心。但京中王爷的来信,却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桐英考虑过后,决定不搬离王府太远,要找来往方便的地方,免得那总管又出什么花样,自己会来不及帮助弟妹们。

    淑宁派人细细查访,终于在府后隔了一条巷子的地方,买下了一处三进小院,虽有些陈旧。稍稍整理一下,就能入住了。在院墙上打通一个小门,与王府后门相通,来往很方便。至于护卫车马之类地。就直接借用王府的地方了。

    这个院子是很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坐南朝北,前头倒座房住仆人,后院后罩房放东西,正房很宽敞。又暖和又亮堂。西厢做了书房。东厢则是典型的满人口袋房,设有三面火炕,是做活聊天的好地方。此外。耳房厨房与厕所都齐全。院子东面种了桃树与柳树,西面种榆树,南面种了枣树,北边大门一进来,则是一株老杏。据说这屋子原主人是个讲究风水的,不过在桐英与淑宁看来,只是觉得有这些树在,眼睛看了舒服,还有果子可以吃罢了。

    刚搬进来不久,淑宁因觉得东厢炕太多,想要打掉一个,却没成事。原因是她现自己有了身孕,而有孕妇在的地方,不该动土。

    其实她是在觉已有一个半月未曾来潮时,才起了疑心,加上开始有些恶心的感觉,便更是确定。让周昌家的确认过后,又请了大夫来瞧,终于肯定她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仔细算起来,似乎是元宵前后地事。

    妻子怀孕的消息让桐英高兴之余,也更加小心翼翼,一应饮食,都要亲自过问。由于北上时只带了一位月嫂,他便从王府那边选了两个经验丰富又沉稳和气的嬷嬷来,又把家中内务都交给檀香主理,让妻子少操些心。

    秋宜趁机讨了几样差事,展现出不凡的能力,隐隐有向檀香叫板地意思。淑宁察觉后,暗暗警惕,转而让其照管与王府那边来往的事宜,令两个丫环之间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平衡。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因为她怀孕满两个月后,便害喜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人也瘦了下来,急得桐英团团转,只能寻些好酱菜,让妻子每日能吃下一碗半碗米粥。

    不过这一切都在四月底二嫫带着鲁大家的北上之后,生了改变。二嫫迅接管了家内外地一切事务,把所有丫头仆役们治得服服帖帖地,更是亲自掌勺,为淑宁做了许多爱吃地食物。随着害喜的征状减轻,淑宁渐渐恢复了胃口,桐英才松了口气。

    有二嫫坐阵的日子,淑宁过得舒舒服服地,什么事都不必操心。檀香菊香两个都很听话,至于秋宜,虽有不甘,但也无法可想。最后还是淑宁为了不浪费她的才能,将她调进了王府。不久就听说她踩下数位媳妇子,争得了一个管事的职位,还有掌管王府名下一个大田庄的管事想娶她为妻,她还嫌对方年纪大了些,未曾答应,倒是对担任桐英副手的一位六品武官十分关心。

    桐英自打开始了回屯练兵的差事,每日里只需去点了卯,练上两个时辰,再处理些文书,便能回家陪妻子了。清闲时,便练练书画,刻点小东西。他怕妻子养胎无聊,还特地带她出门散心,除了逛街,也有去马场的时候,不过他还记得嬷嬷们的嘱咐,没让妻子进马厩,也没让她牵马。

    这些满人的小禁忌让淑宁觉得有趣之余,也有些无奈。正因为种种禁忌,使得她即使打听到昔日丫环小桃的近况,也没法去看她或让她来看自己,原因是小桃怀上了第七胎,孕妇与孕妇是不可以见面的。

    虽说嬷嬷们也要求她不要随意与人说笑,但在家无聊时,只能靠和人聊天打时间。想做点针线,被二嫫和檀香拦住;想看点书,没两刻钟就被人把书拿走,说不要伤神;下棋是禁止的,弹琴倒没问题,可淑宁弹了两天又觉得无聊。练字画画可以,但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腰腿很容易就酸了,坐着动笔,也甚是不便。若不是桐英常陪着她,她只怕就要闷得起脾气来了。

    幸好李嵩两位庶福晋与弟妹们常来看望,才为她减了些沉闷。嵩佳氏还曾劝她回王府待产,但被淑宁婉拒了。在这个小院住得久了,越觉得这里虽不如京中的府第富丽堂皇,却更让人觉得亲切些,有时候,花园与华屋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心上人能常伴在身边。

    嵩佳氏与李氏都很遗憾,自从瓜尔佳氏六月里得到王爷允许,带着两个儿子进京后,她们除了照管自己的孩子,料理些内务外,便无事可做了,实在很希望能找些事情打时间啊。再说,简亲王那边赏东西过来时,也带了信叫她们几个多多照顾二儿媳。

    淑宁在这种情况下,想起了从前在广州时得到的跳棋。也不必派人回京取了,她让人找了个木匠来,画出图纸打了几副,与弟妹和庶福晋们玩起来。这种游戏规则简单,又不会太费恼子,倒是打时间的好办法,没过多久,便通过前来做客的阿门娜等人,传到外头去了。

    淑宁起初连战连胜,心情十分愉快,但没多久,便出现了能赢她的桐英,接着,最厉害的高手出现了,居然是毓瑛!

    毓瑛身体渐渐好转,偶尔也能出门走走,但她本来就有弱症,大多数时间仍留在屋里,这便有了大量时间琢磨跳棋。她进步得很快,一个月后,已经没人能打倒她了,偶尔与其他王公家的格格们下,也是常胜将军。这为她交到了不少朋友,性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桐英与淑宁都为她的改变而高兴,趁着她生日将至,淑宁还特地送了一套饰给她作礼物。毓瑛十分惊喜,她虽贵为亲王格格,但母亲位份低下,又不得宠,虽有些饰,却都是零碎得的,这样成套的却没有。生日那天,她特地打扮了,出席兄嫂为自己办的宴席,笑得格外美丽,已隐隐有了少女的风姿。李福晋见状,为女儿欣慰的同时,又平添了忧愁,担心起她的终身来。

    日子便如同流水一样过去了,奉天的夏天昙花一现,又刮起了冷风。

    淑宁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已有了八个月,因为睡觉时要顾及孩子调整睡姿,常常睡不安稳,她心情渐渐暴躁起来。桐英十分担心,便索性每天夜里抱着她睡,这样的结果,淑宁是好受些了,但睡眠不足的反而成了桐英。虽说他白天可以补眠,但淑宁看到他的黑眼圈,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来。

    桐英却伏下头边听她肚子里的动静,边柔声道:“这也是我的孩子,为他受些罪又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儿女都是父母前世的债主么?”

    淑宁苦笑着,伸出手指抚着他的黑眼圈,却被他一手握住,一齐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掌下隐隐的胎动。她心里软软地,看着眼前的丈夫,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

    好像很流水……咳……第二更会很晚,要早睡的人就不必等了……)

二五六、未完

    桐英最近的爱好,除了画画之外,又添了一样,就是做木工活。其实原本他在京中只是学过些刻刀技艺,但因为想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亲手做一个悠车,便特地寻了个老木匠来,学了些皮毛,打出的悠车虽说不上精致,却很结实。末了,还亲手将表面打磨得干干净净,并在上头上了红漆,画了许多龙凤花草之类的图案,还写上“长命百岁、富贵有余”的字眼。

    淑宁在廊下看着他捣鼓悠车,不由得笑了:“画那么多东西在上头,也不怕孩子看花了眼?你若有这功夫,不如画些识字的画,将来让孩子学?”桐英起了兴趣,便问什么是识字的画,淑宁便解释给他听。其实就是现代儿童看图识字的卡片的古代版罢了。

    桐英却想起了一件事,丢下手里的活,径自跑回王府去,过了半日,带人抬回一只大木箱来,道:“你提醒我了,其实小时候我也做过这种事。”

    打开木箱,里面都是一卷卷画稿,还有一个匣子,上头还挂了锁。淑宁拿过来瞧,却被桐英接过放回,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我小时候的涂鸦,见不得人的,你别看了,瞧这个。”他拿起一叠厚厚的纸,上面画了老虎、猫、狗、鹿、牛、马、鸡、马车、房屋等物,旁边写了汉字,还有满文。字画笔迹都有些稚嫩,但看不出是用什么东西画地。

    他笑道:“这是我以前做了哄弟弟的。可惜没人买账,平白收着。如今看着还好,不如我再多画些,以后给咱们的儿女使?”淑宁点点头,越看越喜欢,原来小时候的桐英,画的画、写的字是这个样子的。

    正翻着,却觉得肚子有些痛。起初以为只是偶然,但随着痛觉再次出现,她知道有不对了,似乎,她马上就要生产了。

    桐英吓了一大跳:“怎么会……现下还不到十一月呢,不是说还有一个月么?”

    淑宁静静等待痛觉过去,道:“九个月生也是正常,你不必担心,这也好。免得在最冷的时候坐月子……”虽然现在坐月子也很冷就是了。

    桐英有些手足无措,急急找了二嫫来,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好。二嫫当机立断,指示两个嬷嬷留下来陪淑宁。丫环们去烧水备剪子,她则带了鲁大家地去把东厢布置成产房,临走前还交待:“如今只是开始痛,离要生还长着呢,姑爷沉稳些。姑娘也别急。”淑宁点头应了。她才离开。

    但桐英哪里沉稳得下来?淑宁觉得不痛了。方才攀着他起身,先回房去。桐英本要扶着她进屋,却被嬷嬷拦住了。说还不知道夫人在哪里生呢,二爷不能进屋去。桐英十分郁闷,淑宁只好安慰他道:“我还要沐浴洗头呢,你进来也是碍事,不如去帮我请个好大夫来,再预备下用得上的药材?”

    桐英想想也是,交待了好些话,才转身去了。淑宁吩咐人去烧水洗澡洗头,嬷嬷们要拦,她却道:“还早呢,先洗干净了,不然整个月子都不许碰水,岂不是臭了么?”开玩笑,她可受不了。

    嬷嬷们拦不住,又去寻二嫫来劝她,二嫫却没反对,只是交待要尽快。.

    淑宁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又仔仔细细洗了头,让丫环用干巾一点一点擦干了,松松梳了个头,才让人去做饭。

    嬷嬷们快要晕倒了,眼着着又开始痛的淑宁忍着痛意说要吃饭,还要有鸡有肉有菜有蛋,不由得感叹这位夫人要生孩子也跟别人不一样,谁家产妇头一胎快生了还这么镇定的?

    淑宁却心中有数。她虽没生产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穿越前,也听过些别人生孩子的事,穿越后更是见过好几次他人生产,知道现在离真正要生,还有相当长的时间,等会儿要花大力气的,不吃饱饭怎么行?想起象世子福晋瓜尔佳氏那样,只靠半碗粥几口参汤,哪有力气撑啊?想当初真珍就是吃过饭生的,多有力气,多顺利啊。她最近两个月几乎每天都由桐英陪着在院中走几圈,有时还会到王府那边串门子,饮食稳定,身体健康,心情愉快,顺产的可能性很大。她会尽量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地。

    等桐英找了大夫回来时,淑宁刚吃完一大碗饭,正要添第二碗,那大夫把了脉,颤着胡子掉了半天:“有胃口就好。”然后便去向接生的嬷嬷媳妇们交待注意事项去了。

    淑宁慢慢咽下最后几粒米,喝了口热茶,慢慢忍过又一次疼痛,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转头对桐英道:“我要进产房了,你只管在外头等我就好。”她虽然更希望桐英能进产房陪她,但这对一个古代男人而言,有些强求了。

    桐英怔怔的,忽然抓住她地手:“我陪你进去……”却被其他人拦住了。二嫫还道:“姑爷,男人进产房不吉利,姑娘不会有事的,你只管放心。”桐英怔怔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妻子,忽然紧紧抱住她,喃喃道:“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淑宁笑着拍拍他的背,说了好几回“放心”,然后强忍下又一阵疼痛,硬撑着走进了东厢。

    这时已经快天黑了,院中各处都点起灯火,人人严阵以待。王府的几位女眷都得了信,早早到正屋里候着。李福晋见桐英一直在东厢外呆站,便劝他进屋等消息,桐英却道:“我要在这里陪着她。”然后又指示仆人将一个灯笼挂在他旁边地树枝上,时不时地对屋里喊几句话。安抚着妻子,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这里。

    屋里地淑宁趟在干爽柔软地谷草堆上,忍受着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二嫫凑过来替她擦汗,轻轻问了声:“实在疼得厉害,就叫唤几声吧。”淑宁摇摇头:“拿……拿点东西让我咬……咬着……”二嫫迅找了一块大帕子团成团,塞到她嘴里,再为她擦了擦汗。重新换了块干巾,轻轻问了周昌家的一声:“还要多久?”周昌家地摸了摸,摇头道:“再等等。”

    淑宁听到她的话,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忍受下去。窗外,灯火在窗纱上映出了桐英的侧影,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的桐英必定是紧紧抿着嘴,眉头打成三个结。听着他地声音。她不由得微微露了笑意,但很快又被一阵剧痛打断,两只脚互相抵着,直到脚背上出现了青青紫紫的印子。方才挨过这一波。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正式生产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了,几乎感觉不到痛楚。只能使劲儿抓紧身上的炕边。抓紧二嫫伸过来的手。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孩子生下来。窗外,桐英的声音也已经沙哑。怔怔地望着黑暗的夜空,默默向上天祝祷,祈求自己的妻儿平安。

    终于,等到清晨地第一抹阳光射进小院时,屋内传出了一阵响亮的婴啼。是本文最后一次出现的分割线

    康熙四十二年,春二月,奉天

    淑宁细细看完父母刚捎过来的信,提笔正要回复时,却听得身后传来长子扬海稚嫩地声音:“额娘,我会背了!”

    她嫣然一笑,回头抱起大儿子,亲了一口,问:“真的么?背给额娘听听?”只听见他用清脆的声音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他念一句,淑宁便点一下头,等到他念完这几句,她笑着夸奖道:“海儿真厉害,已经能背出这么多了呢,今儿想吃什么?额娘给你做。”

    “只不过是背了几句,你别把他宠坏了,底下还有许多没背起来呢。”桐英走进房门,手里还抱着刚满百日的女儿扬羽。

    扬海溜出母亲怀抱,跑过去对父亲道:“阿玛,我要抱妹妹。”桐英却敲了他的头一记:“一边儿去,上回你差点没把弟弟摔了,惹得他哭了半日,怎么能让你抱我地宝贝闺女?!”

    扬海却不肯放弃,巴着他地腿一直叫着“要抱”、“要抱”,惹得桐英受不得,直接喊:“老十,帮我把你大侄子带走!”

    半大少年应了一声,跑了进来,向淑宁问了声好,便一把抱起扬海,道:“乖海儿,十叔带你去看大马,怎么样?”扬海犹豫着,瞧了瞧父亲怀中地妹妹,艰难地点了点头,便很快被武格抱走了。

    桐英目送他们离开,转头讪讪地道:“臭小子,光会跟我抢女儿,怎么不见他对弟弟那么感兴趣?”

    淑宁收拾好信与纸笔,没好气地嗔他一眼:“是你这个做阿玛的太宝贝女儿了吧?我也想问,一起出世的双生儿女,怎么不见你对飞儿也那么宠?”

    桐英傻笑几声,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回一辆悠车中,轻轻绑上缚带,然后缓缓摇着,回头对妻子笑道:“咱闺女多乖巧啊,哪象那两小子,都是吵闹地主儿。我就喜欢闺女,闺女贴

    淑宁抿嘴笑着,也走了过来,拿起旁边一个画满了大小彩色蝴蝶的拨郎鼓,轻轻摇动着。随着拨郎鼓出“咚咚”的声响,小女婴露出了“无齿”的笑容,“咭咭”地笑得极欢,看得桐英嫉妒不已:“太让阿玛伤心了,乖女儿,为什么你一见有蝴蝶的东西就笑得那么欢,阿玛哄你那么久,你却没笑一个给我看呢?”

    淑宁又见他露出那个傻样,没好气地道:“行了。叫你弟弟妹妹们瞧见,你那稳重好哥哥地名头就不保了。飞儿呢?方才还听见他哭呢。”桐英摸摸头,道:“在**那里呢,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你别叫醒他,我可侍候不了那小祖宗。”

    淑宁听了好笑,去年年底才出生的这一对儿女,虽说是双胞胎。但脾性却天差地别,女儿安静乖巧,从不叫人操心,儿子却是个震天太岁,一哭就停不下来,为了让日益忙碌的桐英能好好休息,只好放在其他房间里,有一次实在闹得厉害,还逼得桐英不得不跑到王府去过夜。这样一来。与吵闹的小儿子以及总爱抢夺母亲注意力的大儿子相比,乖巧的女儿便成了桐英最宠爱的孩子了。

    桐英转头看见桌上地书信,问:“是岳父岳母大人的来信么?说了些什么?”淑宁笑道:“并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小宝进了雍郡王府当侍卫。就是今年朝廷开恩科,阿玛很有可能会被任命为同考官,让我们尽快定下回去的日子,赶在他入闱前聚上一聚,也好让他和额娘见一见外孙。不然等他阅卷完毕。咱们可能要回来了。”桐英笑了:“这个容易。咱们横竖也要赶在万寿节前到的。这恩科总得等皇上五旬万寿过后,才会开考吧?”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小宝到了老四那儿么?倒还罢了。只是如今京里不太安稳,我倒宁可他到外头来呢。”

    淑宁道:“他还年轻,历练几年,再图别的不迟。阿玛说,等办完这次差事,他就要告老呢,说是都五十岁的人了,趁着还能走动,享享清闲,官场上的事他就不掺和了。到时候他和额娘可以留在房山享清福,也可以到关外来看我和哥哥,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桐英想了想,道:“可惜老端不能随意离开辖地,咱们回京时绕远些,往科尔沁那边过吧,跟他见个面,顺道替他捎点东西给岳父岳母。”淑宁点头应了。

    端宁自打前年被派往敖汉任官,便带了妻儿一起上任,不到两年,就使得辖区内的命盗案大幅减少,很受好评。如今他已是从五品的官位了,虽说岳家那头有意为他谋个南边地差使,但他本人却更愿意留在关外,如今两边还没个定论。在淑宁看来,如果父亲告老后,真的与母亲一起出关,哥哥还是不要南下的好,顶多调进奉天府来,一样可以有好前程。

    桐英逗弄了一会儿女儿,又问:“先前让你做的坐褥,可都做好了么?我想着十天内就要起程了,可赶地及?”

    淑宁道:“已经差不多了,只差收尾。不过我问你,你当真要把那荔枝冻的貔貅送进宫当万寿贺礼?”桐英笑了笑:“怎么?不好么?那可是我亲手雕的。再加上亲手画的画,你亲手绣的坐褥,还有我和几个兄弟拿奉天地泥土亲手烧地碗盘,亲手打猎得地貂皮和鹿角。这都是咱们的一片心意呢,比那贵重的珍珠宝石都要强多了。我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你不必担心。再说,要贵重地礼物,王府那边一定有,咱们连着一起送上去就是了。”

    淑宁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了,只是当她看到桐英拿来逗女儿的一个马头形的金坠子,记得从未见过,便问:“这个是哪来的?我瞧着有些象是俄罗斯那边的手艺。”

    桐英道:“的确是,这是今早遇到西亲叔时,他送给咱们儿女的百日礼,是一对的。”他从荷包里掏出另一个坠子,果然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是金,一个是银。

    淑宁摇头笑道:“这位西亲叔,似乎对你很欣赏啊?这两年常送小东西给咱们。”

    桐英叹道:“只不过是那年我无意中遇上敏郡王的老侧福晋过世,却无人戴孝,着实可怜,我与他家本是一支的,敏郡王还是我叔祖,便替她当了一回孝孙。没想到被西克特恩和西亲两位叔叔看见了,自那以后便常来找我,去年西克特恩叔叔去世,又让我去帮衬了一回。想来他们都是无嗣之人,大概也是物伤同类吧。”

    淑宁道:“这也没什么,一族里的亲戚,他们人又不错,你多照应一下也好。”

    “可惜我阿玛不太赞成。”桐英苦笑,“两位叔叔都是我曾祖父第九子的后人,与咱们家很少往来,爵位也低。阿玛向来不屑于理会他们,况且他如今也病得不轻,我若再替人戴孝,未免有些忌讳。”

    “王爷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也就那样,我已经劝了许多回,让他好生休养,别老到处跑了,可他却偏不听,不但天天舞刀弄枪,若不是我写信让大哥死命拦着,甚至还要带病随皇上出巡塞外呢,真叫人头痛。”

    “可他终究还是没去,不是么?”淑宁笑了,“可见他还是很看重你的想法。咱们多带点好药材回去吧,前些天不是才得了一批人参鹿茸?”

    桐英摇了摇头:“这两年送回去的好药还少么?其实大哥私下来信,也曾提到,阿玛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所以让我们一定要把孩子们都带回去让他见见。其实他老人家也是想不开,太子是什么人,他还看不出来么?即使我们曾帮过他一点小忙,他又怎么放在心上?何必为了那些事,气坏了身子?倒不如在家里逗逗孙子,享享清福。”说起这事,他神色间就有些黯然。

    淑宁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好了,别担心,老人家在冬天里身子差些,也是常事,如今天气暖和了,应该会好起来的。咱们尽快动身南下,说不定王爷见了你和孩子们,一高兴,病就好了呢?”

    桐英淡淡一笑,揽过妻子,一起哄着女儿入睡。

    只是这幕温馨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武格与扬海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重新冲入院内喧闹,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扬飞吵醒,又大哭起来,桐英与淑宁苦笑着相视一眼,知道他们这对父母又要开始头痛了。

    桐英叹息道:“怎么就没完了呢?”

    全书终)

    真的是完结了,此章标题里的“未完”,是指他们的人生未曾完结,仍将继续的意思。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某1在此下台一躬。^^)

五福晋的一天 by 月望羽

    听着那娥皇女英的劝言,媛宁不自觉地笑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这位夫君可是痴情的典范,除了大婚那天,一直在侧福晋那里为她的堂姐守身如玉。现在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希望她主动劝说额娘纳婉宁为侧福晋。也罢,就了他这个心愿吧。

    说起她这位曾被誉为京师明珠的堂姐,现如今已将近二十,却依然无人敢来求亲。是啊,谁又敢与皇子争抢女人。大伯父受其影响一直仕途不顺,去年受人牵连更丢掉祖辈血汗换来的爵位。相反父亲受太子大恩,连连升迁,已是一等子爵,前途一片光明,世事真是变幻无常。

    淑妹妹的劝告,她心里也明白。国无二君,但为了她的弘皑,她不得不争。是的,婉宁说得不错,五阿哥绝对不会爱她。可上天垂怜,有了这个嫡长子,谁又能越过她去。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要是得到了呢?

    坐在进宫的马车里,媛宁整了整衣襟,无声哭泣后,小心地拭干泪,但眼周的红肿却暴露了痛苦与悲凉。看着镜中苍白的脸色,媛宁满意地走下马车。这个时辰,皇阿玛应该在额娘宫中。

    将银两隐秘地塞给宫外的小太监,媛宁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端庄地朝宜妃宫内走去。

    “额娘……臣媳见过皇阿玛,皇额娘。”压抑着隐隐不稳的颤音,媛宁恭敬地行礼。

    “是媛宁啊。”宜妃慈爱地扶起她,突然脸色大变,“瞧你又清减许多,难道弘皑出了什么事吗?”

    “是吗?”康熙也焦急地问道,他这个孙子虽然才两岁,却天资聪颖,惹人疼爱。”

    “皑儿还好,只是……”媛宁顿了顿。

    “那是?”宜妃疑虑地问道。

    “皑儿一直嚷嚷府里不够热闹,想要个弟弟陪他。臣媳也觉得府里子息单薄,除了皑儿就一个小格格。臣媳自知愚笨,不能为皇家开支散叶,而馨兰妹妹因为小格格的原因,身子一直不好,爷又不肯纳妾……”

    “皇上,娘娘,奴婢知道这样很荒唐,但为了爷,奴婢也只有恳请废了奴婢,立婉姐姐为福晋……”媛宁跪着抱住宜妃的腿,“只是皑儿……求娘娘答应一个母亲卑微的请求,好好照顾他。”

    “既然知道自己是个母亲,为了弘皑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就知道那是个祸害,这么多年还不肯安生!宜妃转向康熙,说道:“皇上,媛宁只是一时糊涂,请不要怪罪。”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康熙直视媛宁,但她眼中却是一片清亮,“刚才朕什么也没听到,你先回去吧,朕心里有数。”

    媛宁恭敬地告退,复又端庄地离开了皇宫,“这天似乎更蓝了。”

    傍晚,一顶二人抬的青色小轿来到了前伯爵府。伴着夜色,抬着那位有名的大小姐,不紧不满地前往五贝勒府中。

    “不过是个侍妾,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姐姐,你说这可气不可气!”刘佳氏抹着眼泪说道,“爷都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我可怜的女儿啊,生病了连阿玛都见不上一面。”

    “爷这么多年一直闷闷不乐,难道这么高兴,就顺着他一点。花再娇艳,也总有看腻的那天。”媛宁放下茶盏,擦了擦嘴角,“现而今婉姐姐总算有了归宿,我们得大度。”

    “您当她是姐姐,可她哪将你放在眼里。我就不说了,可您是皇上御赐的嫡福晋,这么多天也没来向您请安。”刘佳氏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罢了罢了,好歹我还有云儿这个念想。您不为自己着想,可得为大阿哥着想。妹妹我先告退了。”

    婉宁这段日子过得是春风得意,贝勒府的人还算有眼色,知道谁是真正的主子,哪像在家里,吃点东西还得向大嫂报备。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婉宁随意地问道。

    “福晋和侧福晋要去雍郡王府赴宴。”一旁的奴婢,恭敬地说道。

    “是吗?”婉宁看着镜中越发美艳的容颜,淡淡地说道,“就那件大红镶金边的袍子,对了胤琪上次送来的大东珠也替我拿来。我可是四福晋最好的朋友,怎么说也得去看看她。”

    “是。”犹豫了片刻,想起福晋的话,一定得对她百依百顺,珠儿立即前去取来衣物。

    “媛宁那丫头呢?”一身花团锦簇的婉宁高傲地仰着头问道。

    “福晋自然是赴宴去了。”二管事爱理不理地回道。他跟贝勒爷可是奶兄弟,一个小小的侍妾竟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笑。

    “你是什么态度?!”婉宁几乎是咬碎了银牙,恨恨地说道。

    “呼延大哥。”珠儿拉过管事,小声地说了几句。

    “小三子……”二管事偏着头喝道。一旁的小厮知机地前往马厩。

    “这算什么?!”打量着无精打采的老马与寒酸的车身,婉宁生气地跺脚。

    “府里就剩这辆车了。”二管事冷冷地说道。福晋是那么高贵,她的堂姐竟这般上不得台面。

    “我们走!”想早点让那没眼光的四阿哥见到自己天仙般的美貌,婉宁压下火气,扭着腰肢钻入了车厢。

    “这又是哪的妾室?”眺望着远处驶来的马车,雍郡王府前的奴仆们好奇地切切私语。福晋只邀请了各府的福晋、侧福晋,是谁这么自不量力?

    “扑哧。”看着那不住喘气的老马,仆役们不禁笑出声来。看来车主人也不是什么受宠的样子,就连宋格格也是两匹马拉的精致小车。

    蓝色的布帘被纤细的手指掀开,珠儿小心地将婉宁扶下马车。

    竟是大红色?!莫非是哪个没落宗室的嫡福晋?小李子连忙上前打了个千,说道:“不知是哪府的福晋驾到?”

    婉宁没有答话,直接向王府内走去,“玉敏我来看你了。”

    “我们是五贝勒府的。”珠儿福了福身,急忙追了上去。

    “五贝勒府?”望着远去的主仆,小李子狐疑地念道。可五福晋不是先前就到了吗?

    “三姐姐可是好福气啊,像桐英贝勒这样疼爱的妻子的好男人可真是不多啊!”媛宁的打趣中透露着隐隐的凄凉。无关爱情,但哪个女人能够忍受丈夫将自己视为陌生人。

    “四妹妹……”淑宁也听到了那个传闻。前伯爵府的二小姐无名无份地抬进了五贝勒府。这对她们两人都是伤害。

    “小巴郎一直嚷嚷着要见弘皑哥哥了。”絮絮温柔地笑道。巴尔图待她很好,虽然被迫纳妾,但只有她身子不适的时候才会去妾室那里。她已经很满足了。

    “雅晴格格啊?”看着四福晋带来的高贵少女,众人笑着起了身。虽然还没开始选秀,但大家都知道她会是未来的八福晋。

    雅晴直爽地同众人打了个招呼,笑了笑坐在媛宁身边。这个表嫂对她倒是不懒,可惜表哥始终看不到她的好。

    “七福晋到。”众人抬起头,却是魏菀到来。

    这位福晋是个极为看重礼数的人,互相行礼后,她才缓缓坐到淑宁身边。

    “玉敏,我来看你了。”听着那熟悉而响亮的声音,众人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吆,这又是哪府的福晋啊,怎么没听说过?”雅晴拈起颗瓜子,随意地说道。

    “皇上什么时候给二姐姐指婚了,怎么不告诉大家一声。”婉宁又了好的归宿,絮絮打心底为她高兴。

    “……”瞧着那一身艳红,淑宁欲言又止,想来她也听不进去。

    “还没到大选,按理皇上不会下这样的旨意。”七福晋思索着说道。

    “二姐姐,我知道你不爱听。在府里你这样就罢了,可在外面好歹给爷留点面子。要是让皇阿玛知道了……”

    “原来是表哥府上的,表嫂你这就不对了,怎么没教好她规矩,就让她随便出门呢?”雅晴摇了摇头,“算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今儿我就越俎代庖替你好好管教一下。”

    “容嬷嬷,先带她下去换身衣服,竟然尊卑不分!得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免得再往表哥脸上摸黑。”雅晴冷厉地命令道。

    一旁的嬷嬷们卷起衣袖,压住婉宁的挣扎,硬生生将她拖了下去。

    “住手!”一声大吼,却是五阿哥到来。他刚求得太后若是婉宁诞下子嗣,即立她为侧福晋,便高兴赶回府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没想到她去了四哥府上。害怕她旧情复燃,五阿哥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竟看到让他心痛的一幕。

    “胤琪,她们欺负我。”婉宁见到救星到来,不依不扰地闹道。

    “表妹这是?”五阿哥疑惑地问道。

    “格格是好心,都是我的错。”拉了拉正要发脾气的雅晴,媛宁委屈地拭了拭泪水,“我知道在爷的心里二姐姐才是真正的嫡福晋。本来,让爷高兴是作妻子的本分,所以二姐姐在府里当家作主,我不敢有任何怨言,她想怎么就怎么。只是出了府,这有违礼制的事情,若是让皇阿玛知晓……”

    “五福晋根本没有错。”虽然不爱管闲事,但魏莞实在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

    “这是怎么了?”太子妃刚进府便看到这闹哄哄的景象。

    “太子妃吉祥!”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行礼。

    瞧了瞧衣着华贵的婉宁,再看了看委屈的五福晋,怒目而视的雅晴格格,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今儿是我们妯娌的聚会,应该开开心心的。”太子妃温和地笑了笑,“大家别站着,快坐下吧。”

    众人纷纷落座,婉宁也不甘示弱地坐下。

    “放肆!”一向宽厚的太子妃突然勃然大怒,“什么时候奴才也和主子坐在一起了?!”

    “婉婉,你先回去吧。”五阿哥向太子妃讨好地笑了笑,急忙拉起婉宁,小声劝道。

    “谁是奴才?”婉宁不满地瞪向太子妃。

    此话一出,连一直维持笑容的五阿哥也变色了。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在外面,人家是太子妃,君臣有别啊!

    “以前本宫还不敢相信,现而今可算是看个清楚。五弟的一番苦心可算是白费了。”太子妃平复了表情,说道。皇祖母白给她这次机会了。“把这奴才拖下去……”

    “你……”婉宁捂着脸,实在不敢相信五阿哥居然会打她。

    “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五阿哥赶紧插话,便连拖带拽地将婉宁拉出了雍郡王府。

    仿佛从未发过火,太子妃又亲热地同众人聊了起来。大家似乎将刚才的闹剧抛在脑后了。

    “你凭什么打我?你说,你说!”

    “我的姑奶奶,你别在闯祸好吗?”

    “你不爱我了!”

    “是,是我错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废了那个**?”

    “……”

    时间慢慢地流淌着,终于到了大选。婉宁喜滋滋地在家里等待着消息。虽然胤琪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但她对目前的身份很是介意,雅晴总是用身份来折辱她,虽然这次只是侧福晋,但等她生下子嗣,五贝勒府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女主人都会是她。

    “秀女瓜尔佳夕云温柔贤淑,品貌双全,特册封为五贝勒胤琪之侧福晋,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硕色府上一片喜庆,除了身份高贵的八福晋以及上记名的秀女,谁能比得上他们的恩宠?更何况这婚事是五阿哥亲自求来。

    “这么寒酸怎么行呢?”还没得到消息的婉宁尚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高兴地指挥着仆役们布置新福晋的院落。

    “今儿才知道原来二姐姐也是这么宽容大度啊!”媛宁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小家子气啊?”婉宁不屑地说道。

    “你那跟屁虫怎么没来啊?”婉宁觉得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连那个老跟她顶嘴的坏女人也没来。

    “我倒要替新妹妹谢过二姐姐,你有心了。”媛宁掩口笑道,“家和万事兴嘛。”

    “新妹妹?”婉宁疑惑地问道。

    “刚宫里来了旨意,‘秀女瓜尔佳夕云温柔贤淑,品貌双全,特册封为五贝勒胤琪之侧福晋’。”媛宁接着说道,“这位妹妹是爷亲自求来的,可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姐姐这么主动,倒替我省下不少工夫,我这儿先谢过了。”

    “你在胡说,胤琪怎么可能背叛我?他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女人?”婉宁歇斯底里地说道,“骗人,你们全都在骗人!”

    “额娘,谢谢你。”五阿哥高兴地对宜妃说道。那容貌,那神情,不正是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形象吗。虽然他得到了婉婉,可总觉得她和以前有些不同,现而今遇到夕云,他才彻底拥有了梦中的仙子。

    “傻孩子,作额娘的心愿就是要你们幸福。”宜妃慈爱地看着大儿子。第一次见到夕云,她也吓了一跳,活脱脱的少女时代的婉宁。但她很快发现这两人完全不同。无论是气质还是心性,婉宁都不配与她比较,一个是珍珠,一个是鱼目;一个是金玉,一个是败絮。相信娶了夕云,胤琪一定能去掉那女人带来的晦气。

    接下来几天,五阿哥都没回府,公务之余就在礼部,期待着早点能够迎娶爱慕的女子。

    “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的。去死,全都去死!”看着满地破碎,丫鬟们畏缩着不敢收拾,生怕落得和珠儿一个下场。不过是劝说几句,这位主子竟然拿花瓶砸她的头。若非福晋赶到,珠儿一定会被活生生砸死。

    “你闹够了吗?”刘佳氏气势汹汹地带着两个老妈子冲了过来,“小格格都被你吓哭了。”

    “哎呦……”没来得及躲闪,一个老妈子被飞来的茶盏砸得满脸鲜血。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低贱的侍妾!”刘佳氏抚着胸膛,喘气道,“给我掌嘴!”

    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李嬷嬷第一个上前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婉宁疯一般拉扯着李嬷嬷,却被一旁地王嬷嬷压住双手。

    “好好教训这个小蹄子!”像是要发泄多日的郁积,刘佳氏厉声喝道。

    “我要告诉胤琪……”婉宁抽泣道。

    “爷的名字你也配叫!”刘佳氏托着婉宁的下巴,扭曲地说道,“爷已经对你没兴趣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说着长长的指甲在雪白的脖子上划过一道深深的血痕。

    “侧福晋,格格呛着了。”慌张跑来的丫鬟将婉宁解救出来。担心女儿的刘佳氏急忙地赶了回去。

    对于婉宁来说,这段时间真是度日如年。不知道刘佳氏是哪来的依仗,天天都要来羞辱她一次。她从来没有这般思念胤琪,对媛宁更是恨之入骨。自己明明是她姐姐,她不但不必恭必敬,反而冷眼旁观,任由刘佳氏耀武扬威。等胤琪回来了,刘佳氏就滚去柴房,替她作牛作马;至于

    媛宁,就让她端茶倒水,贴身伺候。

    对于五阿哥,这段时间过得也是太慢。他的思慕之情充盈着整个心胸,他多想向佳人倾诉炽热的爱语。为什么礼部的人这么磨蹭?罢了,为了让他心中的女神能够风风光光,他什么磨难也能忍受。

    日子一天天的临近,新福晋的软轿终于进府。就像是个青涩的毛头的小子,五阿哥的心里忐忑不安。婉宁派人来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只是全心全意地等候着伊人的到来。

    精奇嬷嬷扶着夕云,正慢慢走来。五阿哥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手足无措地望着那抹倩影,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你就是为了这贱人,一直不肯理我?!”突然一片混乱,却是婉宁冲了出来,死死地抓着夕云,想要把她的盖头掀开。

    “不要,好痛……”听着佳人的求救,五阿哥赶紧上前,一把推开婉宁,似乎忘了昨日心中的珍宝。

    “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们楞着干什么,快把她拉下去。”

    “是,福晋。”

    “胤琪,你的心都被狗吃了吗?贱人,你绝对没有好下场……”

    “快塞上她的嘴!”

    …………………………

    再深的爱恋也会磨光,以色侍人绝非长久之计。五阿哥对婉宁的爱恋随着瓜尔佳夕云的到来越变越淡。过去的好现在的错,少年的冲动,如今更是觉得可笑。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四月初六日未时,侧福晋刘佳氏诞下第一女多罗郡主,后下嫁蒙古王公;

    康熙三十六年初,嫡福晋他他拉氏诞下第一子弘皑,后和硕睿恪亲王;

    康熙三十九年庚辰七月二十六日申时,妾他他拉氏为五阿哥诞下第二女,出生后即夭折。

    康熙三十九年庚辰八月二十六日申时,侧福晋瓜尔佳氏为五阿哥诞下了他们第一个儿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弘蛭,这位历史上的和硕恒恪亲王死在五阿哥昔日最爱的女人婉宁手中。瓜尔佳氏悲痛欲绝,导致产后身体极其虚弱,后来几次怀孕,都不幸流产。

    康熙三十九年庚辰八月二十七日辰时,妾他他拉氏殁。

    康熙四十一年壬午十一月二十五日丑时,庶福晋马佳氏诞下第三女;

    康熙四十年初,侧福晋瓜尔佳氏殁,从此五阿哥一蹶不振,终日与草木为伴,怀念着过去的美好时光;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四月初三日丑时,嫡福晋他他拉氏诞下第三子,后恭恪贝勒品级弘升,其同胞兄长即和硕睿恪亲王;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十一月初八日巳时,庶福晋马佳氏诞下第四女;

    康熙四十九年庚寅九月十八日寅时,庶福晋钱佳氏诞下第四子,同年殁;

    康熙五十年辛卯八月初四日未时,庶福晋张佳氏诞下第五女;

    康熙五十年辛卯九月二十三日丑时,庶福晋钱佳氏诞下第五子,奉恩将军弘瞳。

陈种马的无奈告白 by 淸穿水煮鱼

    穿了、穿了……我居然穿越到大清朝来了……我的妈呀……

    一个现代人穿到大清朝,真能活得好么?我苦命啊我……

    不过还好,穿后不久我就发现穿越带给我的特异功能:

    我简直就是个会走路的百科全书、有鼻子有眼睛的百度加谷歌啊~

    不过很不幸的,是有点bug、不太可靠的百度加谷歌……《将进酒》和《蜀道难》居然是银笛秀才作的?李白什么时候改吹银笛啦?

    靠着不太正确的超强记忆力,我顺利中举,春闱又考取状元,风头一时无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招摇的,但是不招摇就活不好啊……要知道这个年头,就算当大地主,家里也不一定有余粮啊……

    想发明创造?以前的穿越前辈们都干完了。

    造飞机大炮?咱大清可还没那条件,真以为车床是可以用熟铁硬锉出来的么?别傻啦~

    没办法啊,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有身边亲友们的未来,我只有好好学习、天天上进了。

    趁着顶上吏部尚书这个缺的时候,我抛出一个重要的改革措施,把京中的低品闲职官员和滞留京中等候外派的进士们分批借调到各地衙门去见习,一方面让他们学习政务、积累经验,日后真的获得官位,也能迅速上手,另一方面,也能让他们领取临时津贴,帮补家计。这样一来,那些无事可做的低品官员也不至于一边混吃等死,一边家计艰难了,他们那点俸禄,其实要支持一个家还有打点送礼做人情之类的支出,是远远不够的。这项措施成效相当显着,赢得许多低品官员的支持,我也因此获得一大政治资本,在三十二岁那年入了上书房。

    这个点子其实在几百年后没什么,就是所谓的”有钱大家赚、有汤大家喝”。要不我这无权无势没背景没靠山的小子,凭什么上位?凭什么过好日子?

    再说了,当初我是遇到大地震穿来的,保不定现在还有许多一起穿来的同僚呢……

    就算我不做,他们也会做。一但他们做,我就没得做。

    为了自己的好日子,只能委屈其它的穿越同伴了……

    对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抄抄诗词、显显才华、取代袁枚、干掉曹雪芹?

    傻了吧你,真当诗词是那么好抄的?

    古代写诗填词那是要应景滴,不但应景,还要应人应事应物应时应节气、注意避讳、不能犯禁……

    游长江咏黄河、赏秋菊赞春花,那是会被笑死滴!就算有百度谷歌加持,挑出好诗好词也不是那么容易滴!

    更何况,天晓得穿越前辈们到底抄了多少……说不定在一些小地方就有庙宇佛寺被题过诗词了,我没听过不代表那没被前人抄过啊……

    万一我说是原创,却被某个小地方来的芝麻绿豆官揪出**……那还不冤死我?虽然我本来就是**的没错……

    闲话休题,再来说说我的官路吧。

    既然我这么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官路亨通直上青云,难免就有很多人想要巴结我……

    钱是不能收太多的,我不能被人家抓到把柄嘛……

    礼物也是不能太挑,我对古物没有眼光嘛……对我来说,咱大清的东西全都是古董啊,哪还能分辨好坏?

    我能收、能分辨好坏、又不怕别人嫌话的……只有女人了。

    表pia我,我实话实说咩!

    不是我想做种马,是别人逼我做种马!

    你想想啊,有这么一个年轻人,他又帅又多金、有权又有势,却不贪财不好色、既清廉又能干……这样挡人财路、断长官升迁的混蛋,还能用吗?

    所以说啊,我并不好色!我支持一夫一妻!即使在咱大清朝活了这么些年头,我可还念念不忘我的初恋女友、我的干妹妹、我们学校的校花、图书馆的绝色师妹、还有我老婆……

    我真的不好色。真的。我都是被逼的,有好色这个弱点才显得我平凡、我不是圣人嘛……

    我假装好色,方便别人攻讦我。

    我闺帏不睦,方便政敌打击我。

    因为我修身齐家不行,才更显得我治国平天下的才华不同凡响嘛!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不是我不坚持一夫一妻,是万恶的封建制度害得我不能一夫一妻啊!

    举个明显的例子。伯爵府的二丫头大家都认得吧?大清朝的绝色才女啊!还跟我同样是个穿的,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啊!

    不过我对她完全不假辞色,严正地拒绝了老乡认亲泪汪汪的恶俗桥段。

    我不好色!就算没有满汉不通婚的问题,我也绝对不会接受他他拉婉宁的!

    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行事张狂为人轻挑、她到处惹祸从不消停……

    说起惹祸的功夫,我家里那几个女人也未必输给婉宁多少了……

    总之,我其实是个很专情的男人。真的。

    后宫那是不得已的,种马是我不情愿滴。

    谁叫我倒楣穿到了这个种马后宫模版呢?你总不能期待我去跟数字军团玩bl吧?那我倒不如自杀再穿一次算了……

关于端宁的采访六则 by 漫漫水色

    其实是好人关于端宁其人的采访六则

    随着柳大UU小说的众多jq逐渐浮出水面,有关于男主女主,男配女配的讨论也开始进入白热化~今天就附上有关于目前在配角中人气最高的端

    宁筒子(大概是吧……哥哥党们都来冒个头吧^^)的采访六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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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乖巧的亲妹妹眼中的……

    狗仔一号:可爱的淑宝宝,可以请你谈谈对端宁筒子的看法么?

    淑宁:[托下巴,思考三秒]哥哥是个很值得依赖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以“救命恩人”的形象出现的,虽然那时侯他还是一个小屁孩,咳咳!在成长的过程中哥哥也帮了我很多,非常温柔得包容着我,有时候我觉得大概不管我做了再任性的事情他都能原谅我。在他身上我最先感受到“这里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我的家人”这样的感觉。

    二:麻烦的堂妹妹眼中的……

    狗仔二号:前些天很活跃的婉宁小朋友,你觉得端宁筒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婉宁:啊?[呆楞中,仔细回想记忆此人到底是哪只]哦!说到这家伙,刚开始我还觉得他长得挺帅,是我伟大的清穿旅程中标准的裙下之臣x号,为我抛头颅撒热血的男配y号呢!但是没想到是个老古板,一天到晚就是“规矩是……”,完全辜负了我的期待嘛!白张了一张那么经典的配角脸,三百多年的代沟果然不是说着玩玩的啊!

    三:心仪的女朋友眼中的……

    狗仔三号:最新的话题女主角真珍,到你了,你端宁筒子有啥看法?哪方面的都行!

    真珍:[脸红,害羞状]恩……,唔……,就是……,[组织语言中],就是端宁他很优秀,很成熟,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是好友的哥哥,一点也没有现今的一些纨绔子弟的夸浮之气,很稳重很得体。后来发现他也很细心,对我也……,让人有种云端之上,心似蓝天的感觉,所以,我就……然后……[沉默鸟]

    四:多年的损友眼中的……

    狗仔四号:人气同样很高的桐英童鞋,端宁在你眼中的形象如何?

    桐英:老端?[不假思索]知己!老端他是世家子弟中很少有的,让我觉得一见如故的人。开始就觉得他为人端正行事正派,后来经过地图的事情,对他又多了信任和感激,把他当作了最好的哥们。(期待端桐配的狗仔四号失望地怨念ing)人生得一如此知己实属不易……嘿嘿,再说淑妹妹的菜着实可口,美事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原来您老跟端宁筒子交朋友是看上人家淑宝宝…………的手艺啦~)

    五:亲生的老爹眼中的……

    狗仔五号:混了一百多章仍然是路人甲的张保,你呢?对儿子最近的行为满意不?

    张保:孝顺懂事的好儿子~有前途!

    (为什么分给我的版面那么少n_n……你们不能因为我是路人甲没人气就剥夺我的话语权!)

    六:最终的“幕后黑手”眼中的……

    狗仔六号:………………

    狗仔六号?狗仔六号你怎么了!!!(背景音乐:一路走好~)

    由于采访柳大的人数实在太多,狗仔六号技艺不精(主要是太矮了),在无数鞋子的臭气中不幸身亡。本篇采访内容待填中。

    狗仔六号的遗言:[星星眼]柳大~你就看在俺为了平清死都甘心的精神上透露下对端宁的看法和他的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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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端宁其人虽然在不同人眼里形象有点不大一样,属性有点难以判断,但大多数的评价都属于“优点”的范畴,故简称为:

    好人!!

    狗仔x号

    二零零八年九月二十一日

    冥王星pq省gz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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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404/ 第一时间欣赏平凡的清穿日子最新章节! 作者:Loeva所写的《平凡的清穿日子》为转载作品,平凡的清穿日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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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清穿日子介绍:
万恶的清穿,如果想看数字军团出场,恐怕要很久以后了。
她只是个想过平凡日子的普通人,不知为什么居然狗屎运到成为烂俗的清穿女子大军的一员。虽然她竭力避开一般清穿女所会遇到的“好事”,但显然命运不打算放过她。也罢,谁说清穿一定要轰轰烈烈?她誓要把平凡日子过到底!!!
谨以此文向所有穿越经典致敬!平凡的清穿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平凡的清穿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平凡的清穿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