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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悯农

    第二百九十八章悯农

    下田耕作,对于常年劳动的农夫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几乎是种本能,但是对于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而言,就有些困难了,不过,其中也有些贫寒出身的官员,尽管已经多年没有劳作,却没有落下技术,开始的时候,动作稍微有些笨拙,慢慢的渐入佳境。

    这些官员,自然得到李世民的赞许,夸赞了片刻,环视周围的情况,却发现不见李承乾的踪影,顿时有几分不悦,毕竟作为太子,以后的皇帝,在这种意义重大的时刻,怎能不以身作则,做好榜样。

    听到李世民的询问,旁边几个近侍慌忙东张西望,寻找李承乾的身影,御田不大,只是近千亩而已,嗯,相对坐拥天下的天子来说,的确不大,划分八块田地,这里是其中之一,将近百亩,也算宽敞,不过随行而来的文武官员,至少也有数百近千,乱蓬蓬的,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发现李承乾躲在什么地方,该不会是回去了吧?

    这种时候,不管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做个样子啊,众人暗暗嘀咕,虽然只是小节,但是以小见大,岂能如此不智,轻轻摇头,觉得李承乾不该如此,一些人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随时进言,一些人却选择沉默不语,静观事态的发展。

    出了这样的动静,却没见李承乾出来,可见不在这里,李世民皱眉问道:“青雀,是否知道乾儿去哪里了?”

    “皇兄?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李泰奇怪道,茫然摇头,随之继续挥锄翻地,泥垢飞起,却是没有留意到,衣袍裤角多了几滴泥巴,斑黄的颜色与干净的锦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额头冒汗的李泰,李世民微笑说道:“青雀,累了,就歇息片刻。”

    “没事,儿臣能行。”李泰笑道,体形越来越胖,喜好文学,极少练习弓马骑射,这样的体格,挥舞农具,也着实难为他了。

    “小心些,莫要逞强。”李世民关切说道,然后招呼文武百官,继续耕田,不同于后世,某些人,只是对着镜头,挥舞两下即可,古代的帝王将相,相对更加厚道,真要将田地耕耘妥当,甚至插好秧苗,直到秋天收获。

    当然,期间,肯定有专人照料,而且马虎不得,指不定哪天皇帝兴致来了,率领朝廷百官兴冲冲而来,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发现其中有些不对,下场就难料了。

    其实,待李世民等人回去之后,看守御田的官吏,肯定会组织人手,再将田地耕耘一遍,该填的填,该补的补,其中原因,大家心里清楚,典型的瞒上不瞒下,或许连李世民等人自己也明白,不过都在装糊涂罢了。

    好比现在,见到李世民决口不提李承乾不在这里的事情,朝臣百官就懂怎样做了,也有不识趣的,但是也要在事后再进言了。

    一番辛苦,百亩良田耕毕,接过近待奉来的锦布,李世民轻轻拭汗,饮了两杯宫廷秘制,非常解渴的汤水,稍微休息,心情却不怎么舒畅,依然皱眉考虑,往年乾儿也不厌恶务农,今年怎么变了?

    “父皇,觉得儿臣刚才耕地的动作如何?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这个时候,李泰快步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兴致勃勃的请教。

    “很好,颇为娴熟,就是力气小了点儿。”李世民笑道:“青雀,以后不要总是节约少食,多吃几餐,就壮实起来了。”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李泰笑道,爽快答应,敢情,父子两人,对于肥与壮的认识,和常人有些误差。

    “父皇……”李恪也远远走了过来,身上也是泥星点点,俊逸的脸庞,多了几抹乌痕,似乎有些狼狈,但是精神抖擞,没有露出疲惫之色。

    “恪儿不错。”李世民赞许道:“耕作许久,仍有余力。”

    李恪连忙表示谦逊,眼睛轻瞥,李泰适时瞧来,目光对撞,瞬间移开。

    就在此时,长孙无忌悠悠走来,面团似的脸孔,挂着乐滋滋的笑容,十分和气,身上的衣袍,整洁之极,多半是刚才偷懒了,不过人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偷懒也就罢了,居然敢光明正大走到李世民身前,请示道:“陛下,已经未时了,是否摆驾回宫?”

    李世民头痛,叹气道:“铺机,你这个模样,明日不好向百官交待啊。”

    “交待什么?”长孙无忌一脸的无辜,真正的贵族子弟出身,完全可以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来形容他的人生。

    李世民无语,在他看来,的确不用交待什么,但是那些御史言官,就不是这样认为了,指不定又冒出诸多大义凛然的奏折,还有就是乾儿……

    弹劾算什么,几年下来,朝廷之中,上到皇帝,下到书吏,哪个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经历了“被谋反”事件,长孙无忌早就无视那些言论了,持着无所谓的态度,笑呵呵道:“陛下,时辰不早了,估计皇后已在宫中设宴,等候陛下回去。”

    无奈而笑,李世民微微摇头,说道:“时辰尚早,申时再回宫吧。”

    说着,李世民站了起来,扯住长孙无忌的衣袖,微笑说道:“铺机,难得才来一回,你多少也要动下耒耜。”无可奈何,长孙无忌只得随行,提了柄耒耜,在李世民的带领下,转战旁边的田地。

    御田就在皇庄的周围,围有护栏,如果在高空下望,就会发现,这些田地,按照八封的方位排列,大小相等,距离相似,应该是后天加工而成,休息了片刻,文武百官,就浩浩荡荡的跟随李世民,绕过了片小山丘,准备开辟第二战场。

    不过到了山头,向下望去,众人却愣住了,只见在下面的田地之中,有几人在耕作,一人牵牛,两人扶犁,缓慢的翻土,百亩良田,已经耕了五分之一。

    目光锐利,看清几人的模样,一个近侍悄声说道手]机看陛下,好像是太子……”

    “乾儿”

    似乎掠过一抹欣喜,李世民率众向下走去,远远的,就有官员叫唤道:“陛下驾到。”

    韩瑞回身,望了眼,轻声道:“太子殿下,陛下来了,我们停歇片刻。”

    李承乾没有反对,用汗巾抹脸,随意搭在肩膀,露出爽朗的笑容,气喘吁吁的迎了上去,行礼叫道:“父皇。”

    “乾儿,你怎么在这?”李世民问道,仔细打量李承乾,只见他身上和华服,已经糟蹋得不成模样,半干半湿,汗流浃背,外露的皮肤,都染了层灰色,汗水滴流,又洗了几道白,乌七八糟,更加凌乱。

    “见到父皇与朝中诸位大臣,都挤在那边,儿臣就跑到这里了。”李承乾羞赧笑道:“本以为能够将这片田地耕完,却是没想,只得了些许,还要父皇过来帮忙。”

    “好,甚好。”李世民笑容满面,拍了下李承乾的肩膀,叹声说道:“乾儿长进了,知道替父皇分忧,父皇心里宽慰。”

    “这是儿臣的本分。”李承乾神情有些激动,颤声道:“况且,真正独自耕作之时,儿臣才体会到百姓之苦,所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诗,精辟之极。”一位文臣眼睛微亮,开口称赞道:“更加难得的却是,太子有这样的体会。”

    “陛下、太子,如此悯农,真是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之福啊。”尽管有几分奉承的意味,但是也不算虚情假意,毕竟李承乾作为太子,如果以后能够顺利即位登基,记得今日之语,奉行善行百姓的政策,不仅大唐江山稳固,的确也是百姓的福气。

    李世民微笑捋须,和声问道:“乾儿,此诗是否你所为?”

    了解李承乾的文学水平,李世民难免有几分怀疑,况且旁边还有某人的存在。

    果然,李承乾连忙摇头,笑着说道:“不是儿臣,是韩校书之作。”

    早就猜到了,一些个官员露出不出意料的表情,韩瑞连忙站了出来,恭敬行礼道:“臣下不敢居功,只是见到太子殿下辛苦劳作,挥汗如雨的模样,心生感触,才得以成诗。”

    “嗯,乾儿确实辛苦了。”李世民微笑赞许,沉吟了下,吩咐说道:“回宫之后,将此首悯农诗传诏各地州县,让地方官员谨记百姓之苦。”

    “陛下圣明。”呼声阵阵,就是那些不屑奉承的大臣,也暗暗地点头,觉得李世民这个决定,却也没错,不过倒是成全了韩瑞,离名震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时耶,运耶,羡慕不来的,有本事,你也作首经典的,不过就算作出来了,却已经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

    一番夸赞,众人又开始忙活起来,不过一些官员心情却不怎么样,毕竟想了半天的腹稿,最后居然发现用不上了,也是件蛮郁闷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也间接证明了太子贤达,于朝廷百姓有利,也值得了。

    看到皇帝太子两人,配合默契的在驱牛犁地,想到如今天下太平,一些前朝老臣的心中,默默思虑,天子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储君贤达,宅心仁厚,体恤百姓,这回,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书册

    第二百九十九章书册

    申时到了,太阳已经落在西山头顶,没有了正午时候的炽烈,橘黄的阳光照射下来,营造出一种令人舒服的色调,劳累了大半天,众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李世民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当下宣布,春祭大典,到此结束。

    群情振奋,一阵高兴之后,相互打量了眼,众人齐声欢笑起来,沾了浑身泥点,哪里还有平日儒雅、华贵的气度,李世民也忍俊不禁,不过也料到这种情况,传旨下去,吩咐众人,随他到皇庄更衣。

    没有拒绝的道理,众人拜谢,浩浩荡荡前行,借着这个机会,李承乾轻声道:“韩瑞,今日,多得你的指点,谢谢”

    “却是不敢领受。”韩瑞微微摆手,悄声笑道:“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对于农耕,也不陌生,比我强多了。”

    “那是自然。”李承乾自得说道:“我从八岁就开始陪同父皇下乡视察农情,每年至少有七八次,都要亲自动手劳作,直到现在,已经九年了,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

    “陛下、太子关心农事,真是天下苍生百姓之幸。”韩瑞笑道,也不介意说几句好话。

    两个悄悄聊天之时,附近的角落,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白衣飘飘的贺兰安石,殷勤的递了条白毛巾给李泰擦拭汗渍,轻叹说道:“殿下在田间辛苦,我等只能在陇上观望,心里真不是滋味,恨不能以身代之。”

    慢慢喘息,李泰不在意说道:“与父皇相比,我这点疲惫,算不上什么苦头。”

    “殿下言之极是。”贺兰安石唯唯诺诺,目光掠转,满脸感叹说道:“真是羡慕韩校书啊,也能够下地躬耕,为太子尽心尽力,可惜我才疏学浅,作不出好诗呈献殿下。”

    擦汗的动作微停,李泰眼眉轻锁,看到李承乾与韩瑞态度亲密,谈笑风生的模样,目光闪烁了下,随之恢复正常,微笑安抚道:“安石,不要妄自菲薄,以已之短,与人之长相比,若论刑名律法,朝廷之中,除了大理寺的几个主官,也没人是你的对手。”

    “殿下谬赞了,我可不敢当。”贺兰安石谦虚说道,脸色却有几分得意,显然心里赞同李泰这个评价。

    “事实就是如此。”李泰微笑说道:“顾功曹要走了,以后王府那些杂琐细碎之事,就要拜托安石你处理了。”

    “殿下赏识抬举,在下岂敢不尽力而为。”贺兰安石恭敬说道,似乎在暗示什么。

    目光凝聚,眼神微冷,李泰手掌紧了紧毛巾,没有再说话了,贺兰安石视若无睹,心里暗自得意,大局已定,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在皇庄洗脸净手去尘之后,众人又浩浩荡荡返回长安城,宫城之内,的确是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但是四品以下的官员,还没有资格参加,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破例的,所以回到皇城之中,人家朝廷大臣,笑容可掬的前去赴宴,韩瑞等人,只得乖乖散去。

    往年的惯例了,听到同僚的提醒,韩瑞也知道有这样的情况,肯定没有什么心理落差,况且之前又做好的准备,约了上官仪等人,先到澡堂子泡了温汤,全身通透,筋骨舒爽之后,换上了干净鲜衣,直奔西市而去。

    到了西市,一家酒楼之中,就是上官仪等人,经常提到的,最新开张,有很多胡姬侍酒的地方,酒楼的主人,听说是个非常地道的西域商人,不像一些胡商店铺,挂羊头卖狗肉,待客的伙计是胡人,东主却是中原人士。

    酒楼是典型的东方建筑,但是内部的装修,却点缀了异域的情调,两者搭配,以韩瑞的目光,自然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生硬,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却是种难得的新奇风采,满足了他们猎奇的心理。

    进了酒楼,迎面而来的,却是几个相貌迥然,姿色俏美的胡姬,身上穿着的却是中原女子的襦裙,青故裙、白衫子、绿帔子,精美花俏,风情独特,引人注目。所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长安,这些胡姬自然懂得中原的礼节,见到客人来了,衽裣行礼,声音千娇百媚,甜美,甜酥,脆生生,酥软人心,令人回味。

    “约好人了,在醉月阁。”韩瑞笑道,外国美女见多了,自然不觉得新奇,而且他的那些同僚官员,也不是很惊讶,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毕竟,在魏晋南北朝,五胡乱华时期,北方地区,最多的就是胡人,甚至到了隋唐,在长安城之中,胡汉混居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只不过是由于唐朝建国之初,与突厥处于敌对状态,双方封锁道路,不准行人商客过关,长安的胡人才渐少,但是自从贞观四年,唐军大破突厥之后,与西域取得了联系,商路重开,胡商胡姬自然慢慢增多。

    至于,那些原来住在长安的胡人,由于汉家文化的同化能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了,在长安住了几代之后,个个都自视为中原人士,差不多像贺兰楚石一样,谁敢说他们是胡人,他们就跟谁急。

    然而,也不是说他们为了撇清,就故意敌视异域文化,这个时代,社会风气非常的包容,在汉家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情况下,对于异域传来的美食、音乐、舞蹈、珠玉等等,都乐于接纳,不过不是代替自己的文化,而是与之相融合,转变成为自己的东西。

    对此,韩瑞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华夏文明,博采众家之长,但是核心,一定要是自己的文化,而不是全盘接受,改来改去,连自己本来面目是什么,也完全记不清楚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符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耳边传来声音,韩瑞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韩晦临走时的前两天,又是翻书查典,又是向虞世南请教,终于将韩瑞的表字敲定下来。

    根据古文记载,瑞者,以玉为信也,人执以见曰瑞,就是玉制的符信,天子赐的作为凭信的圭玉的意思。节,也是凭信的意思,节钺、节印,节令,那是权力的象征,那么符节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种美好的祝愿,韩瑞自然认同,最起码比什么吉祥之类的高雅数倍,感激韩晦没有给自己取个乱七八糟的表字,韩瑞微笑回应道:“就是有些奇怪,平时听你们聊天,提到以前的长安,没有那么多胡姬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蜂拥而来。”

    说是为了赚钱,这个理由有点儿牵强,毕竟一个二个也就罢了,没有理由,个个都是这样,毕竟只是为了谋生,没有必要背井离乡,远赴万里之遥的陌生地方。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听说那边常年战火,动荡不安,都活不下去了。”一个校书郎轻轻感叹说道:“迫不得已罢了,前来长安,至少不用担心朝不保夕。”

    几个年纪较轻的官员,包括韩瑞,没有多少触动,但是年长几岁的,比例上官仪等人,却纷纷赞同点头,感慨万端,隋末诸侯征战的时候,尽管他们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阶段,运气不好的,甚至亲身经历了悲惨的事情,自然有些感同身受。

    气氛有些低落,众人沉默不语,来到醉月阁,情况才有所好转,见到他们到来,早已经在此等候的新科进士,纷纷迎了出来。

    “上官秘书,韩校书……”认识的,连忙上前叫唤,不认识的,在旁人的指点下,也上来见礼,一时之间,却是颇为热闹,幸好知道地方有限,只宴请进士科的举子而已,其他诸科的举子没来,不然场面更加的喧嚣。

    “今日随驾到郊外参加春祭大典,归来得晚了,让诸位好等,惭愧。”

    天天应酬,这点小场面,自然难不倒韩瑞,应付自如,客套片刻,就与众人进了醉月阁,你推我让的,入席就坐,觥筹交错起来。

    期间,十多个风情迥异,美丽可人的胡姬,身着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着长裤,足登高腰靴,整齐划一走来,伴随着龟兹曲乐,跳起了胡旋舞,轻盈的身子如一只蝴蝶般飞旋飘舞,纤细腰肢,快速而有技巧地摆动,如游鱼戏水,如飞鸟回翔,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节奏轻快的旋律,美妙动人的舞姿,佳酿美食,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不过韩瑞却没有忘记此来的目的,待到舞曲罢了,招手示意,自有仆从捧来一个包袱,挥退歌女胡姬,韩瑞微笑,慢条斯理的解开丝绸的包裹,露出堆砌整齐的书册。

    顷刻之间,立即吸引众人的目光,想必这个,就是坊市盛传了好久的登科录,具体是什么内容,别说那些进士了,就是韩瑞的同僚,也不怎么清楚,现在,终于要揭秘了,一些人心中,多少有些期待。

    “符节,这些……模样似乎有些奇异呀。”上官仪说道。

    前面已经提过,唐代,极少有真正意义的书籍,多是卷轴的形式,就好像画卷一样,一本书,分成十几卷,甚至百卷千卷,有的时候,一页就是一卷,好几尺长,弯曲卷成了卷轴,卷的命名,就是这样得来的。

    然而现在,韩瑞手中的登科录,却是书册,当然不是后世那种向左翻页,横行排列的书,而是明清时期的线装书,形制很是精美,自然引人注意

第三百章 潮流

    第三百章潮流

    “游韶兄,请看。”韩瑞含笑,随手递了本书册过去。

    上官仪接过,打量了片刻,发现这样装钉,不仅存放、拿取容易,逐页翻读更是方便之极,一册在手,无论是躺着,站着,坐着,都可以轻易阅读,不像卷轴,要在固定的地方,摊展开来,才能看得舒服。

    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上官仪发现其中的妙处,立即赞不绝口,旁边的几个同僚见了,也连忙上前,拿了几本书册观看,体会之后,也开口赞叹,这下子,弄得那些新科进士心中痒痒的,若不是有还几分矜持,恐怕也凑上去了。

    不过,登科录本来就是散发给他们的,韩瑞也没让他们多等,招呼同僚,一人派发几本,片刻之后,新科进士手中,每人都得了本形式新颖,崭新精美的书册。

    真正拿到了手中,那些进士才知道,为何上官仪等人,会这样惊叹,毕竟是经过几百年的积累,最适宜古代读书人习惯的书本形制,霎时就征服了那些进士,交口称誉。

    一番赞叹之后,一些进士,便迫不及待的仔细阅读书中的内容,尽管是古代装线书形制,但是目录、页码之类的,在韩瑞的吩咐下,刻坊匠人添加上去了,开始的时候,众人沉浸于登科录的内容里面,自然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后来发现,肯定称道叫绝。

    不过,那是后话了,现在,那些进士,仔细观阅,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难免有几分陶醉,随之快速浏览,翻到了最后,诗赋策论篇,摘录了这次科举,最好的诗、赋、文章,各十篇,标出作者,而且附有褚亮的点评。

    如同韩瑞之前料想的一样,见到上面没有自己的诗赋文章,一些进士,心中自然不服,但是发现褚亮的点评,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可见无论古今,扯虎皮作大鼓的行径,总是不缺乏效果的,另外就是,古代的权威,比较具有公信力,得到众人的认可,不像后世,基本是人人喊打。

    诗赋文章能够摘录其中的进士,心中自然是洋洋得意,不过也知道自矜,不会赤luo裸的炫耀出来,一些人心思较为灵活之人,忽然高声道:“韩校书,请问是否还有多余的书籍?”

    言下之意,好像是想多要几本,其他进士听闻,也醒悟过来,对呀,这本肯定自己保留,但是谁家里没有亲戚朋友的,一本怎么够分啊,反应过来,众人纷纷开口询问,有些人干脆直接表示,可以花钱购买。

    韩瑞错愕,却是没有料到这个情况,有些为难起来,众人的模样,好像索求的不是一本两本而已,那个架势,每人至少也要几十本才能满足,如果刻坊是自家经营,肯定不成问题,甚至希望多多益善,问题在于,刻坊是官衙直辖的,又不对外经营,有钱也没用。

    “诸位,且莫着急,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得回去请示。”上官仪笑着说道:“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另找刻坊印制,指明要这样装钉,无非是多等些时日而已。”

    众人觉得有理,也不纠缠此事了,纷纷举本敬酒,以表谢意,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符节,除了登科录,刻坊也应该印有其他书籍吧。”上官仪微笑道:“若有节余,记得给我们留几本,纸墨费用,我们自己掏腰包,不会让你难做的。”

    “游韶言之极是。”旁人赞同道:“我们可是听说了,你上书朝廷,推行教化,陛下首肯,房相十分重视,着令礼官筛选经书,即日刻印,分发天下州县官学。”

    提到这件事情,那些个秘书监官员,怎么也掩饰不了羡慕之意,按照吩咐,将事情办妥当了,只要天子满意,房玄龄认可,以后还愁没有升高的机会,想到那些得到李世民赏识,几年时间,飞黄腾达的幸运儿们,心里怎能不泛出几分酸意。

    意识到说错话了,上官仪连忙补救,微笑道:“符节,这些不容易,繁琐之极,就是慢工细活,没有一两年时间,恐怕完成不了,一定要耐心细致,但是也不要忙着印书,却忽视了秘书监的工作,真是疏忽出了差错,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啊。”

    好像也是,两头兼顾,肯定忙得不可开交,经书印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一些人心里平衡了,好言安慰,笑语打趣。

    他们,好像不清楚活字印刷术的事情,韩瑞眨着眼睛,含糊其辞的应对,过了片刻,受到众人的轮番敬酒,也有些感觉,自然暂时告退,由侧厅而出,通过曲折回廊,来到僻静的小厅之中,屏风之后,有几只木桶,供人解决生理问题。

    片刻之后,韩瑞出了屏风,厅前有个小井,旁边的方案,摆有木盆,盛满干净的清水,皂子、毛巾自然不缺,考虑周到,为客人着想,的确令人满意,心中暗暗夸赞了下,韩瑞回身而去,在醉月阁的回廊之前,却是遇到了乌萨尔。

    有点自来熟的意味,乌萨尔热情洋溢的抱怨道:“韩公子,真是巧呀,你也在这里。”

    “的确很巧,感觉乌萨尔兄,专门在这里等候一样。”韩瑞笑道,抬头打量酒楼的布局,心中若有所思,东主是西域来的商人,真是巧呀。

    装做没有听懂韩瑞的暗示,就当他在说笑,乌萨尔说道:“那是自然,要是提前知道韩公子要来,我肯定专门在这里等候。”

    对于乌萨尔的厚脸皮,韩瑞很是无奈,伸笑脸人,无缘无故的,总不能翻脸吧,只得微笑说道:“今日,与一众朋友在这里聚会,乌萨尔兄若是没事,可以前往同乐。”

    “甚好。”乌萨尔眼睛微亮,求之不得,一个西域商人,想要在京城立足,最缺乏的,肯定是各种人脉,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可能错过,根本不用考虑,就直接答应下来。

    两人掀帘而进,韩瑞拍手笑道:“诸位,注意了,给你们介绍位异域朋友,由于仰慕中原文化,不惜万里,远道而来的于阗国人,乌萨尔。”

    “乌兄,又见面了。”上官仪含笑招呼道,尉迟乙僧的朋友,后面也见过几次,印象自然比较深刻。

    旁边,一俩人个官员,也是如此,不清楚乌萨尔的底细,不过对于他的豪爽大方,还是记忆犹新的,友善的招呼起来。

    那些新科进士,见到这个情况,也很给面子,纷纷问好,乌萨尔心情舒畅,喜上眉梢,拿出了最大的热情,积极回应,对于这种交际场面,乌萨尔的经验丰富,右手提壶,左手拿杯,一圈下来,如鱼得水,就与众人聊得火热,仿佛多年不见的好友。

    当然,大家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事后遇上了,肯定不会如此,毕竟真正的朋友,口头上说说,喝几次酒,称兄道弟的,往往做不得数,以乌萨尔的精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转了几圈,就来到韩瑞与上官仪等人的圈子中,与其结识新朋,不如专心经营旧友。

    况且,所谓的旧友,彼此之间,到底有几分情谊,还是个未知数呢。

    今天在郊外辛苦了大半天,身体来来就疲惫不堪,又喝了许多酒,韩瑞压制不了酒意,晕眩的感觉,慢慢的开始上涌,连忙注意节制,见到已经是黄昏时刻,席案之前,杯盘狼藉,大家也是酒足饭饱,随之提出告辞。

    众人纷纷响应,毕竟今天又不是节日,夜里宵禁,回去得晚了,巡逻的军卫,才不管你身上有没有功名,直接绑起来,交到长安衙门处理,不仅要挨板子,而且要通报全城,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众人脚步纷乱,摇摇晃晃出了酒楼,相互告辞而去,留下结帐的几个进士,却惊讶的发现,今日餐饮的价格,居然是往日的几分之一,借口也是牵强,居然和春祭大典扯上关系,不过只要少给钱,不会有人认真计较的,自然是吩咐仆从付账,随之乐呵呵的走了。

    韩瑞有几分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没有点破,走到钱丰旁边,含笑问道:“三哥,你是出城,还是随我回家?”

    自从韩瑞搬到城中居住之后,骊山的宅院,就成了钱丰的常住地了,其实韩瑞的意思,让他进城同住的,可是钱丰却不乐意,振振有词表明,不愿意打扰韩瑞与郑淖约的二人世界,其实主要的原因,却是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无论怎么折腾,也没人管着。

    “肯定是出城啊。”钱丰说道,见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连忙拿出登科录,爱不释手的翻阅,虽然其中没有摘录他的诗赋文章,但是不要忘记了,序言可是出自他的手笔,开篇就能见到,更加的荣耀。

    微微摇头,韩瑞微笑道:“好了,之前不是给你看过原件吗,里面的内容已经滚瓜烂熟,还有什么好看的。”

    “问题是手抄的,与印刷出来的,感觉不一样。”钱丰说道,懒得理会韩瑞,招来马车,翻身上去,晃悠走了。

    韩瑞觉得很有道理,不过没有放在心上,也随之骑马回去,自然没有料到,不经意之间,自己又引发了一个潮流

第三百零一章 种子

    第三百零一章种子

    春祭之后,朝中上下,不得轻闲,毕竟安排春耕,不只是做下样子,就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什么劝课农桑,备水利,开垦荒田之类的事情,也需要朝廷统筹安排,这种政令十分的繁琐细碎,但是又不得忽略,而且非常重要,朝堂君臣少不了要忙碌一段日子。

    长安人口将近百万,这样的大城市,以耕地为生的百姓,只是占了少数,大部人都是所谓的城郭户,所以不怎么关心什么农桑水利,平日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最关心的依然是各种家常俚短,流言蜚语,奇闻逸事。

    日子过得安逸了,八卦之心,日渐增长,这是必然的规律,后世已经证明,这个道理的正确性,古代自然没有例外,街头巷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新鲜事儿,如果不能参与其中,说道几句,那岂不是证明自己见识不如隔壁的某人。

    可见,攀比之心,人皆有之,就是自诩饱读圣贤书的文人士子,也避免不了这种劣根性,见到那些新科进士,兴高采烈的捧着录科录回来,虽说其中也有自己的名字,也难免吃味,更何况没有名字的,情何以堪。

    要知道科举才结束不久,大部分的应试生贡,或是流恋京城的繁华,或是觉得无颜面见江东父老,还没有返乡离去,什么曲江宴,碑铭刻字,眼不见,心不烦,忍了,现在又弄出个什么登科录,真是,是可忍,孰……也要忍。

    没有办法,谁叫技不如人,文人相轻,但是也要脸面的,毕竟里子已经输了,再不要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话虽如此,不过心里真是羡慕妒嫉恨呀。

    “凭什么……”

    “凭人家考上进士。”

    “他们的进士,有水分,不是真才实学。”

    “……没错,有什么可得意,无非是背后有人提携而已。”

    酸溜溜的谈论几句,响应的人却不是很多,毕竟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而且科举又不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所以众人对于科举的公平、公正的期待值不是很高,何况若是自身才华出众,比如像韩瑞一样,还参加什么科举,大可直接征召入仕。

    所以,一些人私下愤愤诅骂两句,出口恶气也就罢了,没有引起什么风波,注意力仍在登科录上面,这件事情,大家早有耳闻,本来也不会那么介意的,但是登科录的形制实在是太过超前,装钉印刷精美,拿在手中,闲庭散步,一下子,就成为了最为新潮的读书方式,令人为之向往,自然引起了轰动。

    “掌柜,店里可有书册……什么书都行,随便给本孝经吧……不是这种,算了,看来你这里没有,我到别的地店铺瞧下。”

    一时之间,长安城中的书行店铺,涌来许多文人书生,一开始的时候,东主掌柜伙计,见到生意上门,自然是高兴之极,热情洋溢的招呼,还未推销出几本最新上市的书籍,却在文人书生的抢白下茫然摇头,眼巴巴的看着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后居然连一单生意也没有做成,空欢喜了一场。

    之后几日,随着诸科及第的士子,也每人一本登科录,这下子,其他人更加坐不住了,仔细打听,知道那是官刻坊的出品,一般人肯定不用指望,有几个反应机灵的,干脆呼朋唤友,自己凑钱,让私人刻坊,给自己印刷几本。

    装线书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拿笺纸印上文字,随后对折起来,叠放整齐,穿线钉好,就可以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民间刻坊的匠人,随意打量几眼,就纷纷答应,接下这个活计,不过却要费些时日,按照需要刻印的书籍,重新雕刻版印,毕竟以前印染的是书卷,一卷好几尺长,与书册的版页,规格不合,肯定要重新刻过。

    没有活字印刷术的时代,就是这样麻烦,没有办法,大家只能等待了。

    可是没想,一些装线书,孝经、论语、礼、易、春秋、庄子、老子,道德经之类的书籍,又开始小范围的流传出来,无论是装钉的风格,还是排版的位置,目录、页码方面的细节,甚至连字体……

    等等,文字也相似,一些个得到装线经书,又十分细心之人,终于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众所周知,在木板雕刻文字,本来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哪怕最高明的刻工,就是相同的文字,也不可能每次都刻得一个模样。

    就是虞世南、欧阳询这样的书法大家,也不敢保证,自己前一秒,与后一秒,一个字,完全相同,除非是印章复印,想到这里,细心之人笑了,自嘲自己胡思乱想,这本来就是刻印而成的书册,文字相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本书翻看下来,发现相同的文字,居然有百多个,无论怎么对照,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丝毫的差异,真是神乎其技,细心之人由衷感叹,对于刻字的匠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再查看其他经书,一样如此。

    得出这个结论,谁知道了,都要瞠目结舌,几十上百个,还可以解释,刻字匠人是鲁班再世,心灵手巧,刻字如一,但是数百上千字,就不是技术范畴的神技,而是神迹了。

    听闻这个消息,初时众人肯定不信,随之查证,不得不为之叹服,随之好奇心大起,这个时代,也不缺乏无聊考究之人,特意打听了下,却得知根本没有这个手段超凡入圣的匠人,这怎么可能,谁信,没有这人,难道是鬼……不对,真的是神啊。

    神明,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小事显灵,又是一番周折的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清楚了,原来所谓神乎其技的大匠,真的其人,不过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个神人,居然不会刻字,甚至连刻刀都拿不稳,只不过是出了个主意而已。

    活字印刷术,这个特殊的名词,第一次在世人面前亮相,其中的原理简单,通俗易懂,得到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清楚是谁的发明之后,大家无语了,怎么又是他,好好的校书郎不做,却改行当匠人去了,真是……

    无须理会这种内心阴暗,嫉妒心作祟的小人,京城士林儒生,听到这个消息,纷纷交口称誉,赞叹不已,唐代可没有什么奇技yin巧的说法,朝中重臣,兴趣爱好迥然,欧阳询是个字痴,见到好字就走不动了,观摩几日不愿离去。

    魏徵懂酿酒,造酒的手艺,朝野闻名,其中醽醁、翠涛两种最为珍奇,李世民品尝之后,题诗相赞,阎氏兄弟更加不用多说了,堪称古代的土木工程师,却没见众人有什么讥讽之语,况且韩瑞的活字印刷术,获利最大的,不是刻坊掌柜,而是天下读书人。

    不用刻字,可以重复利用,成本降了,书价自然便宜,良性循环,目光长远之人,自然能够看到这种好处,分外的感激韩瑞的善举,不过,有人却不明白,韩瑞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

    “怎么没有好处,难得你没有听到,大家争相夸赞的声音。”韩瑞笑道:“这可是难得的名声,有些人想要,却求之不得。”

    “你现在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吗。”钱丰没好气说道:“算了,不管了,反正你交待的事情我办妥了,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别看钱丰表面不乐意,其实心里乐不可支,就是得益于他的“细心”发现,事情才会真相大明,这些天来,见到众人议论纷纷,夸赞他眼明心细,心中不知道有多么风光得意。

    “吩咐可不敢。”韩瑞微笑道:“多谢三哥的帮忙,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

    哦,钱丰有点失望,也没有打听韩瑞这样做的目的,坐了片刻,就走了,倒不是去参加什么酒宴聚会,而是温习功课,毕竟吏部的铨选快到了,若是没有通过,那岂不是成为笑柄,关系前途,马虎不得。

    挥手作别,待到钱丰远去,韩瑞回身慢步,思绪飘飞,种子是撒播下去了,至于是否能够开花结果,那就看天意了,怎么说也是四大发明之一,再不济,也会有点改变吧。

    韩瑞也不敢确定,抬头仰望,只见日薄西山,霞光绚丽,片片白云如同鱼鳞,明天应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太阳照常升起。

    回到屋中,俏美的流萤急步走来,甜声问道:“郎君,明日到你沐休了吧。”

    “没错。”韩瑞点头,笑问道:“怎么,想去哪里游玩?”

    “不是玩,正经事儿。”流萤笑盈盈道:“娘子,要不你说。”

    “谁说不是一样。”韩瑞哂然笑道,拉着流萤走了过去。

    纤纤玉指,拈了根丝线,郑淖约妩媚白眼,嗔怪道:“本来不想告诉夫君的,偏她多舌。”

    “呀,居然有事瞒我,这怎么能行。”韩瑞佯怒,搂住流萤,伸手在她柔软的腰肢轻抚,恐吓道:“快快从实招来,不然大刑伺候。”

    “嘻嘻……郎君,不要……”一串珠玉般的笑声,在流萤的樱桃小嘴发出,声音软绵绵的,柔腻入骨,也不知道韩瑞碰到了什么,小脸立即红朴朴的,美眸透出迷离的湿润

第三百零二章 乡趣

    第三百零二章乡趣

    “郎君,坏蛋。”流萤咬唇道,娇嗔薄怒,明丽动人。

    “失误,绝对是失误。”韩瑞尴尬而笑,恋恋不舍的松开掌中的柔软,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尽管知道韩瑞在转移视线,但是流萤却依然说道:“春耕了,娘子准备下乡看下佃农们耕作的情况,不过郎君难得休息,所以不准备告诉你了。”

    “那你还说,小丫头嚼舌惯了,就是藏不住心事。”郑淖约埋怨起来。

    流萤吃吃轻笑,躲在韩瑞身后,伸手一双细白嫩手,揉捏轻按,讨好说道:“郎君,春祭辛苦,累不累啊,要不明日就不要去了,留在家里休息。”

    “没事,今晚睡早些,养足精神,明天陪你们同去。”韩瑞笑道,说起来,曲江宴不算,已经有好几月,没有涉足郊野,踏青采风了,已然到了暮春,再不扣紧时机,享受光美景,夏天就要来了。

    既然韩瑞有了决定,郑淖约她们自然不会反对,翌日清晨,坐着马车,直奔郊野。

    长安城外,八百里秦川,西起宝鸡,东到潼关,南界秦岭,北接渭河北山,形成了盆地,经过泾渭洛水冲积成为平原,地势平坦,土质肥沃,灌溉方便,交通便利,四周又有山河之险,易守难攻,所以从西周开始,一直是王朝定都首选之地。

    八水交汇,沃野千里,可谓是膏腴之地,站在高处眺望,一片片田地高低起伏,连绵不断,茫茫见不到边际,这样的场景,在后世已经不得多见,但是在农耕社会,十分平常,只要是百姓集居之地,就不会缺乏纤陌相连的情形。

    经过千百年的刀耕火种,开垦荒野,长安城周围,除险峻山林之外,只要能够利用上的土地,都已经给王公贵族,平民百姓占尽了,自然没有什么荒野闲田,只要出了长安城,目光随意打量,见到的都是农夫忙碌的背影。

    挥刀斩草,汲水浇地,驱牛犁田,辛辛苦苦,挥汗如雨……

    坐在舒适的香车之中,掀开绣帘,韩瑞没空欣赏郊野的明媚光,也没有心思聆听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百灵雀鸟啾啾的轻快啼声,望着一个个农夫,鞠偻的身体,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闪耀七彩光华的汗珠,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农民,朝廷重视,然而又是最容易忽略的群体,庞大的大唐帝国,就是靠他们支撑起来的,而且朝廷的君臣,充分吸取了隋朝灭亡的教训,不敢轻易折腾,才能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毕竟,好了伤痛忘了痛,一向是人类的劣根性,几乎成为了规律,几千年来,总是重复循环,没有跳出怪圈的时候,对此,韩瑞自然很是无奈,但是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下任皇帝,也如同李世民一样悯农,爱惜民力。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维护自身统治根基也好,养肥了再杀也罢,至少能够让普通百姓活得下去,毕竟是在封建王朝,一人兴邦,一人国灭的时代,生杀予夺不由自己,升斗小民,哪里敢有其他什么奢求。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不剥削别人,就等着别人剥削自己,韩瑞不是圣人,纵然动了测恻隐之心,却没有想过,将全部家产拿出来,救济天下贫民,况且,就算这样做了,得到的肯定不是众人的赞誉,而是怀疑他居心叵测,意图谋反,恐怕那个时候,别说虞世南,就是李承乾来了,也救不了自己小命。

    韩瑞轻叹,暗暗摇头,难怪后世的慈善事业发展缓慢,毕竟是好几千年的遗患,不是那么容易消除得了的。

    “郎君,到了。”

    在流萤俏声的提醒下,韩瑞思绪回归,轻跃下车,伸手搀扶郑淖约她们下来,这才回头打量,眼前是个小村落,十分典型,泥砖草顶,篱笆院儿,家家户户门前屋后,植有桑葚桃李之类的树木,枝干粗壮,参天茁长,茂密的树叶,几乎遮蔽了天空,笼罩住了小村落。

    现在光明媚,风和日丽,阳光照射,只会觉得惬意,来到这里,反而觉得树荫碍眼,但是如果在盛夏暑期,烈日炎炎,这个被枝繁叶茂树荫笼罩的小村落,简直就是避暑胜地。

    见到村前来了陌生人,一阵鸡犬的声音,渐渐蔓延开来,村里的男丁应该是出门耕作了,年轻的妇人也跟去帮忙,只有一些个老人小童留守,听到动静,小孩忍耐不住性子,纷纷探头探脑出来观望,见到香车宝马,锦衣华服的韩瑞等人,纯真的眼睛,透出好奇之色。

    “大毛,二毛,小毛……”流萤声音甜美,态度亲切的叫唤起来。

    下意识的,韩瑞自然以为,流萤是在叫哪个小孩,毕竟乡村之中,小孩的名字千奇百怪,怎么俗气,也没人认真追究。

    却是没想,只听呜呜几声,村中角落,突然路来三只小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是一般的乡村小土狗,似乎才出生不久,身上的毛发还没有长齐,粉粉嫩嫩的,颇有几分可爱。

    似乎认得流萤,三只小狗颠步跑来,伸着小舌头,在她的纤足转圈,轻拱微舔,逗得流萤娇笑连连,娇靥如花。

    看出韩瑞的疑惑,郑淖约柔解释道:“前些时候来过几次,似乎是种缘分,几只小狗蛮喜欢流萤的,见她来了,总是痴缠不已。”

    “既然如此,那就带回去……”韩瑞笑道,反正宅院宽敞,养几个人都绰绰有余,更加不用说几只小狗了。

    “不要。”表示反对的却是流萤,只见她清俏的小脸似有几分紧张,巧步来到韩瑞身前,扯住他的衣袖,秀首摇得好像拨鼓,腻声说道:“郎君,不要嘛,小狗狗很烦的,天天叫吠,吵得家里不得安宁。”

    韩瑞愣了,怎么回事,刚才不是与小狗玩得很开心的吗,怎么转眼就变了。

    抿嘴轻笑,画屏小声说道:“郎君,萤儿就是这样,喜欢小狗小鸟小鱼儿,但是让她喂养却不乐意了。”

    “与叶公好龙差不多。”郑淖约说道,笑容明媚。

    流萤不好意思了,扭捏揉着衣角,羞声说道:“人家只是……”

    “懒”郑淖约与画屏异口同声道。

    “才不是哩。”流萤跺脚,不依不饶。

    就在几人打趣之时,村里走来几个老人,身体还算硬朗,没有柱杖,却颇有些行如风的速度,这个年头,尊老爱幼,绝对不是空话,见到他们来了,韩瑞等人,也顾不上说笑,连忙迎了上去。

    “娘子,流萤姑娘,画屏姑娘……”几个老人,也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客气的招呼,对着韩瑞,却有些迟疑起来,没有见过,难道是……

    咳,突然之间,韩瑞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作为一家之主,佃农佃户居然不认识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流萤连忙介绍道:“七爷、九爷……这是郎君。”

    “原来是姑爷来了。”几个老人很是欣喜。

    虽然韩瑞神色如常,但是郑淖约忍不住微蹙秀眉,带着几分肃然,轻声道:“以后不要叫什么姑爷了,唤郎君就行。”

    几个老人对望了眼,吃盐可不少,自然明白从善如流的道理,立即笑呵呵改口,热情洋溢的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向村中走去。

    “其实叫什么都好,没有必要在意。”两人牵手而行,韩瑞微笑道:“不管是姑爷、郎君,反正都是在叫我。”

    “那怎么行,名不正,言不顺,容易让人笑话。”郑淖约柔声道。

    韩瑞无奈一笑,不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家里的田地,都在附近?”

    淖约轻轻点头,纤手微指,微笑说道:“就在三个村子的中央位置,待会我们上山,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三村的百姓,都是佃户?”韩瑞好奇问道。

    “有些是,有些不是……”

    随着郑淖约的解说,韩瑞不得不再次感叹起来,郑仁基真是疼爱女儿,这样肥沃的三千亩良田,眼睛都不眨,就直接送出手了,不愧是世家大族,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不是普通暴发富可以比拟的。

    自然,韩瑞也清楚,郑氏的根基不在京城,而是在荥阳,听说那里,整个州县的田地,都属于郑氏的私产,动辄就是多少万顷,区区三十顷地,当然不算什么。

    到了村中,祠堂前面的树荫底下,几个小童摆好了席子,就给几个老人打发走了,客气了几句,众人列席而坐,韩瑞笑道:“七爷、八爷,村里春耕情况怎么样了,是否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

    在古代,除了个别极端可恶,不顾及名声的土豪之外,大部分的地主,对待佃户的态度,没有想象中的恶劣,毕竟佃户积极出工,自己收获的利益才多,这么浅显的道理,哪个不懂,特别是到了春耕时刻,更是竭尽全力,帮助佃户解决后顾之忧,让他们安心耕作。

    “没有,没有……”几个老人摇头,笑呵呵道:“本来还缺几头耕牛的,不过城里来的衙役说了,让我们莫担心,先耕地,过两天他们会统一安排的。”

    韩瑞含笑点头,了解了些情况,就与郑淖约告辞而去,继续走访了其余两个村落,随之就是登山望远了

第三百零三章 遇上

    第三百零三章遇上

    春风和煦,明媚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微风吹拂,一阵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雀啼嘹亮,树木葱郁,绿嫩芬芳,万物呈现一片生机,形成一幅秀丽的风景图。

    在韩瑞看来,暮春才是春天之中,最美好的时期,没有一月份春寒料峭的冷,没有二月份春雨绵绵的潮,三月暮春,天气晴朗,经过两个月的休养生息,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已经完全复苏长成了。

    鲜花绽放,郁香扑鼻,枝繁叶茂,可以成荫,得到青葱嫩草的补养,洁白可爱,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儿,终于摆脱了皮包骨的状况,长了几分肥肉,令人垂涎三尺。

    听到韩瑞之语,画屏忍不住责怪道:“郎君,这么可爱的兔儿,你怎么忍心……”

    “没错。”流萤适时表示谴责道:“郎君越来越坏了。”

    “我是在为小草报仇。”韩瑞振振有词道:“想那小草,是何等的无辜,开在荒野之中,也没招谁惹谁,却怪招兔儿的毒手,呃,应该是毒嘴,昨儿托梦给我,哭哭啼啼的很是凄惨,控诉兔儿的暴行,你们知道,我一向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受罪,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替他复仇了。”

    生活久了,两个俏丽小婢女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小嘴微呶,流萤嗔声道:“郎君,又在强词夺理,草儿怎能可能说话,不对,小草怎么能跟可爱的兔儿相比。”

    韩瑞轻笑说道:“一样是生活在同个蓝天下,大地之上,山水之中,朝阳夜月,有什么区别,相对小草更加的无辜,餐风宿露,却让兔子吃了,若不是向我托梦,恐怕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阿弥陀佛,施主真是好慧根,众生平等,无论草木、水石、禽兽,皆是生灵,没有高下之分,有因必有果,生死轮回,屡报不爽,岂非天命。”

    韩瑞等人寻声望去,只见山脚下走来个和尚,却是前段时候与道士辩法,闹得沸沸扬扬的狂僧法琳,当日在终南山,走得早,双方争论的结果,韩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都奈何不了对方,所以不了了之,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上。

    “施主之言大善,小草无辜,偏那兔子犯了贪念,口不留情,逼不得已,只能来求助施主了。”法琳和尚微笑道,双手合十,郑重行礼。

    韩瑞明白了法琳和尚的暗示,顿时眼眉轻皱,避退两步,拉着郑淖约就走,宗教问题,无论古今,都是世界性的难题之一,韩瑞非常有自知之明,这水太浊了,看不清底细,最好不要涉足其间,免得淹死自己。

    “施主。”法琳和尚快步上前,非悲天悯人说道:“既然受了小草之拖,为何不伸出援手,将那吃草的兔子赶走。”

    “兔子吃草,与人吃饭一样,根本不需要理由,无非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已。”韩瑞干脆说道:“在我眼中,草和兔,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兔子,这世间,全部是草,不见得是好事。”

    “施主此言有理,问题在于,兔子非是只想吃草而已。”法琳眼睛泛出丝缕忧伤,沉声道:“他们是想除根,不留余地啊。”

    “那也和我没有关系。”韩瑞说道,这倒是实在话,他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助那些和尚的。

    “施主有言,草与兔,没有差别,那么为何行那助兔吃草之事。”法琳和尚,欺身上前,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喂,那和尚,你想做什么。”流萤俏生生道:“什么兔子、草儿,那是郎君与我在说笑,与你有什么关系,偏要横插进来。”

    “阿弥陀佛,贫僧也有这个疑问。”法琳和尚宣了个佛号,轻声说道:“既然这位施主,口上说了两不相帮,却言行不一,令人费解。”

    安抚郑淖约她们,韩瑞皱眉说道:“和尚,直说了吧,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那么,就恕小僧冒犯了。”法琳和尚微微行礼,求教道:“请问施主,近日来坊市之间,流传了许多装线书册,都是出自施主之手,这事应该不假吧。”

    “差不多,不是我具体操作,但是事情的确与我有关。”韩瑞承认,不解道:“你既然找上门来,那么应该打听清楚了,这是陛下交办下来的事情,推行教化之道,振兴地方官学,应该与佛家没有关系吧。”

    “怎能没有,坊市之中流传的书籍,除儒家经书之外,尽是老子、庄子,南华经……”法琳和尚苦涩说道:“莫不是佛家经典,入不了施主之眼,使得施主如此厚此薄彼。”

    好像也是,勾了下鼻尖,韩瑞辩解道:“我只是小小的校书郎,朝廷要印制什么书籍,根本不由我来决定,都是由礼部官员,对了,还有房相公……”

    “施主莫要推诿。”法琳和尚打断说道:“小僧找到房相公了,他也推说不知情,是施主在负责此事。”

    老狐狸,韩瑞暗暗腹诽,随之心中凛然,果然,那些和尚,看似处于下风,但是毕竟经营了几百年,其中的影响力,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房玄龄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物,说见就能见到了。

    “这位大师,只要你稍微考虑,就应该明白。”韩瑞摇头说道:“我官职卑微,在高官云集的朝廷之中,说白了,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等大事,肯定受人节制,岂是我能够私下做得了主的。”

    “施主此言差矣。”法琳和尚也跟着摇头,微笑说道:“施主之名,动于天下,就是小僧这等方外之人,也时常耳闻,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算了,真扯下去,更加纠缠不清,韩瑞沉吟了下,无奈说道:“这位大师,想印佛经还不简单,京城的刻坊也不少,大可前去找他们帮忙。”

    “施主这话,又不对了。”法琳和尚摇头说道:“朝廷与民间,岂全~文字最~快能相提并论。”

    “这位大师。”郑淖约突然开口道:“官场之中,讲究上令下从,大师若是想要如愿以偿,大可说动天子,下达政令,谁敢不从,何必要为难我的夫君。”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自然很有道理,可是……”法琳和尚十分坦然,苦笑说道:“天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觐见的。”

    “那么退而其次,只要房相有令,我家夫君肯定照办。”郑淖约说道。

    老狐狸,小女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法琳和尚心中暗叹,轻声道:“房相有言,此事还需由韩施主做主……”

    其实,这不是为了几本经书,而是待遇问题,同时,还有个严重的后果,道经,连同儒家经书,散发天下各地官学,其中却没有佛经,那些文人书生,普通百姓,看到了,潜移默化之下,佛教的地位,恐怕更加一落千丈。

    就是有着这样的忧患意识,法琳和尚才站出来,与道士争辩,为了恢复佛家的本来地位,四处奔波活动,现在察觉这个问题,岂能善罢甘休,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前去拜访韩瑞,听说他下乡了,更不愿意等候,一路追来。

    所以说,古代的和尚,思维比较执著,什么恒心、毅力,从来不缺,说是不求名利吧,又在乎佛教的地位,说是贪图富贵,舍不得和尚的特权,又过着艰苦朴素的日子,一天一餐,而且是素的,从来不叫苦,却又占着宽宅良田,真是矛盾。

    缺乏信仰,韩瑞自觉不能把握和尚的心理,而且,也从来不想了解清楚,听到法琳和尚的话,知道事情又绕了回来,陷入了僵局,房玄龄推说事情是韩瑞做主,韩瑞推说自己决定不了,像踢皮球似的,你来我往,怎么能够解决得了。

    看法琳和尚的模样,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要是没有个满意的结果,恐怕会一直纠缠下去,人家不吵不闹,态度和煦,笑容可掬的前来说理,韩瑞本性温和,又做不出恶语伤人的举动。

    旁边的郑淖约,尽管开口帮腔了,但是作用不大,尽管信道,却不代表她排佛,或许平日可能指责几句,实际上不见得有多么的厌恶,所以反应和韩瑞差不多,束手无策。

    气氛僵了,众人瞪眼半天,韩瑞忍耐不住,这种事情,分不出是非对错,自问无愧于心,不怕和尚打击报复,韩瑞握住郑淖约纤手,扬了扬,朗声道:“大师,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就是这样,我真的帮不了你,我们还有点事,先行告辞了。”

    说罢,韩瑞也不看法琳和尚的反应,拉着郑淖约,绕弯而去,心里已经决定了,无论法琳和尚依怎样叫唤,就当作没有听到,置之不理,想必那个和尚,自持身份,不会做出拦路堵人的事情。

    “阿弥陀佛。”果然,怎么说也是高僧,气度肯定不能丢的,见到韩瑞漠然置之,法琳和尚也不强求了,只是高声宣了个佛号,忽然念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韩瑞闻声止步,郑淖约美眸掠过一抹异彩,仔细品味片刻,轻声道:“这个和尚的才学,似乎也不差,做的诗蛮有韵味的。”

第三百零四章 居然是……

    第三百零四章居然是……

    郑淖约忘记了,法琳和尚的听力过人,在终南山的时候,就已经显示过了,隔得很远,都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不要说现在,只是几步的距离而已,更是清晰可闻。

    “女施主,这诗非是贫僧所作。”法琳和尚微笑道:“想必韩施主不会陌生吧。”

    “郎君的诗?”郑淖约聪颖,立即明白过来了。

    “以前在扬州之作,没想也传到京城来了。”韩瑞随口回答,心神恍惚了下,微笑说道:“大师既然知道退步是向进的道理,那么为何要如此执著,出家之人,不是应该与世无争,静心修佛的吗,争来辩去,怕是落了下乘。”

    “贫僧也想在寺院之中,潜心修持,奈何有些人相迫太急,不得已之下,只有涉足纷扰红尘之中,求得解脱之道。”法琳和尚说道,意志坚定,仿佛割肉饲虎、舍身喂鹰,有种大无畏的精神。

    韩瑞无语,知道以自己的口才,肯定说服不了法琳和尚,改变自己的决心,这是与宗教问题并列的意识形态问题,凡是类似这种疑难杂症,就好像死结,很难解开。

    “那么,就祝大师早日解脱,求得缘法,直达彼岸。”韩瑞无所谓,拉着郑淖约继续向山下走去,本来还想欣赏片刻山中景色的,现在自然没了兴致,更不想留下来,听那个和尚在那里絮絮叨叨,惹上麻烦。

    察觉韩瑞的态度,法琳和尚无奈叹气,忽然扬声道:“施主,莫非不想见个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韩瑞走了几步,按捺不住好奇,止步回身,皱眉道:“哪里来的故人?”

    “自然是由江南而来的故人。”法琳和尚神秘微笑,双手合十道:“若非此人告知,贫僧却不曾知道,施主与我佛的缘分不浅,身具慧根,精通佛理。”

    见到郑淖约美眸掠过的狐疑,韩瑞连忙摆手说道:“大师,不要妄言,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你们佛家,随便见了个人,就说对方与佛有缘,没有个具体的标准,令人……费解。”

    顾及对方的颜面,韩瑞没有说得太过分,法琳和尚宣了个佛号,也不恼怒,目光掠过一抹赞赏之意,欣然道:“施主好悟性,佛陀有云,世间万物,三界生灵,皆有佛性,只要机缘到了,自然能够顿悟成佛,岂不是有缘……”

    所以说,和尚什么的,最讨厌了,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有理,韩瑞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微微摇头,不打算与之争辩,直接问道:“大师,我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

    在扬州,认识自己,或许自己认识的人,数不胜数,随便来个说过两句话的酒馆店小二,也能称之为故人,韩瑞仔细回忆,慢慢排查,忽然想起,知道这首诗的人,好像也没有几个,难道会是……

    法琳和尚说道:“就在弘福寺之中,恭候施主。”

    以前,听到这事,肯定不用考虑,直接答应前往,现在,望了眼郑淖约,韩瑞犹豫起来,去还是不去,纠结啊。

    郑淖约善解人意,温柔说道:“夫君,不必顾虑,既然是故人来访,岂有拒而不见之理。”

    “嗯,反正没事,你们陪我同去吧。”韩瑞笑道,郑淖约她们自然不会拒绝,有了决定,那就好办了。

    下了山,韩瑞几人上车而坐,法琳和尚牵来自己的白马,踩蹬而上,骑坐马背,一身素白僧袍迎风飘扬,五官俊逸,嘴角带着几分和煦的笑容,风度翩翩,出家为僧真是太可惜了,有才有貌,年纪是大了些,但胜在稳重,还俗的话,肯定是怀春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浪费了,韩瑞轻叹,郑淖约几人不解询问,韩瑞照实说了,自然引得娇笑连连。

    “阿弥陀佛。”车厢内的声音,岂能瞒过法琳和尚,低声念了个佛号,表情掠过几分不自然,苦笑了下,勒马缓行,故意落后一段距离,免得又听到让自己尴尬的话。

    长安作为京城,自然是寺庙众多,高僧云集,译场林立,别看一些大臣道士,总是喊着反佛,但是底层百姓,甚至皇帝的态度,却很是含糊,朝廷的高官大臣之中,崇信佛教的更是不在少数,有着这样的背景基础,佛教哪里能说灭就灭的。

    尽管很少踏足佛寺,但是在京城之中,耳濡目染的,韩瑞也知道,弘福寺是长安名寺,话说当年开国之初,李渊曾亲临其中祈福,立塔造像,行斋弘佛,不过,大家都知道,到了李渊、李世民这样的高度,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普通人的差别很大。

    无论是崇佛、反佛,信道、贬道,都有自己的用意,只不过和尚道士们修行久了,脑子容易犯浑,看不清楚天子的用心,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皇帝这样做的目的,往往是吃力不讨好。

    说白了,帝王打击佛教,就是觉得佛教发展过盛,对王朝统治构成了威胁,若是那些和尚知情识趣,什么事情也不要做,逆来顺受,风水轮流转,等到道士们坐大了,出于平衡的考虑,还怕皇帝不大力扶持。

    可惜,这些话,韩瑞不好直言,况且,在他的眼中,和尚道士,双方争吵得多么激烈,多少的大义凛然,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作祟,无论是哪方,对于朝廷百姓,都没有益处,要不是两个教派,已经深入人心,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韩瑞觉得,不仅佛教,道教其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行走在弘福寺中,这里也是香烟弥漫,钟磬齐鸣,信徒如潮的情形,一路向禅房走去,韩瑞心里,居然多了分紧张,所谓的故人,到底是不是……

    女性比较敏感,发现韩瑞似乎有点儿异常,郑淖约紧握他的手掌,身子倚近几分。

    在前面引路,穿越了殿堂,来到了间僻静的禅房之中,法琳和尚停步,回身笑道:“就在此处,贫僧告辞,不多加打扰施主与故人叙旧了。”

    很是干脆,法琳和尚走了,没有丝毫的停滞,却有几分出尘洒脱的气质。

    也不等韩瑞敲门,住在禅房之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起身走来,房门突开,两人直接打了个照面,那人微怔,瞬间露出温和的笑容,韩瑞愣住了,眼睛睁大了几分,真是出乎意料,怎么是他,心里泛起了莫名的失落。

    “阿弥陀佛,自从上次一别,至今已过半载,韩施主风采依旧,更胜从前,却不知是否还记得昔日的故人。”那人是个和尚,相貌堂堂,与以前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

    立即收敛了心情,韩瑞左顾右盼,啧啧两声,轻笑道:“我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原来是你呀,怎么,智云大师终于发现了你不堪造就,而且屡教不改,干脆咬牙狠心将你驱除出寺,在扬州混不下去了,所以跑来京城坑蒙拐骗。”

    “阿弥陀佛。”那个和尚哭笑不得,苦笑说道:“许久不见,韩施主本性不迷,心如赤子,可喜可贺。”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啊。”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见到故人,韩瑞的心情非常舒畅,笑容可掬,乐呵呵道:“在扬州的时候,没少去我家骗吃骗喝,肯定是见我大半年没有回乡,又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心地善良的大施主,干脆找上京来……”

    那人含笑不语,清楚,无论是承认,还是反驳,韩瑞肯定有另外的说辞,不如保持沉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愧是至理名言。

    见到韩瑞兴高采烈,不忌笑语的模样,郑淖约几人,自然明白这个和尚,真的是故人,而且是韩瑞的知交好友之类。

    “夫君,这位大师是?”郑淖约轻声问道。

    “差点忘了。”韩瑞连忙郑重介绍道:“这位是扬州栖灵寺高僧,怀海大师,以前,多得他的照顾,指点。”

    “韩施主此言差矣,应该是贫僧多得施主的指点,才有所明悟。”怀海和尚笑道,双手合十,自然施礼,举止之间,不带往日的烟火气息,可见得到韩瑞的“点化”之后,佛学修为日渐增进了。

    韩瑞微笑避开,继续介绍道:“她是我夫人,以郑为姓。”

    韩瑞睁大眼睛,准备看到怀海和尚震惊的模样,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在京城那么出名,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听到他的事迹,怀海和尚岂能不知,他已经成亲之事,所以表现如常,轻躬为礼,客气唤道:“郑夫人。”

    “见过怀海大师。”郑淖约回礼,美丽的眸子顾盼生辉,微笑说道:“夫君,与怀海大师阔别日久,不如邀其到家中畅叙,以尽地主之谊。”

    “没错,对了,还要叫上三哥。”韩瑞立即表示赞同,热情说道:“和尚,不准拒绝,不然就翻脸了。”

    怀海和尚迟疑了下,点头答应下来,随之说道:“稍等片刻,待贫僧知会寺中方丈……”

    “干脆直接辞别,不必在这里挂什么单,住我家算了。”韩瑞提议道。

    怀海和尚轻笑摇头,这个肯定不能答应的,韩瑞也不强求,与郑淖约她们先行出寺,再在街上多雇了辆马车,一会儿之后,怀海和尚出来了,手里却多了只三尺长,五寸宽的锦盒,韩瑞笑道:“和尚,太客气了,居然还有礼物。”

第三百零五章 受人之托

    第三百零五章受人之托

    “这可不是礼物。”怀海和尚笑道,也不解释,韩瑞自然不好多问,况且刚才之言,不过是玩笑而已,没有在意,当下请人上车,轻快而去。

    韩瑞与怀海和尚同车而坐,大半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说起,微笑了下,韩瑞问道:“智云方丈身体如何?”

    智云方丈,栖灵寺的主持,韩瑞见了几次,老和尚为人不错,从来不与扬州城中的达官贵人往来,平日只在寺中精研佛法,性格很是随和,在韩瑞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高僧大德。

    “师父身体健硕,前些日子,还与他通信,应该没事的。”怀海和尚说道,由衷的祝愿。

    咦,韩瑞心中奇怪,忽然想起怀海和尚的抱负,猜测道:“和尚,通信,什么意思?这大半年,真云游四方去了?”

    “施主好悟性。”怀海笑赞,点头说道:“施主走后,贫僧也动了游走四方的念头,行走江南诸州寺院,开拓眼界,才发现自己的不足。”

    “然后就跑来京城了?”韩瑞笑道,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是帝都,不仅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中心,更是高僧名家汇集之地,每年前来游学的,不只是书生士子而已,和尚、道士更是不少。

    “本来,按照贫僧的打算,要过几年再前来见识的,却是没想,计划没有变化快。”怀海和尚轻叹了下,摇头说道:“此次来京,不过是受人之托,捎两封书信而已。”

    “送信之后就走,还是留下来修行?”韩瑞问道。

    “看情况,要是顺利,小住几日便走。”

    “那就祝你不顺利了。”

    “韩施主,真是……”

    一路笑语,不久之后,回到安邑坊,租下的宅院中,郑淖约她们先到,已经在宅院之中作好了准备,洒水净院,搁席摆水以待,尽管笑言无忌,但是韩瑞不可能,真的拿些犯戒的事情来为难怀海和尚,酒宴之类的,肯定不用筹备了。

    幸好,韩瑞家中的厨师,是由郑府陪嫁过来的,最拿手的就是素斋膳食,清淡可口,滋味地道,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来了重要客人,吩咐厨师拿出看家本领,郑淖约与携同流萤、画屏回房了。

    更衣卸妆,纤细的小手,小心翼翼摘了郑淖约两枚耳坠,流萤嘟呶说道:“那些和尚真是讨厌,郎君好不容易有空了,陪娘子郊野踏青,他们偏来大煞风景。”

    “莫要胡言,怀海大师是夫君的朋友。”郑淖约轻声告诫道。

    “是前面那个,不是现在这个。”流萤俏声道:“什么有缘,慧根,分明是想撺掇郎君出家当和尚,不顾人家已经成亲,夫妻恩爱,真不是好人”

    “放心,夫君对那些和尚没有多少好感。”郑淖约说道,自然,那个怀海和尚是个例外,不过夫君的态度,分明是把他当成朋友,而非僧人。

    “那是。”流萤娇笑道:“郎君哪里舍得如花似玉的娘子。”

    “油嘴滑舌。”俏脸红了下,郑淖约若有所思道:“流萤、画屏,夫君在扬州的情况,我们不怎么了解,这样好像不妥,以后再来什么亲戚朋友的,我们却不知道,岂不是很失礼。”

    “郎君说,以前久病卧榻,身体虚弱,近两年才调养恢复,没交上几个朋友。”画屏纤指微数道:“韩家村的父老乡亲,还有钱郎君一家三口,颜学政,大儒孟先生……”

    “屏儿真厉害,郎君说过什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流萤笑嘻嘻道,画屏小脸羞红,剜了眼流萤,不说话了,小手轻巧的折叠郑淖约换下的衣裳。

    “夫君平日只是随口聊起而已,并没有细谈。”郑淖约轻声道:“比如怀海大师,以前却是没有听说,若非今日遇见,岂知他们交情不浅。”

    “也是这个道理。”流萤赞同道:“不过也不必着急,听郎君的意思,在今年或者明年,告个长假,还乡探亲,到那个时候,娘子自然同行,什么都能清楚了。”

    就在几个女眷在房中闲聊的时候,韩瑞与怀海和尚也下了马车,进了宅院,走到厅中,对席而坐,怀海和尚终于感叹起来,微笑道:“人生际遇,果真奇妙,如同世事,不可琢磨,一年之前,施主不过是乡村之中,默默无闻的田舍郎,一年之后,却已经成为名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校书郎了。”

    “不能夸了,再夸下去,我就要沾沾自喜,骄傲自满了。”韩瑞笑道。

    怀海和尚轻笑,心中的感叹,也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够表达得尽的,途中听闻韩瑞的名字之时,心中还有几分疑虑,觉得可能是同名同姓,一直到到了长安,这才知道,韩瑞在扬州之时,表露出来的才华,只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一番惊叹,要不是功夫到家,怀海和尚,怀疑自己苦修多年的不动禅心,恐怕就要失守了。

    “韩施主成就非凡,着实令贫僧又喜又愁啊。”怀海和尚说道。

    韩瑞奇怪道:“为何而愁?”

    “说句不好听的,韩施主莫怪。”怀海和尚合十行礼,微叹说道:“仕途苦海,名利红尘,韩施主陷得深了,恐怕难以脱身而出。”

    怔了下,韩瑞哂然道:“和尚,看来你还没有放弃,非要我出家当和尚才肯罢休啊。”

    “阿弥陀佛,施主慧质天成,若能放下世俗名利,潜心修行,肯定可以征道。”怀海和尚誓言旦旦劝说,又开始萌发故态了。

    在扬州的时候,怀海和尚就三天两头,劝说韩瑞出家为僧,已经习惯了,韩瑞再次干脆拒绝,聪明的转移话题,微笑问道:“和尚云游四走,有什么见闻。”

    怀海和尚自然惋惜,不过也是给拒绝习惯了,立即平复心情,据实回答:“贫僧云游,又非寻访名山胜景,哪有什么见闻,不过是在各地寺院挂单,聆听高僧教诲罢了。”

    “那样,也太遗憾了吧。”韩瑞说道,摇头叹息,要知道和尚凭着僧谍,可以通关过境,不用交税,寺院庙宇,更是全天开放,包吃包住,不需要付钱,称得上是免费旅行,大好的机会,可以专心致志的观赏各地美景,却是白白浪费了。

    怀海和尚哭笑不得,步行云游,只有过渡的时候,才乘船而过,其中的辛酸苦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得清楚,风吹雨打,烈日冷月,餐风宿露,毒蛇猛兽,草鞋都不知磨破了多少双,脚底长满了血泡,走路的时候,破了,烂了,不成模样,钻心刺骨……

    一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怀海和尚淡然微笑,没有辩解诉苦。

    “哇哈哈,真的是大和尚来了。”

    适时,厅外传来惊喜的声音,珠帘卷动,钱丰大步走来,见到怀海和尚,觉得很是亲切,长跽行礼道:“怀海大师,日久不见,向来安好?”

    “有劳钱施主关心了,贫僧心有明珠,不蒙暗尘,自然安好。”怀海和尚笑道,双手合十回礼,毕竟常到韩瑞家里,两人会面多次,自然认识对方。

    什么明珠,蒙尘之类,钱丰知道,多半是机锋之类,半知半解,含糊说道:“安好就行,安好就行。”

    世人蒙昧,不易点化,不过来日方长,总有成功渡化的时候,怀海和尚心中轻叹,微笑说道:“恭喜钱施主,高中进士,如愿以偿。”

    心情舒畅,钱丰连忙拜谢,真道托福。

    一番寒暄,多了钱丰,厅中气氛更加热闹,听闻两人讲述自己在长安的经历,怀海认真聆听,时而叹息,时而欣喜,倒是个合格的听众。三人聊得热切,一个仆役走来,轻声道:“郎君,午时了,偏厅备了素斋,请移步进食。”

    韩瑞站了起来,发出邀请,却见怀海和尚起身,手里依然拿着长形锦盒,不由笑道:“和尚,手里的究竟是什么宝贝,居然这般着紧,形影不离的。”

    “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出家之人,能有什么宝贝。”怀海和尚轻声道:“刚才不是说了,贫僧此来京城,却是受人之托,给秘书监虞施主,带个唁信……”

    “唁信?什么唁信?”韩瑞惊讶问道。

    “三个月前,贫僧行至越州永欣寺,前去拜访师伯智永大师,贫僧有幸得到指点,便留了下来修行,不想月余之后,智永师伯功德圆满,圆寂化凡,诸位师兄忙着给师伯操办水陆法会,抽不开身来通知虞施主,所以贫僧就自告奋勇而来了。”怀海和尚解释道,眉宇之间,却有两分伤感,就是当了和尚,对于生离死别,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破的。

    霎时,厅中气氛有些沉重,韩瑞知道,智永大师,是虞世南的授业恩师,如今圆寂了,于情于理,都要知会一声,有了这层关系,韩瑞也不由得嘘唏感叹起来。

    说起来智永也不是普通的和尚,书法大家王羲之的七世孙,退笔成冢的典故,在当时可谓是举世皆知,世人无不敬佩有加,而今也有百岁,以这个时代的条件,也算是寿终正寝,想必虞世南应该会看开的。

    韩瑞寻思之时,门外又有仆役疾步而来,未曾站稳,就急声道:“郎君,虞秘监到访……”

第三百零六章 远方的消息

    第三百零六章远方的消息

    说曹操,曹操就到,顾不上考虑虞世南怎么突然来访,韩瑞几人,连忙外出相迎,到了前院,虞世南已经在仆役的引请下,快步走来,途中相遇,见到怀海和尚,虞世南断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是怀海,智永师父,真的圆寂了?”

    “阿弥陀佛。”怀海和尚低语,轻轻点头。

    散朝之后,返家见到怀海和尚的拜贴,有还永欣寺主持的书信,突如其来的噩耗,自然让虞世南心中悲痛,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根据拜贴提供的地址,找到弘福寺,得到怀海和尚受邀到韩瑞家里作客,也不耽搁,直接而来。

    如今确定,心中的那丝侥幸,荡然无存,瞬息之间,虞世南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韩瑞见了,连忙搀扶,轻声安慰道:“虞公,节哀,保重身体……”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到了虞世南这样的年纪,按理来说应该看开了,不至于如此悲痛欲绝,但是智永却是不同,如师如父,又是硕果仅存的长辈,以虞世南重情重义的脾性,听闻噩耗,岂能不伤心悲怆,老泪纵横。

    一会儿之后,居然有晕厥的迹象,吓得韩瑞连忙与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半搀半抬,扶他到客房休息,觉得这样还不保险,干脆吩咐仆役速去,请个高明医生来。

    一番折腾,又是喂汤,又是进补,就差没有用参片吊命了,本来有这个打算,只是听请来诊治的医生叮嘱,人参药性强烈,虞世南年老休衰,虚不受补,不宜多用,况且现在不是得了什么病情,主要是伤心过度,一时心气上涌,只要休息片刻,缓过气来,点两片宁心养神的香料,再以汤药调养,自然没事了。

    “年纪大了,听不得不好的消息。”医生教训道:“以后注意,不管是什么变故,最好不要在老人家面前提及。”

    韩瑞连忙点头,由衷拜谢,奉上了诊金,客气送医生走了,毕竟这个时代,医生也属于稀缺的资源,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免得哪天求上门去,人家袖手旁观也就罢了,就怕暗暗使坏,恐怕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是京城的名医,医术肯定不是小地方的铃医可以比拟的,给了些药粉,开水冲泡,以毛巾蘸染,小心翼翼在虞世南的额头上轻抹片刻,他就慢慢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只听长长呼气,虞世南睁开迷朦的眼睛,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半响之后,在韩瑞的招唤下,才渐渐清醒过来。

    韩瑞如释重负,轻声问道:“虞公,感觉如何?”

    毕竟是经历了多年的风雨,一夜之间,亲人丧尽的悲痛,也熬了过来,虞世南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垮下,眼睛含泪,悲伤道:“心痛……”

    一句之后,虞世南没有说话的兴致,轻轻闭上了眼睛,带上的悲戚之意,愈加的浓郁,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也是枉然,不过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韩瑞却想不出来,只得一遍一遍的,重重复复的开解。

    顺变,节哀,保重,说得口干舌躁,虞世南终于有些反应了,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低声说道:“符节,且让老夫安静片刻。”

    得,自己不烦,人家倒烦了,韩瑞连忙闭嘴,悄无声息的起身,小声道:“虞公,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虞世南似有若无的应声,继续沉浸于伤悲之中,韩瑞乖乖的却步而出,轻手关门,吩咐仆役仔细留意房中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即汇报,随之来到了偏厅。

    “二十一郎,虞公如何了?”钱丰连忙追问。

    “醒了。”韩瑞轻叹道:“还在伤心,嫌我罗嗦,赶我出来了。”

    “阿弥陀佛,都怪贫僧。”怀海和尚自责道:“没有考虑虞施主的感受,早知如此,不该直言相告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也是受人之托。”韩瑞说道:“况且,事情也瞒不过去,虞公迟早也会知道的,没有什么区别。”

    智永怎么说也是天下闻名的高僧,徒子徒孙不少,一传十,十传百,这样的大名人逝世,肯定闹是沸沸扬扬,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传到虞世南耳中,早有耳闻,趁着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即使一时半会授受不了,总会过去的,要是知道晚了,心中更加的悲伤悔恨,到时是什么情况,那就很难说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三人的表情却轻松不起来,对着案上搁放的素斋膳食,更是没有动筷子的心思,毕竟不是谁都有化悲伤为食欲的冲动的。

    一阵沉默,韩瑞率先打破了沉静,开口说道:“和尚,这次赴京,除了给虞公送信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吧,要是没事,也别着急回去,多住些日子,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肯定不行。”怀海和尚摇头说道:“再过两三日,贫僧就要离去了。”

    “这么急啊。”韩瑞皱眉道。

    怀海颇有感触道:“人生苦短,命运难测,唯有矢志不渝的修行,方能解脱。”

    “怀海大师,留在京城修行,岂不是更加方便,高僧大德云集,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向他们请教。”钱丰说道。

    “钱施主,只听别人说,自己不领悟,没有作用的。”怀海和尚说道:“别人的道,总归是别人的,只有自己得道了,才是自己的。”

    依然是半知半解,不过钱丰也没有细究的心情,随意答应了声,却听韩瑞说道:“和尚,刚才说要送两封信,除了虞公,还有谁啊,需要帮忙吗?”

    “不必。”怀海和尚脸上多了丝微笑,拿起三尺多长的锦盒,搁放在案上,轻声道:“受人之托,给韩施主送封书信。”

    “我的书信,这个?”韩瑞错愕。

    怀海和尚轻轻点头,当日受人之托,见到“小*说就来。信”之时,也是这个反应。

    “就是万言书,也没有这么长吧。”钱丰忍不住咋舌,猜测起来,难道书信的内容是用斗大的字体写成的,谁会这么无聊?

    “是受谁人之托?”韩瑞表情古怪,隐隐约约,猜测出几分来。

    怀海和尚十分诚实,没有捏拿卖关子的恶趣味,直接说道:“在永欣寺之时,智永师伯圆寂,王家公子前来治丧,听闻贫僧要往京城送信,便托贫僧将这封书信交予韩施主。”

    “王家公子,谁呀……那个……”钱丰眼睛圆睁,立即醒悟起来,人家是琅琊王氏子弟,智永和尚又是王羲之的七世孙,两人纵然不是嫡亲,也是同族宗系之类,前去治丧也不稀奇。

    “…璎珞,王兄。”目光一阵飘离,韩瑞脸上也多了抹和煦笑容,随之慢慢敛去,叹声道:“说起来,自从来到京城,好久没有与之联系了,他…怎么样了?”

    “风采依然如故。”怀海和尚说道:“听闻准备成亲,可是由于师伯圆寂,只得延迟了。”

    “成亲,与绛真小姐?”钱丰问道,神态平和,却有几分关切,怎么说,也是曾经的仰慕者,自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愣了下,怀海和尚摇头说道:“那个,贫僧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不是,要知道为了他,绛真小姐可是……”钱丰说道,有点儿激动。

    “咳,三哥,这些俗事,和尚一心修佛,哪里会知道。”韩瑞提醒,伸手拿过锦盒,既然是书信,里面应该会有答案吧。

    钱丰醒悟,连忙说道:“二十一郎,快些打开看下。”

    不用催促,韩瑞已经解开了绳子,翻开锦盒,里面是个卷轴,清雅素白的笺纸,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根丝带在卷曲中央,系了下纤秀的蝴蝶结,韩瑞探手,就要拿出卷轴,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仆役匆匆奔来说道:“郎君,虞公有请,想见这位大师。”

    韩瑞抬头,合上锦盒的盖子,起身说道:“同去。”

    无奈,几人放下好奇,连忙走到客房,却见虞世南已经起来,恢复了平静安然的神态,不过眼睛仍泛有几缕红丝,可见伤心之意不减。

    “虞公,好点了么。”韩瑞轻声问道。

    虞世南沉默,手掌轻颤,示意众人坐下,这才说道:“老夫刚才失态了。”

    声音沉闷,略有些嘶哑,不过语气平和,稍微让众人放心,怀海和尚双手合十,劝说道:“阿弥陀佛,虞居士,智永师伯曾言,花开花落,一生一灭,轮回之道,自然之理,灭了,焉知不是重新开始,师伯佛法精深,求仁得仁,而今只不过是功德圆满,解脱得道罢了。”

    “怀海大师言之有理。”韩瑞赞同说道,这种时候,也不用管什么反佛灭道了,只要能够安抚人心,给虞世南一个心灵寄托,再假再虚,也照说无误。

    虞世南信佛,对于这种安慰,全盘接受,或许是想通了,又或许是将悲伤戚意藏于心中,没有流露出来而已,神情平静问道:“烦劳大师告知,师父是怎么走的?”

    “阿弥陀佛。”怀海和尚低吟佛号,神情多了分肃然,徐徐说道:“圆寂之前,智永师伯似乎有了预感,清早,如同平常那样,与众僧晨课,结束之时,却突然提出,要在寺院走走,两个小沙弥陪同,山上山下,练字楼、铁门限、退笔冢……”

第三百零七章 终成眷属?

    第三百零七章终成眷属?

    “……随之,返回禅房,诵经打坐,晚课时候,沙弥前去叫唤,却发现师伯已经坐化,嘴角含笑,神态安然之极,阿弥陀佛。”怀海和尚口宣佛号,念起了往生经。

    虞世南肃容,陪同诵经,旁边的韩瑞与钱丰,尽管不懂**,也装模作样的动着嘴唇,出气不出声,半响,**念完,房中稍静,虞世南轻声道:“多谢怀海师弟千里迢迢前来,告知这个消息。”

    “不敢,无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怀海和尚说道,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信义的理解,不是后人能够想象的,绝对是一诺千金。

    虞世南微微点头,开口问道:“怀海师弟此行,不知是准备久留京城,还是暂居数日,便返回越州永欣寺?”

    “贫僧修持不够,未是涉足红尘的时候,此间事了,便要告辞而归。”怀海和尚说道,云游四方,才知道世界之大,海阔天空,发现自身不足,自然要努力修行完善。

    “如此,可否稍等数日,老夫写篇悼念恩师的祭文,请代为呈送,焚于恩师碑塔之前。”虞世南说道,应该是恢复了理智,伤悲之意,缓解了大半。

    “自然不成问题。”怀海和尚说道。

    虞世南点头,也没有聊天的兴致,起身告辞,准备回家上表李世民,告假几日,举行一些悼念智永和尚的仪式,专心撰文,平复心境,人生在世,一时失态自然可以理解,但是不能一昧沉溺于伤悲之中,毕竟不是年少冲动的年纪,这么多的风雨都经历过了,虞世南肯定懂得调节自己的心态。

    韩瑞连忙相送,待虞世南坐车离开,怀海和尚也告辞了,临走之时,轻声道:“韩施主,与我佛有缘,如今我佛蒙难,若是身有余力,不妨伸手搀扶。”

    明白怀海和尚的意思,韩瑞迟疑了片刻,叹气道:“佛不佛的,我不在乎,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又不能回拒,但是这件事情,轮不到我来做主,只得回答你,尽力而为。”

    “韩施主秉性诚实,贫僧自然相信,不管结果如何,贫僧先行谢过了。”怀海和尚说道,双手合十,飘然而去。

    “果然是存心为难我来了。”韩瑞喃喃自语,轻轻摇头。

    “磨磨唧唧说什么呢。”钱丰奇怪道:“他有事找你帮忙?”

    韩瑞说道:“不是他,而是和尚。”

    “他不就是和尚么,有什么区别?”钱丰莫明其妙,暗暗怀疑,难道是最近读书太多,伤了脑子,居然有些糊涂了。

    “他是和尚,和尚未必是他。”韩瑞说道。

    钱丰挽袖说道:“怎么,打算和我争论白马非马的典故?”

    “没那个心情。”韩瑞懒洋洋说道:“这种诡辩,糊弄个愚民百姓还行,实际是强词夺理,天下读书人,哪个愿意信奉,怀海和尚的意思,是让我……”

    “明白了。”钱丰恍然大悟,随意说道:“不过小事而已,反正刻坊是你做主,吩咐下去,安排人手抽印几部佛经,有什么好为难的。”

    “哪有这么简单,刻坊我是可以指手画脚,但是印些什么书籍,哪里轮得到我说话,都是上头决定好了,私自改动,谁知道有什么后果。”韩瑞皱眉说道。

    说白了,韩瑞在这件事情中,只不过是小角色,多半是李世民看在活字印刷是他发明的份上,给他安排了个立功的机会,为日后的提拔增加资历与政绩罢了,况且,做得好,才有功劳,若是出了差错,那就变成罪过了。

    “好像也是,那你打算怎么办?”钱丰担心道:“知道不好处理,就不要应承啊。”

    “说过了,尽力而为。”韩瑞笑道:“放心,像我这么功利的人,哪里可能为了这点义气,放弃了大好前程。”

    钱丰无语,手掌拍了过去,哼声道:“懒得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我也回去了。”

    韩瑞问道:“不留下吃晚餐了?”

    “没那心情,走了,替我向弟媳告个罪。”钱丰挥手,走得十分潇洒,不过隐约之间,却是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直到回到骊山住宅,这才醒悟,拍头大叫,那封书信……

    时间放慢,倒叙回来,目光钱丰离去,韩瑞才没有钱丰那样粗心大意,忽略了王璎珞送来的书信,快步返回客厅,望着锦盒,目光有些复杂,走近案边,迟疑片刻,才伸手拿起了锦盒里的卷轴,手掌摩挲而过,笺纸光滑似绸,隐约透香,可防虫蚁,又沁人心脾。

    “已经快要淡忘了,为何还来书信。”韩瑞苦恼,手掌转了两圈卷轴,迟迟没有打开观看的意思,犹豫了好久,终于下了决心……继续考虑片刻,再决定是否要看。

    不过在此之前,书信自然要先藏起来,不对,应该是好生保管,毕竟是昔日友情的见证,若是失窃,或者蒙尘污浊,那就不美了,勉强找出了两个理由,韩瑞拿着卷轴,左顾右盼,颇有几分心虚,小心翼翼向书房走去。

    走着走着,见到房门敞开,韩瑞直接进去,忽然愣住了。

    “郎君回来了。”听到动静,流萤俏声笑道,巧步迎了上去。

    那个,好像书房就在卧室的隔壁,不想习惯成自然,顺势就拐了进来,韩瑞默哀,事到如今,还能怎样,自然是含笑应声,顺手锦盒递了过去,刹那之间,韩瑞很想又抽回来的,幸好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

    流萤拿过锦盒,打量了下,好奇问道:“郎君,这是什么?”

    “礼物…书信…字画。”韩瑞也不怎么确定,解释道:“刚才那个和尚,受一个朋友之托,帮忙转交给我的。”

    “朋友哪个朋友?”流萤问道,俏丽的眼眸,聚精会神,似乎带着审视的意味,旁边的郑淖约与画屏也是如此,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目光本O犹如清澈的秋水,等候回答。

    其实,这些只是韩瑞的错觉,主要是刚才聊过这个话题,所以郑淖约她们自然比较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不过也应了做贼心虚之语,韩瑞笑容有些僵滞,顿了顿,连忙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说道:“一个认识几天的朋友,以前在扬州的时候,经常通信联络,不过来到了京城,就断了往来,现在收到他的书信,真是有些惊喜……”

    嗯,韩瑞现在的心情,绝对是惊多,喜少,同时为了表示自己君子坦荡,韩瑞一边解释,一边取出卷轴,解开丝带,轻轻展开半角,却发现是幅画,感觉不短,干脆搁在榻上,小心翼翼的摊开。

    估算了下,画宽三尺,长有一丈余,是横幅,画中图形风景人物,栩栩如生,色彩鲜艳,妍丽清新,应该是以工笔染彩,一笔一画,精心绘制而成,这样的画作,不仅费心,而且用时极长,没有半年,肯定完成不了。

    郑淖约感叹之时,韩瑞神情有些呆滞,只见画中却是江南二三月份景色,群峰连绵起伏的葱郁山峦之下,池塘边上,芦蒿葱嫩,几片绿叶,迎风摇曳,几只野鸭飘浮其中,泅水啄毛,悠然自得,惬意之极。

    目光掠过,一片青绿芦篙的旁边,却是片郁郁葱葱的小山林,桃李花开,粉红淡白,嫩嫩的颜色,有些柔弱娇嫩,让人心生怜惜,然而,最惹人注意的,却是几条蝶形花冠,白色兼淡红色的细枝,其中枝叶上鲜红光亮的果子,分外鲜艳灿烂。

    细枝其下,却是几人的身影,两个儒雅少年谈笑风生,蝶形花冠丛中,一个美丽女子拈花微笑,回眸轻瞥,象牙般莹白润泽的肌肤,脸蛋娇媚如月,慵懒而妩媚的眸子,顾盼生辉,流光溢彩,令人怦然心动。

    还有一人,体形稍胖,脸上充满憨厚可掬的笑容,侧身掂脚,伸出肥嫩的手掌,摘取细枝上的鲜红果子……

    葱嫩的纤指正对其中,流萤猜测说道:“钱郎君?”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韩瑞觉得有些恍惚,只过了一年而已,怎么就有点儿物是人非的感觉,心境却完全变了。

    轻轻呼了口气,韩瑞伸指比划,微笑道:“三哥,来自越州的王兄,还有绛真姑娘,一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吾等安好,望君勿念,闻君赴往京城,半载未归,却不知是否安康无恙……”

    郑淖约轻声念诵,却见图画的上方,有数十行清秀飘逸的小字,不愧是王氏子弟,书法尽得真传,行云流水,柔媚迥然,韵味非常,非是韩瑞这种半路出家的学徒可以比较的。

    问候之余,也适时表达了思念之意,随之突兀似的提到,准备要与绛真成亲,拟定于秋末九月十月期间举行仪式,具体时间,另行通知,希望韩瑞能够前往参加,末尾,就是几句普通的祝福,以及落款。

    “成亲了,有情人终成眷属。”韩瑞笑道:“要去给他们回封信才行。”

    望着韩瑞走去书房的背影,流萤犹豫片刻,小声道:“娘子,郎君好像不怎么高兴。”

    “好了,莫要嚼舌,小心收妥画卷,别折皱了。”顿了下,郑淖约说道:“拿到书房,问下夫君,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知道了。”流萤呶了小嘴,乖巧卷了图画,系好放回锦盒,盈盈向书房而去。

第三百零八章 鸡飞狗跳

    第三百零八章鸡飞狗跳

    “郎君……”流萤盈步走进了书房,轻轻叫唤,看到房中的情形,却有几分愕然,只见韩瑞轻躺在竹席之上,手里随意把玩着一柄如意,眉目之中,似科有点儿失落。

    清丽的眸子,掠过一抹惊疑,流萤悄无声息的走近,小声问道:“郎君,怎么了?”

    “回忆一些往事,遥想当年,我也是风华正茂,年少风流,不想转眼之间……”韩瑞嘘唏说道,一脸不堪回首,韶光易逝,青春不再的模样。

    嘻嘻,流萤笑了,小手捂住嘴唇,犹如花枝乱颤,几乎喘不过气来,眸光盈盈,娇声道:“郎君,你是故意在逗人开心吧。”

    “爱信不信。”韩瑞哼声道,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纵然不会后悔莫及,但是总会有点儿淡淡忧伤。

    “信,怎么不信。”流萤讨好说道:“郎君,娘子让我问你,这画卷放到哪里?”

    韩瑞起身,拿过画卷,再次展开,放在书案上仔细观赏,过了片刻,呼了口气,平静说道:“流萤,帮我磨墨,人家千里迢迢送来书画,好歹也要礼尚往来,回个信息。”

    流萤俏声答应,拿了块紫翠的砚台,以软布沾水抹净,滴了几滴清水,莹白素手拈着油亮光泽的墨锭,用力均匀的细磨起来,二三十圈之后,砚台之中,多了少许颜色乌漆深沉,略泛着清香的墨汁,流萤却没有罢手,继续研磨,十分认真细致,直到墨汁如鉴,可以清晰映出人影之时,方才停下,清水净手,提笔染墨,递了过去。

    韩瑞提笔悬空,迟迟没有落笔,心里似有千言万语,真正提笔的时候,却踌躇不定,最终下了决心,稍微沉吟,裣了衣袖,在图画的空白地方,就是文字内容的旁边,诗了首诗,反正一丈方长,空间有容,不愁没有地方下笔。

    四列八句,清晰工整,韩瑞写得十分认真,笔锋含蓄内敛,仿佛每个字都倾注了感情,所以耗时较长,足有半个小时,韩瑞才收笔,呆看了片刻,等到墨迹干透,突然伸手,就要把书画卷起来。

    “郎君,你还没有落款呢。”流萤轻声提醒,明眸闪亮,不愧是郎君,常人冥思苦想,辗转反侧,都写不出的好诗,到了他这里,层出不穷,没有枯涩的时候。

    “落款?”反正过来,韩瑞摇头说道:“算了,盖个印就行。”

    流萤乖巧应声,在抽屉里拿出韩瑞的印章,大大小小,一共七枚,金石玉铜,材质各异,刻工精巧,形制优美,应该是出自名家匠师之手,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讲究的就是名士风流,谁没随身携带几枚印章,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韩瑞这样,也是顺应潮流,不然就是脱离了大众。

    “郎君,用哪枚?”流萤问道。

    手指在下巴的绒须转了两圈,韩瑞挥手说道:“全部……”

    “什么?”流萤惊讶,美丽的眼眸睁大了几分,晶莹透亮,煞是可爱。

    “全印了。”韩瑞说道,搁了笔,哼哼负手,跑到窗前看风景去了。

    分明是顽童脾气,流萤哭笑不得,又拿来上等的鲜红印泥,打开盖子,异香扑鼻,流萤没有理会,认真端详书画,寻思着,应该怎样落印。

    古代,在书画附上印章,那也是件非常讲究的雅事,马虎不得,流萤观察了片刻,打好了腹稿,才小心翼翼捧着印章,沾涂了些印泥,屏气凝神,印在画上之前,再次说道:“郎君,真要这样?那我印了哦。”

    “嗯,随便,不要弄污就成。”韩瑞说道,十分信任流萤的能力。

    半响,七枚印章,错落有致的落印在书画之上,流萤手儿轻拂,抹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小嘴甜笑,颇有几分成就感,招呼说道:“郎君,可以了。”

    “那就好。”韩瑞懒洋洋走来,随意打量了两眼,点头说道:“就这行,收起来吧。”

    流萤照办,系好画卷,搁放到锦盒,继续问道:“放去哪里?”

    “搁这,明天抽空,给怀海和尚送去。”韩瑞说道。

    流萤没有反应过来,不解道:“送他做什么?”

    “回信呀,让他帮忙转交。”韩瑞说道。

    “这是回信”流萤惊讶非常,秀丽的眼眸又圆了几分,本来以为,韩瑞是见猎心喜,才在书画上题诗,附上印章,准备收藏,却是没有想到,那首诗就是回信,这也未免太……

    “有什么,连笺纸都省了,这样节约,多好。”韩瑞满不在乎道。

    流萤无语了,俏丽的眸子溜溜转了几圈,小声问道:“郎君,听到人家要成亲了,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呀。”

    “哈哈,怎么可能。”韩瑞肯定不会承认,以笑声掩饰心虚,在流萤的清澈眸光下,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抓过她的手腕,用力带到自己怀中,扬起手学,照着香软的丰臀,啪啪啪的,连打了好几下,只觉触手处暖玉温香,柔腻凝脂,充满弹性。

    啊,措手不及,流萤惊呼起来,慢慢的,小脸红通通的,眼睛柔媚似水,身子软绵绵,不仅不加抗拒,而且温驯蜷伏在韩瑞怀中,腻声道:“郎君,就知道欺负人,定是给人家说中心事了。”

    “乱嚼舌头,把它咬掉。”韩瑞恨声说道,也是这样行动的,低下头去,含住两片香软的柔唇,破开玉齿,勾住了条滑嫩的丁香小舌,仔细纠缠起来。

    流萤呼吸轻快,妍唔嗯声中,渐渐迷失了,心神摇曳,小脸泛红烫热,一双素臂不知不觉中,环住了韩瑞的脖颈,胸前的一对软峰,也随着呼吸慢慢膨胀开来,厮磨之间,衣襟去了半角,露出半截雪白莹腻的肌肤,温馨的香气浓郁飘荡,沁人心脾。

    芬香气息在鼻中缭绕,一边吻着流萤娇巧的嘴唇,韩瑞手掌也不全文字闲静,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摸索起来,找到了衣带结扣,就要解开之时,却给一双白嫩的手儿死死按住了。

    韩瑞微怔,缓缓离开香甜嘴唇,在她莹润的小耳垂边啜吻了口,轻声道:“萤儿,乖乖的,郎君让你舒服。”

    “郎君坏蛋,大白天的,就这么不正经。”呸了声,流萤脸红耳赤,娇羞之中晕红未褪的肌肤更似透出了几分艳光。

    “天下之间,最正经的,就是鱼水之欢,人伦大礼了。”韩瑞轻声道:“就连孔夫子他老人家,也非常的赞同,有什么要紧。”

    “真的?”流萤非常怀疑,喘息微微,春情浓郁,头上已经给韩瑞拨了玉簪,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在肩上,一对挺拔的雪峰在胸前高低起伏,修长优美的玉颈之下的肌肤,泛出凝脂般的珠润光泽。

    “食色,性也,兴致来了,哪里顾得上白天黑夜。”韩瑞微笑解释道,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无虚,伸手环抱流萤,身体紧贴,让她感受自己的灼热。

    流萤俏脸如霞,轻啐了一口,羞嗔道:“就知道郎君不安好心,曲解人家圣贤名言。”

    “好萤儿,现在什么时候了,管他曲解正解。”韩瑞说道,难道是最近补得太厉害,火气上涌,不容易忍耐,特别是嗅到少女芬兰的气息,更加按捺不住,又哄又骗,说尽了甜言蜜语,流萤才慢慢松动了。

    韩瑞欣喜,双手移到她的腰间,轻轻拉开丝带,印花百幅裙松了,慢慢的往下落去,露出浑圆柔软的臀部和雪白修长的大腿,感觉有些清凉,芳心乱抖,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艳丽的桃红,轻咬红唇,羞涩不敢张望,低声道:“郎君,不要……在这里。”

    韩瑞心领神会,连忙抱起美人,走到屏风之后,那里有张小榻,将流萤平放,韩瑞三两下扯开自己的衣袍,也不着实扑身上去,窗外阳光投射进来,柔和的光芒映在纱帐上,好像一池吹皱的春水,细小的波纹,忽明忽暗,轻轻荡漾。

    流萤细腻的肌肤皎洁如月,在光线的映照之下显得晶莹剔透,莹白的颜色,好比羊脂白玉更胜三分,韩瑞啧啧称道,捉起了那双纤巧秀美的玉足,仔细抚摸起来,光滑可爱,柔嫩得犹若婴儿一般。

    流萤**了声,不自然的抽*动身子,俏红似火烧,轻嗔道:“郎君,不要做怪……”

    成亲之后,流萤已经不是当初的青涩少女,不但是动作和反应,就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秀美的身子轻侧,姿势相当的撩人,韩瑞自然不会辜负美人情意,拉了金勾,一袭雪白纱帐飘然垂落,关了一床春色。

    片刻之后,郑淖约与画屏盈盈走来,忽见书房门窗锁闭,不由有些愕然,接着隐隐约约,听到屋中飘来一阵动人心魄的声音,两人顿时明白过来,对望了眼,俏脸染了脂红。

    “大白天的,他们居然……”郑淖约啐声道,似嗔似怨。

    魔音贯耳,画屏小脸通红,身子扭动了下,小声道:“娘子,我们回去吧。”

    郑淖约就要答应,心头突然冒出了个想法,柔唇勾了抹笑容,断然道:“不,我们进去捉奸……”

    “捉奸?”画屏惊得小嘴张开,未等她反应,郑淖约直接推门,居然应声而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这才是生活啊。

第三百零九章 解决的办法

    第三百零九章解决的办法

    翌日,韩瑞照常上班,精神却很是憔悴,迷迷糊糊的,摇头晃脑打着瞌睡,幸好现在是春困时期,不少人都是这个模样,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可见古代官员有时幸福,有时却也蛮辛苦的,天未亮就起床上朝,风雨无阻,不是谁都能够习惯的。

    躲在角落悄悄打了个呵欠,韩瑞随手拿着几本佛经,百无聊赖的翻阅起来,怀海和尚的请求,不怎么好拒绝,问题在于,印刷的书籍,已经呈报尚书省,私自更改,恐怕不好交待,况且又涉及佛道争端,稍有不慎,就是满城风雨,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韩瑞摇头,与同僚打了个招呼,悠步向刻坊走去,由于是皇帝交办下来的差事,省寺百司不敢怠慢,十分配合韩瑞的工作,一段时刻,刻坊的规模渐增,不仅转移了地方,刻工匠人也由十几二十的数额,扩编为近百人,

    最新的办公地点,也颇为僻静,不过衙房更加的宽敞,由于工作需要,直接打通了墙壁,十几间屋子相连,进门见到的,就是热火朝天的场面,近百个匠人,分成好几个小组,排版、上墨、贴纸、扫印、阴凉、组合、装线……

    一环扣一环,犹如流水作业,每个环节,根据工作量的多少,安排几个不等的匠人劳作,不过这里只是其中的部分,其他的屋子,还有匠人负责刻版补字、调配墨汁、剪裁笺纸等等工作,作为穿越者,韩瑞自然明白什么叫做统筹兼顾,安排细致,争取最大程度,压榨匠人们的剩余价值。

    从仓库之中,堆积如山的书册,就可以看得出来,韩瑞的安排,效果显著,不止一次,得到同僚、上官的称赞,对此,韩瑞没有多少骄傲,毕竟只是最简陋的人力工序,不说什么机械大生产,就是简单的解放劳动力都没能做到,速度看似不慢,其实全靠那些匠人,日以继夜的干活,才有现在的成绩。

    可惜,韩瑞不是理科出身,对于一些技术,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只能提些意见,具体怎么完善,就要看匠师自己研究琢磨了。

    “校书郎谦虚了,没有你的指点,我们怎能想得出来。”老刻工态度恭敬,笑呵呵说道:“前些时候,你提到的转轮排字架,我们已经做出来了,推动转轮,以字就人,取字还字,非常方便,不用再两边跑了,排列小组的儿郎,轻松了很多,心里感激。”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我不是完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你们自己在工作的过程,想到什么更好的工具,或许办法,不妨说出来,要是行之有效,朝廷必不吝于赏赐。”韩瑞说道,适当的鼓励,很有必要,而且效果也不错。

    这些,可以从匠人们饱含热情,积极振奋的行动上看得出来。

    “校书郎放心,只要有所发现,一定呈报。”老刻工笑着说道:“不过,那些小子,都是榆木脑袋,打下下手还行,创造发明什么的,就不用指望他们了。”

    创造发明这个词,还是韩瑞说的,老刻工现学现卖,韩瑞轻轻摇头,没有附和,而是微笑道:“三个臭皮匠,还胜过诸葛亮呢,这些活计你们更有经验,生活积累,哪天灵机动了,发明改进,十分正常。”

    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于匠人们的工作进度十分满意,韩瑞按照惯例,大肆赞扬激励,随之又回去了,反正旁边有几个书吏盯住,也不怕匠人消磨怠工。

    在几个书吏的恭送下,韩瑞前脚才走,匠人们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话说,校书郎这样客气,不打不骂,只是按时完成工作,却有奖励,会不会兑现的。”

    “嘿,新来的,莫要担心,校书郎是好人,说话从来作数,前两天,那组兄弟,超额完成任务,校书郎见了高兴,每人赏了十钱。”

    “呵呵,这点小钱算什么,待我考虑几日,做个有用的工具出来,拿那十贯赏钱,让你们羡慕得流口水吧。”

    “小子,就你那愚笨脑子,不要白日做梦了。”

    就在匠人们聊得热闹的时候,几个书吏回来了,立即扬鞭警告道:“吵什么吵,是不是不想做了?”

    顿时,坊间安静下来,一帮匠人沉默不语,麻利工作,这里待遇优厚,每月的薪俸更是按足数发放,额外还有奖励,傻子才不想干。

    毕竟韩瑞已经告诫过了,书吏还真不敢打,装模作样挥下鞭子,心里糊涂,弄不明白,校书郎对这些贱匠这么客气做什么,摇了摇头,快步走到老刻工身前,点头哈腰,腆着笑脸,呵呵说道:“陈老丈,那个铜版印字做出来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绝对没有二话……”

    “快了,缺什么,会唤你的。”老刻工不咸不淡说道,态度有些冷淡,书吏却没有生气,毕竟物事做出来了,也有他的功劳,奖励呀,谁会嫌弃。

    此时,韩瑞回到秘书监衙房之中,脑中却依然没有头绪,踏足屋中,却发现众人好像没事做了,挤在一起,谈笑风生,也不怕御史言官见了,参奏弹劾。

    咳,韩瑞弄出了点动静,有人回头,连忙招呼道:“韩校书,快来见过新来的顾秘书。”

    哦,韩瑞也不奇怪,前些时候,有个秘书郎高升了,到礼部做了郎中,位置有了空缺,几个资格较老,散官七品的校书郎,还暗暗的较劲,准备再进一步,却是没想,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听这话的意思,好像谁也没落了好,尽让别人拣了便宜。

    韩瑞上前,众人稍微散开,终于见到了新来秘书郎的面目,也是二十七八的岁数,相貌堂堂,眉目有股书卷气息,见了韩瑞,不等他见礼,反而率先拱手道:“韩校书,久仰大名,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顾秘书客气。”韩瑞含笑回应,寒暄了几句,心中思绪万千,却是没有留意,这位新来的秘书郎,与自己的渊源不小,却是越王府的功曹顾胤,得到李泰的荐举,平步青云,成了韩瑞的上司。

    心中春风得意,却没有显露出来,深深望了眼韩瑞,顾胤笑道:“午时了,大家先同去用膳,晚上春风楼,我请。”

    初来驾到,肯定要与同仁套个交情,这是职场生存之道,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众人应声,也愿意给这个面子,免费的晚餐,干嘛不吃。

    就在这时,有个书吏轻步过来说道:“韩校书,虞秘监有请。”

    韩瑞点头,告了个罪,转身向秘书监衙房走去,作为朝廷的二品大员,秘书监的待遇,不只是表现在衙房宽敞而已,衙房的旁边,是个套院,里面卧室、园子、厨房什么的,一律不缺,午时了,肯定不与中低层官员,到食堂领盒饭,而是在套院小厅,享受小灶美食。

    这种待遇,是韩瑞给自己制定的目标,展望二十年,应该能够实现。

    当然,这样的雄心壮志,还是不要说出去为妙,免得让人笑话,人家梦想居于庙堂之上,哪个不是心怀天下,期望能够实现胸中治国安邦的抱负,若是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那么更加完美了,然而韩瑞居然为了开小灶,丢人啊。

    第一次在套院拜见虞世南,特别是在用膳时刻,来到这里,见到席案上摆放整齐的精美膳食,热气腾腾,香气诱人,韩瑞忍不住咽了下喉咙,瞧了两眼,这才别开视线。

    一夜,虞世南好像仍然没有摆脱智永和尚逝世的伤心痛苦,眼睛泛着血丝,神情流露出浓郁的悲戚之意,挥了下手,声音低沉道:“坐下吧。”

    韩瑞依言跪坐,劝慰道:“虞公……”

    “好了,该怎样做,老夫心中有数,不需要你们来教。”虞世南很不客气的打断,握了拳头,凑到嘴角,轻咳几下,身上多了分以前没有的暮气。

    韩瑞眼神多了抹担心,有心再劝,虞世南却没有给他机会,声音苍浑道:“刚才,老夫已经告假,陛下恩准了,待会回家,走之前,有件事情要问你。”

    “何事?”韩瑞不解道。

    虞世南问道:“法琳和尚去找过你了吧。”

    “没错。”韩瑞点头承认,叹气道:“平白无故,居然惹了件麻烦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才好。”

    “的确麻烦。”虞世南赞同,平和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清楚,直到现在,还没有个头绪。”韩瑞犹豫了下,随之坦诚摇头,求教道:“虞公是否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自然有,只要说动陛下就行。”虞世南说道。

    真是……说了等于没说,韩瑞翻了个白眼,问题在于,怎么说动李世民,这个才是困难的地方,没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韩瑞觉得,成功的希望不大,况且,还是在惹怒那些道士的情况下,更加不好上书进言。

    其实,内心深处,韩瑞就是不想淌这潭浊水,心中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新来的秘书郎顾胤,刚才见过了吧。”虞世南突然说道:“他原是越王府的功曹,听闻越王信佛,也不知真假。”

    原来是他呀,韩瑞恍然大悟,李泰信佛?没有听说过啊。

    韩瑞惊讶,若有所思,微微皱眉道:“虞公的意思是?”

第三百一十章 变卦

    第三百一十章变卦

    “你自己琢磨,老夫回去了,膳食是给你准备的,莫要浪费。”虞世南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慢条斯理穿好屐履,悠悠而去。

    起身送到门口,韩瑞挥手作别,随之冥思苦想起来,午餐再是美味,这个时候,却也是如同嚼蜡,食之无味,胡乱吃了几口,就没有食欲了,虞世南的话,有什么深意?

    慢慢的,韩瑞也若有所得,李泰受宠,向李世民提出什么要求,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最重要的却是,人家天生贵胄,无论是招惹了和尚,或许道士,都不用担心受到攻讦报复之类的事情,的确是面极好的挡箭牌。

    李泰身份高贵,但是又不在朝廷官员的体制之内,御史言官知道这事,更是无话可说,人家信佛,求印几套佛经,又不是触犯的律法禁令,没有理由予以指责,问题在于,尽管知道这是个好主意,但是韩瑞,却不想因为这事,与李泰有所牵连。

    其实,李承乾也是很好的选择,可惜太子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很是敏感,韩瑞也不想给李承乾添麻烦,免得事情没成,反而酝酿出更大的风波,为官数十载,这点政治觉悟,虞世南还是有的,不然既然知道韩瑞与太子素有来往,何必舍近求远,指点他去找李泰帮忙。

    朝廷上下,京城达官贵人,除了李泰之外,还有谁人,说的话李世民听得进去,而且愿意为之改变主意的?韩瑞仔细考虑,这样的人,肯定是有,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恐怕很难接触得到,更加不用说求助了。

    唉,本来只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却偏偏弄得这样复杂,韩瑞也是头痛,或许事情本来就非常复杂,韩瑞却偏要简单化了,肯定更加的困难,自然没有头绪。

    不过,韩瑞一向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行桥头自然直,这句至理名言,既然心里的想法不够透彻,那么干脆暂时搁置,先做其他事情,说不定触类旁通,灵机巧动,事情就水到渠成,如果实在不行,那么只得……撒手不管了。

    直到现在,韩瑞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李泰,或许是先入为主,与李承乾相交,成了朋友,站在朋友道义的角度,对于这个与李承乾抢皇位的小胖子,有种抵触情绪,又或许是以前读史书的时候,看到记载,李承乾被废了之后,李世民担心,李泰与李治再次上演手足相残的往事。

    所以在立太子的事情上犹豫不决,然而李泰为了成为太子,誓言旦旦向李世民保证,一旦继承帝位,立即杀子传弟,也就是说,当了皇帝,宁愿杀了自己儿子,也要传位给李治,却是由于太过狠心,反而与皇帝宝座失之交臂。

    这件事情,或真或假,有可能是李泰激动过头,胡乱许下的诺言,又有可能,是某些人为了抹黑他,有意编造的谎言,毕竟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不能不信,又不能轻信,不过,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就是为了些莫明其妙的原因,留下很坏的印象,自然成不了朋友。

    撇下这件烦恼事,韩瑞却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返回办公衙房,稍坐了片刻,其他同僚也三三俩俩回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刻意打听虞世南传唤韩瑞是为了什么事情,打趣了几句,随之投入工作之中。

    唐代,经过时间换算,京城的官员,实行的也是八小时工作制度,一般在六点半至八点半举行早朝,点卯,之后便会到各自衙房办公,处理完相关事务,下午三时多下班,差不多也是八个小时,自然,夜直之类的,另外安排。

    所以,吃过午餐回来,忙了一个多时辰,也是下班时候,根据刚才的约定,顾胤含笑走了过来,招呼众人,前去宴饮,众人应声,整理手头上的文稿,安放妥当,相拥出了皇城,不料中途有人变卦,是个年青的官员,性格颇为腼腆,突然之间止步,吞吞吐吐表示,自己有事,却是不能赴约了。

    这么不给面子,顾胤微微皱眉,其他人也纷纷叫嚷:“这也太败兴了吧。”

    “刚才还兴致勃勃答应,怎么突然不去了?”韩瑞好奇问道,隐隐约约的,似乎记起了些事情。

    那人颇不好意思,小声说道:“今日三月三,上巳节,天色尚早,或许……”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瞧见这个青官员的模样,就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了,众人恍然大悟,韩瑞也暗暗拍额,难怪昨日流萤奇怪嘟喃,如果沐体假日再多天就好了,诸事缠身,却是忘记了,今天是节日。

    咳,突然之间,又有几个年青官员反应过来,支支吾吾表示,或许,可能,貌似,他们也去不了,请大家多多见谅,一下子,欲去者过半,顾胤哭笑不得,与众人商量了下,酒宴择日再办,反正心意到了,也不差一日两日。

    改变了主意,众人立即转道曲江,上巳节,感兴趣的,不只是年青小伙,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甚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也能够参加,巳者,祉也,就是除病消灾,祈求福祉降临的意思,春夏交替,阴气未退,阳气来袭,容易患病,所以要到水边洗涤,这样的群体活动,肯定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可以参加。

    只不过,节日之类,经过千百年的传承发展,总是容易变质,本意渐去,反而成为众人热闹聚会的借口,上巳节也不例外,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暮春之初,兰亭会上,修禊事也,流传千古,后人效仿,每年这个时候,或托家带口,或相约好友,浩浩荡荡的踏青游宴。

    上巳节,游乐才是目的,至于祓禊、修禊,只不过是顺便而为的事情,就好比端午节,赛龙舟、吃粽子,纪念屈原,保护历史文化传统,只不过是表面理由,实际上,大家多是期待那天能够放假。

    “韩校书,在想什么事情,这般出神。”韩瑞眨了下眼睛,却发现顾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笑容可掬,彬彬有礼说道:“却是没有考虑,今日上巳,提议宴请,却是有此不合时宜了。”

    “顾秘书不必自责,大伙终日在衙房埋头苦干,一时之间,没有留意身外之事,也是情有可原。”韩瑞安慰了句,微笑说道:“你应该觉得庆幸才是。”

    “何出此言?”顾胤惊讶道。

    韩瑞轻笑道:“若是先知先觉,他们肯定让你将设宴的地点,定在曲江水畔,携ji陪同,曲水流觞。”

    “符节,知己也。”旁人听到了,纷纷开口附和。

    “呵呵,如此说来,我的确应该感到庆幸。”顾胤笑道,心中若有所思,看来,韩瑞与同僚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的差劲,也没有料想中的年少得志,傲气张扬。

    说说笑笑,众人就到了曲水岸边,这里行人交织,不过却没有拥挤迹象,主要是有闲有钱的达官贵人,已经看腻了曲水的景色,郊野名山胜景众多,骊山、终南山、嵯峨山,春暖花开,风景如画,何处去不得,何必执著于城中。

    当然,也有不喜跋涉的勋爵权贵,就是想在上巳节,与家眷朋友,意思意思,游乐聚会,就近就好,城中安逸,没有必要跑远爱罪,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各玩各的,却也相得益彰,安然惬意。

    午后的阳光,多了抹橘黄颜色,清澈的曲水,潺潺而流,水底绿油油的青草,随着曲水摇曳起伏,青春亮丽的少女,英俊潇洒的青年,长须飘飘的中年大叔,白发苍苍的慈祥老者,错落有致的分散曲江边上,临水浮卵、水上浮枣、曲水流觞,欢声笑语,一个个骑着竹马的顽童,扬着嫩芽软竹,嬉戏打闹,看似喧嚣嘈杂,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这个场面,只不过是其中的部分,一路行来,似乎是遇到了朋友,好像是见到了家人,反正一些官员站不住了,纷纷告辞而去,几乎是一哄而散,犹如鹊起鹘飞,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令人惊叹。

    聚众而来,片刻功夫,却只剩下两人,望着顾胤,韩瑞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别人都去找乐子了,就他跟着自己,肯定有什么企图,想到这里,韩瑞一阵恶寒,要不是知道顾胤已经成亲,连儿子都有两个,韩瑞绝对转身就跑。

    漫无边际的闲聊,暗示好几次了,顾胤却仿佛没有听懂,寸步不离,也难怪韩瑞会这样恶意揣测,然而人家客气有礼,态度温和,又不是恶客类型,真的不好翻脸赶人,况且顾胤是秘书郎,韩瑞只是校书郎,真这样做了,保不准,第二天就传出韩瑞怠慢同僚,目无上官的流言蜚语。

    一边应付,一辆马车缓慢驶来,韩瑞突然止步,微笑说道:“顾秘书,告罪告罪,见到了个熟人,准备过去打个招呼。”

    “韩校书的朋友,必是难得才俊,若是可以,请代为引见。”顾胤说道,笑容别有意味,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果然,韩瑞迟疑起来,好半响,才勉强说道:“如此……也好。”

    在顾胤的注视下,韩瑞挥手,拦截驶来的马车,顾胤心中微突,怕是估计错误,韩瑞真的遇到了熟人,不然岂会这么大胆,弄得自己下不了台。

    吁,见到有人阻拦,车夫连忙勒马,香车悠悠而停,车窗绣帘卷起,一人探身而出……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二十二殿下

    第三百一十一章二十二殿下

    “韩瑞,你怎么在这里?”香车之上,崔焙探身而出,一脸的惊讶。

    “陪个同僚散步。”韩瑞解释,微笑道:“见到阿木驾车,以为是维德,准备打个招呼,没想却是你。”

    侧边车窗,郑维德探头笑道:“姐夫,我在这里。”

    “姑爷。”车夫阿木叫唤,韩瑞微微点头,上前与郑维德聊天。

    旁边,顾胤拱手问候:“崔公子有礼了,近来可好?”

    “你……”打量了眼,崔焙想起来了,笑道:“顾功曹,不对,应该是顾秘书,恭喜高升了,新官上任的,记得请客啊。”

    偶尔也与帮贵族子弟,前往越王府蹭吃蹭喝,李泰的头号心腹,崔焙自然有几分印象,也自然要给李泰面子,友善的打起了招呼,不过也可以从中看得出来,崔焙这个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也蛮关心朝廷的人事调动,不然怎会知道顾胤升官的事情。

    一阵寒暄,崔焙转头笑道:“韩瑞,你媳妇陪我阿姐,到骊山游乐了,与那些名门淑女,大家闺秀,聊得不亦乐乎,莺莺燕燕,恐怕要晚些时候才会归来,所以打发我与维德先回,才到家里,就收到了宴请,准备赴约,你没事的话,一同前往吧。”

    “姐夫,别听阿舅胡说,不是阿娘让我们回来的,而是他偷溜,说是有好玩的,硬拉上我回来,其实打算事发之后,让我顶上,分担责任。”郑维德哼声道,十六七岁,已经不是孩童,崔焙的心思,怎能看不出来。

    没点长辈的正形,崔焙笑骂道:“小子,真不情愿的话,干嘛跟来呀。”

    郑维德只顾哼哼,却是没有反驳,平日在家中,国子学里,受到严格的管束,难得有放松游玩的机会,自然不愿意与帮女子在山上消磨时光。

    韩瑞感叹,要是让京城青年,知道有这么个聚会,肯定挤破头都要参加,郑维德却觉得厌烦,真是纯情的少年啊,不过话又回来,少年不知情滋味,倒是可以理解,类似崔焙这样的风流大少,花花公子,居然会放弃这种猎艳的机会?

    好像明白韩瑞目光的含义,崔焙悄声抱怨道:“你媳妇在旁边揭短,我哪里有机会。”

    报应啊,韩瑞憋笑,却是没有拒绝这个邀请,崔焙太不靠谱了,为了避免郑维德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韩瑞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随行跟去,承担姐夫的责任与义务,阻止少年走向堕落的深渊。

    “顾秘书,要不要同去?”韩瑞只是礼貌问了句,却是没想,听到这话,顾胤连迟疑的表情都没做,直接含笑答应,真不客气,韩瑞腹诽,幸好马车宽敞,四人身材标准,也不至于发生垮车的意外,躬身上车,空间稍微有点了拘束而已。

    “去什么地方赴约?”韩瑞好奇问道。

    “到了就知道了。”崔焙笑道:“放心,不是去青楼楚馆,走马章台,寻欢作乐。”

    韩瑞点头,知道郑府家教严厉,真要去那种地方,驾车的阿木可是忠仆,肯定阻止郑维德前往,至于崔焙,爱去就去,没人理会。

    马车轻悠,顺着曲江,到了曲江坊,穿街绕巷,在一幢宅院门前停了下来,掀帘而下,韩瑞仔细打量,飞檐斗拱,朱漆大门敞开,汉白玉石台阶,左右镇着异兽石雕,四个身材魁梧的护院守卫两旁,见了众人,目光凛然,颇有气势。

    “居然是……”顾胤自语,应该明白此间主人的身份。

    崔焙神态自若,随手亮出了请柬,护卫见了,没再阻拦,直接放行通过。

    对这里的情况,似乎颇为熟悉,崔焙也不等仆役出来迎接,自己就在前面引路,也没有经过正厅,由侧门而进,在回廊转了几圈,途中遇到不少仆役婢女,手里捧着鲜果酒食之类,见了他们,纷纷行礼避让。

    拐弯抹角的,过了几道精巧垂花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到了个宽敞的园子,几丈高的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假山之下,就是荷池曲径,逶迤曲折,池边的常春树和迎春花黄绿相映,显得格外葱郁绿翠。

    荷池附近,精巧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分散,花盆花圃,奇花异草灿烂绽放,清风徐徐吹拂,香气透鼻,招蜂引蝶,二三十个,锦衣华服,披金带玉的青年男女,分成了好几个圈子,肆无忌惮的谈笑嬉闹,旁边小桥流水叮咚,叮咚的声音,夹杂在阵阵的欢声笑语之中,交织成一曲动人的旋律。

    “崔十九来了……”

    几人进来,最有人缘的自然是崔焙,纷纷引手招呼,韩瑞东张西望,从言行举止,就能够判断出来,这些青年男女,多是勋爵权贵子弟,公子哥儿之类,好像不屑于外出与民同乐,却是躲到园子来,斗花斗草斗诗赋,斗鸡斗狗斗蛐蛐,热闹非常。

    “来得迟了,诸位莫怪。”崔焙含笑回应,却没有停留,引着几人向厅阁走去,来到人家地盘,自然要先向主人问好,才能玩得畅快。

    有人提醒道:“十九郎,殿下进宫了,没有回来。”

    哦,崔焙止步,韩瑞微怔,先是在心里打了个突,随之反应过来,李泰住的是延康坊,不是曲江坊,带着几分迷惑,韩瑞轻声问道:“维德,这是哪家王府啊?”

    “这是……这里不是王府。”郑维德笑道:“是二十二殿下住的地方。”

    二十二殿下,韩瑞莫明其妙,李世民好像没有那么多皇子吧,况且最小那个,还有襁褓之中,连走路都不会,哪里能够住在这里。

    见到韩瑞没有想通,郑维德小声提醒道:“上皇的……”

    灵光闪烁,韩瑞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自己钻了牛角尖,相对李世民,太上皇李渊更加能生,公主不说了,皇子就有二十二个,前面五个,除了李世民,全部死了,三子卫王李玄霸早薨,五子楚王李智云是由于李渊起兵,给留守长安的隋将阴世师杀了。

    还有另外两个,隐太子李建成、巢王李元吉,玄武门之变的结果,大家清楚,之后就是李世民登基即位,不过对于这些没有威胁弟弟,李世民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学习杨广,一律根除,不留余地,反而安抚有加,除了一两个,早薨病死之外,大部分人都活得很好。

    宅第的主人,二十二皇弟李元婴,已经成年,按照规矩,可以封王赐爵,遣往食邑封地,不过也有例外,不是李世民厚此薄彼,不待见这位皇弟,主要是李渊的原因,李世民身为皇帝,不可能时常探视陪同。

    至于那些公主,皇孙之类,嫁人的嫁人,隔辈的隔辈,始终不如儿子亲厚,正是考虑到这点,李世民迟迟没有给李元婴封王,就是想他多陪李渊,毕竟是最小的儿子,李渊应该更加痛惜,这个决定,自然得到朝廷百官的拥护,歌功颂德。

    李元婴这个名字,韩瑞不算陌生,知道这人,还是得益于初唐四杰的王勃,滕王阁序,这样出名的文章,不知道反而稀奇,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韩瑞也没有在意,自己来了,很多事情,也随之改变,未来充满了未知,福祸难料啊。

    就在韩瑞考虑蝴蝶效应的影响力,到底有多么强悍之时,听说李元婴不在,崔焙一点也不客气,反客为主,吩咐园中的仆役,搬席摆案,奉酒端食,随之惬意坐下,倚躺席间,执壶仰头,豪迈畅饮,美酒直流,沾湿了胸襟衣衫,放浪形骸。

    这里的气氛十分融洽,众人平等相处,兴趣爱好,各有不同,却不会贸然打扰别人,当然,所谓的平等,也建立在自身的背景之上,若是没有这个实力资格,自然没人拿正眼看你,无论古今,这个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韩校书,敬你杯酒,聊表寸心。”

    韩瑞,多次出席参加宫廷宴会之类,勋爵权贵,公子哥儿,自然认识,其中有人嫉妒、不屑一顾,自然也有人佩服,顶礼膜拜,而今才坐下,那些景仰韩瑞才华之人,纷纷围了上来举杯礼敬,热情洋溢。

    “客气了。”韩瑞笑道,没有倨傲的意思,举杯示意,小饮了口,这个只是聚会,不是酒宴,饮多喝少,也没人在意,重要的却是热闹的气氛,觥筹交错,韩瑞就给几个青年拉去观看斗鸡比赛了,所谓的声色犬马,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些二代子弟,得到父辈恩荫,生下来,就注定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家教较好的,还有些居安思危之心,知道要积极进取,保得世代富贵,至于那些纨绔子弟,却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知道享受挥霍,浪费年华,这本来就已经够让人眼红了,然而,他们又不懂得收敛,为了寻求刺激,干些为非作歹的事情,更加引人愤恨。

    幸好,现在算是开国之初,在李世民的压制下,那些骄兵悍将,功勋权贵,张扬不起来,在长辈的约束下,这些公子哥儿,却也安分守己,欺压百姓的事情,不是没有,不过也相对少了很多。

    尽管心里感慨万端,不过盛情之下,韩瑞也不好推辞,随着几人上前观看斗鸡,就在这个时候,园外传来仆役的声音:“殿下,回府……”

第三百一十二章 突袭

    第三百一十二章突袭

    李元婴回来了,在人家地盘玩耍,自然要主人面子,众人纷纷起身注目,一些个平日交好的贵族子弟,快步上前相迎。

    片刻,李元婴走了进来,相貌俊逸,这个皇族世家权贵的共性,娶的都是美女,一代一代改良基因,祖宗再丑,到了孙子那代,相貌肯定不会很差,不过与普通公子哥儿相比,李元婴身上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气息。

    这种气息,李承乾、李泰身上也有,倒不是目中无人,主要是出生贵胄,生下来就给人供着,没有嚣张跋扈,盛气凌人,已经是说明李唐皇室教育不错,在出身决定命运的古代,这种情况十分正常。

    “殿下……”众人七零八落的叫唤,也没有哪个真的奴颜婢膝,死皮赖脸的凑上去阿谀奉承,使劲讨好,这样的事情,私下表演还行,要是放在明面上,不说讨好的人,就是被讨好的人,也会觉得很没面子,毕竟贵族风度,重视的是内涵,明目张胆,自然让人瞧不起,视之为粗鄙暴发户,没有世家弟子的底蕴。

    “都在啊。”李元婴点头,心情好像不怎么样,情绪低落,挥手说道:“大家…散了吧。”

    众人惊讶,怎么回事,大家应该没做什么冒犯的事情,致使李元婴开口赶人,有几个平日与李元婴素有交情的公子哥儿,心中迷惑不解,小声打探起来。

    “适时进宫探望上皇。”李元婴忧郁说道:“他老人家病了……”

    大家闻声,顿时明白过来,所谓上尊者讳,太上皇病了,众人却在这里寻欢作乐,若是不知情也就罢了,明知故犯,那就是犯了忌讳,况且人家李元婴身为人子,心存孝道,心中悲戚忧虑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玩乐的闲情逸致。

    “上皇怎样了?”

    “上皇鸿运齐天,自有神明庇护,偶染小恙,明日就好了。”

    “殿下宽心,没事的,医官诊治之后,应该康复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或是打探,或是表示问候,或是安慰祝福,如是种种,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傻蛋,在这个时刻露出不合时宜的笑颜。

    李元婴轻声感谢,解释说道:“医官诊断,应该是阴气尚未退尽而阳气涌来,又雨又晴,气候变化无常,上皇上了年纪,抵制力大不如前,这才染了些寒气,好生调养几日,就应该没事了。”

    众人微微点头,客套的几句,随之识趣告辞而去,随波逐流,韩瑞几人也跟着出了府第,才来了片刻,喝了两杯酒,连筷子都没动,却要走了,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扫兴的感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天意啊。”崔焙垂头丧气道:“我们回家吧。”

    韩瑞与郑维德含笑赞同,招手让阿木驱车而来,上车之时,韩瑞问道:“顾秘书,是否顺路,载你一程,”

    望了眼韩瑞,顾胤微笑道:“好呀,在修政坊停下就成。”

    马车悠悠,曲江岸边,依然是人流交织,韩瑞探目而视,心中忽动,叹气说道:“三月上巳,岁时祓除,若是上皇来此衅浴,以香薰草药汤洗,想必不会染上什么寒气。”

    见到曲江水畔,一群群修禊的男女老少,顾胤颇为赞同,却听韩瑞继续说道:“而今染了病症,上了年纪,身体渐衰,病情容易反复,非汤药可愈之,看来,礼部又有得忙了。”

    “这事与礼部何干?”郑维德不解道。

    小舅子真配合,韩瑞暗赞,笑着说道:“上皇病了,陛下岂能不担心之理,自然要请些和尚道士来,做几场法事,向上天祈福。”

    哦,郑维德点头,顾胤神态自若,似乎没往心里去。

    很快马车就到了修政坊,顾胤告谢下车,自然记得邀请崔焙与郑维德两人,明日他参加举办的酒宴,挥手作别,见到马车拐过了巷子角落,顾胤笑容敛去,连忙挥手拦截了辆马车,急声道:“快,延康坊。”

    马车轻快,车厢之中,顾胤一脸的庆幸,韩瑞无意中的话,却是提醒了他,太上皇病了,皇子皇孙,甚至陛下,应该没有那么快醒悟,要办祈福添寿的法事,要是越王率先提了,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不良之后,马车到了安邑坊,韩瑞下车,慢步朝宅院走去,却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是随口提了下,事情未必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不需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期望过高,失望越大。

    守门的仆役眼明目亮,远远见到韩瑞的身影,连忙小步上前,扬声叫道:“郎君回来了。”

    “嗯,夫人她们回来了吧。”韩瑞问道。

    “未曾……”

    一问一答,走进了院中,吩咐仆役不要打扰,韩瑞返回书房,练了片刻书法,天色渐暮,郑淖约仍然没有回来,韩瑞有些意兴阑珊,干脆走到屏风后的竹榻小睡起来,可能是清早积累起来的倦意未消,眼睛轻闭,立即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发现窗外已然乌黑漆墨,清亮的月光洒在庭院之中,夜风轻轻吹拂,斑驳的树影摇曳,走廊悬挂几盏灯笼,昏亮的烛光,朦胧之中,有种耐人寻味的意韵。

    懒洋洋的起榻,韩瑞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下定决心,哪天执政了,一定要联合百官,说服皇帝,改了五更上朝的规矩,梦想很强大,就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不过一向是韩瑞的风格,可以理解。

    屋外,好像有婢女伺候,听到里面的动静,请示韩瑞之后,连忙推门而进,奉上清水毛巾之类,韩瑞一边洗漱,一边含糊问道:“夫人回来了吧。”

    “回了,见到郎君睡得酣畅,就没有打扰。”婢女回答。

    回来就好,韩瑞点头,毛巾抹面,擦了水珠,腹中突然有几分饥肠辘辘,不用他吩咐,婢女变戏法似的,又提了个篮子,就在几案摆了美味膳食,热气腾腾,香泽诱人,半天没有用膳,韩瑞自然食欲大开,片刻就解决问题,酒足饭饱。

    净手,抹唇,心满意足,韩瑞悠悠而去,婢女伸手,想要叫唤,随之又低下头来,仔细收拾杯盘,秀眉轻蹙,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提醒郎君了,一时之间,怎么想不起来了?

    春夜,四野星辰寥落,夜空深沉,月光似水,轻云似雾如纱,轻轻披在月亮上面,却遮蔽不住那抹清冷的光辉,不过多了纱雾的笼罩,月光显得格外的柔和,庭院草丛之中,不时发出低低的虫鸣,此起彼落,绵长而悠远。

    树阴掩映中,精致的闺阁,红烛高烧,烛光摇曳,好像软纱,一道窈窕倩影映在窗上,韩瑞心头微暖,急步上了台阶,伸手轻推,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悄然敞开,只见席子之上,灯烛之旁,美人垂首,纤手捧着一卷书册,专心致志的翻阅,烛光摇曳处,背影修长曼妙,yu体轻舒,有若海棠春睡,散发一种与白日不同的美态。

    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居然没有察觉房门的动静,韩瑞微笑,悄无声息的进去,隔了几步,仔细打量,心中轻叹,成亲日久,按理来说,对于郑淖约身体的美丽,应该熟悉透了,但是美女就是美女,观看的角度不同,魅力又与往日截然不同。

    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绣花襦裙,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身材婀娜多姿,侧身而坐,微倚桌案,修长的轻展,长裙掩盖,秀足套着绣鞋,雪白的足背酥腻莹润,不着云袜,露出小截白腻娇嫩的肌肤,让人看得目光摇曳,心神迷醉。

    身姿轻舒,衣衫紧贴在曼妙的躯体上,妙处隔着衣服清晰可见,发间几缕青丝柔柔垂落,在烛光的照耀下,衣领稍褪,柔嫩的白皙的纤秀粉颈,透出淡淡的莹白色泽,肌香温润似雪,衬得肤如凝脂,让人忍不住心生一亲芳泽的冲动。

    然而,韩瑞就是这么行事的,脱了屐履,走路没有声息,走近了,突袭似的,俯身环抱美人,嗅着软玉温香,耳鬓厮磨,突受惊吓,美人肯定挣扎起来,劲道之在,出乎韩瑞的意料,连忙笑道:“是我,看什么呢,这般出神?”

    美人闻声,身子有些僵滞,韩瑞却没有反应过来,所谓饱暖思yin欲,也是非常有道理的事情,搂抱美人,光润的肌肤极其滑腻,白腻清香,光滑弹性,摸上去好象是水做的似的,芬兰的香气飘到鼻中,好似火上浇油,自然让韩瑞百脉贲张,热血沸腾,举旗致敬。

    惊人的灼热,在柔软的肌肤传来,美女明白怎么回事,心中又羞又怒,白嫩的小手握紧拳头,准备给身后的yin贼一个难忘的教训,就在这时,韩瑞浑然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火热的嘴唇,轻轻含着白嫩细腻,略现微红的晶莹耳垂,手掌的逐步转移,由平坦纤细的小腰,攀升到两团腻滑圆润的柔峰,滑若凝脂,难以掌握,好像又大了……

    这应该是自己的功劳,韩瑞沾沾自喜,在他的攻势下,怀中美女的体质好像比较敏感,一下子就瘫软了,完全忘了身处何地,白腻的小拳头悄然散开,半按韩瑞的手掌,柔唇微呻,再也无力挣扎。

    适时,屋外传来郑淖约的声音:“流萤,夫君醒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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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为唐朝贞观年间扬州城外的一个小地主,家中固然没有黄金万两,却有千亩良田,终日无所事事,经营庄园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与若干良家少女花前月下、吟风咏月!唐朝小地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小地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小地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