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识破
花魁的人选尘埃落定,此届的迎春花会也算是落下帷幕了,主办的管事宣布完,看台下的一众女孩儿们纷纷站起身,三两成群的去赏花了。
顺着搭建起来的决赛高台往过走,园子的西北面,栽种着一片开的正好的迎春花,淡红色的花蕾,嫩黄色的花朵,远远看去,一片朦胧的暖色,心头也跟着暖暖的舒服。
除了迎春花,这个时节,还有绚烂的桃花和淡雅的梨花,无论哪一种,丛丛片片的绽放着,都自有一股夺人心魄的美,于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大家都各自寻了好的去处去赏花了。
“早知道还不如方才先寻个好的去处占了呢,眼下满园子都是人,走哪都能碰见熟面孔,不知道是赏花还是赏人。”
一眼望去,随处可见叽叽喳喳的人群,贺婉茹撅着嘴埋怨一般的嘟囔道。
“方才?方才有人看的眼珠子都不动了,还能舍得离开?”
打趣的说着,慕嫣然好笑的瞟了她一眼。
这儿慕嫣然已来了好多次了,从前是看热闹,陪着秦素儿来参加,去岁自己得了花魁,今年又是跟着贺婉茹来,是故,慕嫣然对这儿,还是比较熟悉的。
一边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慕嫣然一边细细的想着这园子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去处,灵机一动,她看了看贺婉茹和贺琳蓉,把她们拉到一侧的迎春花下低声说道:“我知道有个好去处,人也是极少的,就在西北角那儿,那儿还有座假山,上面有个亭子。就怕一会儿起风了会比较冷,风景嘛。肯定是极好的,要不要去?”
见慕嫣然兴致勃勃的提议,贺婉茹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而贺琳蓉,则细心的叮嘱了盈儿回去厢房里取几人的披风来,交代完,有说有笑的跟在慕嫣然身侧朝那个地方去。
园子的西北角,是一片梅林。因着梅花都已经谢了的缘故,此时这儿倒是人烟稀少,透着一股子冷清,可及至爬到假山上的凉亭里。三人无一不是满目欣喜。
远处。暖黄的迎春花林,娇艳粉红的桃林,万千树雪的梨林。各有各的风姿,虽不能近距离接触,可俯瞰下去,满园的景致,竟都能落入眼中,也另有一番情致。
一时间。贺婉茹和贺琳蓉二人,看向慕嫣然的眼中。都是浓浓的赞叹。
“哎,若是有几盘瓜果点心,再有几盏热茶,坐在这儿赏着风景喝着茶,啧啧啧,怎一个惬意了得啊……”
摇头晃脑的说着,贺婉茹眼中浮起了美好的遐想。
“这有何难?”
高深莫测的笑着,贺琳蓉招手唤来兰芝低声吩咐了几句,兰芝便携着紫云二人下了假山朝远处去了。
满目疑惑,贺婉茹看了一眼慕嫣然,又看着贺琳蓉玩笑的说道:“蓉姐姐,好歹你也是吩咐我的人去办事,也该让我这个当主子的知晓她去做什么了吧?总不能她去做了坏事,回头旁人都以为是我吩咐的……”
坐在廊柱旁的长椅上一脸闲适的表情,贺婉茹打趣的说完,迅速的站起身躲在了慕嫣然身后,一旁,贺琳蓉却是动都没动,不屑的说道:“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会儿,准保你比谁都吃用的多……”
见贺琳蓉无奈的摇着头笑着,贺婉茹一脸惊喜的问道:“去取吃的了?”
说罢,却是兴奋的在亭子里跳跃起来,直让一旁的慕嫣然哭笑不得。
半盏茶的功夫,兰芝和紫云提着两个食盒过来了,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小碟都端出来摆放在了亭子中央的石桌上。
糕点干果,瓜果香茶,出乎人意料的,竟还有三盏银耳羹。
目瞪口呆的盯着贺琳蓉,慕嫣然惊叹道:“蓉姐姐,你也太神通广大了……”
又想起了中午那几盘百味轩的招牌菜,贺婉茹面露疑色的盯着贺琳蓉问道:“蓉姐姐,你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
一边说着,贺婉茹已伸出手呵了呵,朝贺琳蓉腋下去了。
轻笑着躲开,贺琳蓉一把拍开朝自己探来的那两只爪子,一边低声解释着说道:“我哥哥也来了,这些都是他准备的……”
顿时,慕嫣然和贺婉茹二人更加惊讶了。
“迎春花会只许女眷参加,这里早几天就开始清理了,不许男丁进入,襄王世子怎么会来?”
一边吃着点心,贺婉茹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道。
耸了耸肩,贺琳蓉不解的答道:“我怎么知晓,他瞒的可紧了,我都没告诉,我还是刚来的时候跟你们一起到处乱跑,看到了六堂兄身边的小贵子,才知晓他来了,后来,他让小贵子带话给我,所以,才有了咱们丰盛的午膳,和现在的糕点啊……”
六皇子?小贵子?
莫非,那个小鬼也跟着他主子来了?他叫小贵子?
慕嫣然喝了口茶,心里暗暗想道。
“嫣然姐姐,你说秦柔儿是技不如人,还是有意落败啊?我觉得,初赛的时候,她唱的极好呢,没道理决赛的时候还犯那么不应该的错误啊。”
吃完了一块点心,贺婉茹满足的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一边八卦的问道。
她才不会那么好心去为秦柔儿辩白呢。
如是想着,慕嫣然满脸肯定的答道:“自然是她技不如人,宋小姐的才艺,你也看到了啊,便是我,也不敢说能赢她,莫说是秦柔儿了。再说了,除了歌艺,我可是再也没看到秦柔儿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她与素儿姐姐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说罢,慕嫣然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细微的不屑。
“也是,秦柔儿是庶女,素儿可是嫡女呢,不说别的,便是通身的气派,秦柔儿与素儿,以及那位宋小姐,都是没的比的。”
贺琳蓉总结一般的说道。
点了点头,贺婉茹不再做声。
吃饱喝足,几个人站起身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时不时的,还对远处三两成群的贵门小姐打趣几句,而太阳,已渐渐的朝西去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想到不等太阳落山几人就要回宫的回宫,回府的回府,贺婉茹顿时有些沮丧的说道:“哎,难得能正大光明的出趟宫,时辰过得也太快了,不知道下一次出来要到什么时候了。”
从远处收回目光,慕嫣然安慰的说道:“哪还能想的了那么远,你先想想明儿的绣艺课,你那副绣品怎么交差吧。你没见前几日交上去的时候,陈姑姑面色不善嘛,这几日没顾上训你,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见慕嫣然一脸正色,不似吓唬自己,贺婉茹顿时一脸惶恐的表情,连声叹道:“完了,完了,若是被陈姑姑训了,回头母后还要训我一遍,这下真惨了……”
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慕嫣然转过身,远远的打量起那片千姿万态的梨林来。
相比妖娆娇艳的桃花,慕嫣然心底其实更喜欢梨花,她觉得梨花有一种风骨,清冷,孤傲,带着一丝疏离,却又极尽柔媚的绽放在枝头,让人心生怜意。
目光从远处的素白梨花,绕到了玄色的琉璃瓦,不留意间,看到了开着的窗内的那几个人。
屋内有三个人,有两人在下棋,分别穿着一身苍青色锦袍和藏蓝色长袍,依稀看去,倒像是庐王,另外的一个人,慕嫣然曾在方寸书院有过一面之缘,太子叫他“旭然”,后来听贺婉茹讲过,好像那人在禁军那边任职。
另外靠近窗边的摇椅上,一个身着白袍的人斜靠在那儿表情闲适的看着手里的书卷,慕嫣然瞟了一眼,只觉得有股熟悉感,似乎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着贺琳蓉说襄王世子也来了,慕嫣然心内顿时一惊:这园中,悄无声息的,竟进来了男子,还有四五人之多?
对自己刚才随意一瞥的发现感到震惊,慕嫣然赶紧收回目光,一边装作无意的走回石桌旁坐下,可方才那个姿态慵懒的看着书的人,自己竟真的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说不出的熟悉,慕嫣然坐在石凳上,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着。
啊?是那小鬼?
被心中的发现惊到,慕嫣然忙不迭的站起身,朝那间屋子定睛看去,及至最后,慕嫣然愈发肯定,那白袍男子就是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个给自己带过路,又支过招教训长乐郡主的小太监。
可此刻看来,他哪里像是个太监?分明就是自己被戏耍了。
心内又羞又恼,慕嫣然一脸怒气的盯着那白袍男子,恨不得立即冲到他面前去问个清楚。
注意到了慕嫣然的异常,贺婉茹和贺琳蓉一左一右的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远远瞧去,一瞬间,便注意到了那几个人。
“咦,那不是庐王哥哥和六皇兄嘛?他们怎么也来了?”
看清那几个人的长相,贺婉茹一脸惊诧的说道。
“六皇兄?婉儿,靠窗看书的那个人,是你六皇兄?”
情不自禁的抓住贺婉茹的衣袖,慕嫣然一脸紧张的问道。
“是啊,嫣然姐姐,你怎么了?”
从未见过慕嫣然如此失态,贺婉茹一脸不解的问道。
“完了,这下真完了……”
呆愣愣的顺着廊柱滑落,慕嫣然无力的坐在长椅上,口中无声的喃喃念道。
第九十二章 忐忑
无力的解释着,慕嫣然直说自己不该带她们来这个偏僻的所在,若是传扬出去,到时候自己又该被责罚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话虽如此,可贺婉茹和贺琳蓉的眼中,分明是满满的不信,可看着此刻慕嫣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二人也不好再追问,只得静静的陪她坐了一会儿,等着她平复心情。
回程的路上,贺婉茹和贺琳蓉一脸关切的看着径自靠在车厢内壁想心事的慕嫣然,满眼的愁绪。
及至到了慕府门口,二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看着她闷闷不乐的冲二人强颜一笑,挥了挥手径自下了马车。
“小姐,你怎么了?”
方才人多,紫云也不好细问,此刻见自家小姐一副惶恐的模样,紫云搀着她一边朝潇湘阁走,一边轻声问道,其他书友正常看:。
摇了摇头,慕嫣然低声说道:“有些乏了,让我歇会儿吧……”
知晓慕嫣然的性格,紫云不再多言,进了屋子,伶俐的铺好了床,服侍着她躺下,方才拉着一脸兴奋的紫月出去说话了。
窗外,是紫云姐妹俩低声的说话声,想来,是紫月痴缠着姐姐给自己描述迎春花会的盛况和花魁的夺人风姿,窗内,慕嫣然平躺在床上一脸苦色的盯着层层叠叠的床幔。
想起之前的事,慕嫣然顿时满嘴苦涩,如若可以,她绝对不会和那小鬼说那些所谓关切的话,可是,如今,一切都已晚了。
前世时,慕嫣然的童年。过的并不好,没有父亲母亲的疼爱。祖母的关切,也仅仅局限于柏松堂内,出了柏松堂,所有的下人都可以给她脸色看,也只有在三哥慕容睿那儿,自己能像小公主一样被宠溺。
可是,即便是亲厚如秦素儿,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同情和怜惜,慕嫣然依旧觉得心里有受伤的疼痛感。那是一种类似于尊严的东西,轻易不能有人触碰。
可如今,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六皇子,竟然被她这个小丫头同情了。而且是在一个小太监面前。尽管,那个小太监是他自己。
慕嫣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会儿,天色将黑时,紫云唤醒了她,整理了一下妆容,去柏松堂陪着慕老太太用晚膳。
膳桌上,慕嫣然绘声绘色的讲解了迎春花会上的热闹情形。讲到宋晓时,慕嫣然注意到。慕敏然的脸上,多了一份怔忡,怕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个当花魁的小姑吧?
另一旁,慕依然则有些不高兴的埋怨着沈氏,说自己从来未去看过迎春花会,想来自己若是能有机会登上那高台,定然也能如慕嫣然一般折桂花魁,可她的话,膳桌上无人回应,顿时,慕依然愈发脸色不虞了,拿着筷箸用力的戳着碗里的饭,一抬眼,却是慕敏然带着一丝警告的眼神,慕依然顿时老实了起来,书迷们还喜欢看:。
宫门内,贺婉茹下了宫车,正要坐上内务府来接送她的软轿回毓秀宫,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滚动的车轮声,转过头,停下的马车里,露出了庐王和六皇子的身影。
“庐王哥哥,六皇兄……”
贺婉茹转过身对着他们行了礼轻声唤道。
点了点头,庐王一边笑着点头,一边转头跟六皇子说道:“看来,这一个月的礼仪没白学啊,要是平时,这疯丫头早没正形的黏上来了,难为她今儿能记得先行礼……”
话没说完,果然,贺婉茹已堆着一脸的笑容朝二人走了过来,若不是在外面,恐怕真要如庐王所说,过来拽他们的袖子了。
“婉儿,如今你可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了,否则被人看到,会说咱们大梁的长公主极没体统,小心将来招不到驸马……”
起先还是善意的提醒,到后来,却已是打趣了,庐王满眼的笑意。
板正面容斜了庐王一眼,贺婉茹不理他,走到六皇子身侧拉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六皇兄,咱们不理他,哼……”
一旁,庐王却是朗声说道:“六弟,这小丫头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把她送回夕颜殿,反正你也顺路,我先回宫了……”
“二皇兄慢走……”
点了点头,六皇子恭声送道。
说罢,看着仍嘟着嘴气鼓鼓的贺婉茹,六皇子敲了敲她的额头朗声说道:“走吧……”
当即,二人也不再坐轿了,大手牵小手的朝毓秀宫走去,书迷们还喜欢看:。
大梁郡主贺自翔也算是一代明君了,当政近二十年勤勤恳恳,未见荒废朝政,后gong之中,虽偶有争风吃醋之事发生,但也无伤大雅。是故,无论宫里的女人是如何的争斗,可下一代的孩子们之间,却都感情极好。
“六皇兄也去迎春花会了?”
身后的奴才们都远远的跟着,贺婉茹侧头看着一脸清冷的六皇子轻声问道。
剑眉微微一挑,六皇子有些诧异的问道:“小丫头如今越来越古灵精怪了,说,这回又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从前,贺婉茹为了有机会能溜出宫,颇费了些心思,花了些手段,在几个能经常出宫的皇子身边收买了几个眼线,是故,贺婉茹也经常借着机会跟着他们一起出宫,或是扮作赶车的太监,或是扮成皇子的随侍,倒也成功了几次。
不过,自那次跟随庐王溜到慕府被沈氏几乎当成小贼抓起来,事情最终被皇后知晓了,那以后,贺婉茹想要再溜出宫,越发难了。
撇了撇嘴,贺婉茹俏皮的笑了笑,朗声说道:“这次可不是打听来的消息哦,是我们看到你了……有你,有庐王哥哥,还有罗旭然,对了,蓉姐姐还说,她哥哥襄王世子也去了,不过没看见他。”
见贺婉茹说的认真,想到她身边亲近的那几个人,六皇子的面色,也是微微变了变,旋即,像是闲聊一般的问道:“你们都有哪些人啊?女孩儿家的,看一眼还不赶快扭开头,竟这般仔细的把人都认清了,若是一不留神传了出去,看将来还怎么嫁的出去。”
说到最后,竟也是一派调侃。
不疑有他,贺婉茹步履悠闲的朝前走着,一边轻声说道:“所以啊,当时嫣然姐姐吓得脸都白了,直说不该带我和蓉姐姐去那儿,幸好你们是我的哥哥,又是蓉姐姐的堂兄,都不碍事,至于嫣然姐姐嘛,我们不说,自然不会有人知晓。”
手中一紧,贺婉茹转过头看了一眼六皇子表情不自然的侧脸,惊奇的问道:“六皇兄,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六皇子松开手,微笑着冲贺婉茹说道。
一脸不满的看着六皇子,贺婉茹埋怨的嘟囔道:“你们肯定都有事瞒着我,嫣然姐姐那会儿的样子,分明就是出了什么事,还很严重,可她就是不说。你也是,明明就是有事……”
说到最后,贺婉茹还不解气的斜眼瞪了他一眼。
哑然失笑,六皇子抬起手宠溺的揉了揉贺婉茹的头,朗声说道:“小丫头,大人的事,你瞎猜什么?若是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缘由……”
示威的冲他呲了呲牙,贺婉茹争辩的说道:“嫣然姐姐明明跟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她哪里是什么大人了,哼……”
无奈的摇头笑着,六皇子停下脚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既然你叫她姐姐,自然她比你大。”
说着,六皇子却是朝前方努了努嘴说道:“好了,一天没见你了,母后定然惦记,快进去吧……”
眼前,赫然便是毓秀宫宫门。
点了点头,贺婉茹冲他摆了摆手,待到兰芝跟上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毓秀宫。
是夜,六皇子坐在书房里,摩挲着手里的荷包低声呢喃道:“傻丫头,可是担心我恼了你?”
自然,无人回应,其他书友正常看:。
慕府这头,慕嫣然满腹忐忑的钻进被窝,一边回想着在凉亭里远远看到的那个人,一边想着自己从前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老天爷,请你保佑我以后再也不要遇见那个小鬼了,不,是六皇子。
睡前,这是一直盘旋在慕嫣然脑海中的念头。
第二日,顶着一对微有青色的眼圈起身,慕嫣然对着铜镜无奈的笑了笑,一边吩咐了紫云给她扑些自己一向不喜用的珠粉,一边,为即将进宫而感到不安。
只要在宫里,就会有遇到他的可能,若真的遇到了,这一次,自己该怎么办?
装作没认出他,依旧把他当那个小太监?还是诚惶诚恐的道歉,为之前自己那些自作多情的胡言乱语道歉?还是干脆装晕?
马车疾驰着朝宫内驶去,慕嫣然的脑袋里,却是一片混沌,到底该怎么办?
下了宫车,却并未看到等候在内宫门处的软轿,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了,若是迟了和贺婉茹一起去芷兰阁的时辰,怕是又要被陈小蝶罚了。
左右路程也不远,还是自己走过去吧。
这么想着,慕嫣然小心谨慎的低垂着头,顺着那条走了很多遍的石径小道朝前走去。
只走了几步,眼角余光处,几个奴才恭敬的跪倒,一边口中朗声说道:“奴才给六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完了。
慕嫣然心里一沉。
第九十三章 释怀
抬眼迅速的瞟了一眼,认清了方位,慕嫣然疾步朝前,跪倒拜道:“臣女慕嫣然给六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周静静的,慕嫣然觉得,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书迷们还喜欢看:。
“起来吧,都散了吧……”
显然,那句话并不是对着自己说的,慕嫣然听见四周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眼角余光处,已空无一人,而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截暗紫色云纹图案的衣袍,下面还露出了黑色的靴面。
“慕嫣然?慕府二小姐?”
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嘶哑,可听起来,竟有着一种说不清的魅惑感。
“回六殿下的话,正是。”
没叫起,慕嫣然不敢擅自起身,跪在原地微垂着头低声答道。
“平身吧……”
六皇子轻声说着,声音出,听不出一丝情绪。
“谢六殿下……”
叩谢着,慕嫣然站起身,却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若殿下再无训导,臣女这就去了。”
局促的说着,慕嫣然的脸颊,因为紧张,微微的罩上了一丝粉意。
“陪我走走吧……”
六皇子沉声说着,说罢,却是不待慕嫣然反应,就径自朝前方去了。
看着是去往夕颜殿的方向,慕嫣然放下心来,暗暗的呼了一口气。
“你……”
“殿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顿时,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咳,你先说……”
看了看四周。六皇子飞快的掩去了那丝不自然,开口沉声说道。
“从前。是臣女出言莽撞,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勿要怪罪臣女,臣女日后定当谨言慎行,务必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低着头揣摩着对方的心思,慕嫣然轻声说道。
六皇子本有些赧意的脸色,在听完了慕嫣然的话后,瞬时变得有些铁青,眼中。闪过了一抹狼狈的愤怒。
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六皇子看着慕嫣然沉声问道:“你觉得,本殿下可有怪你之意?”
方才并未留心。可此刻他用了“本殿下”三个字。慕嫣然才陡然意识到,他方才用的,都是“我”。心内一惊,慕嫣然脱口而出:“没有。”
说罢,却是一脸惶恐的看向六皇子。
“你很怕我?”
六皇子约莫只有十五六岁,说起来,也只是个大男孩儿,可此刻阴沉着脸问起话来。却让慕嫣然觉得他比自己的父兄严肃时更让自己有压迫的感觉。
“我……殿下乃千金至尊,自然……”
“不想说可以不说话。拍马屁的话就收着吧。”
男孩儿越发怒了,口中说着,脚下的步伐,也愈发快了。
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朝前走,慕嫣然直觉的苦不堪言。
方走了几步,许是意识到慕嫣然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六皇子放慢了脚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到了夕颜殿门口,还未进去,却看见兰蕙一脸诧异的迎上前来给六皇子恭敬的行了礼,方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慕小姐,早起长公主等到平日的时辰还不见您来,以为您今儿有事要耽误会儿,便先去了,您快些去吧,要不然可得迟了……”
心内有些发慌,慕嫣然惴惴不安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六皇子,却见对方一脸桀骜的表情,径自转过身迈出了夕颜殿宫门。
瞧着他的样子,竟是要送自己去芷兰阁,慕嫣然愈发慌了,原本昨日贺婉茹和贺琳蓉追问自己时就没说清楚,这会儿要是让她们看见自己和六皇子走在一起,那可就更说不清了。
慕嫣然不住的拿眼角去看他,却见对方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慕嫣然觉得,此刻心里像是吃了六月的青杏一般酸涩不堪。
终于,转了弯就是芷兰阁了,远远的,还能听到小公主们在殿内追逐笑闹的声音,慕嫣然暗暗地出了口气:好在,没迟到。
斜眼看了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六皇子,慕嫣然越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好了,你快去吧,改日我再来找你。”
六皇子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
啊?还来?
慕嫣然抬起头,一脸的错愕。
像是被慕嫣然的表情激怒了一般,六皇子的脸上,又显出了一丝愠怒,不过,眼角瞟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后,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压下了。
看了一眼慕嫣然,六皇子迈开步子朝前去了,二人擦肩而过,慕嫣然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那人阴魂不散的在身后唤道:“喂……”
顿时,慕嫣然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转过身屈膝福了一下,站起身说道:“还请殿下吩咐……”
等了片刻,却不见对方说话,慕嫣然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却见对方正一脸促狭笑容的朝远处努了努嘴,只转过头看了一眼,慕嫣然的脸,顿时涨红了,书迷们还喜欢看:。
芷兰阁前的花廊里,陈小蝶正步履轻快的走着,只有三五步,便要迈进正殿了,眼下,自己就是长了翅膀飞过去,怕是也赶不及了。
想到此,慕嫣然顿时发现,自己又被戏耍了,他方才明明就是看见陈小蝶了,才故意和自己错身而过又唤住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迟到受惩罚。
想到那个一脸清冷却又是给自己带路又是给自己出主意的小太监,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和煦笑容却故意戏弄自己的人,慕嫣然的心里,顿时窜起了一股怒火。
忘记了尊卑一般,慕嫣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六皇子一眼,转过身拎起裙裾小跑着朝前去了。
及至到了芷兰阁门前,慕嫣然放下裙裾,整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朝前跨过门槛迈进了正殿,站定身子。慕嫣然看着条桌前正看着自己的陈小蝶轻声说道:“陈姑姑,我迟到了……”
看着慕嫣然低垂着头走进芷兰阁,想起方才她瞪自己的那一眼,六皇子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浓郁的化不开的笑意,嘴边,浅浅的说道:“这才是你……”
芷兰阁内,陈小蝶看了一眼站在最后的慕嫣然轻声说道:“回你自己的位置吧,等课程结束了再罚你……”
点了点头。慕嫣然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接住了贺婉茹和贺琳蓉探过来的关切目光。
“嫣然姐姐,你平日里不是都挺早的嘛?今儿怎么还迟了?我还以为你直接来芷兰阁了呢。没成想赶来却没见你……”
礼仪课毕回到夕颜殿。贺婉茹轻声问道。
想到大清早发生的那一切,慕嫣然心里就止不住的冒火,一边。却叹了口气说道:“倒霉呗……宫门口遇到了六殿下,请完安他什么都不说,就带着我往夕颜殿走,没想到你先走了,后来他说了几句话,等说完我再赶过来。就迟了。”
“你们说什么了?”
联想到昨日六皇兄的些许不对劲,贺婉茹顿时来了兴趣的追问道。
一旁。贺琳蓉也难得八卦的问道:“还有,昨儿在园子里,你到底怎么了?别想蒙我们,快说……”
说着话,贺琳蓉一边伸出手呵了呵,在慕嫣然面前晃了晃,一副她不说实话就要她好看的模样。
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将之前发生过的事都告诉了两人。
“呶,就是这样咯……昨儿听蓉姐姐说在园子里瞧见六殿下身边的小贵子了,我当时以为,他就是小贵子呢,没成想……”
话未往下说,可那两个人却顿时明白了。
捂着嘴轻声的笑着,贺婉茹幸灾乐祸的说道:“我要是六皇兄,我也恼了,堂堂皇子,竟被一个小丫头唤作‘小鬼’,传出去多没面子啊。”
忍住笑,贺琳蓉却替慕嫣然辩解的说道:“不知者不罪嘛,那时候谁知道他是皇子?再说了,六堂兄也太胡闹了,竟然穿了小太监的衣服溜出宫去,回来还骗了嫣然妹妹……”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边,慕嫣然却是更加愁眉苦脸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怎么办?他说还要找我呢……”
哭丧着脸,慕嫣然询问一般的看着二人问道。
无计可施,贺婉茹安慰的拍了拍慕嫣然的肩膀轻声说道:“嫣然姐姐,你别太担心了,其实六皇兄那人很好的,你不用这么紧张,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就是了,他那个人最没有规矩了,你若是跟他讲规矩,兴许他早就懒得搭理你了。”
原来,竟是因为自己从前没规矩,他才愿意搭理自己的?
慕嫣然心内苦笑不已。
晌午迟到之事,礼仪课毕陈小蝶并未多言,可绣艺课上,陈小蝶却没放过慕嫣然。
“前日讲过的针法,用在今日的绣图西府海棠上最恰当不过了,这幅图由你们四个人共同完成,其中一人绣的时候,其它三人做我布置的别的功课,今日慕小姐先绣,不绣花枝,勾勒出五朵海棠花便可,明日长平郡主根据这五朵海棠花的位置绣花枝,依次类推……”
简明扼要的讲解完这堂课的内容,陈小蝶看了一眼众人,坐在条桌后看起了书。
一个时辰后,芷兰阁正殿内,只剩下了埋首苦绣的慕嫣然一人。
想到平时都要拖拽着自己一起走,今日却留了一个促狭的鬼脸就急着跑开了的贺婉茹,慕嫣然不禁有些失笑。
收起绽开的嘴角,看着已完成了的四朵海棠花,慕嫣然暗呼了一口气,终于,就快结束了。
正庆幸间,身后窗口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
第九十四章 哭嫁
那天最后又发生了什么,无论贺婉茹和贺琳蓉怎么问,慕嫣然都一脸保密的不说,此举,却愈发的勾起了二人的好奇心,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慕嫣然仍旧三缄其口。
最终,三人各有心思的闭口不提了。
过了三月,慕嫣然还特意跟陈小蝶告了两天假,因为三月初六慕敏然要出嫁了,所以初五的时候,作为亲妹妹的她,还要去给姐姐添妆,其他书友正常看:。
初五早晨,慕嫣然惬意的睡了个懒觉,直到巳时才起身。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大亮的天色,慕嫣然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梳洗完简单的用了些点心,朝明徽园去了。
一进正屋,却看见屋子里除了柳氏,沈氏和几位姨娘也都在,慕嫣然神色不变的打了个招呼,坐在了柳氏身边。
“夫人,明儿是敏儿大喜的日子,妾身好歹是她的亲生母亲,能不能允许妾身一起出席啊?夫人……”
眼中带着一丝急切,沈氏低声祈求道。
自二月初六慕嫣然入宫伴读,这一个月来,除了晚膳时能在柏松堂见沈氏母女几人,其它,却是再未碰见过,而此刻沈氏这样低声下气的跟柳氏说话,在慕嫣然的印象中,却是从未有过的。
慕嫣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几位姨娘的神态,却见她们都一脸的稀疏平常,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慕嫣然心内暗喜,低垂着头端起了春兰端来的热茶,掩下了翘起的嘴角。
而柳氏,一派闲适的瞟了沈氏一眼,口中幽幽的说道:“若是我自己个儿的意见。这也是人之常情,当然没什么不可以……”
柳氏的话还未说完。慕嫣然便看见,沈氏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欢喜。
见沈氏这般模样,柳氏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却是接着说道:“可是,为着敏丫头的将来,依我看,你还是不出席的好。”
一语落毕。沈氏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轻笑了一下,柳氏继续说道:“咱们自己府里,你是老爷的平妻,其他书友正常看:。这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可是,旁人怎么看,却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敏丫头的夫家。是礼部尚书家,到时候夫家的人来了,一看,除了老爷和我,还有你这姨娘在大堂上坐着,到时候。你说敏丫头在夫家面前,还有脸嘛?”
见沈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却忍着没还口,柳氏斜睨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虽说敏丫头是庶出,可当时为了这门亲事,老爷和老太太那是费尽了心思,便说老爷是堂堂的一品宰相,可敏丫头毕竟是个庶女,那宋公子,可是宋家的嫡出大少爷呢,本也是我们高攀了这门亲。可是,亲事既已结了,咱们都得盼着敏丫头过的好不是?这出嫁第一天,不管怎么说,咱们娘家人,都得给敏丫头争口气,莫要因为一些小事落了旁人的口舌,到时候敏丫头过了门受了气,二姨娘到时候就是悔,怕是也晚了。”
呼呼啦啦一大串,柳氏却是丝毫不含糊的说的条理清晰,任凭沈氏心中再有怒气,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看着沈氏欲言又止的往复好几次,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的垂下了头,慕嫣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娘,女儿准备了几样首饰给大姐姐添妆呢……”
见屋内的几人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慕嫣然一脸巧笑的开口说道。
“嗯,那一会儿就随二姨娘一道去你大姐姐屋里吧,添完了妆就早些回来,莫要耽误她们娘儿俩说话……”
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氏一眼,柳氏抓过头对着女儿柔声叮嘱道。
从明徽园出来,慕嫣然唤了捧着锦盒的紫云,和沈氏一前一后的朝慕敏然的流霜阁去了。
流霜阁位于慕府三进院落的西厢,一进院子,慕嫣然便看到了墙角处开的娇艳夺目的桃花,这是慕敏然最喜欢的花。
打量了几眼,正屋内,慕敏然身边的水墨已迎了出来。
“二小姐,可好些日子没瞧见您了……”
热络的招呼着,水墨掀开珠帘,请了慕嫣然和沈氏进去。
一身鹅黄色家常便衣的慕敏然,正坐在妆台前和慕依然说着什么,高兴处,姐妹俩还低声的嘀咕着,见来了人,忙站起身迎了出来。
“二妹妹可是稀客啊……”
慕敏然打趣了一句,待看到有些红了眼眶的沈氏,却顿时心内了然,不自然的别过了头,掩下了涌起的一丝失落。
“妹妹恭贺大姐姐新嫁之喜,略微薄礼,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说着话,慕嫣然看了一眼紫云,紫云轻走几步上前,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水墨。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组六枝镶了粉晶石的珠钗,蝶恋花、并蒂莲、喜鹊登枝、鸳鸯比翼、百年好合、富贵吉祥,无一不是极好的寓意。
脸色微赧,慕敏然轻柔的笑着,看着慕嫣然亲切的说道:“有劳二妹妹费心了,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呢……”
微笑着回应了,慕嫣然客气了几句,带着紫云离开了流霜阁,踏出院门的时候,听见屋内传来了沈氏和慕敏然压抑的哭泣声。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慕嫣然就在紫云和紫月的催促下起了身,穿了一套水红色缠枝花卉的对襟褙子,下身是撒花百褶裙。因着是慕敏然大喜的日子,慕嫣然也不好太素净,便由着紫云给她插了几只珠钗,着了薄粉涂了胭脂。
和柳氏一起到柏松堂陪着慕老太太用了早膳,搀着慕老太太赶到流霜阁时,喜娘等一众人都已经到了,慕敏然已换好了大红的嫁衣,两眼红通通的看着坐在身旁握着她一双手的沈氏,听沈氏仔细的叮嘱着嫁入宋府后料理内宅奉养双老的一应事宜中要注意的事项,其他书友正常看:。
满面柔和的跟慕敏然说了几句话,喜娘已领了五福夫人过来给慕敏然绞脸了,慕嫣然看着那细细的丝线在脸上起落,只觉得汗毛倒立。
刚到巳时,前院已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却是迎亲队伍来了。
而慕容睿等一众兄弟们早已在流霜阁院门内各自武装好,说是要堵好门等着新郎官来了要红包,孩子们的笑闹声,外间宾客的恭贺声,愈发显得流霜阁正屋内一片安静。
院内有出题目考答的,院外有朗声回应的,不一会儿,不知是谁吹了几声口哨,喊了一句“儿郎们得令”,一阵高昂的呼喝猛冲声后,喧闹的声音离流霜阁正屋愈发近了,想来,是院门失守了。
除了老太太、柳氏和喜娘等一众人还围在慕敏然身侧,慕嫣然和几个女孩儿,则纷纷躲在屏风后回避了起来。
听到有人进了正屋,慕嫣然躲在慕依然身后,透过屏风的缝隙朝外看去。
一身红袍的宋瑞,长相斯文,虽比不得慕容言几人的俊朗挺拔,却也自有一份儒雅淡泊的气质,此刻因着婚嫁的大喜,脸上多了几分欢喜的明朗和红润,倒也俊秀不凡。
及至到了午时,宋瑞牵着盖了红盖头的慕敏然,一起到了明徽园正屋,给慕昭扬和柳氏二人磕头行礼,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慕敏然是慕府出生的第一个女孩儿,那时也正是沈氏最得宠之时,是故慕昭扬也极宠这个大女儿。再加上这又是慕昭扬初次嫁女,此刻看着从前襁褓中娇小可爱的女儿已要嫁做他人妇,慕昭扬的眼角顿时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对新人,慕昭扬朗声说道:“以后你二人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孝敬高堂,衍嗣繁茂。”
而柳氏,则一派嫡母姿态的说了几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大梁的习俗,嫁娶当天,新郎官带着迎亲队伍到女方家,及至宴请完宾客后,下午时分才能回男方家待客,及至洞房花烛夜。
是故,拜谢父母的仪式结束后,慕敏然再次回到流霜阁,而新郎官宋瑞,则跟着慕昭扬和慕容言等人去外院招待宾客了,一时间,慕府内,从主到仆,均是一脸的喜色。
申时,迎亲队伍要带着一对新人回宋府去了,宋瑞和慕敏然再次来到明徽园正屋拜别父母,勉力了二人几句,慕昭扬和柳氏点了点头,宋瑞牵着盖了红盖头的慕敏然朝外去了。
看着一对新人跨过门槛,屏风后,传来了一声哽咽不能自制的“敏儿”,顿时,喜娘搀扶着的慕敏然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低垂着头犹豫了一下,跟在新郎官的身后朝外走了。
门外,是锣鼓冲天的喧闹声,门内,是慕昭扬一脸怔忡的呆愣,和屏风后传来的沈氏抑制不住的痛哭声。
倚在屏风边,沈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悔恨自己,若不是做了这相当于妾一般的平妻,自己,又怎会无法光明正大的接受女儿和女婿的叩拜,要像现在这样瑟缩不能示人的躲在屏风后?
即便是自己含辛茹苦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嫁人时,跪拜的依旧是柳氏这个嫡母,而不是她这个生母,想到再过两三年,慕依然出嫁时,自己又要再经历一遍与眼前一样的场景,沈氏觉得,心中顿时犹如吃了黄连一般的苦涩。
夜,渐渐的深了,白日里的热闹喧嚣已尽归尘土,此刻的慕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中。
映雪堂内,沈氏表情呆滞的坐在黄梨木椅中,看着贴了大红喜字的窗户,心里,只余无边的冷寂。
第九十五章 波澜
慕敏然三日回门的情形,慕嫣然因一整天都在宫中而未见到,不过看到老太太欣慰的面容和慕依然带着一丝炫耀的挑衅目光,想来是不错的,其他书友正常看:。
不过,毕竟是新婚,只要两人第一眼相看彼此看的顺眼,怎么说,都应该是一幅蜜里调油的模样,再正常不过了,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
这么想着,慕嫣然的脑海中,不自禁的响起了柳氏当日说过的话:“日子,还长着呢……”
慕敏然出嫁后,慕府内变化最大的人,便是沈氏了。
自柳氏当家以后,沈氏便不似从前一样高调张扬了,可她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家,且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那时经她手调教过的,是故,余威尚在,沈氏的日子过的倒也悠然自得。而唯一让她不安的,便是慕昭扬去她房里的次数,跟从前相比,少了许多。
出嫁后女人能够依仗的,不外乎就是丈夫的宠爱,和儿子的孝顺。如今,15岁的慕容庭刚中了秀才而已,未来的前程,还都无人知晓,而自己这个亲娘的一举一动,都无不再影响着儿子,若慕昭扬不再宠爱自己,那自己儿子的将来,怕是更不用说了,不说功名利禄,便是将来分家,有慕容言那三兄弟在,慕容庭怕是也落不了什么了。
如是想着,沈氏觉得愈发心中惶恐不安。
可如今,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虽说依旧风姿绰约,可与那几个花样年龄的姨娘来比,却少了她们身上的娇俏妩媚,而柳氏。在明徽园静心礼佛十几年,身上却又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淡雅。这些日子当了家,又多了一份当家主妇的威严,通身瞧去,竟像佛堂里挂着的那张观音大士一般,说不出的清丽脱俗。无怪乎,这些日子慕昭扬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了,难道真的是少来夫妻老来伴?
看着铜镜中自己已不复年轻时娇艳动人的面容,再想想柳氏一扫之前的颓势满脸的如沐春风,和那些得了慕昭扬宠爱愈发明艳妩媚的姨娘。沈氏的心里,难言的苦涩,不由的愈发怀念起大女儿在的时候,有她闻言软语的劝解。自己似乎没那么烦闷了。可如今……
沈氏不当家,慕依然在府中,却并无不同,书迷们还喜欢看:。她身边吃的穿的,和从前沈氏当家时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只是身边没了长姐约束,日子倒是过的比从前更逍遥了。
看着自进宫伴读以来愈发知礼善言的慕嫣然,慕依然丝毫没意识到。她已不是当初可任由自己奚落的慕府二小姐了。
有一日慕嫣然从宫里回来,给慕老太太请了安回潇湘阁的路上遇见了慕依然。却见对方仍旧一脸趾高气扬的模样,丝毫不见收敛的责怪着园子里的一个她瞧着不顺眼的粗使丫头,慕嫣然一时不忿拦住了她,放了那小丫头回去,慕依然当时的脸色有些不善,可是,慕嫣然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
屏退了身边的几个丫鬟,慕嫣然一步步的走近慕依然,盯着她有些退缩的目光,轻笑着说道:“都说过了年就又大了一岁了,可三妹妹瞧着,光长个子,没长心眼呢……”
见慕依然脸色不虞,慕嫣然难得的心情大好,想起前世时她对自己的诸多刁蛮,甚至最后还抢了本属于自己的好姻缘,而自己错嫁卓远之,最终一家六口魂断法场,想起这一切,慕嫣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无一刻不愤怒。
慕依然,从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而你今后的日子,却绝对不会好过。
如是想着,慕嫣然凑过头去俯在慕依然耳边想要说话,却见对方惊吓的退后了一步。
原来她心里也是怕自己的,心内失笑,慕嫣然瞟了一眼四周,方转过身看着慕依然轻声说道:“三妹妹的性子,还是改改吧,要不然,日后吃了亏,可莫说二姐姐没提醒你。”
果不其然,慕依然一脸的怒火。
温婉一笑,慕嫣然却转口问道:“三妹妹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在这慕府里使你三小姐的性子?”
见慕依然一脸不解,慕嫣然好心的解释道:“你那懂事的大姐已出嫁,如今满心满眼的正想着怎么讨好夫婿和公婆小姑,自是无暇管你。而你娘,哦,不对,是姨娘,如今已经不当家了,唯一的嫡亲哥哥,还没考出功名呢,三妹妹,你说,你还能似从前一般张扬嘛?”
说罢,慕嫣然一脸俏皮笑容的冲她笑了笑,昂着头如一只高贵的丹顶鹤一般,带着丫鬟从慕依然眼前走过了。
慕嫣然走了,留在那里的慕依然,却越想脸色越白,慕嫣然未说出口的后半截话,才是真正刺痛她的地方啊。
如今的慕嫣然,父亲和老太太比从前更疼爱她了,母亲是当家主母,三个哥哥,除了三哥慕容睿还未有功名,其它两人,一文一武,都是翘楚人才,而她自己,则是长公主殿下的伴读。
这么一比,自己果然是低微到尘土里去了。
愣愣的站在原地,慕依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小脸苍白、失魂落魄的带着丫鬟回了滟芳斋。
自那以后,沈氏和慕依然愈发的深入简出了,除了每日恭谨的给慕老太太和柳氏请安,其他时辰,竟很少在府里见到她们。
慕嫣然的眼前,终于清净了。
这边一片静谧,而宫里,却有些暗暗不妙。
接连几日,路上碰见的奴才都是一脸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模样,生怕一个不慎触了哪位主子的霉头,遭了不白之冤。
夕颜殿里,慕嫣然惴惴不安的看着贺婉茹轻声问道:“婉儿,这几日怎么了?我瞧着宫里比从前静了几分,大白天,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无奈的撇了撇嘴,贺婉茹走到慕嫣然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宛昭仪病了,连着用了几副方子都不见好,父皇已发了好几回火了,说再不见宛昭仪好,要把太医院的那些御医都拉出去砍了……”
说到最后,贺婉茹还惊悚的抖了抖肩膀,书迷们还喜欢看:。
“她……病的很重嘛?”
想到那个一身清冷,眼眸中却藏着炽热关怀的少年,慕嫣然心内一滞,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贺婉茹轻声说道:“不知道,这些日子,除了父皇,其它去探病的人,都被挡在漪兰宫门口了,便是六皇兄,也没见到……”
“他……六殿下去瞧过他母妃了?”
慕嫣然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轻微的惊诧。
点了点头,贺婉茹有些同情的说道:“所以我才说,六皇兄是个可怜人。要是旁的孩子,亲生的母亲不理自己,便是置气,也不会搭理她了。可是这么些年了,无论宛昭仪怎么对待六皇兄,六皇兄依旧一腔孺慕的对待宛昭仪,便连母后,都叹了好几次呢。”
心内感慨,慕嫣然愈发汗颜。
小时候,去明徽园母亲面前哭诉了几次,见得不到母亲的爱怜,小小的慕嫣然,便再也不去了,受了委屈,只会埋在锦被里低声哭诉,后来,慢慢的大了,跟着秦素儿学会了怎样反击,便是更用不着跟她说了,曾经一度,慕嫣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把她当母亲。
唯有一次,自己欺负慕依然后被父亲发现受了罚,打了戒尺的手肿的红厚,半夜掌心微凉,慕嫣然眯开一条眼缝,却看见柳氏一边垂泪,一边往女儿手上擦药膏,珠串般落下的泪水落在手心里,慕嫣然觉得,心里一股说不出的疼痛感。
后来,紫云才偷偷的告诉慕嫣然,其实柳氏并不是那么的狠心,只是,亏欠的太多,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可她几乎每个夜晚,都要等慕嫣然睡着了来看她一眼,其他书友正常看:。
这,便是母子连心吧?
自那以后,慕嫣然的性子,才一点点的别扭了回来,不管柳氏理不理她,她都会每天痴缠着去柳氏面前说说话,日子久了,柳氏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颜,而慕嫣然的心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终究,是会变的吧?
想到那对清冷的母子,慕嫣然心内暗自想道。
自那日他再次出现在芷兰阁窗口,已过去了好些日子,慕嫣然再未见过他,有时爬到假山上的亭子里,远远的看着那个依旧冷清的院落,慕嫣然的心里,仍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天,两人说了好多话,最后,俊秀的少年微带着一丝窘意的丢下了一句“那我们算是和解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便跳下窗台跑了,让留在殿内的慕嫣然哑然失笑。
其实,他并不似旁人所说的那般桀骜没规矩,只是,他不懂该怎么表示自己的心意吧?
慕嫣然暗自揣测。
宛昭仪的病,来势汹汹,最终,还未等到圣上下旨发落一众御医,襄王从宫外带了一位名誉都城的老中医,几剂药下去,宛昭仪的病,渐渐有了起色。
旁人是否同样心内欢喜,慕嫣然不知道,可想到那个少年终于能放下心来不再担忧,慕嫣然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轻松。
有这样的想法,慕嫣然微微一惊,旋即,却安慰自己的说道:既是朋友,总要关心对方的,这样,怕是再也正常不过的。
可是,再看到那个明显有些瘦削的身影,慕嫣然还是觉得,心里,有一丝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心疼。
第九十六章 探病
“你母妃的病,好些了嘛?”
看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坐在窗边的瘦削身影,慕嫣然犹豫了一下问道。
这几日,慕嫣然总是借口要多绣一会儿晚走,贺婉茹是知晓她在等什么,所以每每只是促狭的冲她笑笑就走了,顶多,也就是第二日在夕颜殿打趣慕嫣然几句,而长乐郡主以为慕嫣然越发跟不上陈小蝶的进度了,每次倒是乐呵呵的带着长平郡主扬长而去了。
慕嫣然已等了他好几日,却一直都未得见。时间长了,慕嫣然倒也习惯了,每日自己一个人在芷兰阁静静的绣一会儿,心神也出奇的平静。
不成想,这一日,都快要走了,一转头,却看见了那个面容有些憔悴但眼中却有着淡淡轻松的人。
呼了口气,像是心里有块重石落下了一般,男孩儿点了点头怅然的说道:“虽未大好,不过比起前些日子来,已好了太多。”
淡笑着点头,慕嫣然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等我?”
男孩儿语气有些促狭,眼眸中闪出的晶莹欢喜,却是让四周微微冒出的绿意,都染上了耀眼的光彩。
脸颊上浮起了一抹羞色,慕嫣然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若是让旁人晓得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定然有损女孩儿闺誉的。
窘迫的微垂着头,慕嫣然嗫喏了几句,却是抬起头看着男孩儿低声说道:“我有些担心你,所以……”
见男孩儿脸上带出了一抹笑意,慕嫣然强自镇定的扬声说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嘛?你从前说过的,书迷们还喜欢看:。我们是朋友……”
见慕嫣然如此执着于朋友二字,男孩儿肯定的点了点头应道:“对。”
旋即。芷兰阁内,又沉寂了下来。
揣测着看了一眼男孩儿的神色,慕嫣然有些踌躇的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还担忧你母妃的身体?”
撇了撇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男孩儿收回一脸的落寞,定定的盯着慕嫣然问道:“你,怪过你母亲嘛?”
似是没想到会聊到自己身上来,慕嫣然神情微微一顿,过了片刻。却是释然的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坦然的说道:“从前是怪过的,觉得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是。后来觉得。她生育了我们,无论她怎样对我,对我而言。她就是我的母亲,为了孝道也好,为了其他的什么也罢,我都要好好孝敬她。”
见男孩儿专注的听着自己说话,慕嫣然大着胆子问道:“那你呢,你可怪她?”
摇了摇头。男孩儿沉声说道:“我始终觉得,她是有苦衷的。可她只愿意深深的藏在自己心里,不和任何人说。这宫里,怨她、怪她、恨她,以至于想害她的人太多了,若是连我,她亲生的儿子都不理解她,那她心里,该有多苦。”
说着话,男孩儿的头转了过去,眼睛直直的看着遥远的天边,神色中,说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他,不怪她,说能体谅她的苦衷。
慕嫣然的心里,从前出现过的那丝心疼的痛感,又涌了上来。
还记得小时候,她哭着在三哥面前说娘不好的时候,三哥总是眼中泛起一片水光,却软语哄着自己说道:“嫣儿乖,娘不是不管你,娘也有她的苦衷,你想啊,若是娘护着你,依然就更得欺负你了,如今,娘不管你,祖母却是极疼你的,因着祖母的缘故,依然那个小丫头也不敢太过分。嫣儿,不哭了,来,三哥背你骑大马……”
想着那个被慕容睿背在背上依旧抹着眼泪呼喊着“她不是我娘亲……”的自己,再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心里难受的要命可口中仍旧说着“她有苦衷”的男孩儿,慕嫣然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软软的。
“古人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句话,我一直都信,就像那年夜里看见我娘在床边捧着我的手一边上药一边哭,我就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许有她说不出的难处。所以,从那以后,无论她怎样对我,我都是她乖巧的女儿,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所以,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也会的。”
以己为例,慕嫣然给他加油一般的鼓气说道。
绽开嘴角无声的笑了一下,男孩儿肯定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也相信。”
说罢,促狭的说了句“既然我们是朋友,就不跟你那么客气的说谢谢了”,男孩儿摆了摆手跳下窗户,飞奔着远去了。
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慕嫣然心情愉悦的收拾好了绣架,打开芷兰阁的门,径自朝夕颜殿去了。
第二日晌午,陈小蝶有事,礼仪课便比往日结束的早了些。
看了看时辰,贺婉茹转过头看着贺琳蓉和慕嫣然提议道:“索性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去漪兰宫看看宛昭仪吧?”
“不好吧?”
贺琳蓉有些犹豫的说道。
“是啊,你们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郡主,我又是外臣之女,咱们三个人去看皇上的宠妃,好像有些不大妥当吧?”
慕嫣然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踌躇。
斜了二人一眼,贺婉茹大大咧咧的说道:“那有什么?不为旁的,就是为了六皇兄,我也要去瞧瞧的……再说了,从前我病的时候,宛昭仪还去瞧过我呢,礼尚往来,这次她生病了,我当然也要去瞧瞧她咯,父皇和母后知道了,定然要夸赞我懂事的。”
礼尚往来,是这么个用法?
慕嫣然有些无奈。
“要不,就去瞧瞧吧,母妃说,漪兰宫平日里冷清的很,除了皇上和皇后。其它妃嫔极少登门,如今她病方好了一些。有些人气,总是好的,说不定还能好的快些。”
看着慕嫣然,贺琳蓉问询一般的说道。
总归,自己还是小女孩儿,出入后gong妃嫔宫苑,也并无大碍。
这么想着,慕嫣然点了点头,三个女孩儿出了芷兰阁。朝漪兰宫去了。
漪兰宫位于西六宫的东南角,远远看去有些冷清,慕嫣然竟觉得,如同自己当日在假山上看到瑞安宫时的感觉。何其相似。
“这儿虽不是宫里最精美的宫殿。却是离父皇的乾安殿最近的,当初宛昭仪得宠的时候,这乾安殿里本来有其它妃嫔居住的。可父皇还是下了旨让那人迁走,又让内务府重新修葺了一番,让宛昭仪住了进来,自那以后,宫中的妃嫔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宛昭仪了,加上她自己的性子也有些清冷。这么多年了,倒是没听说她和谁关系好。”
见慕嫣然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贺婉茹解释一般的低声说道。
“宛昭仪如此受宠,这么多年了,除了六皇子,她就再没生过孩子?”
慕嫣然问道。
点了点头,贺婉茹耸了耸肩说道:“宫里的女人,能见到父皇的次数本就极少,这么多年了,膝下有孩子的,都是从前跟在父皇身边的老人了,宛昭仪却是个异数。”
做贼一般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贺婉茹凑在慕嫣然耳边说道:“以前听宫里的人聊天,说父皇去母后宫里不是最多的,可母后还生下了太子哥哥和我,若宛昭仪有心,怕是现在都生了好多孩子了,所以,她们都说,宛昭仪服了避子汤。”
说罢,两个女孩儿的脸,都羞红了,而一旁的贺琳蓉也隐约听见了几个字眼,一联想顿时也就明白了。
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渐已知晓些事了,是故一提避子汤,都有些羞赧的不自然。
说话的功夫,离漪兰宫已近了,三人各自散开,规矩有礼的进了宫门,远处,已有宫女进内殿去通秉了,掀开了帘子迎着几人。
漪兰宫的院落,同慕嫣然见到的其它宫殿院落全然不一样,只看了一眼,慕嫣然便仿佛顿时知晓了宛昭仪荣宠这么多年的原因一般。
其它的院落里,种着的,不是名贵的花,就是名贵的草,到了夏日,一眼望去,说不出的姹紫嫣红,也说不出的索然无味。
漪兰宫的院落里,普通的如同平常农家小院一般,墙角处,种了一棵梨树,此时梨花开的烂漫绚丽,树下散落着的梨花花瓣,平添了一份诗意。临墙的田畦里,一垄垄的,像是种了什么菜苗,此刻长出了短短的嫩绿叶苗,一眼望去,那一层绿意,像是挠人心田一般的,说不出的期待。
慕嫣然似乎都能想象,到了秋天,繁忙朝政过后的皇上来了这儿,和宛昭仪坐在树下,吃着刚从树上打下来的梨子,晚饭时,吃着自己种下的菜,心里,该是多么的惬意。
而其它那些女人,只想着穿多么华贵的衣裙戴多么耀眼的首饰,以为那些,可以吸引皇上的欢心,可是她们却不知晓,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却是向往这种返璞归真的简单生活。所以,这便是宛昭仪这么多年以来荣宠不衰的真正原因所在吧?慕嫣然暗自揣测着。
进了漪兰宫正殿,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而四处的布置,也简单的像是都城里的普通富贵人家一般,低调,大方,丝毫不见奢靡。
本以为,这后gong中最得宠的女人,宫殿定会布置的富丽堂皇,可眼前看到的这些,慕嫣然竟觉得说不出的妥帖,仿佛宛昭仪就该是这样一个人一般。
沉思间,珠帘声响,宛昭仪由一个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到我这儿不用那么些虚礼,都坐吧……”
虚弱的声音,浅浅淡淡的,如午后山林里的一淙清泉一般,带着一丝轻快。
慕嫣然看了一眼贺婉茹和贺琳蓉,不做声的坐在了贺琳蓉下首处的红木椅中。
“婉儿,蓉儿,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好像又长高了些呢。”
宛昭仪经过二人身边的时候打量了一眼,轻声说道。
笑着点了点头,贺婉茹不再做声,贺琳蓉却是替襄王妃问候了宛昭仪几句。
温柔的回答了贺琳蓉的话,宛昭仪将目光转回到慕嫣然身上,轻声说道:“这位便是慕府的二小姐了吧?”
轻柔的问着,慕嫣然却觉得,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冷淡,和疏离。
第九十七章 墨染
“回昭仪娘娘的话,臣女慕嫣然。”
站起身恭敬的行了礼,慕嫣然抬起头冲着宛昭仪温婉的笑着答道。
“听皇后娘娘夸过你好些次了,可见是个稳重知礼的好孩子,婉儿有你做伴读,甚好,起来坐吧,我这儿没那么多的规矩,你不用拘束……”
语气轻柔的说着,宛昭仪定睛打量着慕嫣然。
一旁,慕嫣然同样探究的看着这个让君王专宠十余年,却对亲生儿子置之不理的女子。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子,容貌生的极美,可一眼看去,让人首先注意到的,却不是她的美貌,而是通身透出的那股温婉安定的气质,书迷们还喜欢看:。
后gong那几个稍有恩宠的妃嫔,慕嫣然进宫多次,不说正式面见过的,就是偶尔遇见或是远远瞥见的,也都见的差不多了,而那些,无一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这么比较起来,宛昭仪不如皇后娘娘的高贵,不如贤妃的端庄,不如淑妃的明丽,也不如那些新入宫妃嫔的娇俏可人,可是,她的身上,却有一分别人都没有的淡然。
只她那双清澈的如同少女般的眼神,就不是入了宫门这么多年的女子所能有的,慕嫣然暗自想到。
“可看到什么了?”
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光的慕嫣然,宛昭仪掩着帕子轻咳了几声,方看着慕嫣然问道。
“啊?”
似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直率的问出口,慕嫣然有些愕然。
方才见慕嫣然转动着眼珠,分明心里来来回回的已想了许多了,此刻自己问出来,她倒成了一只呆住的木鸡。宛昭仪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
“我问,你在我身上看出什么了?说来听听。全当咱们几个人玩笑几句罢了,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似是喉咙间又涌起了咳意,宛昭仪端起身侧的茶碗抿了几口,又接着说道:“我这儿也好些日子没来什么人了,难得见你们来,心情也好,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多坐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解释的说着,宛昭仪又抬眼看向慕嫣然,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看了一眼贺婉茹和贺琳蓉,慕嫣然犹豫着。正待开口。却见一旁贺婉茹已笑嘻嘻的抢着说道:“嫣然姐姐,你最好说实话,宛昭仪可是很厉害的。她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要是被她看出来你骗了她,可是要倒霉的哦……”
这是自慕嫣然认识贺婉茹以后,她第二次提醒自己小心,上一次,书迷们还喜欢看:。却是在人后提醒自己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要尤其恭谨,可这一次。却是当着宛昭仪的面提醒了,慕嫣然顿时把方才想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紧张的抿了抿嘴,慕嫣然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宛昭仪,方才轻声说道:“方才进来第一眼看到娘娘,觉得娘娘如其它宫妃一般,是个美人,可是多看几眼,又觉得娘娘比起其它人来,身上少了些什么……”
抬眼见宛昭仪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似是并无不悦,慕嫣然大着胆子说道:“宫里的娘娘,嫣然也都见过了,比较起来,娘娘不如她们明艳,可是,若娘娘精心装扮,再换一身华丽的衣裙,明艳、高贵、端庄,便都有了,可娘娘身上的淡泊,却是她们学都学不来的。打个比方吧,若旁的宫妃是御花园里或亭亭玉立或娇俏明媚的牡丹芍药,那娘娘就是漪兰宫墙角处独自开放的梨花白;旁的宫妃是蜿蜒曲折的回廊,娘娘是小桥流水后飘着袅袅炊烟的农家小院。”
慕嫣然的话,并无过分的夸赞,可宛昭仪却像是听的极舒心似的,眉眼带笑,一边,却嗔怒的看着贺婉茹说道:“亏得你母后在我面前夸了好几次,说她是个稳重大方的孩子,如今瞧着,却极会讨巧,一番话说的,哄得我高兴极了,可见平日里也不是个乖巧的。”
夸奖慕嫣然,贺婉茹听着却像是比夸自己还高兴似的,乐呵呵的看了一眼慕嫣然,又看着宛昭仪回着话道:“嫣然姐姐若说是,那便是了,嫣然姐姐从不骗人的……”
点了点头,宛昭仪满意的看了慕嫣然一眼,又看向贺琳蓉柔声问道:“蓉儿,你母妃近些日子还好吧?前些日子听说她得了风寒,可好些了?”
“回昭仪娘娘的话,母妃已经好了许多了,只不过还有些咳嗽,近些日子便一直不大出门,母妃说等大好了就来宫里看您。”
贺琳蓉娇憨的说道,书迷们还喜欢看:。
正说着话,一旁,有宫女捧着托盘过来轻声说道:“主子,该服药了……”
点了点头,宛昭仪也不避讳,就那么从托盘上取过药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了药,把碗放回托盘,摆了摆手示意那宫女出去了。
一时间,慕嫣然觉得自己的口中也泛起了一抹浓郁的苦味。
她不是没见过旁人喝药,可这般痛快爽利的作风,出现在小桥流水般婉约的宛昭仪身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慕嫣然愈发觉得这是个谜一样的人了。
“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快回去吧,早点用完膳还能多睡会儿……”
见贺婉茹三人有些无聊的打量着四周,宛昭仪开口轻声说道。
心底有些犹豫,慕嫣然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了,一旁,贺婉茹却撒娇一般的说道:“您都说了,快到午膳的时候了,您竟然狠心要赶我们走,父皇要是知道了您的待客之道,以后怕是都不敢在用膳的时候来了。”
见惯了贺婉茹的随性,可在宛昭仪面前,她似乎愈发变本加厉了,慕嫣然顿时有些瞠目结舌,转过头去。那边,宛昭仪却是一脸疼爱的宠溺。无奈的摇了摇头,唤了方才那宫女柔声吩咐到:“丹青,去让小厨房添几个菜,长公主最爱吃的粉蒸丸子,一定要记得做……”
一语落毕,慕嫣然的心思,又沉静了下来。
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她都能摆出这样一副不做作的随和态度,而贺婉茹。她更是像亲生女儿一般的爱怜,还记得她喜欢吃的菜,可是,亲生的六皇子。她却置之不理了十几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个一脸落寞的萧索人影,想起他眼中的那抹清冷。再看着眼前这个实际心内充斥着浓浓爱意的女子,慕嫣然的心里,莫名的有些怨怼,书迷们还喜欢看:。
可过了一刻,慕嫣然又苦笑着跟自己说:何必呢?连他自己都说能体谅她的苦衷,你又何必为他鸣不平呢?
这么想着,慕嫣然又融入了几人的说笑。忽略了宛昭仪从她身上闪过的那一丝若有所思的目光。
“想着我有病在身,所以要避忌着你们些。没想到你们反倒不在意,到是我多想了,若没事,以后记得常来玩……”
午膳用罢,一边喝着消食的梅子茶,宛昭仪一边看着三个女孩儿亲切的说道。
点了点头应下,慕嫣然跟在贺婉茹和贺琳蓉身后站起身,打算行了礼告退了,站起身,却被宛昭仪唤住了。
招手示意丹青取出了几样东西,宛昭仪一一指着说道:“婉儿,蓉儿,那两个装了香料的荷包,你们一人一个拿去玩吧,再要丢了,可莫要找我来寻了……慕小姐,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我自己制的香,名唤‘墨染’,就送给你吧。从前也给过婉儿和蓉儿的,不过她们都不喜欢,你拿去试试,若是喜欢,再来找我要。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哦……”
说到最后,宛昭仪还俏皮的开了个玩笑。
想来宛昭仪做的荷包,定有独特之处,只看贺婉茹和贺琳蓉欢喜的表情,就能发现,而那叫做‘墨染’的熏香,却更让慕嫣然期待。
道了谢,女孩儿们各自开心的出了漪兰宫。
“主子,慕小姐若是不喜欢‘墨染’呢?那香制起来多不容易啊,您竟一次就送了那么一大盒给她,若是浪费了,多可惜?”
搀扶着宛昭仪缓步朝内殿走着,丹青有些埋怨的低声说道。
释然的摇了摇头,宛昭仪像是教导一般的轻声说道:“送东西,要送合人心意的东西,那‘墨染’虽难得,可能喜欢它,这样的人却是更难得,就像如今,千里马常见而伯乐不常有一般的道理,书迷们还喜欢看:。若她真不喜欢,也只能说明,她和‘墨染’无缘。”
顿了顿,宛昭仪轻声叹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兴许会喜欢‘墨染’呢。”
清风吹拂,内殿里,飘来了一股淡淡的墨香气。
出了漪兰宫,看着贺婉茹和贺琳蓉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慕嫣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解的问道:“我脸上有饭粒嘛?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贺婉茹故作夸张的在鼻子前扑闪了几下,方悄声说道:“那‘墨染’,有股臭味,嫣然姐姐还是放远些吧,免得熏臭了衣裳,到时候没人敢离姐姐那么近了。”
再次愕然不止,慕嫣然看着手里那个青花玉瓷盒,有些不舍的摇了摇头。
是夜,临睡前,潇湘阁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低叹。
“小姐,这是什么啊?有一股臭味呢……”
掀了帘子走进来,紫云看着摆弄着一个小瓷盒的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轻嗅了一口,慕嫣然转过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紫云问道:“紫云,你再闻闻,有没有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松开盖在鼻子上的手闻了几下,紫云犹豫的说道:“有点像刚进了老爷书房的感觉……”
“就是那股味儿,书里的油墨味儿呢……”
淡淡的臭味过后,房间里,晕开了一股幽香,香氛中,是慕嫣然有些惊喜的笑脸。
第九十八章 私心
“嫣然姐姐,你现在都睡在书里的嘛?”
轻轻的嗅了几下,贺婉茹面露不解的问道,书迷们还喜欢看:。
这些日子,慕嫣然的身上,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说起来也不能算是香气,不过,倒真是极为独特的一种味道。
只不过,这个味道,除了慕嫣然,旁人都不甚喜欢,尤其是长乐郡主,每每见到慕嫣然过来都要刻意的离远一点,仿佛慕嫣然身上有臭味一般。
想到除了自己,怕是只有宛昭仪才知晓这其中的独特所在,慕嫣然像是藏了个小秘密一般的得意,脸上,却装作不解的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眼光闪烁了几下,贺婉茹摇了摇头。
离那日去看宛昭仪已过去些日子了,听贺婉茹说,宛昭仪的身子已大好了,只是皇上却不许她随意出去走,执意要她多将养些日子。
想着那张憔悴的面容上又会泛起从前那般桀骜随意的笑容,慕嫣然心中也有了一丝轻松的惬意,其他书友正常看:。
这一日,礼仪课刚结束,陈小蝶的身影方出了芷兰阁,慕嫣然便看见丹青在门口冲着自己三人轻笑。
跟在贺婉茹的身后走出去,便见丹青恭敬的给三人见了礼,一边站起身问询的说道:“长公主,郡主,慕小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们去了,我家主子着实惦记的紧呢,特意派奴婢过来接三位去漪兰宫用午膳,主子早起就吩咐了小厨房那边做了几位爱吃的菜呢。”
一番话说着,好像料定了三人不会推辞一般,可就是这样的随意,听起来心里却熨帖的紧。慕嫣然转过头,果然看到贺婉茹和贺琳蓉都是一脸欢喜的表情。
像是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小鸟。一路上,贺婉茹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儿说昨日的绣图难绣,手上已扎了好几个针眼,一会儿说皇后娘娘又夸她近日礼仪学得好,看着她又是苦恼又是开心的,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贺琳蓉和慕嫣然却是对视一笑,满眼的趣意。
待到进了漪兰宫。梨树旁已撑起了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大伞,伞下放置了一张锦桌,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却是刚刚好。
走近一看,桌上已摆了几个凉菜了。旁边也已有人开始布置起来。可见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啊,还是在漪兰宫好,能在院子里用膳。吹着凉风,看着风景,吃着可口的膳食,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摇头晃脑的说着,贺婉茹一脸的夸张表情。
忍俊不禁,慕嫣然还未待笑出口。一旁,正殿的珠帘掀起。一身湖绿色裙装的宛昭仪一边朝外走,一边斜了贺婉茹一眼的嗔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人生一大快事了?小心你父皇和母后听见了训你……”
说着,宛昭仪一边却是挥手招呼着贺琳蓉和慕嫣然坐下,另一旁,丹青已带着几个宫女从小厨房里端了刚出锅的热菜,错落有致的摆在了锦桌上。
一眼扫去,竟都是贺婉茹三人平日里爱吃的菜肴。
从慕嫣然身边经过时,闻到了那抹熟悉的香味,宛昭仪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轻声说道:“可用的惯嘛?若是喜欢,一会儿走的时候再带一盒回去。”
慕嫣然点了点头,正要答谢,一旁,贺婉茹一边接过湿帕子擦着手,一边看了看慕嫣然和宛昭仪,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嫣然姐姐身上的香味,是‘墨染’啊?”
宛昭仪和慕嫣然同时莞尔一笑。
贺琳蓉似是没意料到,听了贺婉茹的话,才特意嗅了嗅鼻子闻了闻,一边犹疑的说道:“怎么不像呢?我记得‘墨染’有点臭味的……”
话未说完,贺琳蓉顿觉失言的一伸手捂住了嘴。
可惜,话已出口。顿时,贺琳蓉的脸,羞怯的有些涨红了。
微垂着头,贺琳蓉不好意思的抬头飞快的看了宛昭仪一眼,一边蚊子一般的低声说道:“昭仪娘娘,蓉儿失言了,你莫要怪罪,蓉儿以后不会了……”
说着,话语中竟带出了一丝的哭腔。
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宛昭仪伸出手捏了捏坐在右侧的贺琳蓉的脸颊,宠溺的说道:“童言无忌,我不会生气的,放心好了……”
说罢,却是看着慕嫣然三人解释道:“这香,初时闻起来,就像刚打开的砚台中的墨迹味,所以,你们才会觉得有点臭,其实那股臭味持续不了多久,随后飘出的,却是真正的墨香气了,只有从小喜欢看书的人,才喜欢这个香。我制好‘墨染’已有许多年了,也送过许多人,可是,这么多年了,喜欢它的,除了皇上,就是嫣然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宛昭仪的语气微微停顿了一下,书迷们还喜欢看:。
“可是,太子哥哥分明也是极喜欢的,上次我来,太子哥哥还特意嘱咐了我要跟娘娘多讨要几盒呢,便连我的那一盒,当初也是给了太子哥哥的。”
似是想证明其实有很多人喜欢‘墨染’,贺婉茹看了一眼宛昭仪疾声说道。
“他……是替别人要的。”
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宛昭仪拿起筷箸,熟络的招呼着几个人用膳。
一顿午膳,宾主尽欢。
送走了几个女孩儿,看着丹青等人撤走了膳桌,又抬出了美人榻摆在伞下,宛昭仪一脸愉悦的躺在榻上,目露俏皮的看着身边往茶碗里添茶的丹青说道:“我没说错吧?慕小姐果真喜欢‘墨染’呢……”
脸上的表情,比得了旁人夸奖都要开怀一般的兴奋。
“那也不枉费主子制香的一番不易了……”
轻声应着,看了一眼就要睡去的宛昭仪,丹青转身放轻脚步走进内殿,取了薄薄的丝毯出来,盖在了她身上。
再睁开眼。身边小方几一侧的摇椅上,一身明黄袍服。表情闲适的永成帝贺自翔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卷。
“三郎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唤醒妾身?”
宛昭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呢哝着问道。
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永成帝朗声说道:“朕来见你睡的正好,难得见你能睡这么长时间,便没叫你,眼下可要起了?”
点了点头,宛昭仪坐起身,进内殿去简略的梳洗了下,又走回来坐在了伞下,书迷们还喜欢看:。
此时太阳偏西。斜斜的照耀下来,漪兰宫便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中,说不出的璀璨。
微风拂起,纷飞的梨花散落在伞上。又从伞上飘零而下。不一会儿,美人榻上,摇椅上。小方几上,便落了洁白如雪的梨花花瓣,说不出的淡然随心。
“三郎,妾身有一事,想求三郎。”
坐在美人榻边,提了紫砂壶往永成帝的茶碗里续了茶水。宛昭仪柔声说道。
像是有些微微的诧异,永成帝浓眉一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一脸平静的看着宛昭仪说道:“朕若是没记错,上一次你有事求朕,已是十五年前了。”
微一怔忡,宛昭仪苦笑着说道:“三郎记得可真清楚。”
“有什么事,跟朕说便可,什么求不求的,听着好像朕不会答应你似的。”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永成帝沉声说道。
“三郎,再过几个月便要选秀了,妾身看上了一个女孩儿,想求三郎把她指给暄儿……”
目光灼灼的看着永成帝,宛昭仪犹疑着说道。
眉眼间泛出了浓浓的笑意,永成帝站起身走过来坐在美人榻上,揽过宛昭仪轻声问道:“素心,这么多年了,朕从未见过你这样……瞧着你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朕宠你,你也这样,朕去别人那里,你也这样,当初生了暄儿,你就说什么都不肯再给朕生孩子,这么多年了又对暄儿不闻不问,你知道嘛,宫里的女人都说你是个怪物,可只有朕知道,你的心,其实比谁都软。”
轻轻的靠在永成帝身上,宛昭仪像是想起了往事一般的说道:“这么多年了,连妾身自己个儿都忘了,当初是怎么狠下心来的……妾身还未及笄,便认识了当时只是三王爷的三郎,可那时,家里都在说,表姐将来定要做三王妃的,所以,妾身便不敢再痴心妄想了,因为,妾身自幼便被娘亲教导,绝不给人做妾。可谁知,情之一事,并不是狠下心来,就能了断的……及至后来,三郎登基做了皇上,妾身还是没逃过选秀,好在,三郎还是当日的三郎,所以,妾身也永远是昔日的素心,妾身会永远陪在三郎身边的。”
想着夺嫡时风雨飘摇的那些年,唯有身边的这个娇弱人儿坚定的陪着自己,永成帝就觉得,心里腾起了阵阵暖流。
“三郎疼爱妾身,妾身比谁都更清楚,可这宫里,三郎并不止是妾身一个人的夫君,那年御医诊出妾身有孕,妾身多希望自己能生下一个女儿,这样,妾身还能给三郎生更多的孩子,可谁知,偏偏就是个男孩儿……夺嫡的那些年,妾身比谁都怕,就怕第二天一睁眼,便听说三郎被……妾身不想让儿子将来也经历那一场。”
幽幽的说着,宛昭仪单薄的身子,还有着微微的颤意。
那场无人知晓结果的夺嫡,给太多人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永成帝的眼中,渐渐的升起了一阵阴霾。
搂紧怀里颤抖着的娇躯,永成帝轻声抚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旋即,永成帝转移着话题的笑问道:“哪家的小姐被你相中了?”
“慕宰相的二女儿,慕嫣然。”
宛昭仪抬起头,目光朗朗的看着永成帝说道。
迟疑了一下,永成帝坦然的说道:“那女孩儿,朕打算留给太子呢。”
闻言,宛昭仪心内一惊。
第九十九章 定夺
“三郎看中的太子妃人选,竟是慕小姐?妾身还以为是帝师秦大人家的素儿小姐呢。”
眼下心中的惊诧,宛昭仪看着永成帝问道。
神情一愣,永成帝不解的说道:“前些日子在毓秀宫同皇后说起,她也是这句话呢,怪不得你们是姐妹,心里想的竟都是一样的。”
抿嘴一笑,宛昭仪有些无奈的说道:“三郎以为妾身和姐姐是随便说的嘛?三郎当日一句戏言,如今竟要害的一个女孩儿错过了青春好年华呢。”
贵人多忘事,永成帝定是已忘记了发生过什么,此刻见他微怔的表情,宛昭仪就心中有个大概了。
嗔怒的斜了他一眼,宛昭仪淡笑着说道:“前年太后娘娘寿宴,帝师大人府上的秦老夫人带着秦素儿来给太后娘娘拜寿,席间,秦素儿的寿礼得了三郎和太后娘娘的盛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三郎夸赞秦素儿‘品性出众,堪称良配’。”
见永成帝面露回忆,宛昭仪继续说道:“从前,秦素儿可是都城里被人夸赞最多的女孩儿了,媒婆都快把门槛踩翻了,可为着皇上一句金口玉言,再加上帝师秦老大人和秦大人的声威,好多人都猜,秦素儿怕是皇上相中了要做儿媳妇的,不是太子妃,也是几位成年皇子的皇妃,所以,去年到现在,秦府那边,可是再没人去问了。这眼看着秦素儿都快15岁了,却还无人问津,再等过了选秀,不是选进宫,就是指婚。三郎。您瞧,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儿的大好亲事。可不是被您给耽误了?”
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永成帝犹豫着问道:“秦素儿,可是迎春花会上连得了三年花魁的那个?”
见宛昭仪莞尔一笑连连点头,永成帝皱了皱眉头低声嘟囔道:“哎,朕哪里想了那么多了?当时母后寿辰,她绣了一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呈上来,莫说那是母后最喜欢诵读的一部经书,便是为着那份心思,也着实是灵秀可人。所以朕当时才夸了几句。”
说罢,见宛昭仪一脸的无奈笑容,永成帝又有些自责的说道:“若果真如此,耽误了她的亲事。到真是朕的过错了。哎。选秀时再说吧,都城里的青年才俊也极多,到时候一定给她指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便是……”
想起方才的话题。宛昭仪踌躇着问道:“那三郎怎又相中了慕小姐做太子妃?皇后娘娘怎么说?”
从宛昭仪身边径自站起身,永成帝端起茶碗喝了几口,又躺回到摇椅上一边摇晃着一边说道:“慕昭扬也算是我大梁难得的纯臣了,当年辅助朕登基为帝,这么多年了,朕冷眼瞧着。他竟丝毫不像其他那些权臣。旁的那些人,朕给的富贵满足不了他们。他们就另寻法子自谋富贵,个个如同米虫一般,贪得无厌,可慕昭扬却没有,不结党,不谋私,一心一意只为天下百姓,实属难得。”
说着,永成帝看了宛昭仪一眼,问道:“你呢?为何也看上了那女孩儿?朕好像未曾听你提及过她呢……”
提起慕嫣然,宛昭仪的嘴角,又渗出了一抹愉悦的笑容,其他书友正常看:。
眼中浮起亮晶晶的欢欣,宛昭仪轻声说道:“前些日子妾身身子不适,她跟着婉儿和蓉儿来瞧我了,第一眼,妾身就觉得她看起来很像妾身小时候的模样,不是说长相,就是那种感觉……”
像是在思索着用什么样的词汇一般,宛昭仪侧着头看着远处和煦的阳光,轻声说道:“就像是下午时分的日光,照在昏昏欲睡的人身上的感觉,暖暖的,很舒服。那天,她还猛夸了妾身一顿呢……”
说着,宛昭仪兴奋的把当日慕嫣然形容自己的那段话说了一遍。
话音落毕,却看见永成帝忍俊不禁的打趣道:“平日里朕也没少夸你,怎么没见你把朕说过的话记得这般清楚?她一个小丫头,随口奉承了你几句,你就记在心里了?”
不计较他话语里的吃味,宛昭仪心情很好的看了他一眼,愈发欢喜的说道:“可是,妾身送了她‘墨染’,她很喜欢呢,今儿走时又带了一盒走了,妾身瞧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欢喜极了……”
想着那会儿丹青把小匣子递给她时她一脸惊喜的模样,宛昭仪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
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永成帝朗声叹道:“怪不得你喜欢那丫头呢……你那‘墨染’,宝贝的什么似的,可刚打开瓶子那会儿的味道,还真是不怎么好闻,难得她一个小丫头,能不注重外在,更注重内涵,倒也不枉你将心爱之物倾心以赠了。”
点了点头,宛昭仪有些为难的说道:“三郎,你真的决定要把慕小姐指给太子做太子妃嘛?”
将双手抬起置于脑后枕着,永成帝看着地下随风飘起的梨花花瓣沉声说道:“朕是觉得,慕昭扬为人忠正,他的女儿,自然是配得上太子的,便是将来母仪天下,也够资格了……可是皇后却不这么认为。”
挑了挑眉,见宛昭仪没有开口问的意思,永成帝继续说道:“皇后的意思,慕昭扬即便不是国丈,也会为大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不如结一门最有利于太子的亲事,书迷们还喜欢看:。皇后相中了远东将军家的大小姐,据说也是个泼辣的女子,能文能武,虽说不像旁的女儿家一般娴静,可有远东将军做助益,太子将来更能坐稳江山。”
眼眸中露出了一丝狡黠,宛昭仪开口问道:“那三郎对远东将军家的小姐有何见解?”
摇了摇头,永成帝轻声说道:“朕未见过那个女孩儿,只是听人说能文能武,想来,必不会整日里躲在闺房里娴静的绣花儿便是了,朕一想到她和太子站在一起,就觉得有点怪异……”
说到最后,永成帝已有些哑然失笑了。
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宛昭仪娇声说道:“三郎,不如就让那远东将军家的小姐做太子妃,把慕小姐赐给暄儿做个闲散王妃吧,左右慕宰相还是会一心只为大梁,太子还能多个做武将的岳丈,三郎……”
无奈的摇了摇头,永成帝叹了口气说道:“太子妃可不是谁都能做的,那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还是等选秀的时候朕细细看看吧,不过,朕倒是可以应承了你,若是慕家那丫头没被指给太子,朕就给暄儿留着了,左右都是自己的儿子,总不能便宜了旁人就是了……”
永成帝的一番话,让宛昭仪嗔怒的怨道:“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让三郎说起来,倒像是一件物什似的,听了真真儿让人恼……”
见永成帝一脸的不以为然,宛昭仪自嘲的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三郎,太子的婚事,妾身觉得你还是跟他提一句的好,再不济,也让皇后娘娘给他露个风,这些年妾身瞧着,太子像极了三郎,什么事嘴里不说,心里却是极有主意的。这婚姻大事虽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真能给他相中个他也中意了的女孩儿,岂不是更是一桩美事?”
面露疑色,永成帝反问道:“可是你听闻了什么?”
摇了摇头,宛昭仪埋怨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妾身这儿冷清的什么似的,倒是想打听也难呢……”
见永成帝似乎并未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宛昭仪有些心急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沉声说道:“三郎,你身边有皇后娘娘,还有妾身,旁人怎样妾身不敢说,可表姐和我,却是一片赤诚之心待你的,三郎想想,这偌大的一个深gong,若是没有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那九五之尊的天子,可真真儿就是孤家寡人了,书迷们还喜欢看:。三郎,难道你希望太子将来孤苦一人吗?”
眼见永成帝欲出言反驳,宛昭仪伸手掩住他的嘴说道:“三郎别说那些天子坐拥三千佳丽的浑话了,你这宫里这些年也选进来了不少美人儿吧?可如今陪着你的,不还是三郎当王爷时府里的那几位姬妾?”
一边松开手,宛昭仪一边下结论一般的总结道:“所以,妾身还是觉得,太子妃的人选,好歹三郎先让太子心里有个数,不说喜欢,最起码要不讨厌吧?要不然,今后相伴一生,相厌一生,那您可就真是毁了太子了。”
似是觉得宛昭仪说的夸张了,永成帝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道:“相伴一生,相厌一生?有那么夸张吗?”
定定的看着永成帝,宛昭仪沉声问道:“大梁的男子,大都是过了18岁就成亲了,可太子今年都20了,前年您相中了吴阁老家的孙女,太子找了钦天监的人算了,说当年不宜婚嫁,就略过不提了。去年,皇后娘娘在宫里办了几场宴会,都城里有名的那些贵门小姐都请了来,相中了王家的千金和彭家的小姐,太子又说那两位小姐和他八字不合……”
一件件的数着,宛昭仪像是深信不疑似的,言语凿凿的说道:“妾身猜,兴许,太子殿下心里已有了人选,只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和三郎说罢了。”
如晴空暴雨,永成帝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惊色。
第一百章 惊闻
自那日从漪兰宫得了宛昭仪的馈赠,慕嫣然心内越发肯定,六皇子所说的她有苦衷,是真的,要不然,明明对自己等人都是亲切和煦如暖风一般的人,为什么对亲生儿子却是那般的冷淡,书迷们还喜欢看:。若说她是真的不喜欢六皇子,那她这么多年了却又再未生养孩子,岂不是更让人难以理解?
是故,慕嫣然在心里大胆的揣测,宛昭仪是故意做出了这幅让人以为六皇子无人疼爱,所以对将来帝位候选人无害的假象,其实却是为了保护六皇子。
可是,宛昭仪自己本就是皇上的宠妃,表姐又是皇后,即便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能保住六皇子的吧,再说如今六皇子也已成年,便再也不需像从前一般了,可她即便重病了也不许儿子去探视,岂不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纷纷乱乱的想了许久,慕嫣然越发觉得脑中混乱不堪了,甩了甩头抛在了脑后,一边,却是愈发同情六皇子了,一边心里暗自想道:若宛昭仪能像对着贺婉茹和自己那样的温柔轻笑来对待对着六皇子,怕他会欢喜的傻了吧?
进了四月,慕嫣然又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二哥慕容峻要参加殿试了,这在前一世是没有过的事情,如今真走到了这一步,慕嫣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兴奋,还是在为二哥紧张,书迷们还喜欢看:。
“嫣然姐姐,要不今儿你晚点回去,用了晚膳我带你溜到父皇的乾安殿去,到时候就可以看到你二哥在金殿里的风采了,好不好?”
礼仪课毕,听慕嫣然紧张的说今儿是慕容峻殿试的日子,贺婉茹有些兴奋的出着主意说道。
心内有一丝期望。慕嫣然微微踌躇了一下,果断的摇头拒绝道:“婉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如今咱们已经学了这么久的礼仪了,就像陈姑姑说的,做人做事要问心无愧,咱们去那儿,即便是没人发现,也会失了女儿家的颜面,还是算了吧。”
说着,慕嫣然像是安慰自己一般的说道:“总归。二哥是有真才实学的,只要他好好表现,我在家里等,也是一样的。”
面容上现出一抹失望。贺婉茹侧头看了看慕嫣然。终究没作声。
午睡起来,贺婉茹却已不在夕颜殿了,慕嫣然有些诧异的看向兰蕙。还未等她作答,门外,贺婉茹兴冲冲的跑来坐在床边一脸欣喜的说道:“嫣然姐姐,我去求了母后,说晚上去父皇的乾安殿偏殿临帖,母后同意了呢。”
“临帖?”
慕嫣然一脸不解的问道。
睁大了眼睛。兴奋的点着头,贺婉茹解释道:“乾安殿偏殿就在大殿后面。前面殿试的人是看不见的,但我们只要开着偏殿的门,自然就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了,虽说瞧不见,但总是已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了许多吧?”
说罢,贺婉茹还邀功一般的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俏皮。
“皇后娘娘同意了?”
明知道贺婉茹和自己是去干什么的,皇后娘娘竟然还相信了贺婉茹的这个一听就不做真的借口,慕嫣然越发奇怪了。
“母后自然知晓咱们去干嘛的,不过只要不逾矩,母后都会依了我的。”
贺婉茹摇晃着身子,一脸娇憨的说着。
心思一转,慕嫣然却顿时知晓皇后娘娘的用意了。
贺婉茹已经13岁了,若是能在今届殿试的翘楚中相中驸马,岂不是也了却了皇后娘娘的一桩心事?要知道,大部分驸马可都是出自殿试的青年才俊中的。
想到此,看着一脸懵懂天真的贺婉茹,慕嫣然掩下了眉眼中的浅笑,一边,却为能去看到二哥以及知晓外人难以得见的殿试场面而感到开心。
早早儿的用了晚膳,贺婉茹带着慕嫣然两人溜到了乾安殿,许是皇后娘娘已提前吩咐了的缘故,乾安殿的管事太监恭敬的将两人迎进偏殿,又端上了热茶点心,才退了出去。
乾安殿内的布置极为简单,临窗处是长长的暖炕,此时铺了炕席和明黄色绣了龙纹的软褥,中间,还摆了一张炕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显是皇上经常坐在炕上批阅奏折。
临墙的地方,是一张长长的浮雕山水画紫檀花木桌,整齐的摆置了厚厚的书本和奏章以及一整套的笔墨纸砚,旁边还另有一张书架,其他书友正常看:。
“哎,还要等一个时辰呢,早知道该晚些来了……”
闲散的走过去躺在炕上,贺婉茹来回滚着,一边沮丧的说着。
仰着头看着乾安殿侧墙上悬着的几幅字,慕嫣然回过头来一脸了然的看着贺婉茹说道:“怪不得你说来乾安殿偏殿临帖,皇后娘娘会许了呢,这几幅字,果然是极好的,索性现在也闲着无趣,咱们来临帖吧。”
“啊?”
贺婉茹有些愕然。
旋即,却是拨浪鼓一般的摇了摇头,假寐了起来。
无奈的笑了笑,慕嫣然走到条桌前取过了几张纸,又拿起毛笔蘸了墨,一边仰头看着字帖,一边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临完了那篇《墨子.非攻中》,慕嫣然提起来比对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过一张新纸,正待临下一篇,却听见外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看了看呼吸有些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的贺婉茹,慕嫣然放下手里的宣纸,提着裙裾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边。
侧着耳朵听了听,似是并未有人,慕嫣然放下心来,转过了身欲往回走,还未迈开脚,却听见外边一个听似太监的声音问道:“怎么样?太子妃的打赏够丰厚吧?”
后背一僵,慕嫣然顿在了门内。
太子妃?
不是还没选秀嘛?
心内狐疑,又带着一丝震惊,慕嫣然后退了一步,猫着腰将耳朵贴在门内听了起来。
“小兔崽子,不许浑说……”
另外一人怒斥道,书迷们还喜欢看:。
嘟囔着,那太监埋怨的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接了这好差事,兄弟也就是眼馋眼馋罢了,还能分你的赏银不成?”
另一人却低声的说道:“统共也就五两的赏银,咱们是好兄弟,见面自当分你一半,可这太子妃不太子妃的话,以后可不许浑说了,还没定呢,若是从咱们这儿透了口风出去,回头吃不了兜着走,看谁能保得住你。”
虽是斥责,可听着,全然一派关心,那太监领情的道了谢,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日皇上和皇后娘娘商议的时候,就咱二人守在殿外,我这不也是跟你玩笑几句嘛,出去可不敢胡说的,脑袋比什么都重要……哎,对了,远东将军府气派吧?那林小姐是否如传言中所说的一般泼辣?”
似是信了那太监的话,另一人也当做闲聊一般的应声说道:“远东大将军可是咱大梁武将的头领,那将军府又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这么多年了,不说先皇,就是皇上,这么些年了也两次派内务府的御用工匠去修葺过了,自然气派的很。至于那林小姐,瞧着倒是极和气的,不知道甩起鞭子来是不是也这般和气,嘿嘿……”
说至最后,他的话语中,已带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显是早前听过这林小姐的威名了。
“哎,你说,太子妃的人选,不会就真是这位林小姐了吧?怎么听宫里的人说,皇上本是相中了帝师秦大人的孙女呢,那位秦小姐,据说得了三届迎春花会的花魁呢,太后娘娘都极喜欢她的。”
那太监接口说道。
似是摇了摇头,另一个太监低声说道:“皇家的事,哪里做的准,你以为太子妃是那么好当的嘛?林小姐若是做了太子妃,那远东大将军可就是将来咱大梁的国丈了,太子将来登基,皇位岂不是就更稳了?那秦小姐,虽人品好又有才学,可论家世背景,比林小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说完,外面沉默了下来,门内侧,慕嫣然的背上,却是出了一层冷汗。
挺直身子,看了一眼贺婉茹,慕嫣然轻抚着胸口,试图平复心情。
气息还未喘匀,却被门外那太监的话,又给惊住了。
“哎,那天听皇上的意思,竟是相中了慕宰相家的二小姐呢,慕宰相一家如今真是深得皇上的心意啊,年前封了两位诰命夫人,如今府里的少爷又要殿试,兴许能中了状元呢,你说,要是再出一位太子妃,啧啧啧,这慕府的荣耀,可绝非旁人能比得上了。”
慕嫣然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眼中,更是浮起了一丝惊恐。
“那位慕小姐,可端的一副好性情,从前在长公主殿下的夕颜殿见过,人最是和气不过的,偏偏对奴才们也不摆架子,若是她做了太子妃,那将来这满宫的奴才们可就有福气了……”
“所以说,以后这太子妃的话,莫再出口了,这人选都没定呢,万一说错了话,到时候可真是祸从口出了……”
先前那位太监叮嘱的说道。
“哎,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
乾安殿正殿内,鱼贯着进来了一群太监和宫女,忙碌着布置了起来,有人冲偏殿门口的两个太监喊道。
脚步声响起,那两个闲话的太监走远了。
皇上,相中了我做太子妃?
愣在偏殿门内,慕嫣然的脑中,一片空白。
第一百零一章 分歧
后来乾安殿内的殿试,慕嫣然跟着贺婉茹躲在偏殿门后,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知道最后腿都蹲麻了已没有知觉,两人已全无形象的跪坐在门边的时候,贺婉茹却猛的站起身,一边拽起了自己,一边又笑又跳的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却是慕容峻被皇上御笔钦点为金科状元。
要说不惊喜,自是不可能,可一边惦记着方才那两个小太监说过的话,一边又要为二哥感到高兴,慕嫣然的心里,一团乱麻一般,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嫣然姐姐,你高兴的有些懵了吧?”
欢喜了半天,贺婉茹看着一脸呆愣的慕嫣然轻声问道。
眼眸无神的愣了愣,慕嫣然点了点头,扯着嘴角撑出了一个笑容,方木讷的答道:“婉儿,那我这就出宫去了,你也快些回夕颜殿去吧,明儿咱们再好好说话。”
点头应下,两人趁着前殿喧闹嘈杂的空子,打开偏殿门,从后殿的侧门溜了出去。
及至走到内宫门处,兰芝和兰蕙已在那儿等着了,贺婉茹带着兰芝自回了夕颜殿,而兰蕙,则等到宫车到看着慕嫣然钻进马车,才径自回去。
四月的夜里,还带着一丝清凉的冷意,慕嫣然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感。
本以为,做了长公主的伴读,可以逃过选秀,不成想,如此小心谨慎,竟还是惹来了事端。
想着平日里除了陪着贺婉茹,自己可是哪儿都没去,也就最近这一个月间去了两次宛昭仪的漪兰宫。谁知道竟连皇上都注意到自己,还属意自己为太子妃的人选。慕嫣然的心里一沉。
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那位远东大将军府上的林小姐也罢,自始至终,都无人提及过秦素儿,慕嫣然想起秦素儿提及太子时粉面含羞的娇媚模样,就止不住的难过起来。
素儿姐姐,太子殿下,真的并非良配啊。
心内叹着,慕嫣然浑然忘记了自己也在险境当中。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如何劝说秦素儿放下女儿家的心事,忘记太子。
回到潇湘阁,紫云说柏松堂和明徽园那边,慕老太太和柳氏都已派人来瞧了好几次了,其他书友正常看:。原本精神怏怏的慕嫣然不得不振作起来。到柏松堂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
虽说自己和贺婉茹躲在偏殿里的行为不成体统,可终归还是小女孩儿,再加上殿堂前应对皇上作答的那些青年才俊中。还有一个是慕氏儿郎,所以,慕老太太和柳氏只是微微嗔怒的说了慕嫣然几句,便沉浸在慕容峻高中状元的巨大喜悦中了。
待再回到潇湘阁,慕嫣然已觉得浑身虚脱一般的无力,这一日发生的事。已无法用震撼来形容了,她迫切的需要静一静。让自己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秦素儿已然不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看好,所以她绝对不能再沉浸在这场虚无缥缈的少女情怀中了,而自己,也决然不想做什么太子妃……
纷纷扰扰的胡乱想着,一整夜的功夫,竟就那么一闪而过了,迷迷糊糊的听到紫云在床边唤自己起身,慕嫣然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酸痛。
强撑着坐起身,还没待掀开被子,慕嫣然一闪身,却是晕了过去,身上也烫的厉害。
一时间,潇湘阁内,紫云和紫月忙乱着,又是去明徽园请柳氏,又是净了帕子给慕嫣然敷额头,进进出出的,慕嫣然只觉得眼前都是重叠的人影。
前一日晚上还好端端的,只睡了一夜就成了这幅模样,柳氏心疼不已,一边,却是疾声吩咐了管家去请大夫,自己则坐在床边端了小米粥喂着女儿喝。
这厢大夫还没请来,那边,大管家又说宫里来了司仪官宣旨,柳氏直如旋转的陀螺一般忙的脚不沾地。
慕容峻被点了金科状元,皇上对他大肆褒奖了一番不说,对慕昭扬和柳氏也是诸多赏赐,一时间,慕府内外都沉浸在深深的喜悦中,唯一不快活的,也就沈氏和慕依然母女二人了。
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两日,高烧终于退了,可嘶哑的喉咙,一说话便如冬季寒风中斑驳摇晃沙沙作响的落叶,慕嫣然不得不听了紫云的话,少说话多喝水,宫里则递了牌子,告了几日的假,书迷们还喜欢看:。
第三日上,正当慕嫣然还在心里暗自愁苦时,秦素儿来了。
听着紫云通传说秦素儿现下在柏松堂给慕老太太磕头,少顷便过来时,慕嫣然便在心头将一会儿要说的话往复着过了好几遍,决意一定要说服她,可秦素儿出现在慕嫣然面前的时候,慕嫣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
“素儿姐姐,你……你怎么了?”
沙哑的声音说不出的突兀,慕嫣然伸出手拉过秦素儿坐在床榻边,疾声问道。
今日的秦素儿一身淡紫色的对襟褙子,鲜亮的颜色衬得肤色极好,尤其她的容貌本就俏丽,此刻看起来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可许久未见,慕嫣然一眼看出,秦素儿瘦了许多,从前水汪汪灵动着的眼中,也浮起了一抹淡淡的愁绪,如飘浮在湖面上的薄雾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淡淡的笑了笑,秦素儿伸出手覆在慕嫣然的额头上摸了摸,柔声问道:“妹妹可好些了嘛?最近都城里得了风寒的人极多,听说医馆里的大夫都已经忙的没工夫出诊了呢,昨儿娘跟我说你病了,可吓坏我了,本该昨日便来的,可家里有点事耽搁了,妹妹勿怪。”
抿着嘴笑着,慕嫣然指着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一转头,紫云已端了茶过来放在了秦素儿身侧的小几上,一边,又捧上了一碗兑了玫瑰花露的温水给慕嫣然。
摆了摆手示意紫云出去,慕嫣然低着头喝了几口水,方一脸关切的问着秦素儿道:“姐姐,只一个多月未见,你竟瘦了这许多,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面色一变,秦素儿迟疑着摇了摇头,只一瞬,慕嫣然就知道所为何事了。
“姐姐,这事,是你痴了……”
轻声叹道,慕嫣然眉目间的愁绪,却是愈发深重了。
想起昨日听到的那些话,再看着眼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秦素儿,慕嫣然浑然觉得,老天爷着实太过残忍,一时间,慕嫣然的心里,对那个曾经在人前大肆夸赞过秦素儿的当今圣上,也微微的有了一丝怨怼。
若不是他,今日的秦素儿,该是一脸娇羞的在闺房里绣嫁妆了吧?
深深的叹了几口气,慕嫣然将手中的瓷碗放在小几上,心中思忖着,准备开口,却不料,一旁,秦素儿低声说道:“祖父跟我说,太子妃的人选,许是定了……”
虽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可秦素儿紧咬着的嘴唇,却泄露了她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姐姐……”
方才在心里已想过好几遍的话,顿时无法说出口了,慕嫣然情急的伸出手去拉秦素儿的手,触手处,一边冰凉。
“嫣儿,你别劝我了,如今,什么都晚了……”
轻摇着头,秦素儿犹豫的说着,眼中,已是晶莹带泪。
“姐姐,只要你从现在开始不去想,总有一日你能忘了他的,只要你能忘了他,终归不晚,这样总好过你永远惦记着他啊。”
慕嫣然觉得,自己的劝说苍白的如同书桌上雪白的素笺。
连连的摇着头,秦素儿的脸上,落下了两滴泪,滚烫的泪,落在了慕嫣然的手上,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让慕嫣然的心情,顿时也跟着低沉了下去。
情之深,旁人无法体会,可用情之人,心里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吧?
满眼怜惜的看着微耸着肩膀垂泪的秦素儿,看着她娇弱无助的如同枝头颤抖欲坠的花朵一般,慕嫣然这几日在心里翻来覆去准备的那一席话,竟全然用不上了,书迷们还喜欢看:。
“那年在迎春花会上见了他,还不知晓他是太子时,我就对他上心了,可是,我谁都不敢告诉,只想着,等议了亲,这些事迟早都得忘了……可是,后来再见,却发现他心里,竟也是惦记着我的,当时,我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低声的说着,秦素儿梨花带泪的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眼中除了怜惜就是心疼,并无责怪埋怨之意,秦素儿又接着说道:“后来,他让身边的小路子送了几次东西给我,今年过完年,他每月都会来府里一次,说是领了皇上的旨意来跟祖父请教学问,可是每次他都会寻了机会和我说几句话。他说……他会娶我,无论外面传什么,让我都别相信,让我信他。”
说至最后,秦素儿已低声抽泣了起来。
“姨母知道这事嘛?”
递了帕子给秦素儿拭泪,慕嫣然哑声问道。
点了点头,秦素儿擦完了脸上的泪,抬头定定的看着慕嫣然沉声说道:“娘说,若太子殿下对我是真心,他便该为此努力,若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就是我们的命。”
似是有些出乎意料,慕嫣然惊讶的问道:“姨母竟是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点了点头,秦素儿脸上浮起了一抹娇羞的说道:“祖父和母亲都同意,可父亲和祖母却不同意,如今,家里也是一团糟呢,谁都不敢提这事。”
二比二,平手?
慕嫣然心内暗自惊叹。
第一百零二章 执念
送走倾诉了一番心情略有好转的秦素儿,慕嫣然还沉浸在方才的话语中未回过神来,书迷们还喜欢看:。
本以为这件事除了秦素儿和太子,也就他们身边的近侍和自己知晓了,谁知道,如今秦府的人竟都已知晓了,而且各自态度不同,除了柳如玫是真心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其他人,慕嫣然也不敢擅自下结论,但愿,他们都是真心疼素儿的。
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觉,醒来时,依稀还能听到前厅里宴请宾客的欢闹声。
慕嫣然生病的第一日,宫里就来了司仪官宣布了皇上的赏赐,自那日起,络绎不绝的人涌来慕府,有些是慕昭扬的同僚,有些是慕容峻往日的同窗好友,前来恭贺慕容峻高中的。还有些,却是都城中的贵夫人借着来给柳氏道贺的名目,实际变相的来相看慕容峻的。
要说如今的慕容峻,随着高中状元,身份已是水涨船高了,只有柳氏相看别家女孩儿的份,可是,过年以前,柳氏本人及几个子女都是极为低调的,除了慕容言有官职在身,而慕嫣然曾是迎春花会花魁名声大些被人知晓的多一些,慕容峻和慕容睿二人,却是鲜少有人知晓底细的。
如今情形自然大不相同了,慕昭扬仍是当朝宰相,而柳氏已是一品诰命夫人,慕容峻又是金科状元,在都城贵门里,慕容峻已是条件上佳的青年翘楚了,是故,家中有嫡出女孩儿待嫁的,此刻眼睛都盯在了柳氏身上。可又唯恐慕容峻早先已订了亲,所以不敢贸然请媒人上门,只好自己亲自来打探了。
送走了一批官夫人。柳氏抓紧分派完了府里要紧的几项差事,忙不迭的带着春兰去了潇湘阁。
“难得歇息几日,怎么不好好睡会儿?”
坐在床边,书迷们还喜欢看:。爱怜的看着才病了几日下巴已有些瘦削的女儿,柳氏从她手里接过看了几页的书柔声说道。
握着柳氏的手,慕嫣然撒娇一般的说道:“都躺了几日了。女儿觉得骨头都酥了,偏生紫云和紫月那两个丫头把娘的话当圣旨似的。就是不许女儿到处乱跑,女儿闷得好生无聊啊,这才取了本书看……”
伸手将慕嫣然鬓间的几股乱发别在耳后,柳氏眼角带着一股喜意的说道:“你二哥中了状元,这些日子府里忙的什么似的,偏生你还病了,要不然你也能跟着高兴高兴……你没见。那日宫里来人选了旨,晚上到老太太那儿用晚膳的时候,你父亲开心的什么似的,和你大哥二哥两个人,三个人喝完了四瓶老窖呢,直把老太太吓坏了,一面嘱咐了人去熬解酒汤,一面却又看着他们抹眼泪。”
这些年,因着沈氏的缘故,慕容言兄弟几人。对慕昭扬这个父亲都颇有微词,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虽说当年柳氏自私的躲避也有一定过错,可慕昭扬作为一个男人这十多年来对柳氏不闻不问。就是他的问题,是故,这么多年了,父子之间颇多嫌隙。
如今,随着柳氏的掌家,慕容峻的高中,一切,都又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了,慕容言等人心中,怕是比谁都高兴的,借着那日的好时机,父子几人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娘,你和父亲……”
一脸的关切,慕嫣然迟疑着问道。
顿了一下,柳氏淡淡的摇了摇头叹道:“回不去了……这么多年,娘也想明白了,你父亲固然有错,可娘又何尝不是一身的罪责?在菩萨面前想了这么多年,从前的事,娘不愿再去想了,也没有心思再去想了。如今,娘只盼着你们兄妹好,等你二哥和三哥娶妻生子有了家业,等娘的小棉袄有了自己的幸福归宿,娘这一辈子,也算知足了。”
幽幽的说着,柳氏一脸的淡然。
父母的事,做子女的也不好过多置喙,慕嫣然心内想着,转移话题一般的问道:“娘,这几日二哥头上怕是布满了桃花祥云吧?您可相中了哪家的小姐?”
见女儿虽不出门却消息灵通,柳氏嗔怒的斜了她一眼,方带着一丝炫耀的开口说道:“如今你二哥可是个香饽饽呢,那些夫人听说你二哥至今还未订亲,那眼里就像是泛光似的,一个个把自家的女孩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恨不得娘立刻就能松口去相看八字呢,其他书友正常看:。”
抿着嘴笑了笑,柳氏方敛正面容思忖着说道:“娘从前也留意过,都城里那些适龄的女孩儿,娘觉得大理寺卿吴大人家的嫡出二小姐不错,长相甜美,性子温婉大方,见了一次,娘觉得蛮合眼缘的”
“大理寺卿吴家?他家有几位嫡出小姐?”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慕嫣然开口问道。
“两位啊,大小姐已经出嫁了,嫁到通州去了,怎么了?你认得吴家的那位二小姐?”
见慕嫣然发问,柳氏的脸上,显出了一抹疑问。
抿着嘴唇细细的想着,过了一会儿,慕嫣然拍着锦被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二月里去迎春花会,那位吴二小姐还进了决赛呢。”
“怎样?你既见过,可有什么印象?”
柳氏疾声问道。
想着她落败能轻易的就被秦柔儿几句话哄开心,必定是没什么主见的,撇着嘴摇了摇头,慕嫣然娇憨的拉着柳氏的胳膊摇晃着说道:“娘,女儿觉得吴家二小姐是极好的,不过,若是配我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状元二哥,却是配不上的。”
见女儿如此没正形,柳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却板正了面孔说道:“娘本来也就是和你说笑几句,你二哥的亲事,自有老太太和你父亲斟酌,你呀,还是喝了药好好的歇着吧。”
说罢,柳氏又细心的叮嘱了紫云和紫月几句,才放心的走了。
第四日,慕嫣然的病已大好了,本想着耽误了宫里的课程,回头跟不上进度又要晚归了,可午后府里来了位宫里的小太监,却是每日里接送慕嫣然进宫的那位公公,送来了贺婉茹这几日礼仪课和绣艺课后做的笔记。
看着那急匆匆记下显得有些纷乱的笔迹,慕嫣然因为窝在屋子里不能出门的烦闷,也渐渐的消散了。
看着夕阳西下天边透出的一片明媚耀眼至极的火烧云,慕嫣然的心里,也像是被灼热了一般的温暖。
可转过身,想到前路不可知的秦素儿,慕嫣然又是一片沉重,回到书桌前撑着手肘思索了好久,最终果断的拿了帖子写了几句话,让紫云带给管家去送到秦府,邀秦素儿明日过府一叙。
第二日直到过了申时,秦素儿才带着丫鬟芙蓉姗姗来迟,看着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的慕嫣然,秦素儿一扫往日的愁苦,一脸明媚的从芙蓉手上接过锦盒递给紫云,一边开心的说道:“晌午跟娘去锦绣坊了,后来又去碎玉轩选了几件首饰,有一对玉质的梨花簪雕的极好,想着你喜欢梨花,就买来送你了。”
满目惊诧,慕嫣然拉着秦素儿在锦桌旁坐下,一边亲手沏了泡好的玫瑰花茶给她,一边面露疑色的问道:“三日不见,姐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吧,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了?”
摆了摆手,紫云带着芙蓉下去耳房吃茶了,秦素儿方一脸欢喜的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祖父说通了祖母和父亲,如今,他们都同意了……”
心内一沉,慕嫣然的神色顿时有些萎靡了起来。
秦素儿的事,自己每每想好要怎么劝说的时候,事情总是横生枝节,这种无法把握的无力感,让慕嫣然说不出的颓败,其他书友正常看:。
除了秦素儿的家人,慕嫣然怕是最在乎秦素儿过的好不好的人了,那个从小教着自己对付慕依然的俏皮小女孩儿,不仅仅是自己的一个玩伴,还像一个大姐姐一般,所以,慕嫣然无比的希望秦素儿能幸福,可太子,那个若干年后即将成为大梁君主的男人,无疑不是最佳人选。
可,秦素儿如今的模样,竟已认定了他。
老天爷,我该怎么办?
看着茶碗里随着水纹慢慢旋转着的玫瑰花苞一点点的绽放开来,慕嫣然心里的那份紧张和惶恐,也一点点的放大开来了,她甚至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那位远东大将军府的林小姐,抑或是自己,被选作了太子妃,那如今满怀期待的秦素儿,会是怎样一副颓败的模样。
“姐姐,太子殿下真的不是你的良配……”
无力的说着,慕嫣然一边在心内飞速的找着理由,旋即,她继续说道:“不说眼前,只说将来,姐姐,若是你认定了太子殿下,又恰好得偿心愿了,那将来,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姐姐自问,能一派大度的面对后gong佳丽三千嘛?到那时,环肥燕瘦,大梁最美的女子,大多纳入宫中,而姐姐,又有信心能守住太子殿下的那颗心嘛?”
面容上的苦色一闪而过,秦素儿肯定的点了点头,执着的说道:“嫁给他所要面对的一切,这些日子,祖父和母亲都已尽数跟我说过了,可我觉得,若是选择了,那到了那日,我既要承受他给予我的荣耀,也要担起我该承担的那部分苦涩,不是嘛?凡事都如此,有利必有弊,没有什么,能够十全十美。”
心内叹着,慕嫣然咬了咬嘴唇,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秦素儿说道:“妹妹听闻,远东大将军家的林小姐,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属意的太子妃人选。将来的事暂且不提,眼前的这一桩呢,姐姐要如何解决?”
第一百零三章 劲敌
神色微一怔忡,秦素儿抿唇一笑,自嘲的说道:“眼下,并不是我要如何解决,应该是他要如何解决才对吧?”
一转头,见慕嫣然一脸的不解,秦素儿轻声说道:“自古婚嫁一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这样,本已不合体统,难不成出来一个太子妃人选,我就要豁出脸去解决嘛?他既说了让我信他,那我就只等着看好了,一切,都看他如何处理吧,书迷们还喜欢看:。”
虽说的肯定,可秦素儿话语中的无奈,依旧让慕嫣然有些心酸不已。
见秦素儿捧着早已没有了温热气息的茶碗不放手,慕嫣然轻摇了摇头,接过茶碗给她续满了水,一边犹疑的问道:“姐姐,你和太子殿下的事,你祖父和父亲竟然会同意,你没深究过嘛?”
秦老太爷是当今帝师,不说皇帝,便是其它的学生,如今也是遍布大梁,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这样的人,应该最重礼仪才对的,可如今他竟能支持秦素儿和太子在一起,慕嫣然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其他书友正常看:。
脸上闪过了一抹疑惑,秦素儿犹疑着说道:“这件事,本来只有母亲看出了一点端倪,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祖父竟也知晓了,祖父跟母亲说,莫要怪我,一切都顺着我的心意就好了。后来祖母和父亲不同意,祖父还将父亲找去在书房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事后母亲跟我说,父亲回去的时候一脸凝重,她也没敢多问。”
顿时,慕嫣然觉得心头的疑云愈发浓厚了。
“那位林小姐,听说,性格有些泼辣呢。”
微抬起头怯怯的看着慕嫣然说着。秦素儿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慕嫣然分析着说道:“那位林小姐。据说前些日子才跟着远东大将军夫妇回到都城,从前一直是在边关长大的。边关那里民风淳朴,并不似都城这边教养森严。我想,大抵林小姐也只能算是直率。应该不能说是泼辣吧。”
话毕,慕嫣然看到,秦素儿脸上的光泽,一瞬间黯淡了下去,想来,她心里其实也是极担忧的吧。
苦笑了片刻,秦素儿幽幽的说道:“他说。如果祖父和父亲能同意我们在一起,那即便是千难万难,他也会去说服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今,我这边竟全无艰难的就通过了,可他那边,随着这位林小姐的出现,我觉得愈发难了。”
说着,秦素儿好看的弯月眉已紧蹙了起来。
远东大将军啊,武将中一呼百应的人物。家中儿郎若干,可女儿却只此一位,若是得罪了他,可不是封官赏赐能解决的了的。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坐了一个时辰不到,秦素儿告别了慕嫣然,带着芙蓉回秦府了,临别前,却被慕嫣然挽住低声叮嘱道:“姐姐,你和太子殿下的事,说起来终归于礼不合,莫要被府里那些姨娘或是庶妹们知晓了,要不然,到时候万一惹出流言,传出去有损的,也是姐姐的清誉,姐姐一定要注意些。”
感激的点了点头,秦素儿沉声说道:“这件事只有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知道,旁人都是不知晓的。”
说罢,慕嫣然才看着她主仆二人远去,心内,仍旧是无限的担忧。
那个秦柔儿,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了在秦氏面前低眉顺眼的,偶尔在人前,还会得秦氏的几句夸奖,显是对这个庶女也极为疼爱的。瞧着那天在迎春花会上的表现,她这个人定是极会讨人欢心的,秦氏若是一个不慎,被她看出了什么眉目,那可就真糟了。
旋即,慕嫣然又有些失笑的放松了下来。
自己也只是前世的时候知晓秦柔儿是个怎样的人,如今才处处提防着她,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秦氏可是在内宅大院里浸淫了几十年的人了,单看她把偌大的一个秦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便可看出其手段,何况这次的事情涉及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太子殿下,她必定会更加谨慎才是。
哎,哎……
一旁收拾锦桌的紫云见到自家小姐连连叹气,满脸的匪夷所思,却是轻手轻脚的端着托盘出去了。
如今的情形,想要劝说秦素儿斩断情丝,却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希望他对素儿是一片真情,也希望他最终能说服皇上和皇后娘娘。
却又不知,那位林小姐,是个怎样的人物。
胡乱思想了许久,慕嫣然深深的叹了几口气,转身朝内屋去了,书迷们还喜欢看:。
在家休息了五天,身子已好了,第六日开始,慕嫣然又依照往日的时辰早早起身,进宫跟着贺婉茹一起学习礼仪绣艺了。
早起刚到夕颜殿,便被贺婉茹拉着关切的问了许多,一一答完,二人一前一后的朝芷兰阁走去,一边走,贺婉茹带着一丝愉悦的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嫣然姐姐,下午的绣艺课不用上了呢,真好……”
“为什么?”
慕嫣然下意识的问道。
“今儿远东大将军府的将军夫人要带着小姐进宫,母后说让我去陪着那位小姐说说话儿,所以跟陈姑姑告了假呢。我可没忘记你哦,我求了母后,到时候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玩了……”
高兴的说着,贺婉茹为可以逃过一节绣艺课而开怀不已。
想到下午就能见到那位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相中的太子妃,慕嫣然的眼前,出现了秦素儿那张楚楚可怜的娇弱脸颊。
“嫣然姐姐,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快?”
见慕嫣然微垂着头走神,贺婉茹关切的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抿嘴笑着答道:“没有,我在想,宫里有哪儿比较好玩,到时候咱们可以带着林小姐一起去。”
说话的功夫,两人踏进了芷兰阁,而陈小蝶也是紧随其后的走了进来,贺婉茹和慕嫣然二人相视一笑,暗叫好险。
未时二刻,慕嫣然跟着贺婉茹进了毓秀宫正殿,率先看到的,便是那位让人眼前一亮的林小姐。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身材高挑,面容娇美,其他书友正常看:。许是因为常年呆在边关的缘故,肤色呈现出一股小麦色,让她浑身透着一股子活泼的朝气。并不因第一次进宫而感到紧张,见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冲着来人莞尔一笑,唇边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又多添了几分俏皮的爽利。
一身火红的衣裙,简单的珠钗,两只手的手腕上,还各戴着一串银铃,举手投足间,清脆的银铃声响彻内外,说不出的悦耳。
只看到她那天真纯朴的笑容,慕嫣然的心里,顿时多添了几分忐忑。
这样一个第一眼看到就会让人情不自禁喜欢上的女孩儿,连自己都不忍拒绝,太子殿下,会舍得拒绝她,伤害她嘛?
“婉儿,这是远东大将军家的林小姐,一会儿,你带她去外面玩玩吧。”
指着将军夫人身旁站着的女孩儿,皇后娘娘柔声说道。
“沫兰见过长公主殿下……”
女孩儿举止大方的走上前来给贺婉茹屈膝行了福礼。
“婉儿身边的那位是慕宰相府里的二小姐慕嫣然,是婉儿的伴读。”
时常跟着贺婉茹来毓秀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也都熟悉了,是故皇后指着慕嫣然给林小姐介绍道。
“慕小姐……”
“林小姐好……”
两人各自打量了一下对方,微笑着见了礼。
贺婉茹坐在了皇后下首处的红木椅中,慕嫣然便规矩的站在了她身后,一边,却是不动痕迹的打量起了那位林小姐。
听着皇后娘娘和林夫人聊了一会儿,贺婉茹正感无聊,却听皇后娘娘柔声说道:“婉儿,你和慕小姐带着林小姐去外面玩吧,你们女孩儿家,最好相处了。”
点头应下,贺婉茹欢喜的站起身,亲热的拉着林沫兰和慕嫣然朝外去了。
此时正是日头最大的时候,园子里自然是不能去的,贺婉茹招手唤来了兰芝和兰蕙吩咐了几句,便带着慕嫣然二人朝御花园后的小湖边去了。
小湖边有个凉亭,此时虽没有什么花可赏,不过坐在凉亭内吹着清风,吃着点心,女孩儿家们说说悄悄话,也是极好的。
三个女孩儿都是一般大的年龄,很快便熟络起来了,不一会儿,亭子里便传出了欢快的说笑声。
痴缠着林沫兰讲了些边关的风俗人情,听她提起春日时在树下摆了竹筐捉麻雀,贺婉茹顿时来了兴致,看了看身边的小湖,临机一变的直嚷着要钓鱼,而旁边,却正好是贤妃娘娘的润秀宫,贺婉茹跟慕嫣然二人打了声招呼,便一脸兴奋的朝润秀宫去了,想来,是打算软语央了贤妃给她准备钓鱼的工具。
看着贺婉茹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慕嫣然无奈的笑了笑,一边闲聊的随口问道:“林小姐到都城也有近半月了吧?可熟悉这儿的天气嘛?”
露着小虎牙笑了笑,林沫兰爽快的说道:“嫣然妹妹,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句林姐姐或是沫兰姐姐吧,林小姐听着多生分啊。”
点了点头,慕嫣然淡淡的唤了句“林姐姐”。
开心的点了点头,看着亭子里就自己二人,身边的侍女都在远处,林沫兰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嫣然妹妹,你见过太子殿下嘛?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跟我说说好吗?”
伴随着话语,林沫兰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娇羞的红晕。
第一百零四章 打听
“太子殿下?林姐姐见过他嘛?”
压下心头的疑问,慕嫣然状似随意的问道,其他书友正常看:。
羞赧的点了点头,林沫兰轻声说道:“那日跟随爹爹的大军进城,到城门口时,是太子殿下替皇上给爹爹接风的,我躲在马车里,从车帘里偷看了几眼。”
胆子真大,若是旁的女孩儿,怕是早被家里人训诫了。
心里暗自说着,慕嫣然轻咬了咬嘴唇问道:“林姐姐想知道关于太子殿下的什么事呢?妹妹统共也没见过太子殿下几次,他的为人什么的,怕是长公主知道的多些呢,不如一会儿问问长公主殿下吧……”
“不用了不用了……”
连连摇手,林沫兰疾声说道:“我也就是随便一问……”
顿时,亭子内又安静了下来,书迷们还喜欢看:。
“林姐姐……”
“嫣然妹妹……”
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合住了嘴,顿时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你先说。”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慕嫣然,林莫言俏声说道。
“嗯,林姐姐这次随林大将军回来,是要在都城里久住了嘛?还是过一段时间还会回边关去?”
慕嫣然浅笑着问道。
“爹爹说,如今异国乱军也不敢来犯,边关一切安稳,即便有些许贼寇,留在那儿镇守的几位将军也都是极有本事的,所以我们便回来了。”
说着话,林沫兰的脸上又透出了一丝羞赧的说道:“爹爹说,我如今已经大了,不好再跟着他在外面乱跑了,要回来给我找门好亲事。”
这样的话,若是旁的女孩儿。怕是在极其要好的姐妹面前才会说吧?可林沫兰偏偏就这么说了。
看着林沫兰羞赧又坦然的看着自己,慕嫣然心内知晓,要么就是她性格本就直率。要么,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可以相信可以亲近的人。可是无论是哪一种,都只能说明。她是个心地纯洁的好女孩儿。
素儿姐姐……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慕嫣然顿时觉得。秦素儿身上的压力,无形中已经越来越大了。
“嫣然妹妹,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
低垂着头犹豫了一下,林沫兰又重复着方才的问题问道。
侧着头想了想,慕嫣然斟酌着语句的说道:“他是个好太子,还是个好兄长……”
见林沫兰将胳膊放在石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了一副要仔细聆听的模样。慕嫣然也不好再敷衍她,描述着自己印象中的太子,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极好学,除了宫里的夫子们教授的,他自己还会涉猎一些别的知识,有时出宫的时候还会去方寸书院里看书。方寸书院你知道嘛?是都城里最大的书院,里面的景致很好,藏书很多,已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太子殿下对长公主和其它的小公主们都极好,每次出宫都会给长公主带宫外的小点心。所以长公主可喜欢缠着她的太子哥哥了……”
一一的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不远处,传来了贺婉茹沮丧的说话声:“累死我了……我说了好多好话,可贤妃娘娘就是不许。还说我再不听话她就去告诉母后……”
坐到慕嫣然身边,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贺婉茹一脸的失望。
“贤妃娘娘也是为了你好,这么大的日头,一会儿晒红了,晚上又要喊脸疼了。”
慕嫣然提起紫砂壶往她茶碗里续着水,一边安慰的说道。
“是啊,咱们就这么说说话也挺好的,改天请你们去将军府玩,我家后院有个池塘,里面有鱼,到时候让下人撑了遮阳伞,咱们就躺在伞下钓鱼,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准保比这儿舒服。”
林沫兰提议道。
“好啊好啊……”
欢喜的拍着手,贺婉茹的小脸,又绽开了。
聊着边关和都城里不同的民俗,三个女孩儿们顿时如枝头的喜鹊一般,叽叽喳喳的说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毓秀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周掌事寻了来,却是将军夫人要回去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一行三人以贺婉茹为首,回到了毓秀宫,又恋恋不舍的告了别。
看着林沫兰跟在将军夫人身后,还不时的偷转过头来冲自己二人摆手,活脱脱又是一个从前的贺婉茹,慕嫣然淡淡的笑了笑。
一回头,却看见贺婉茹眉眼带笑的轻声说道:“嫣然姐姐,我喜欢她,她不似旁人家的小姐那般虚假,她的眼睛很漂亮,而且,她的眼睛总是在笑……”
不住口的夸赞着林沫兰,贺婉茹一边拽着慕嫣然朝夕颜殿走,一边仍不时的回过头看着林沫兰早已远去的背影。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女孩儿间的欣赏,可及至进了夕颜殿的殿门,贺婉茹却是挥了挥手打发了兰芝和兰蕙出去,一边一脸神秘的低声跟慕嫣然说道:“嫣然姐姐,说不定,林姐姐会是太子妃呢,将来就是我的嫂嫂。”
连最不八卦的贺婉茹都知晓了,难道这事在宫内已人尽皆知了嘛?
心头浮起一抹不好的感觉,慕嫣然故作惊讶的叹道:“啊?真的嘛?你从哪儿听来的?”
得意洋洋的摇晃着脑袋,贺婉茹轻声说道:“前几日在母后那儿,听母后和淑妃娘娘闲聊时提了一句,母后好像蛮属意她的,淑妃娘娘也觉得挺好的。我还听母后说,她已经和父皇提过这事了,不过父皇说要再看看,等到选秀的时候再说。”
见慕嫣然一脸呆滞的模样,贺婉茹越发肯定的点头说道:“不过我估计,这事十有**是真的,你想啊,林姐姐长的又好性格又好,她父亲又是大梁的远东大将军,这样的身份,恰好配得上太子哥哥。嫣然姐姐,你说呢?”
苦笑了一下,慕嫣然嗔怒的说道:“太子殿下的婚事。那可是大事,岂由得咱们在这儿编排?你啊,就耐心等着吧,其他书友正常看:。等过了选秀,你就知道你嫂嫂是谁了。”
附和的点着头。贺婉茹不再做声了,慕嫣然的心里,却是泛起了波澜。
随着远东大将军的班师回朝,都城内,又热闹了起来,而远东大将军一家人,也成了皇上的新宠。皇上隔三差五的就颁布赏赐不说,连将军夫人和那唯一的嫡出小姐,也成了皇后娘娘面前的常客,一时间,都城内的人都纷纷猜测,这位林小姐,怕是要成为大梁的太子妃了。
后来又在宫里见了林沫兰几次,每见一次,慕嫣然就多喜欢她一分,从前传闻中的泼辣。竟全然未在她身上出现过,除此之外,她身上却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娇憨和直率,慕嫣然甚至一度怀疑。若不是因为秦素儿的缘故,她怕是也极希望这个家世好性格好的女孩儿成为太子妃的。
每每这么一想,慕嫣然就万分自责,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对不起秦素儿的事一般。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底,慕容峻被封了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慕府内往来的人愈发的多了,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纷纷上门,关心起慕容峻的亲事来,有时遇见慕容峻给柳氏请安,那些人热情如火,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慕容峻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脸红的赛过秋天刚熟的红苹果。往复了几次,直吓得慕容峻每每去明徽园之前都要先派身边的丫鬟过去打探一番,着实辛苦至极。
这一日,慕嫣然从宫中回来的早了些,一进二门,迎面走来了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妇人。
心中一惊,慕嫣然却未来得及避开,一把被那妇人拽住,声如破锣的大声唤道:“二丫头,可真是巧了,婶子和你娘聊了许久都不见你回来,这正要走呢……眼下你既然已回来了,也好好陪婶子说会儿话,婶子可是许久没见你了。”
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分明是她不想走,却说的多惦念自己一般,慕嫣然心里不喜,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的跟在那妇人身后朝明徽园走去,书迷们还喜欢看:。
这妇人是老太爷一个故交家的儿媳,两位老太爷的关系极好,可下一代的儿女们却走动不多。及至两位老太爷先后过世,又过了这么多年,两家便渐渐的疏远了些,从前沈氏当家时,他们也从未上过门,这几个月柳氏开始掌家,两家又慢慢的走动了起来,不过,大抵是因为慕昭扬如今已是一品宰相的缘故。
之前几次见,这妇人也算大方有礼,可今日这般热情,慕嫣然却是从未遇过,跟在那妇人身后一边朝前走,慕嫣然一边狐疑的思忖着,难道是看着父亲的官做的大了,来打秋风的?
绕过月亮门,走了几步,许是屋里的人听见了脚步声,掀开帘子,春兰看清来人,扭头轻声通禀道:“夫人,佟家大奶奶又来了,小姐也来了……”
紧蹙着眉头,柳氏心内暗叹了一句,随即舒展开了眉头看向来人。
“佟家姐姐这是……”
对那妇人的去而又返故作不解,柳氏轻声问道。
“我好久没见过二丫头了,好在我们娘儿俩就是有缘,这不,都走到大门口了,还是让我给遇见了。”
胡搅蛮缠的说着,佟大奶奶转过头看着柳氏说道:“慕家妹妹,方才我说的那事儿可是真的,你别急着回绝我,好歹先问过你家老爷啊。”
本还一脸和气的柳氏听了她的话,顿时一脸怒气,一边厉声说道:“佟家姐姐,方才我的话儿已说的明明白白了,我家二郎从未定过亲,两位老太爷作古已多年了,如今你就凭着一块玉佩,想诓了我家二郎做你佟家的女婿,我告诉你,妄想。”
眼睛睁的浑圆,慕嫣然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妇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五章 亲事
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佟大奶奶,柳氏抚额靠在炕几上,一脸的无奈,其他书友正常看:。
目瞪口呆的看着佟大奶奶留了句“我还会再来的”,然后扭着肥硕的腰身迈出门槛走了,慕嫣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转过头来看着柳氏问道:“娘,她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我方才还以为她是来打秋风的呢。”
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柳氏疲惫的说道:“我倒希望她是来打秋风的呢,给些银子吃食也就走了,可偏偏不是,人家口口声声说你祖父在的时候和她家老太爷给孩子们结了亲的,还拿了块玉佩出来,说是凭证。如今,人家满心满眼的打算着让状元郎做上门女婿呢。”
女婿?还上门?这佟大奶奶还真敢想。
放下手里的茶碗,慕嫣然觉得自己险些被方才喝进去的那口水呛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她自己是副什么德行,想她家的那位小姐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块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破玉佩,就痴心妄想你二哥?她做梦,以后她再敢上门以此要挟,她敢来一次,我就敢撵一次……”
想来是被气得不轻,柳氏瞪着眼前的帘子破口大骂,一边,慕嫣然忙不迭的站起身走到柳氏身后给她抚背顺着气,一边轻声劝慰道:“娘,您先别生那么大气,骂也不顶用啊,如今,倒不如跟老太太和父亲说说,好歹想出个不伤情面的办法,也好一劳永逸不是?要不然,她要是隔三差五的来闹腾这么一回,回头丢的还是咱家和二哥的颜面,你不是还打算给二哥挑个好媳妇儿呢嘛,其他书友正常看:。这拖的越久,怕是影响越差呢。”
慕嫣然的话,柳氏似是听进去了。附和的点着头,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交代了慕嫣然几句让她先回房。自己则拔脚朝柏松堂去找老太太了。
回到潇湘阁,眼看离晚膳的时辰还早。慕嫣然拿了本书躺在了临窗的美人榻上,清亮的光线照在书卷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静好,可慕嫣然却觉得心里纷纷杂杂的如同绕了几卷乱麻一般,说不清,理还乱。
秦素儿那头一片慌乱,还没等理清。家里这边,二哥又无端沾了片烂桃花,无奈的叹了口气,慕嫣然顿时觉得心头涌起了阵阵的无力感。
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土地爷爷,请你们保佑我身边的亲人都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呆呆的看着窗口现出的一小片天空,慕嫣然心内暗暗念叨着。
一连几日,慕嫣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在宫里时,密切留意着关于林沫兰和太子的有关话题,到了家里,又要赶去明徽园柳氏那里打探关于关于二哥的那件糟心事。
好在。林沫兰跟着将军夫人去城外的了尘庵小住几日,短期内,她和太子殿下不会有什么瓜葛,慕嫣然暂时放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佟大奶奶身上。
自那日在府里遇见了佟大奶奶,柳氏听了慕嫣然的建议,跑去找慕老太太说了这件事,慕老太太也气急的锤着炕几,直说从未听老太爷提过要给孙辈的孩子们结亲的事,晚膳时分慕昭扬回来,自然也是同样的回答。
可那佟大奶奶信誓旦旦的说手里有玉佩做凭证,柳氏几人一时犯了难,自古儿女结亲,都是以玉佩为信物的,若她真拿了块属于慕府的玉佩出来,到时候,可真就说不清楚了,其他书友正常看:。即便最终说清楚了,可于慕容峻的名声,总还是有影响的。
怎么才能既解决了麻烦又不影响儿子的亲事和官声,柳氏思索许久,险些愁白了头。
过了五月,女孩儿们的礼仪已学了三个月了,陈小蝶对之前的学习内容考校了一番,虽什么都没说,可既是没挑出毛病来,显然也是较为满意的。而下午的才艺课程,却是急不得的,还需慢工出细活的慢慢调教,看女孩儿们除了迎春花会时休了一天的假,平日里除非有急事不得请假,陈小蝶思忖了半天,制定了一个新章程,便是五月开始每五天可歇息一天,这样一来,与从前比起来却是多了五天的假日,女孩儿们顿时开心极了。
这一日,恰逢休息,慕嫣然美美的睡了个懒觉,还没等起身,便看见紫云慌里慌张的闯进来疾声说道:“小姐,您快去瞧瞧吧,那位佟大奶奶又闹起来了,非说咱家老爷和夫人嫌贫爱富,不认那门亲事了,如今话里竟连老太太也编排进去了,夫人气急了,却拿她没办法,眼下明徽园那边都吵翻天了,佟大奶奶说,今儿要是不给个明白话,明儿起她就在咱府门外面开始闹了,非闹得都城里人尽皆知不可。”
急急的掀开被子穿了衣裙,慕嫣然动作麻利的梳洗完毕,带着紫云和紫月朝明徽园去了。
“哎哟喂,我那早去的公爹哎,您怎么当初早早儿的就去了啊,如今人家可瞧不上咱家的喜儿了……公爹啊,我那可怜的喜儿,苦苦的等了这么些年了,如今慕二郎中了状元,就不要她了啊……”
还未走近明徽园,便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破锣声,慕嫣然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看着月亮门外围着看热闹的几个丫鬟婆子,慕嫣然顿住脚步,厉声喝道:“大白日的都没差事做嘛?想看热闹怎的不进去看,等着我端茶倒水的请你们进去不成?”
见向来和气的二小姐发威了,丫鬟婆子们瑟缩着见了礼,嗫喏着做鸟兽状散开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忍下心头的怒气,慕嫣然疾步迈了进去,果然,明徽园正屋内,佟大奶奶依旧是从前那副穿金戴银的庸俗模样,正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可眼角处,竟连一滴泪水都没有。
虽说这些事不好当着慕嫣然一个女儿家的面提,可柳氏一时间没了法子,她心里也知晓这个女儿一向聪慧过人,此刻见她进来,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嫣儿,如今可怎生是好?”
淡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柳氏别紧张,慕嫣然抓过头看着还在嚎啕假哭的佟大奶奶沉声说道:“佟大婶子,您口口声声说祖父当年是留了玉佩做凭证的,可以让侄女儿看看那块玉佩嘛?”
破锣声嘎然而止,佟大奶奶装模作样的擦拭了几下眼角,方扬声说道:“前几日在你们老太太那儿,我可是把玉佩拿出来给你爹娘都瞧了的,都说了是老太爷的物件,这可是你们自家人说的,不能抵赖的吧?这物件既然是贵重之物,我又怎好时时带在身上?侄女儿要是有疑问,尽可以问你娘,她可是拿在手里瞧了老半天的。”
转过头看了一眼柳氏,却见她一脸愁苦的点了点头,慕嫣然顿时知晓那块玉是真的,也许真是祖父当年给了她家的,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给的,定然不会是孙辈儿女结亲。
心内有了计较,慕嫣然转过头盯着佟大奶奶又问道:“既是结了亲事的,那佟大婶子总该知晓我二哥的生辰八字吧?结娃娃亲的,都城里也常有,可两家大人结亲前都要合生辰八字的,以免八字不合冲撞了,既然佟大婶子说我二哥和贵府小姐已经订了亲的,那八字定是极合的,侄女儿敢问,佟大婶子可记得我二哥的生辰是哪天的嘛?”
既是铁定了要是你家的女婿,生辰总该是知晓的吧?
慕嫣然好整以暇的盯着那佟大奶奶,直等着她回答。
“这……应该是……”
嘟囔了半天,佟大奶奶答不出来,额头冒汗的强撑着说道:“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了,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旋即,见柳氏脸上的愁苦之色渐渐消退,佟大奶奶又态度强硬的吼道:“慕家妹妹,两家老太爷结过的亲事,如今你们想不认,却是不成的,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今儿要是不把两个孩子成婚的好日子定了,明儿开始我就在慕府门口哭闹了,我就不信没人为我主持公道。哼,你家二郎中了状元又如何,就是到了金銮殿,我手里有老太爷留下来的信物,皇上也拿我没办法。”
正说着,门外春兰轻声通禀道:“老太太来了……”
紧接着,帘子掀开,慕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步走了进来,柳氏忙不迭的过去搀扶着慕老太太在上首炕边坐好。
“那如今,你想这么着?”
许是在外边已听见了几句,慕老太太面色平静的盯着佟大奶奶沉声问道。
“慕家婶婶,侄媳妇儿方才已说了,今儿务必要把两个孩子的好日子定了,那侄媳妇儿也就回去给闺女准备嫁妆了,若是不然,明儿开始侄媳妇儿就住在慕府大门口了,非等到有人给侄媳妇儿主持公道不可……”
佟大奶奶见慕老太太出口询问,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面带喜色的说道。
见慕老太太一脸的思忖之色,慕嫣然的心里急了,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娶这样一个人家家里的女儿,要不然,二哥这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突然灵机一动。
转过头看着慕老太太,慕嫣然大声说道:“祖母,孙女儿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