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脱困
“焕王定是知晓摄政王不在都城,所以才急着出手,一旦摄政王回到都城,焕王更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所以,若是得知摄政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焕王那边的动作必定会穷凶极恶,变本加厉。”
沉声说着,慕嫣然抬眼看着上官大人,见他一脸了然的应道:“王妃放心,臣已经部署好了,如今的都城,不敢说刀枪不入,可也算是铜墙铁壁,若是那谋逆罪臣敢入了都城,保准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点了点头,又仔细的嘱咐了许多句,慕嫣然才让上官大人退下,一边却也答应他,这些日子会尽量减少出宫的次数。
玉太嫔那儿,始终还是没有一点音信,慕嫣然生怕哪日醒来就会听到她不测的消息,再看向同样一脸担忧的泰和帝,不自禁的就有了一份惴惴。
城郊看守焕王家眷的庄子里,防卫已经暗自的松懈了下来,可这么多日过去,也仍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138看書蛧离吕薰所说的一旬之期过去了。
这一日早起,将已经失落了许多日的泰和帝送到乾安殿上早朝,慕嫣然转身出来,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跟着的桃枝和梨白知晓她在想事情,也都没有上前打扰,落后几步远远的跟着。
没一会儿,远处小平子小跑着过来了。
“主子,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进了郊外的庄子。”
小平子走到慕嫣然身边低声回道。
指的自然就是吕薰所在的庄子。
心里似是莫名的舒了一口气,慕嫣然回头问道:“可有线索?”
摇了摇头,小平子答道:“那人进去后一直都未出来,不过,埋伏在附近的侍卫首领说,估摸着不会有大动作,应该是来送信的,他们会严密的盯着。”
“小心盯着。莫要打草惊蛇……还有,那边的一切部署,都听派去的侍卫首领的。”
交代了小平子,慕嫣然又散了会儿步,才转身回到瑞安宫。
外头虽是一片明媚的阳光,而玉太嫔和言桑,此刻却被关在一个黑乎乎的屋子里,看不清外面的模样。
唯有每日来人往进送一日三餐的时候。透过打开的门缝,能看到外头的光亮。
几日的功夫,玉太嫔已能判断出,如今的自己。大抵是在一个农家的小院子里,只不过,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窗户已被封死,只有正对着院子的那扇门可以打开。
院子里,无论何时都会蹲坐着几个一身布衣的男子,看着像是农家儿郎,实则,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打探清楚。玉太嫔和言桑愈发不敢轻举妄动,如刚开始来的那日一般,安安静静的偎坐在炕角里。
虽不清楚是何人劫来了自己,可想及那日异变是发生在宫门口,结合近一年发生的大小事宜,玉太嫔心中知晓,来人与焕王大约逃不了干系。
既如此。那那些人的目的,便是对着慕嫣然和泰和帝,见自己只是后/宫里的一位太嫔,兴许事情过了就会把自己放了。
当然,这只是玉太嫔一厢情愿的想法,她也知道,自己本就是从慕府进了宫的,之后泰和帝做伴读时那一年也是住在自己宫里的。焕王的人既能抓了自己来,想必也是知道自己与摄政王妃的亲厚关系的。
如是想着,愈发觉得前路叵测,玉太嫔的心里时上时下,每每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都会如惊弓之鸟一般。畏惧的看着院门。
院子里白天静悄悄的,晚上却人进人出的颇为热闹,听着这几日来往的人似是比前几日越来越多了,玉太嫔便连偶尔打瞌睡时都能惊醒。
不知又过了几日,有一天夜里,院门打开,玉太嫔和言桑两人,被架出院子塞进了马车。
车帘放下,玉太嫔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转头,便看到了坐在车厢里的另外一个女子。
玉太嫔有些戒备的问道:“你是?”
“妾身是前焕王的妾侍,太嫔娘娘唤我巧儿便是。”
那女子柔声说道。
“你……”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缓缓驶动,玉太嫔有些惊诧的说道:“这里是郊外的那处庄子?”
摇了摇头,巧儿再未多言,玉太嫔顿时明白,是焕王从那处庄子里将家眷都接了出来。
庄子上的防卫是何等的严密,怎么如此轻易的让焕王家眷逃出来?
如是想着,玉太嫔愈发知晓这其中没那么简单,想着兴许如今自己一行人的行动都被宫里的人掌握在手,玉太嫔的心里边多了几许安定。
马车行驶了一天两夜才停下,一路上,用饭如厕的时候,玉太嫔都细细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似是想辨别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再回过头来,便能对上巧儿审度的目光,玉太嫔面上不显诧异,心里却清楚,那巧儿,怕是焕王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最后的落脚处,是在一个小小庄园里,虽不豪奢,却也处处透着精致。
进了庄园,玉太嫔和言桑便能在关着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里活动了,虽入眼处并未看到有人守着,可玉太嫔不用想也知晓,以自己和言桑二人,走不到大门处,便会被人捉住,到时候,就不会如现在一般轻松了。
焕王救出了家眷,却又不杀自己,可见想借着自己当人质护送家眷到安全的地方,只要没到目的地,自己的安危便不用担心。
是故,每日该吃吃该睡睡,玉太嫔倒再未担心过自己的处境。
到了这个庄子,焕王一行人似是暂时安顿了下来。
玉太嫔见的最多的,仍旧是那个巧儿,焕王妃等人也从未在面前出现过。
而那巧儿,玉太嫔倒觉得她的性格与自己颇为相像,起初只是来找自己说说话,聊得最多的,也是那个集荣耀与独宠于一人的摄政王妃。
后来再来,巧儿便会带着绣活同来,和玉太嫔坐在一处不说话,只做做绣活,也相处融洽,丝毫不见尴尬。
“你们,要去哪里?”
这一日,日头正好,玉太嫔和巧儿坐在廊檐下发呆,见四处无人,又觉得和巧儿熟稔了,玉太嫔压低了声音,眼含期冀的看着她问道。
目光中含了几丝狡黠,巧儿笑道:“是我们,而不是你们。”
心头一滞,玉太嫔不再做声了,巧儿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反正天大地大,无处是我家,到哪儿,终归都是一样的。”
似是未见过巧儿如此落寞的模样,玉太嫔心中感慨着又是一个可怜人,再未多问。
“你呢?若是能出去,你还要回那个笼子里去吗?”
收回心思,巧儿问道。
抿嘴笑着,玉太嫔点了点头,再抬眼,也是看着都城的方向。
目光中,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不舍。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人人都说,那是个笼子,是个污浊不堪见不得人的去处。可我此生最美好的日子,就是从进了宫门的那一日开始的。”
轻柔的说着,玉太嫔回头看了巧儿一眼,眼中尽是满足,“那儿,有真心待我的好姐妹,还有会甜甜唤我姨母的可爱孩子。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日子再也快活不过,我想,桃源仙境,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可是,你最美的韶华,就要在那里一日日的虚度吗?若是我,只要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颠沛流离,我都会甘之如饴。”
巧儿直率的说道。
“喜欢的人……”
喃喃的念着,玉太嫔微垂下了头,似是不想让巧儿看到自己的心思。
再抬眼,玉太嫔的面上已带了几分好奇的打趣,“难道,焕王不是你喜欢的人?”
两人年岁相当,玉太嫔虽是宫里出来的,巧儿却也丝毫不顾忌她的身份。
没好气的斜了玉太嫔一眼,巧儿说道:“我喜欢的人,自然会和我一样,心里只惦念着彼此,怎会像……像他一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虽在宫里,可玉太嫔也从宫人们口中得知,远在宾州的焕王,生活是多么的淫/乱,据说查抄藩王府时,从府中放出去的歌姬瘦马,就有几百人之多。
“那你……”
听巧儿的话,便知她心里是有意中人的,可她自己说是焕王的妾侍,玉太嫔便有了几丝不解。
“生活所迫罢了。”
简单的一句,道尽了生活的艰辛,巧儿却未过多置喙自己的过往,玉太嫔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日子过得简单,却也紧张,不知晓何时能回到宫里,玉太嫔的心里,渐渐的多了几分浮躁。
夜里辗转不能寐,玉太嫔披着衣服到了院子里,呆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回屋,却听得寂静的旷野里,有些说不出的嘈杂动静。
未等玉太嫔反映过来,庄园附近,却忽的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频频响起,庄园里忽的混乱起来。
玉太嫔顾不得多想,进屋推搡着刚醒过来的言桑,主仆二人手忙脚乱的穿戴好出了屋门,想趁乱溜出庄园。
刚走到院门口,院门打开,巧儿小心翼翼的闪身进来了,“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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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十一章 浮沉
危机来临,玉太嫔却不知哪里来的信任,就那么拽着言桑,懵懵懂懂的跟着巧儿顺着曲曲弯弯的偏僻小道出了那个庄园。
就那么不停歇的狂奔着,直到奔出了许久,入目处已尽是陌生的田野,三人才躲在一个破旧到四处透风的瓜棚里,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一脸劫后余生的感慨。
“巧儿,谢谢你。”
大口的喘着气,玉太嫔抬眼看着巧儿郑重的谢道。
同样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颊上,巧儿抿嘴笑了笑道1:“举手之劳罢了,你太客气了。”
这样的帮助,却被她一句轻描淡写的举手之劳给带过了,玉太嫔的心里愈发感动不已。
“小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四处扫了一眼,言桑有些犯愁的问道。
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狡黠,巧儿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位置,小声的说道:“我带了钱,一会儿咱们在往前走走,既然有田地,必定有农家,咱们讨点东西吃,吃饱了再计较。”
如此这般,三人正商量着要如何办的时候,从她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震耳的马蹄声。
顿时,三人的眼中,都浮起了对方惊恐的面容。
“谁是苏若?”
奔来了十余人,带头的显然是他们的首领,那人看着瓜棚里的三个人扬声问道。
闻言,玉太嫔的脸上,却欣喜不已。
若是焕王的人,怎会知晓自己的闺名?
如是想着,玉太嫔胡乱擦了把脸,站起身冲那马上的首领俯身一福,“妾身苏若。”
“属下是摄政王麾下的副将,奉命前来寻找苏姑娘,姑娘请。”
那首领跳下马冲玉太嫔拱手一拜。
冲着他的手势看去。人群末端,竟还赶来了一辆马车。
点头应下,玉太嫔转身看着巧儿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形势不明,我也不和妹妹客套,即便你要走,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所以,妹妹跟我回去住一阵子。等到……等到一切顺遂,妹妹想去哪儿,我都不拦着你,可好?”
两人相处也就十几日的功夫。可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却也心里有数,否则,那般危急的时刻,巧儿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还拖上玉太嫔主仆二人。
知晓玉太嫔一片诚挚,巧儿不推辞,点了点头,伸手牵住玉太嫔递来的手。三人顺着地埂走到了小路边。
上了马车,连日的紧张顿时退却,玉太嫔靠在言桑身上,沉沉的睡去了。
再醒来,马车正缓缓停下,而周遭却人声鼎沸,听着不像是都城里。玉太嫔和巧儿相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
马车停下,车帘外,响起了方才那副将的声音,“还请三位姑娘在此安顿几日,带到扫清叛军,姑娘可随大军随行回都城。”
黑暗中,玉太嫔长舒了一口气。
下了马车。正对着一顶帐篷门,言桑跳下马车,又扶下了玉太嫔和巧儿,三人头也不敢回的踏进了帐篷。
所在之处似乎是贺启暄班师回朝的凯旋阵营的营地,偶尔能听到整齐的队列声和将士们列队巡逻的声响,而玉太嫔三人。一连几日,除了出帐篷如厕时能看到周遭的模样,其余时候,都是闷在帐篷里低声说话,可心里的安然愉悦却透着眼角眉梢露了出来。
第一场大雪降临的那夜,玉太嫔三人正抱着被子挤作一团取暖,寒风吹起了帐篷的门帘,看到有晶莹的雪花随风飞进,玉太嫔面上一喜,起身穿了鞋,走到了门外。
飞雪连天,虽不浓烈,却也另有一番清冷的感觉。
抬眼看去,天空雾蒙蒙的看不到星光,也不知晓今夕是何夕。
呆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有动静,玉太嫔转过头去,便看到了同样一连浅笑的巧儿。
两人各自说着家乡的飞雪,家乡的圆月,家乡的一切,面上俱是柔和,再回过神来,便看到前方一片火光,似是练成了线一般的快速飞了过来。
这儿是摄政王所属军队的营地,能来到这儿而未引起守卫士兵的示警,可见是自己人。
两人定神去看,远处,士兵们雀跃的发出喜极的欢呼声,而被包围在队伍中的一排车马上,赫然便是一身平常布衣的焕王等人。
而为首处,一身墨色将袍的贺启暄,在火把的滔天火光中,身影显得愈发伟岸挺拔。
周遭的人看着,不自禁的就屏住了呼吸,仿若前来的那是主宰他们命运的神。
巧儿回过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看的有些痴了的玉太嫔,唇边露出了一丝了然的清浅笑容,片刻,有些不忍的转过头,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去了。
大雪下了一整夜。
天亮时分,外头已经银装素裹的份外好看,而将士们已经大声的说着话,准备拆营收帐。
“三位姑娘,一个时辰后,大军会开拔回都,请三位姑娘准备一下,马车在门外候着。”
还是那日的熟悉声音,依旧那般恭敬,谦谦有礼的让人心生暖意。
柔声应下,玉太嫔三人起身,将睡过的简易床榻收拾好,出门钻进了马车,不一会儿,便有小士兵过来将帐篷拆下来折叠装好。
天亮开始赶路,还未到午时,便听到了车外震耳欲聋的高呼声,玉太嫔三人相视一笑,不去看也知晓,定然已经看见城门了。
如今,已是十一月初二。
离开都城四个多月,将士们终于凯旋归来,怎能不兴奋?
欢呼声过后,大队人马便停下了,按着军令各自开始整理服饰军容,务必以严整的队形进入都城,同时,还从前面穿过话来,不得随便收受围观百姓们送来的东西。
队伍再次动起来。除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再未有一丝异响。
“百姓们都说,并肩王在,大梁安危无虞。及至并肩王被封为摄政王,百姓们愈发的欢喜鼓舞,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苦日子了。”
复述着自己在宾州时听到的话,巧儿抿嘴笑道:“从前以为。那是百姓们拍马的奉承话,如今看来,倒也不虚。跟着摄政王,百姓们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的。”
未等玉太嫔接话,城门口,已经想起了新一轮的欢呼声,不时地夹杂着“大梁威武”,或是“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口号,一听便知,是都城附近的百姓们前来相迎了。
嘈杂的声音中,巧儿看向玉太嫔,附在她耳边低声叹了句:“姐姐。纵是飞蛾扑火,也好过这般冷眼旁观,你说呢?”
原本星般喜悦明亮的眼光,瞬间黯然失色,玉太嫔似是受惊一般的低垂下了头。
再抬眼,又是往日一般的淡雅平静。
回头看着巧儿,玉太嫔的神色有些惴惴的。似是想问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般。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仅此而已。若不是仔细观察,无人能发现。”
巧儿轻声说道。
似是有些松了口气,玉太嫔绽开一抹幸福的笑容,看着巧儿说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仅此而已。妹妹觉得呢?”
似是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巧儿怔了一下,点头应道:“你说的对。如今看来,倒是我痴了。”
说着话,队伍已缓慢的行驶到了最热闹的东大街。
而玉太嫔三人所做的马车,却调转马头进了一个巷子,车帘外。那位将军解释着说道:“摄政王有令,先送三位姑娘到慕府稍事休息。”
“劳烦将军了……”
车厢里,玉太嫔轻声应道。
这一夜,都城内彻夜狂欢,征服北疆的欢欣,夹杂着焕王落网的安心,百姓们载歌载舞,如同过年一般的欢庆了一整夜。
慕府柏松堂内,慕老太太拍着玉太嫔的手慈声说道:“好孩子,让你受苦了,否极泰来,这往后,一切都会顺风顺水的。”
点头应着,玉太嫔乖巧的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带着言桑和巧儿下去歇息了。
晚膳时分,得了消息的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回了慕府。
“姨母……”
甫一看见玉太嫔,泰和帝便松开慕嫣然的手,疾呼着奔了过来。
原本觉得满腹欢喜的玉太嫔,顿时心中一酸,红了眼眶。
相依相偎的两个身影,让周遭的人看着都有些心酸。
过了好久,一群人才跟着进了屋,慕嫣然挽着玉太嫔的手,姐妹二人都一副后怕的模样。
天色渐暗,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聊着这些时日都城内外的纷乱。
热闹间,外头传来了管家的通传声,贺启暄到了。
四个多月未见,贺启暄在外头定然疲惫至极,定是赶来见过慕老太太和慕昭扬等人,接了慕嫣然和泰和帝回宫。
当即,一众人都起身迎了出去。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以慕老太太为首,慕府众人尽数拜倒在地,慕嫣然抬眼去看,院门口,贺启暄疾声叫了起,明亮的眼眸,却看向慕嫣然和身旁的四个孩子。
玉太嫔抬眼看了一眼,想及巧儿说过的话,又默默的低垂下了头,再抬眼,眸中仅是重归后的平静。
夜色寂寥,殿内却温暖如春。
暖炕上,贺启暄和慕嫣然身着干净的中衣,相拥在一起说着话。
“焕王及其余孽,已尽数落网?”
十月二十九,慕嫣然便已得到消息,说贺启暄带兵已到城外,可直到今日才回到都城,而进入都城后,队伍尾端的十几辆囚车却径直驶向了大理寺。
想及阴险狡诈的焕王,慕嫣然确认一般的问道。
颇感舒心的长叹了一口气,贺启暄笑道:“若只是抓住他,那你得到消息说我已经到了都城外一百里地的那日,我就率军回来了。晚了的这几日,自然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你回来之前,焕王妃来寻过我,说要和我做个交易。我答应她了。”
说着,慕嫣然将那日吕薰来找自己说过的话,跟贺启暄说了一遍,话音落毕,二人都有些唏嘘。
在众人都以为焕王夫妇伉俪情深,在女子出嫁后夫婿就是一整片天空的如今,吕薰不惜出卖焕王都要从他身边脱离,不得不让人猜想这其中的深意。
“那你怎么想的?”
一早就知晓慕嫣然不喜欢吕薰。可此刻听她的话语中有些显而易见的怜惜,贺启暄回头看着慕嫣然反问道。
犹豫了一下,慕嫣然低声说道:“做人当信守承诺。吕薰答应我的,也确实做到了。假如你没有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上官大人带着侍卫们,按着吕薰留下的痕迹,未必捉不到焕王及其党羽,如今,只是将整个事情的进展促使的快了些而已。所以,我的意思,是给她一条活路,就如我答应过她的。”
手指摩挲着慕嫣然的臂膀。贺启暄笑道:“古人有云,红颜祸水,可见是有一定道理的。”
贺启暄的话,让慕嫣然一怔,好一会儿,慕嫣然才反应过来贺启暄的意思,顿时脸颊绯红了。下一瞬,便觉得耳边的男人呼吸都急促温热起来。
床幔缓缓落下,掩住了内里的万千春/情。
第二日早朝,朝臣们未急着将这四个月的朝政详尽汇报,转而将矛头统一对准了焕王及其党羽。
没几日,大理寺那儿也审讯完毕,虽焕王自打被捉以后就闭口不语,可他身边那些人。如今知道大势已去,想着早死早解脱,以后是将功赎罪,到是将这些日子的行动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原本已是一网打尽,这一交代,连最后的一点隐藏势力也尽数暴露。焕王谋逆一事,牵连在内的所有人尽数落网。
最终,焕王宗牒除名,一众党羽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此事就此尘埃落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吕氏的做法虽有些不妥当,可如今看来,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乾安殿内,看着手里的奏报,贺启暄意味不明的说道。
“怎么了?”
知晓他话中必有深意,慕嫣然侧头问道。
彼时,正是午后时分,泰和帝已去上书房跟着夫子做学问,乾安殿里,贺启暄批阅着奏章,慕嫣然在一旁安静的绣着花,时光静好。
“庄子里的防卫松懈,焕王便自以为周全的将吕氏、庞氏和一双儿女接到了我们抓住他的那处庄园里,之后,那个男孩儿便腹泻不止,焕王随行虽有大夫,最终也没救治过来,孩子就那么去了,焕王至此绝后。如今,庞氏和其他人尽数流放,吕氏带着女儿,自此以后却过上了太平安定的生活,就一个女子而言,从始至终有这份心机,难道不是明智吗?”
贺启暄就事论事的说道。
焕王那个孩子的死,知晓逃不了吕薰的手段,可此刻,贺启暄和慕嫣然,却都领她这份情。
倘若那个孩子还好端端的,那必定逃脱不了被流放的结局,可有这样惨痛的过往,难保他不会是下一个卓远之,而如今,一切都被扼杀在萌芽中,虽有些不忍,可这样的事,在改朝换代的历史长河中,怕是再正常不过的。
“是啊,可稚子无辜,只愿他来世莫托生在皇家,做个平平常常的小百姓。”
绣完手里最后一针,慕嫣然低头咬断线头,有些慨然的长叹了一句。
“玉太嫔身边有个女子,似乎也是焕王的一个妾侍……”
想及大理寺派来的小吏前来回禀时脸上的惴惴,贺启暄闲聊一般的说着,脸上却有些好笑,“可是,大理寺派人前来问询,玉太嫔却百般替她遮掩,只说是焕王府的一个洒扫婢女,与焕王并无关联,还使了银子,希望大理寺的人能对一个弱女子手下留情。”
已从玉太嫔口中知晓,对巧儿能在危急关头救了玉太嫔,慕嫣然也感激不尽,是故,此刻贺启暄说起,慕嫣然将巧儿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贺启暄。
说罢,慕嫣然有些无奈的摇头苦笑道:“焕王还真是不得人心啊。”
贺启暄班师回朝没几日,北疆便有使臣前来,送上了降表。朝堂上,众臣虽早已从贺启暄口中得知战事始末,可如今看着浩浩荡荡的使者团恭敬的献上降表,心头没有悸动那是不可能的。
谈好了细枝末节,便是派兵镇守的事了,贺启暄大手一挥,尽数交给了慕容言去和军中的几个主将商议。
送走了北疆的使臣,便已是十一月底。
乾安殿里。贺启暄批阅完了案桌上那厚厚的几摞奏章,放下笔转着脖颈活动了几下,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方期盼的说道:“再过二十来天。就可以休息了,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由内而外的累啊,到时候,咱们也去落山别院歇息一阵子。”
贺启暄说的一点都不错,其实何止这一年,自打从打郓州回到都城,让人头疼的事便接踵而至,如今才终于算是能稍微缓一口气了。
慕嫣然只是在旁看着。而贺启暄,却是从头到尾心力交瘁的疲惫至极,是故,听他这么说,慕嫣然温顺的点头应下,回到瑞安宫,便立即传了赵胜过来。让他尽快安排人去落山别院那边整修。
焕王的事彻底尘埃落定,随即摆在贺启暄案头上的,便是对征战北疆的一众将士们的封赏。
慕容言本已是勇成将军,一等勇成伯,此次与北疆作战,慕容言战功赫赫,贺启暄加封其为大梁的兵马大将军,殊荣已至顶峰。
而其余一众将士。也论功行赏。
几位辅政大臣和贺启暄不在期间各司其职建立功勋的朝臣,也大多受到奖赏,加上年节将至的喜庆节日气氛,一时间,都城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外头天寒地冻,殿内温暖如春。可此时此刻,看着案桌上的一份奏折,贺启暄的眉头,却紧紧的蹙了起来。
“怎么了?”
目光盯着在院子里追逐着打雪仗的几个孩子,慕嫣然回头来看了贺启暄一眼,有些不解的问道。
叹了口气,贺启暄将桌上的奏报拿起来递给了慕嫣然。
看完,慕嫣然也顿时沉默了下来。
奏章是言官递上来的,弹劾的是卓远之,罪名是私下密见逃窜在外的焕王。
这样的事,早在焕王从卓府出去后,长平郡主便告诉了慕嫣然,可这却与吕薰的事,不能相提并论,也怨不得贺启暄会觉得头痛。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面前仿若出现了那个温婉柔和眼含泪光的女子,慕嫣然心头一滞。
“按而不发,等到开年再说吧。”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焕王已被宗牒出名流放至边境苦寒之地服役,有生之年不得再回到都城,与焕王有牵连的一众人和事,随后将会不停歇的被牵扯出来,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过几日便是腊八了,咱们回去吗?自打你回来,忙的脚不沾地的,老太太和娘都念叨了好久了……”
转移着话题,慕嫣然跪坐在贺启暄身后,为他揉捏着有些痛的鬓角。
听慕嫣然提及慕府,贺启暄脸上的表情,情不自禁的便舒缓了几分,“去,自然要去。我还答应了二哥家的轩哥儿,要带颗狼牙给他呢。”
贺启暄的话,顿时让慕嫣然想起,刚回来那日,几个孩子都围在贺启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东说西,及至自己从小厨房回到内殿,却见泰和帝和肇哥儿匆忙的将手里的东西各自藏在袖袋里,小脸上都是一副慌乱的模样。
此刻慕嫣然才反应过来,贺启暄给他们的,定然是狼牙穿成的小饰物,两个孩子怕自己不许他们带在身边,才这般躲着自己吧?
嗔怨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的脸上,却尽是柔和暖意。
每每提及慕府,莫说幕嫣然,便连贺启暄也由心而外的轻松惬意。
这边舒畅无比,而乐清殿内,此刻却有些淡淡的离愁。
“巧儿,当日我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可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一人流离在外,我心里怎能放心?等到过完年开了春再走,可好?”
玉太嫔一脸不舍的挽留道。
绽开一个笑脸,巧儿摇着头婉拒道:“姐姐,我自小就是在外头长大,若不是机缘巧合,也不会入了焕王府,你放心,我在外头会过的很好的。有机会,我就带信给你,好不好?”
在宫里逗留了一个多月,巧儿几次想开口都顿了回去。
知晓她去意已决,玉太嫔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一边,却唤了言桑为巧儿准备衣物和盘缠。
第二日,玉太嫔跟慕嫣然请了旨,亲自将巧儿送到了城门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洒脱的如同一个行走于江湖的侠女,玉太嫔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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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腊八
又是一年腊八节。
乾安殿里,看着朝臣们因为开年后哪些州县应该减免部分赋税而争的面红耳赤,泰和帝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问道:“爹爹,不是最贫瘠的地方才可以减免赋税的吗?只要让当地的官府交上近三年的田地和经商税收,不就可以看出当地是富饶还是贫瘠嘛,为什么他们会在这儿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呢?”
本就为眼前的事情感到头疼无比,听了儿子清脆有理的话语声,贺启暄只觉得心中舒畅了几分。
瞥了一眼殿内仍旧忘我争辩的几个人,贺启暄侧过头低声说道:“减免赋税,是希望百姓们丰衣足食,贫富均匀,但是,倘若那儿的田地都是沙地,抑或是其他根本不适合种田的环境,那就是另外的法子了,要区别对待。所以,减免赋税,并不一定要与当地的经济挂钩,知晓了吗?”
似懂非懂,泰和帝点了点头,低垂着头径自沉思起来。
及至他们争辩完,贺启暄给出了相应的处理意见,却也皆大欢喜。
眼中尽是欣喜,泰和帝再看向父亲的目光也愈发带着崇拜之意。
听到小林子扬声喊“退朝”的时候,父子二人相视一眼,满脸的迫不及待。
回到乾安殿,慕嫣然带着三个孩子并玫儿芊芊两位公主已经到了。
贺启暄和泰和帝两人更了衣,一行人出门乘着宫车,兵分两路的朝慕府和秦府而去。
午膳摆在大花厅,女眷们都聚在偏厅。
慕嫣然坐在慕老太太和柳氏中间,同在一桌的,是何氏几人。
看着面色平静,偶尔与身边的薛氏低声笑谈的陈氏,慕嫣然心中愈发觉得造化弄人。
“你四哥的腿,好多大夫看了,都说要废了。这辈子怕是只能瘫在床上了。后来,你大哥回来,亲去请来了权大夫,权大夫配了好些药,如今倒也有些起色了,再将养个小半年,就能走动了。”
柳氏波澜不惊的说着。
对慕容庭骗肇哥儿出府一事,慕嫣然心底恼怒不已。每每想及此事都有些耿耿于怀的计较。
及至听秦夫人说了秦柔儿的招供,知晓慕容庭是被秦柔儿教唆的,慕嫣然却愈发觉得他蠢笨不堪。
狡诈也好,舌灿如莲也罢。关于秦柔儿本人,慕嫣然不想多提。可肇哥儿到底是慕容庭的外甥,他就那般狠得下心来?
想到此,在那以后再回慕府,看见沈氏,慕嫣然也愈发没了好脸色。
见慕嫣然沉了脸色,柳氏暗悔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慕容庭,转移着话题说道:“最近天气愈发冷了,老太太想去庄子里过年。你大嫂已经吩咐下人去准备了,过几日就要出发了。到时候,娘和你父亲陪着老太太一块儿过去,府里,就留你大哥大嫂他们在家。”
慕嫣然转过头看了慕老太太一眼,便见她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过年也就是图个热闹。如今你们都有出息了。过年时家里来的人愈发多了,可我们都老了,又最喜清静,所以,便去庄子里逍遥一阵子,等过了初七我们就回来,啊?”
原本就打算要陪着贺启暄去落山别院休养一阵子,还担心不能陪着慕老太太和慕昭扬等人过除夕。心底有些黯然,此刻听她这么说,慕嫣然点头笑道:“王爷也累了,所以我们都说好,过了腊月二十五封了印就去落山别院休息一阵子呢,既如此。那刚刚好呢。过了初七,我们就回来,到时候再给您和父亲母亲拜年。”
“好,好……”
慕老太太笑的愈发慈爱。
吃完了饭,又喝了腊八粥,刚一出了大花厅,孩子们已做鸟兽状散开,各自寻了平日里常在一起玩的兄弟姐妹跑开了,唯有泰和帝,却乖巧的牵着慕昭扬的手,跟着贺启暄和慕容言等人,朝翠竹苑书房去了。
慕嫣然看了一眼,怜爱之心顿时泛滥开来,可转瞬,却又想到他身上担着的责任。
是故,慕嫣然硬下心肠,收回目光,搀着慕老太太回到了柏松堂。
刚坐了一会儿,小林子便过来了,低眉顺眼的站在廊檐下。
明萃进来通传了一声,慕嫣然便起身出了屋,“怎么了?”
“主子,大长公主的车驾,已经到城外了。”
小平子低声说道。
“大长公主?”
心里不自禁的想成了玫儿,慕嫣然正要问玫儿出城去做什么,却倏地反应过来,小平子指的,应该是此刻本应在郓州华阳城大长公主府的那位。
回头去看小平子,便见他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去通知内务府,速速派人去城门口迎……”
慕嫣然吩咐道。
“是。”
小平子应下,欲转身离去,却犹豫着回过头来问道:“主子,大长公主回来,是安排住在宫里,还是在宫外另行安排府邸?”
摸不准大长公主此刻回来的目的,慕嫣然摆了摆手,“让内务府一切照着旧例便可。”
看着小平子离去,慕嫣然转身回到正屋,心内,也跟着费解起来。
当年驸马早逝之时,太皇太后还是太后,心疼爱女,太后还让永成帝下旨为大长公主在都城里建造府邸,未等府邸开工,大长公主递上奏呈,态度坚决的拒绝了。
继而,华阳城里,才出现了现如今的那座大长公主府。
也正因为如此,永成帝对孀居的大长公主极是怜惜,每逢年节都会有赏赐从宫中送往大长公主府,而郓州和宾州的官府,也多有孝敬。
如今,太皇太后已逝,还是不那么光彩的葬在了东陵,大长公主却不请自来,这其中,想来也没那么简单。
“嫣儿,若是乏了,就回去歇会儿吧……”
等慕嫣然回过神来,耳边响起了慕老太太疼爱的声音。
点头应下,搀着慕老太太起身,将她送到内屋躺下,慕嫣然才跟着柳氏出了柏松堂,两人各自回了潇湘阁和明徽园。
大长公主已然回来,贺启暄和慕嫣然也不能置之不理,弃她于不顾而继续留在慕府。
歇了午觉起身,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贺启暄和慕嫣然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宫。
路上,小林子回禀说,内务府将大长公主安排在了寿安宫内的禧华居。
本打算等更了衣再前去禧华居,不成想,贺启暄和慕嫣然刚迈进瑞安宫没一会儿,殿外便响起了宫婢的扬声通传,大长公主到了。
相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
“姑母长途跋涉,辛苦了,若提前让郓州官府报备一声,启暄可派人前往郓州接姑母回来。”
示意大长公主坐,贺启暄温和的说道。
面色不善,大长公主的目光在贺启暄和慕嫣然面上扫过,冷声问道:“我来此,只一句话,问清楚我便走。太皇太后为何被葬在东陵?”
虽猜到了她来都城是为了此事,可却迟了一年,是故,此刻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中,倒真有些琢磨不透了。
贺启暄不开口,慕嫣然却低垂着头默不作声,正殿内,顿时有些安静下来。
“这旨意虽是先帝所下,可既然你代为辅政,还有众多朝臣在此,便该矫旨。太上皇虽不是太皇太后所出,可这么多年抚育有功,到头来却被葬在东陵,他日太上皇百年后,以何面目去见太皇太后?”
话语愈发尖锐,大长公主死死的瞪着贺启暄,似乎贺启暄不给出一个答复她便誓不罢休一般。
“本王不信,大长公主当真不知内情。”
答非所问,贺启暄抬眼正视着大长公主,眼中似有寒霜。
顿时,大长公主怔住了。
目光躲闪着看向慕嫣然,大长公主正欲开口,一旁,贺启暄冷声说道:“今儿是腊八,又是姑母刚回来的第一日,看如今的模样,接风宴是没有必要了,可也不该闹得这般不愉快。至于太皇太后为何会葬在东陵,明日,本王会送一个人去禧华居,姑母有什么疑问,尽可以问她。”
说罢,也不管大长公主是不是还有话说,贺启暄扬声唤进了小贵子道:“送大长公主回禧华居……”
这样类似于逐客的举动,使得大长公主脸上罩上了一层清冷。
可看向贺启暄,见他一脸的隐忍,大长公主虽心中愤愤,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跟着小贵子朝外去了。
“若真是为太皇太后抱不平,去岁正月她就该赶来都城,如今都过去了一年,她这样,却不知又打了什么算盘。”
看着大长公主远去的背影,慕嫣然不解的说道。
“哼……”
冷笑连连,贺启暄沉声说道:“按例,公主都会有封地,她的手里,除了出嫁时皇祖父给的封地,怕是还有太皇太后暗里给的一部分。焕王谋逆,她那两个儿子也都掺杂其中,前些时候各自撤职查办,树倒猢狲散,她如今已没有了依靠。所以,为了自己的终老也好,为了几个子女也罢,她都会来都城一番。”
“来讨价还价?”
慕嫣然笑道。
耸了耸肩,贺启暄站起身牵着慕嫣然往内殿走,一边冷声说道:“无论她此番来是想如何算计你我,都不会如意……”
ps:不好意思,今天的第一章晚了,还望亲们谅解。四月的三更让uu心力交瘁,所以今天开始恢复双更,同时,本书进入收尾阶段,本月末或下月初完结,特此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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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姑侄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贺启暄,慕嫣然便唤来了赵胜,“当b从寿康宫东配殿清理出来的那些宫婢,如今都在何处?”
寿康宫大火,烧死的那些人,都是太皇太后和太后身边的近身宫婢
而其余众人,因为被提前赶到东配殿看守起来而幸免于难。
不过,那其中却有一个人,是谁也没想到的。
“回王妃的话,与大火中烧死的那几个管事和宫婢关系近的,审理后都看压在慎行司的牢房中,其他的人已经各自送到浣衣坊和其余各处当差。”
赵胜思忖着回禀道。
“其中有个叫细云的,现在何处?”
慕嫣然沉声问道。
那细云,是太皇太后身边那个采芸的亲妹妹。
采芸和细云,两人的名字都是入宫后管事嬷嬷起的名字,姐妹二人相差十一岁,细云入宫的时候,采芸已经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宫里的宫婢中,采芸也算是有些脸面的。
是故,细云入宫后,采芸便使了银子,将妹妹分配到了那时的永寿宫,以方便照顾妹妹。
这些事,除了当日训练小宫女的管事嬷嬷心中清楚,宫内旁人却是不清楚的,只以为这二人分外投缘些,及至事后慎行司拷问诸人,那细云受不得刑,才说了出来。
是故,太皇太后宫里的腌事,细云知晓的也比旁人多,虽说口说无凭,可是真是假,听的人心里又怎会没有数?
“还在慎行司的牢房里。采芸已丧命于寿康宫大火,那细云知晓许多事,若不是王妃有旨,那细云怕是早一顿板子死在里面了。”
赵胜细声说道。
“一会儿,派两位嬷嬷陪着,送细云去禧华居。问完了话照旧押回慎行司。不过,跟细云说清楚,是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胡说八道扭曲事实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慕嫣然的话语轻柔,可赵胜却感受到了其中的冷冽,连连点头应下,“王妃的意思,奴才明白,定然回去好好嘱咐细云。”
说罢见慕嫣然再无旨意,赵胜转身退出了瑞安宫。
禧华居内,大长公主歇了午觉起身,听闻内务府送来了一个小宫婢,大长公主顿时知晓,那宫婢就是昨日贺启暄口中所说知晓内幕的
走到正殿,看着那个面色惶恐,身形瑟缩的小宫婢大长公主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戏谑的不齿,仿若是贺启暄随意指了个人来哄骗她一般。
待到那宫婢张口大长公主顿时笑不出来了。
采芸和采蝶,做太皇太后的贴身宫婢也有许多年了,大长公主又岂能不知?
细云既是采芸的妹妹,那她所说的话,也就相当于是采芸说的。
而太皇太后身边的事,这天下间最清楚的人,除了苏掌事以外,怕就是采芸采蝶二人了。
更何况,太皇太后心中喜欢谁,又厌极了谁大长公主作为她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肉,又岂是不清楚的?否则,她又怎会知晓卓远之是她嫡亲的侄子。
待到细云再出了禧华居,正殿里,大长公主顿时瘫在了软榻中。
“公主,即便太皇太后已经薨逝又是被葬在了东陵,可您到底是皇家的公主,谁也不敢小看了您去。如今咱们这样算计摄政王,他心底清楚,怕是更不会放过公主。公主三思啊······”
端着一杯热茶过来递给大长公主,周嬷嬷柔声劝道。
周嬷嬷是当日在永寿宫伺候过太皇太后的老人了,大长公主出嫁时才被太皇太后指派送去服侍她,如今这般模样,周嬷嬷心里自然担心无比。
“嬷嬷,仲宁和仲卿,因为焕王谋反的事儿,如今都被贬黜,这一辈子,怕是都翻不了身了,我这当娘的,若是再不为他们打算,王氏一族,自此以后怕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话语中含着无尽的萧索,大长公主有些瘦削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身下的绒毯,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大长公主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狰狞之意。
一盏茶的功夫,大长公主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坐正身子,大长公主回头看着周嬷嬷嘱咐道:“你让人去传清远和长平母女二人过来,我有话要问她们。”
心中大致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周嬷嬷却无力劝阻,点了点头,低垂着头退下了。
没一会儿,天空中便飘起了雪花,雪花越飘越密,天色也愈发昏暗。
第二日一早,递了牌子进来,清远翁主带着长平郡主进了宫,到瑞安宫给慕嫣然请了安,两人才去了禧华居。
将两人送出宫门,白薇回来没好气的说道:“主子,大长公主诏清远翁主和长平郡主进宫,定然又没好事。”
附和的点了点头,想及长平郡主,慕嫣然却未多言。
清远翁主,慕嫣然不甚了解,可长平郡主此人,却最是心思纯正,大长公主便是起什么坏心思,长平郡主阻止不了,却也不会搀和。
是故,慕嫣然能稍稍放心些。
而禧华居里,看着面色惴惴坐在下首处的一对母女,大长公主的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之前,长乐还托我问候你们,如今看来,她在不在身边,又过的好不好,于你们而言无甚分别。”
大长公主一语落毕,清远翁主和长平郡主同时变了脸色。
瑞安宫里,摇头晃脑的跟着慕嫣然背三字经,肇哥儿不时的回头看看窗外,一脸心不在焉的说道:“娘,咱们去看看哥哥好不好?下雪了呢……”
下雪了,就可以打雪仗了。
知晓肇哥儿打的什么主意,慕嫣然想到外头这会儿虽冷,却空气清新,便未回绝,吩咐了乳母来带着肇哥儿去添衣服,自己也起身穿戴好了厚裘。
没有坐软轿,慕嫣然牵着肇哥儿,母子二人悠闲的朝上书房而去。
七岁的泰和帝·坐的笔直,听的认真,遇到有疑惑时,也不打断夫子·只默默的记在素笺纸上,等到夫子讲完,才一一求解,极有章法。
一节课结束,休息时分,泰和帝一扭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慕嫣然和肇哥儿。
奔出来牵着肇哥儿的手·摸了摸小家伙冰冰的脸,泰和帝仰头看着慕嫣然笑了笑,“娘,一会儿还有孙夫子的天文课,极有意思呢。”
“哥哥,天文是什么?”
肇哥儿不解的问道。
“学了天文,就知晓天上的星星都叫什么名字,还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
泰和帝捏了捏肇哥儿的脸蛋说道。
“娘·我也想听……”
一脸祈求的转头看着慕嫣然,肇哥儿祈求道。
“好,那你跟着哥哥·不许捣乱,知道了吗?”
慕嫣然笑的柔和。
点头应下,肇哥儿牵起哥哥的手,心满意足的进了上书房,坐在了他身旁,一边还转过来冲慕嫣然眨了眨眼睛。
嘱咐了小贵子等人照看好两个孩子,慕嫣然转身到了乾安殿。
进去才知,贺启暄还在御书房,和通州县令齐大人说话。
脸上尽是诧异,慕嫣然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年前果然是太闲了吗?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儿·都能来见王爷了。”
“回王妃的话,那位齐大人,是慕府的三姑爷,说起来,也算是王爷的连襟呢。”
小太监活泼的答道。
“齐言清?”
慕嫣然顿时反应过来是谁了。
慕依然的夫婿齐言清,和慕秀然的夫婿沈从文·都是永成十九年上榜的进士,二人也被同时派至通州的附属县城为官。
当年,两人都是从七品的县令。
如今,沈从文已是正五品的通州知州,齐言清却只是个正六品的通判。
虽只是一级之差,可却有天壤之别。
通州是都城以外最富饶的一个州,沈从文虽是知州,可他若是一心为民,待到做出政绩,官声便极容易在天子脚下传开,升迁也好,调任也罢,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齐言清,虽同属通州,却是小县城里的县官,再清廉为民,也越不过州官去。
想到当日齐言清和沈从文都是父亲盛赞过的,如今两人却天差地别,慕嫣然的心内,虽不确凿,却也大抵知晓是什么缘故。
独自在乾安殿坐了一会儿,贺启暄便回来了,手边一左一右的牵着泰和帝和肇哥儿。
进了乾安殿偏殿,两个孩子便钻进暖阁去玩闹了。
贺启暄更了衣,坐在慕嫣然,赞不绝口的说道:“岳父大人目光如炬,几个兄长不说,便连几个女婿,也都是好的。方才和齐言清说了会儿话,谈及各地的农事,他的见解颇有见地,做一个六品官儿,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贺启暄惜才又护短,这是慕嫣然早就见识过了的,是故,听他这么说,慕嫣然笑道:“他若真是个好的,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为难这么多年。百官政绩考核,自有下面的人去操心,你一堂堂摄政王,就别指手画脚了……”
笑呵呵的点头应着,贺启暄的目光中,倏地闪过了一抹玩味的趣意,“齐言清此次回来,是公干,不过,过几日,你那娘家的三妹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慕府又有的热闹了。”
“热闹?”
慕嫣然一脸的不解。
“齐言清说,他要休妻。”
贺启暄憋笑的说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ps:求正版订阅!已经订阅了的亲们,请设置自动订阅,很快就完结了哦~~~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贺启暄,慕嫣然便唤来了赵胜,“当b从寿康宫东配殿清理出来的那些宫婢,如今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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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胜思忖着回禀道。
“其中有个叫细云的,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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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云,是太皇太后身边那个采芸的亲妹妹。
采芸和细云,两人的名字都是入宫后管事嬷嬷起的名字,姐妹二人相差十一岁,细云入宫的时候,采芸已经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宫里的宫婢中,采芸也算是有些脸面的。
是故,细云入宫后,采芸便使了银子,将妹妹分配到了那时的永寿宫,以方便照顾妹妹。
这些事,除了当日训练小宫女的管事嬷嬷心中清楚,宫内旁人却是不清楚的,只以为这二人分外投缘些,及至事后慎行司拷问诸人,那细云受不得刑,才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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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哥儿不解的问道。
“学了天文,就知晓天上的星星都叫什么名字,还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
泰和帝捏了捏肇哥儿的脸蛋说道。
“娘·我也想听……”
一脸祈求的转头看着慕嫣然,肇哥儿祈求道。
“好,那你跟着哥哥·不许捣乱,知道了吗?”
慕嫣然笑的柔和。
点头应下,肇哥儿牵起哥哥的手,心满意足的进了上书房,坐在了他身旁,一边还转过来冲慕嫣然眨了眨眼睛。
嘱咐了小贵子等人照看好两个孩子,慕嫣然转身到了乾安殿。
进去才知,贺启暄还在御书房,和通州县令齐大人说话。
脸上尽是诧异,慕嫣然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年前果然是太闲了吗?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儿·都能来见王爷了。”
“回王妃的话,那位齐大人,是慕府的三姑爷,说起来,也算是王爷的连襟呢。”
小太监活泼的答道。
“齐言清?”
慕嫣然顿时反应过来是谁了。
慕依然的夫婿齐言清,和慕秀然的夫婿沈从文·都是永成十九年上榜的进士,二人也被同时派至通州的附属县城为官。
当年,两人都是从七品的县令。
如今,沈从文已是正五品的通州知州,齐言清却只是个正六品的通判。
虽只是一级之差,可却有天壤之别。
通州是都城以外最富饶的一个州,沈从文虽是知州,可他若是一心为民,待到做出政绩,官声便极容易在天子脚下传开,升迁也好,调任也罢,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而齐言清,虽同属通州,却是小县城里的县官,再清廉为民,也越不过州官去。
想到当日齐言清和沈从文都是父亲盛赞过的,如今两人却天差地别,慕嫣然的心内,虽不确凿,却也大抵知晓是什么缘故。
独自在乾安殿坐了一会儿,贺启暄便回来了,手边一左一右的牵着泰和帝和肇哥儿。
进了乾安殿偏殿,两个孩子便钻进暖阁去玩闹了。
贺启暄更了衣,坐在慕嫣然,赞不绝口的说道:“岳父大人目光如炬,几个兄长不说,便连几个女婿,也都是好的。方才和齐言清说了会儿话,谈及各地的农事,他的见解颇有见地,做一个六品官儿,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贺启暄惜才又护短,这是慕嫣然早就见识过了的,是故,听他这么说,慕嫣然笑道:“他若真是个好的,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为难这么多年。百官政绩考核,自有下面的人去操心,你一堂堂摄政王,就别指手画脚了……”
笑呵呵的点头应着,贺启暄的目光中,倏地闪过了一抹玩味的趣意,“齐言清此次回来,是公干,不过,过几日,你那娘家的三妹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慕府又有的热闹了。”
“热闹?”
慕嫣然一脸的不解。
“齐言清说,他要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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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休妻
“什么?休妻?”
宋府风雅轩内,慕敏然听了水墨的话,手中的绣针猝不及防的扎在手指上,素白色的丝绢上,顿时沁出了一个血点。om
点了点头,水墨走过来低声说道:“三姑爷前几日来都城办公差,除了刚回到都城那日去慕府见过老太太和老爷夫人,这几日都是住在从前交好的同僚家里。三小姐是昨儿傍晚到的慕府,说三姑爷要休妻,已经躲出家门好些日子了。
水墨历来是妥帖的,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慕敏然兴许还会怀疑几分,可是水墨说的,慕敏然当即就信了。
“去准备车马,用罢午膳,我要回府去······”
慕敏然放下手里的绣绷,抬眼嘱咐着水墨道。
“是,奴婢'去安排。”
转身走了几步,水墨又顿住脚步,折回来走到慕敏然身边低声道:“小姐,那事儿,你是不是回慕府也和老太太还有夫人商量商量?许姨娘在宋府再得脸,终究只是个姨娘,两位少爷如今也都大了,小姐可得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原本听了慕依然的事就有些心情不好,此刻听得水墨这般关怀自己,慕敏然的脸色愈发黯然。
“我晓得,你去忙吧。”
慕敏然失落的摆了摆手。
映雪堂内,看着在面前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儿,沈氏只觉得一颗心像泡在水里一般的肿胀酸涩。
慕容庭的事出了才没多久,这几个月,除了跟在柳氏身边伺候,其他时候,沈氏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说多错多,做多错多。
天天在菩萨面前念叨着神灵保佑,终于盼来了天音,权大夫说再将养个小半年,慕容庭的腿就能恢复了,总算不会成个废人。
没等沈氏松口气,慕依然便哭着回了娘家一开口,就是让她如被雷击一般的噩耗。
齐言清要休妻。
沈氏犹记得,那年齐言清来求娶,是如何信誓旦旦的在自己面前说过要善待慕依然的,如今,慕依然为他诞下了一儿一女,也算对得起齐家了齐言清这样,着实有辱读书人的脸面。
如是想着,沈氏的脸色铁青无比。
“依儿,你放心,便是你哥哥做了错事,你依旧是慕府的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有老太太绝对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姨娘这就去求你父亲,求他为你做主……”
厉声说着,沈氏起身欲往外走。
可走了没几步便被追上来的慕依然拉住了衣袖。
“娘,我,我……”
嗫喏着,慕依然眼中的泪掉的愈发汹涌,却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母女二人僵持在屋里,没一会儿,外面有小丫鬟通传,说大小姐回来了。
沈氏和慕依然抬眼去看,屋帘掀起,慕敏然迎着漫天的风雪进了屋。
解下厚裘递给翠柳去放起来慕敏然走到炭盆前烤了烤,方坐在沈氏身边,看着仍旧哭得伤心的慕依然说道:“说吧,这回,你又犯了什么大错。”
“敏儿……”
慕敏然的话音落毕,沈氏便转过头满脸怨责的瞪了慕敏然一眼可再回头去看,慕依然已经又羞又窘的又红了眼圈。
顿时,沈氏心里一沉。
“依儿,是姑爷的错,对不对?”
沈氏满眼期冀的看向慕依然,却见她愈发嚎啕着哭了起来,口中断断续续的说起了发生的事情。
申时,慕嫣然带着肇哥儿回到了慕府。
虽说慕嫣然不喜慕依然,可到底是姐妹,慕依然又是大老远的回来,岂能避着不见面?
是故,得了慕依然回来的消息,慕嫣然和慕湘然相继赶回来,柏松堂里,热络非凡。
晚膳将至,沈氏带着一脸怒气的慕敏然和双眼红肿如核桃的慕敏然一起过来了。
“见过二姐姐……”
“三姐……”
姐妹几人各自见了礼,都坐在了慕老太太下首处的扶手椅中,慕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屋内的丫鬟便尽数退了出去。
“依丫头,三姑爷前日便来府上了,在你父亲的书房里跪了一下午,直到晚膳时分才出府去,这次,他是铁了心要休妻。最后,你父亲劝说不得,他说,为了你和孩子们考量,便不休妻······”
柳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慕依然呼吸一顿,眼中有些欣喜的看向柳氏。
柳氏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三姑爷说,到底夫妻一场,若真是休弃了你,于慕府和你父亲的清名,以及你的名声都有碍,所以,他愿意和离。”
和离二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劈了下来,慕依然顿时怔住了。
楞了好一会儿,慕依然起身跪倒在慕老太太和柳氏面前,痛哭着喊道老太太,母亲,求你们,求你们,我不愿意和离,不要…
慕依然一出口,沈氏顿时也走过去跪在了她身旁,泪光莹莹的求道:“老太太,夫人,妾身知晓再没脸来求什么,可如今,依儿已经知晓错了,为了慕府,也为了小一辈的女孩儿们,求你们发发善心,别让她和姑爷和离。”
沈氏的话音落毕,贺琳蓉和叶氏都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如今,整个慕府,也唯有贺琳蓉的怡姐儿和叶氏的臻姐儿两个女孩儿,最大的怡姐儿也才十一岁而已,离议亲还有好几年。
倘若慕依然真的和离了,也牵连不到女孩儿们身上去,沈氏如此说,却着实有些言重了。
可再一回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慕敏然,贺琳蓉和叶氏的心里,都有些了然了。
慕敏然诞下的瞳姐儿,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正是议亲的年龄,而慕依然和慕敏然又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慕依然和离,对瞳姐儿来说,也算得上是个坏消息了。
固然有那通情达理只看慕府和宋府如今荣耀的,可若是想看女孩儿的品性,瞳姐儿的母亲没有嫡子,最亲的姨母却被休弃,瞳姐儿要想攀上一门绝好的亲事,怕是没有可能的。
上首处,慕老太太似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再看向慕依然的目光便愈发气恼。
“依丫头,前几年,我便听闻,你侍奉公婆不力,又对姑爷的妾侍和庶出子女多有苛待,可有这回事?”
慕老太太沉声问道。
犹豫了一下,慕依然点了点头,却情急的辩解道:“老太太,相公说过我之后,我已经改了,真的改了。”
“过去的事,那便不追究了,这次,你犯了什么事,惹得姑爷亲自跑来和你父亲说要和离?”
柳氏没好气的问道。
齐言清和沈从文,从前还是学子时便经常出入慕府,见了长辈从来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及至后来娶了慕府的小姐,无论相隔多远,逢年过节,都会送礼过来,这么多年了,脾气秉性也都还和从前一般无
即便两人都纳了妾侍,却也从未传出宠妾灭妻的事来,所以,对这两个离得较远不能经常得见的姑爷,慕府的人都是有好感的。
近几年,齐言清和慕依然虽常有小打小闹,可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慕府也不好插手,可如今,休妻也好,和离也罢,无论哪个,都不是慕府乐意看见的。
那日齐言清在书房跪了一下午,慕昭扬回来虽什么都没说,可铁青着的脸色,却也显示此次被气的不轻。
“说啊……”
见慕依然呆在那儿不说话,柳氏追问道。
“我,我……”
紧咬着嘴唇,慕依然攥紧手里的帕子,蚊呐的说道:“我瞒着他,将县郊的两千亩良田都买了下来,这几年攒了些银子,便······便送到了通州按察使大人那儿,想着今年年前的绩效考核,相公的官职能朝上攀一个台阶,我······老太太,母亲,我都是为了他好啊,如今,便连五妹夫都是五品的知州了,可相公却还是六品官儿,我······”
“混账……”
慕依然的话未说完,便被慕老太太指着鼻子骂出了口,“且先不说你插手姑爷外头的事是对是错,买官卖官,这是多大的罪,你不知道吗?”
慕依然私自为齐言清买官的事,齐言清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可直到政绩考核下来得了个上优,约了同僚去喝酒时,有那一向与齐言清不对付的人不酸不甜的刺了几口,齐言清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对一个男人而言,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觉得耻辱的?
这么多年,慕依然犯下的错有大有小,可想着这么多年来恩师对自己的教诲和提携,齐言清便尽数都忍了。
再加上,慕依然虽性格骄纵,却本性不坏,旁人的府里还有正妻谋害得宠妾侍和庶出子女的,慕依然却从来都是明着收拾,背地里的下作手段,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如是想着,齐言清便都一一忍下了。
可买官这件事,齐言清怒了。
与慕依然争论时,她竟还觉得是自己不求上进,齐言清只觉得满腔的苦水都顿时翻腾着卷了出来,让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老太太,母亲,这回我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以后,我再也不插手他外头的事了,我孝敬公婆,我善待几个姨娘和庶出的孩子,求你们,我不要和离,不要……”
趴伏在脚踏边嚎啕大哭,慕依然连声乞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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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急报
齐言清要休妻的事,慕嫣然虽是从贺启暄口中听闻的,内里详情,却是一概不知。
如今听慕依然自己说起,即便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又哭的凄楚可怜,慕嫣然的心里,却只有一声深深的叹息。
慕依然的性子,闺中时就清晰可见,姐妹们在一起,常常都是她颐指气使的指挥旁人。
及至慕嫣然大了,柳氏又重新打理起了慕府的中馈,慕依然也未收敛一二,好在身边有沈氏和慕敏然帮兜着,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而她的这些毛病,到嫁人后,则愈发变本加厉。
值得庆幸的是,慕依然嫁的人是齐言清,父亲器重的学子。
否则,若是旁人,许慕依然好多年前便已被休弃回家了,又怎会到今日?
柏松堂正屋内,每个人的心里都如是想着,再看向沈氏和慕依然母女俩的目光,都有些无奈。
帮吧,帮了这一回,下一回再阄将起来,又该如何是好?可不帮吧,到底是慕府的女儿。
顿时,屋内便只闻沈氏的低泣声和慕依然懊恼的自责声。
“依丫头,你自小便性子要强,你两位姐姐护着你让着你,几个妹妹也都敬着你,嫁了人,你这性子,却比从前更加要不得了。如今,祖母只问一句,你可是真心悔悟?”
到底是老人家,慕依然又是小小儿便在自己面前软语笑闹过的,慕老太太心里一软,看着慕依然怅然的叹了口气问道。
连连点头,慕依然抬起衣袖擦净脸上的泪水道:“祖母,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
许是知晓自己答应的太过轻率,无法让人信服,慕依然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可总是觉得别人都是哄我的,不肯去听别人的话,才走到了今日。前几年五妹妹常去和我作伴,说起家里的事,五妹妹也教了我许多。她告诉我怎样侍奉公婆哄她们高兴,怎么拿捏妾侍又让她们抓不到我的把柄,我起初做了几日,确实有效果,可后来一想到是她教我的我就偏生愿意对着去做,所以,所以……”
想到此,慕依然的眼圈又红了,“后来,再见五妹妹,我便没了好脸色,渐渐的五妹妹也不愿意来寻我说话了。”
提起慕秀然,慕老太太和柳氏的心里,都有些欣慰是故,再看到面前的慕依然,两人愈发觉得有些好笑的可气。
“这次的事,是你大错特错,所以,姑爷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一旁,柳氏沉声说道。
“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低声应着,慕依然咬着嘴唇忍下眼眶里的泪水,抬眼看着柳氏道:“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只要不和离,以后,我定然好好打理府中的事,不插手相公在外头的事,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将来孝敬老太太,孝敬父亲母亲。”
“还有,以后我必定好生孝敬公婆,善待庶出的子女。”
慕嫣然一脸认真的补充道。
回头看了慕老太太一眼,冲她点了点头,柳氏转而看着沈氏和慕依然说道:“过年了,依丫头便在府里住下来吧,派人到齐家把两个孩子接来。姑爷正在气头上,让他冷静冷静也好,等过年的时候,让你几个兄长去劝劝,也就好了。这段日子,你在府里也好生想想自己这几年都做了什么错事,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既然知晓错了,那从现在开始改也不晚,但将来若是你还是这样,到时候,休妻也好,和离也罢,娘家可再不管你了,你记住了吗?”
柳氏的应承,让沈氏和慕依然喜出望外的连声应下。
站起身,两人跟着丫鬟自去偏房净面,屋内,慕老太太唤了明萃和明霞进来,带着小丫鬟们准备布膳。
用罢晚膳,慕嫣然便起身回宫了。
回到瑞安宫,便见内殿的地中间,放着大大的一个箱子。
面露问询的看向白薇,便见她笑道:“您刚出宫,贵公公便送来了,是三爷让人送进来的,说是各地生意的账册,请主子过目。”
每年一到年前,各项生意都要查账,这都是旧例了。
去岁时慕容睿帮找的那个掌柜的极有头脑,如今各处的生意都汇总到他那儿,小事他便自己做主了,决断不了的便去找慕容睿,再到慕嫣然那儿的便少之又少。
此刻,看着这一大箱子账册,慕嫣然的脸上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已经晚了,慕嫣然便没打开看,吩咐了小平子几人将箱子抬到了书桌旁搁置了下来。
没一会儿,贺启暄从乾安殿回来了。
见他眉头紧蹙,以为又是朝堂上的事,慕嫣然走过去嘟囔道:“不是说年前就没什么事儿了吗?你怎么还每日忙到更啊?”
松了口气,贺启暄笑道:“也就这几日,处理完了,咱们就能安心过年了。”
待到躺在床榻上,贺启暄却有素正了脸色,有些不喜的说道:“方才,禧华居的周嬷嬷去见我,说大长公主打算在都城住下来了,问是不是命内务府在都城内给大长公主修建公主府。”
“又修?”
华阳城的那座公主府,据说当时修建的时候就劳民伤财建的极为豪奢,如今,大长公主招呼都不打就搬来都城,那座公主府便算是荒废在那儿了,如今又要内务府在都城为她建公主府,慕嫣然越发没了好气。
“我已经挡回去了。
脸上闪着狡黠的笑容,贺启暄笑道。
“那,就让她在禧华居住着?”
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战事刚刚告终,军队要休整,要花银子。冬雪交加,各地都有贫困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国库里已经拨出了好些银子去救灾,又是一大笔银子。所以我跟她们说,修建公主府,三五年内,怕是没有闲散银子的。”
虽是实话实说,贺启暄的脸上,却有些忍俊不禁的笑意,可想而知,大长公主听到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会气成何等模样。
“住在宫里,平白又生出事端来,所以,还是在宫外住着吧。等过完年,你让内务府把都城内那几所废弃的宅子都整修一番,大长公主挑中哪一座,便给她住吧。”
懒洋洋的说着,贺启暄起身更了衣,再躺倒,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日,贺启暄起身去上早朝,慕嫣然懒洋洋的躺了会儿,想到还有一箱子的账册要看,便起身了。
梳洗完吃用了早膳,打开那箱子,首先便看到了一个朱红色信封,慕嫣然拿起来看完了里面的信,面上的神色,不自禁的就有些几分素正。
信是高掌柜送来的。
与藩篱岛的通商事宜,高掌柜如今打理的井井有条,自打加入沛城的通商协会以后,虽未看到实质性的好处,可若是有人想故意找茬,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如今随着通商往来的愈发频繁,沛城已俨然成了大梁对外的其中一个口岸。
简明扼要的将这一年来的通商事宜做了说明,高掌柜着重禀报的,却是另一件事。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高掌柜说,十一月以后,通商协会里,隐隐有些不同寻常了。协会提出了许多条例,对通商来说都极为苛刻,长此以往,莫说王府,便是大梁的通商事宜都会受到影响。
可是明面上看来,却寻不到一丝问题所在。
明面上没问题,那就是暗里有问题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捏着手里的几张素笺纸,陷入了沉思。
以如今王府在通商中所占的份额来说,高掌柜便是走到哪儿都是高人一等的,况且那通商的份额中,还有协会会长的三成股份。
协会中制定的通商条例,不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说了算的,既如此,那就是整个协会都在针对高掌柜手里的通商往来。
协会会长为什么要和本该赚到自己口袋里的银子过不去?
生意上的事,慕嫣然不甚精通,思忖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慕嫣然便放在了一旁,只等着哪日回到慕府和慕容睿参详一二。
收好了信,再看到其他各处生意的收益,慕嫣然的唇角便弯了起来。
这些银子,等到将来孩子们大了,自己和贺启暄二人天南海北的游走,也算是两人的游资了。
想到此,慕嫣然不禁心情大好,方才的事情,竟也没有那么头疼了。
提笔写了几封信,让小平子吩咐人快马加鞭的送到各处的铺子里去,想到掌柜的们和伙计们收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丰厚赏银时开怀的笑容,慕嫣然也跟着开心了几分。
腊月二十五早朝结束,泰和帝便封印了,都城里,已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瑞安宫里,慕嫣然正看着珠儿和蕾儿试穿御衣坊送来的新衣,时不时的评点几句,母女三人说笑着,为寒冷的冬天增加了了几分暖意。
趁着珠儿和蕾儿到屏风后更衣的功夫,白薇走过来低声回话道:“主子,小平子在外头,说乐夫人回来了。”
乐夫人?
慕嫣然神情一怔,脑中闪过了一丝了然的亮光。ps:谢谢亲们的粉红票和平安符,爱你们~~有想看番外的亲们,留言在书评区吧,完结后wu会一一奉上!
第八百四十六章 伊始
“回主子的话,乐夫人回到都城后,径直去了清远翁主府
跟着白薇进了内殿,小平子将方才得来的消息又复述了一遍,停顿了一下,他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继续说道:“主子,有人看到,乐夫人是穿着素服入都城的。”
“素服?”
喃喃念着,结合从前在郓州时知晓的消息,慕嫣然抬眼问道:“焕王被流放到了边境处服役,从前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幕僚呢?如今都各自在何处?”
“焕王府共计十九名幕僚,有七名丧命,谋逆事败后又有五名逃窜回乡了。剩余的七人,跟着焕王四处奔走,及至十月焕王被俘时,身边仅有四人,一死三伤,那三个人最后也一并被发落到了边境。估摸着,失踪的那三人,应该也都丧命了。”
小平子条理清晰的说道。
“焕王最看重的那名幕僚,叫吴世安的那个呢?”
慕嫣然记得,当时打探到的消息,吴世安经常出入乐园和遗珠园,似乎便是乐夫人诞下孩儿的父亲。
“吴世安便是焕王被俘时死了的那个人,当时,他离焕王最近,看到有羽箭飞向焕王,他便闪身替焕王挡住了·`····”
小平子有些唏嘘的说道。
焕王此人最是阴险狡诈,可他身边还有这般忠心护主之人,倒也难能可贵。
而如今乐夫人戴孝回都,可见,是为吴世安戴的。
可慕嫣然脑中想着的,却不是此事。
思忖了一番,慕嫣然让白薇从那个箱笼里取出了那封信,递给小平子道:“这封信,你送去慕府给三爷,让他派人查查,是否与乐夫人有关。”
接过信塞在怀里·见慕嫣然再无吩咐,小平子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珠儿和蕾儿也各自换好了衣服出来了。
“娘,咱们什么时候去别院啊?玫儿姐姐和芊芊也一起去吗?”
走到暖炕边偎在慕嫣然身边·珠儿轻声问道。
侧着头想了想,慕嫣然笑道:“一会儿去夕颜殿瞧她们的时候,咱们问问,她们想去咱们就一同去,要是想回秦府过年,那便送她们回秦府。”
听了慕嫣然的话,蕾儿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为难,“娘,我又想去别院,又想在外祖家和哥哥姐姐们玩,怎么办?”
“你个小贪心鬼……”
宠溺的捏着蕾儿的鼻子,慕嫣然嗔道:“去别院住到初七,咱们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让你在外祖家玩几天,可好?”
欢喜的点着头,蕾儿一脸的满足。
内务府按着慕嫣然的吩咐·准备好了要带去别院的东西,其中有一马车的书和奏章,便是贺启暄要看的,慕嫣然看到,不免有些心疼。
腊月二十八,都城里喜气洋洋准备过年,几辆马车鱼贯着驶出西华门。
其中一辆,到了东大街交汇处,便径直驶向了秦府,其余几辆稍作停留·旋即驶出城门朝落山别院而去。
贺启暄和慕嫣然住正殿,泰和帝和肇哥儿住东配殿,珠儿和蕾儿住西配殿。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一家人聚在正殿的壁炉前,说说笑笑的,好一番热闹。
原来身边服侍的旧人·此刻都跟了过来,而紫月和王大全,早几日就过来候着了。
虽说除夕之夜不能和慕府众人在一起过,可到底如今已经在都城了,平日里隔三差五的就会回去,慕嫣然倒也不觉得遗憾。
第二日,还未起身,就觉得窗户上透着一片素白,慕嫣然醒过身来,外间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四个孩子追逐嬉戏的声音。
“快起来,下雪了……”
推了贺启暄一把,慕嫣然顿时觉得腰腿愈发酸软无力,想及前一夜贺启暄的疯狂,手下便有了几分置气的不知轻重,贺启暄一边呼痛,一边却将慕嫣然搂回怀里,二人闹了一会儿才起身。
出了正殿,外间一片飞雪,衬得天地间都多了几分萧索的素白。
四个孩子的小脸都冻得通红,可眼眸中的欣喜却是什么时候都比不上的,慕嫣然本欲阻止,见贺启暄摇了摇头,便顿住了嘴。
看着孩子们玩了会儿,两人才转身进屋,一边,却吩咐了梨白去让小厨房备着姜汤。
难得清闲,贺启暄却也没有煞风景的搬出那一车的奏章来看,两人捧出棋局,端着热茶,你来我往的下了起来。
歇了午觉起身,只觉得殿内氤氲出了一层香气,问了白薇才知晓,竟没燃什么香,是后院随风飘来的梅香,慕嫣然来了兴致,拽着贺启暄和四个孩子去了后头的梅林。
落山别院极大,后头的一整个山坡全部都是梅李,如今正是梅花竞相开放的好时候,红梅绿萼交错绽开,也别有一番美景。
侍卫们守在附近的地埂边,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进了林子,脚下是松软的白雪,头顶是烂漫的梅花,眼前的情景美的像是在梦里。
偶有清风吹过,口鼻间便尽是梅花的淡淡清香,带着几分沁人心脾的清新,让人觉得心胸陡然开阔起来,似乎天大地大,也不及此刻的心怀宽广。
玩闹了一个多时辰,再回到正殿,才觉得手脚冰冷。
一家人脱了鞋袜团坐在暖炕上,听着贺启暄温和的讲故事,间或有孩子淘气的问些不知所谓的问题,岁月淡然,从未有过的安然静好。
除夕之夜,临近子时,贺启暄和慕嫣然穿好了厚裘,带着裹得厚厚如同粽子一般的四个孩子站在了殿门口。
院子里,早有下人们摆好的烟花,远处山上的寺庙中响起了悠远的钟声,下人们便点燃了烟花。
夜空深邃,星辰明亮,烟花的璀璨在空中稍纵即逝,可那灿烂至极的美,却久久不散的沉淀在了人们的心里。
经历了一整年的动乱和喧嚣,平定安稳的泰和二年拉开了大梁历史中最繁荣昌盛的帷幕。
得了贺启暄的旨意,朝臣们不敢前来都城打扰,打从大年初一开始,各府便把贺礼送来交给大门处的管家,便各自回去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过了有史以来最清静的一个新年。
初三早起,慕嫣然身边已空空如也,而书房里,已响起了贺启暄和泰和帝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认真话语声。
午后时分,贺启暄和慕嫣然下棋抚琴,珠儿做刺绣,泰和帝带着肇哥儿看画册讲故事,蕾儿则跪在暖炕的案几上临帖,一家人偶尔对视一眼,面上尽是舒心笑容。
惬意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初七一大早,车马整装待发,用罢早膳,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孩子们回了都城。
慕府里,慕老太太和柳氏还留在庄子里,慕昭扬已经回来了。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极是热闹,女眷这边吃着酒菜聊着天,说着除夕那夜都城里的热闹,屏风一侧的男人们,已经举着大碗喝了好多酒了。
慕嫣然的身边,一左一右的坐着何氏和贺琳蓉,同一桌的还有叶氏、陈氏并慕敏然姐妹几人。
看着面色已稍有缓和的慕依然,慕嫣然心中清楚,齐言清那边怕是也已经松口了。
收回目光,便见何氏笑的得意,慕嫣然斜了她一眼道:“有什么好事,大嫂竟然还不告诉我?”
知晓慕嫣然怕是已经知道了,何氏凑过来低声说道:“昨儿,你大哥收了一封信,信里,还有景熙爷的一块贴身印章,说是做定礼的
历来都是男方往女方家送定礼,景熙帝这般,却着实是抬举慕容言一家了,也怪不得何氏这般喜不自禁的模样。
“那恭喜大嫂了,将来,榕哥儿可是正经八百的驸马了呢。”
慕嫣然笑道。
何氏正要答话,一旁,慕依然端着酒杯站起身,直直看向慕嫣然,何氏顿时住了口。
“二姐……”
轻声唤着,慕依然有些踌躇的举起了酒杯,“从前是我不懂事,二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年幼无知,从今往后,我定然听老太太、母亲和姐姐们的话,做慕府的好女儿,不给慕府蒙羞。老太太和母亲不在,这杯酒,我便敬姐姐,还望姐姐给我个机会。”
慕嫣然的记忆中,慕依然总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何曾有过如今这样坦然认错的模样?
一时间,慕嫣然有些怔住了。
一旁的慕依然看到,以为慕嫣然不愿意原谅她,咬了咬嘴唇,有些黯然的低垂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慕依然举起酒杯,打算饮尽杯中的酒。
“三妹……”
浅笑着站起身,慕嫣然顺势举起面前的酒杯,“新年新气象,往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这杯酒,我祝你和姑爷白头偕老,希望你们幸福。”
眼睛睁得浑圆,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慕依然举着酒杯的手,轻轻的颤了起来。
身旁的慕湘然看到,抿嘴笑着拽了拽慕依然的袖子,“三姐,可是又要耍赖,打算逃了这杯酒?那我可不依,还有,五妹妹不在,她那一杯,也得你替了才行。”
如小时候一般,慕依然伸手戳了慕湘然一指头,方扬声说道:“谁耍赖了?你们每人一杯,我喝两杯,其中一杯算五妹妹的······”
说罢,慕依然接连喝了两杯酒。
再抬眼,正对上慕嫣然的盈盈笑脸,慕依然的心中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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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针尖
初八开始,早朝照旧,贺启暄和泰和帝的生活又一如从前忙碌。
瑞安宫里,慕嫣然翻看着赵胜送来的都城内的空闲宅院图,见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方交给白薇递回给他,一边沉声吩咐道:“你送去禧华居吧,请大长公主挑一座,挑好了你就吩咐人去拾掇好,钦天监算好了日子,就搬过去吧。”
点头应下,赵胜领命出去了。
慕嫣然回头看着白薇笑道:“我猜,大长公主会挑西祠胡同那个宅子。”
慕嫣然翻看图纸的时候,白薇就站在一旁,听了她的话,白薇笑道:“奴婢觉得也是。”
西祠胡同里的那处宅子,是永成年间赏赐给开国功臣邱老大人的,后来,邱老大人过世,两个在外赴任的儿子回来办完丧事,便将宅子交回给了内务府,这么多年再未赏赐给旁人,便一直空着。
那处宅子占地极大,却又毗邻皇宫,送去的那一叠图纸中,便属那一座最引人瞩目。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赵胜回来回话,说大长公主选中了原先邱府所在的那处宅子。
点头应下,见慕嫣然并无意见,赵胜径直回了内务府,吩咐了太监宫婢出宫去打扫宅院了。
钦天监算出正月十八是个大吉大利宜搬迁的日子,到了正日子,大长公主便兴师动众的搬进了新宅子,都城里的朝臣和外命妇们,也各自送上了乔迁之喜的贺礼,一时间,西祠胡同里车水马龙。
贺启暄和慕嫣然让内务府送去了贺礼,并未亲至,大长公主虽心中不虞,可到底二人身份今非昔比,大长公主也只能暗自恼恨几分,面上却做出一派与摄政王夫妇姑贤侄孝的和乐模样·引得一些不明内里的朝臣们愈发趋之若鹜。
没几日,又有一人登门入室,悄悄然的住进了大长公主府。
得知消息的时候,慕嫣然正看着手里的书信愣神·听小平子回了话,慕嫣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乐夫人住进了大长公主府?”
点头应着,小平子细声说道:“郓州时,大长公主和乐夫人就极为投缘。转让了乐园以后,乐夫人在华阳城大长公主府也住了好些日子·后来,才去了永州遗珠园。前儿晚上,乐夫人进了大长公主府的,趁夜还搬进去了好些箱笼,这几日也再未见出来。
便是回到都城,乐夫人也该住在娘家清远翁主府才是,如今舍近求远住在大长公主府,慕嫣然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透着一份诡异的蹊跷。
“吩咐人盯着吧·只要她们不惦记着生事,愿意住在一起就住着吧,终归这都是旁人的事……”
慕嫣然摆了摆手道。
小平子转身出去·慕嫣然又看起了手中的书信。
虽是书信,其实是慕容睿派人整理出来的消息,这几个月,沛城通商协会那边的事日渐明朗,果然有人要和高掌柜过不去。
通商协会的会长,在王府与藩篱岛的通商事宜中占着三成的份额,可去岁年前那会长的态度便有些摇摆,没等他做出决定,已被其他协会成员联手夺了会长之位。
如今的新任会长,甫一开年·便是各种刁难,其目的,便是抢占高掌柜手中建立起来的几条通商航线,其行径,已隐有明抢之嫌。
这样的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有诈。
且不说要换了协会会长会有多大的困难·只说买通其余的一众成员,便也要花费巨资,想通了这些的时候,慕嫣然的脑中,顿时闪过了乐夫人的身影。
焕王准备谋反的这几年,收买人心也好,筹措物资也罢,一应的银钱用度,大多数都来源于乐夫人经营乐园所得。
而放眼大梁,有如此心机,又这般财大气粗的,慕嫣然能想到的,唯有乐夫人。
如今,虽然调查得来的消息与她并无关联,慕嫣然却直觉的认为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主子,若此事真的是乐夫人从中作祟,那她也太不自量力了。且不说高掌柜身后站着的是主子,便是单从生意而言,财大气粗的也不止她一人……”
捧着热茶过来递给慕嫣然,白薇笑着说道。
白薇跟在慕嫣然身边这么多年了,慕嫣然手中掌握着多少生意,每年能有多少收益,白薇也大致心里有数,而慕嫣然与乐夫人这么多年的恩怨是非,白薇不用想也知晓,乐夫人此举,定是特意针对慕嫣然,想断了她一条财路。
可乐夫人却忘了,即便高掌柜如今经营着的通商事宜脱离了王府,可仍旧是握在慕嫣然手里的,乐夫人想把这口肉吃到自己嘴里,却是没那么容易的。
“这女人的心眼儿,有时候比针尖还小。何况这一回,乐夫人却不是为了争口气而已,她怕是把吴世安的死,都怨王爷和我身上呢……”
心内大致有数,慕嫣然笑道。
焕王身边那么多幕僚,临阵脱逃的也好,一同流放边境的也罢,却唯有吴世安一人死了,即便不是贺启暄刻意为之,再度经历丧父之痛的乐夫人,怕是已经没了理智,将贺启暄和慕嫣然一并怨恨上了。
“针尖对麦芒,我与她的恩怨,如今已经掰扯不清楚了。若是从前,知晓自己斗不过她,我也就识趣的退了,可如今,我怎能忍下这口气?”
大长公主府二进的正屋内,一身宝石蓝素服的乐夫人面色苍白的说道。
无奈的摇着头,大长公主怜惜的说道:“如今,她是后/宫之主,手中的权利比皇后都大,皇上又是她肚里出来的,你能奈她何?”
“我……”
嗫喏着,乐夫人的脸上,有些气急的狰狞。
“如今,我只有衡儿了,若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寻着他去了,也好过在这世间孤苦伶仃的受苦。可是,他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死了。他舍身求义,保住了焕王兄,却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便是死了,还要被那些粗蛮的将士扔在乱葬岗上,连尸身都寻不到,这口气,我若咽下,便枉为人了。”
恨恨的说着,乐夫人转头看着大长公主说道:“谢过姑母收留我,如今,我母亲字字句句都是劝着我莫要胡乱行事惹恼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可我却偏生不信,同样是娇贵出身的女儿,我还比她尊贵许多,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我却落得这般田地,凭什么?便是命,我也不信,我就不信,以我的能力和他当日的谋算,不能让她脱层皮。”
“你……打算怎么做?”
心中暗暗解气,大长公主面上却装作关切的问了起来。
“不能从她身边的人身上下功夫,那就只有事了,如今,南边的各处,我已经布置好了人手,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那些银子,便是尽数都花了出去,我也不在乎,只要能断了她的财路,到时候,各地状况频出,我看她要如何是好?虽然她手中有几个打理生意的能手,可比之世安寻来的那几个世外高人,却是差之太多。她手里,旁的都是小打小阄的散碎生意罢了,也就那么一条赚钱的财路,只要那条路断了,也够她心疼一阵子的了,也好叫她知晓,旁人都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乐夫人冷声说道。
听了乐夫人的话,大长公主又是高兴又是无奈。
这几年,她也没少花乐夫人孝敬来的银子,如今,虽说乐夫人折腾的不是她的钱,可大长公主仍旧有些心疼。
“姑母,你可要帮我才是。”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乐夫人看着大长公主祈求道。
“我?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不待见我,你又不是不知晓。再说如今我都老了,我能帮你什么?”
大长公主苦笑着说道。
迟疑了一下,乐夫人气恼的说道:“我那妹妹,如今防我跟防贼似的,一张口也都是劝解我的话,听着就让人心烦。所以,往复几次,我也不大愿意再去卓府了……那卓远之,可是姑母的亲侄子呢,姑母的话,他定然是听的。”
渐渐的,大长公主有些回过神来了。
一旁,乐夫人仍旧说着自己的盘算,“卓远之与西丽国主有些私交,可我,却是不方便和西丽搭上关系的,若是能借由他,和西丽攀上关系,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就方便的多了。所以,此事,还望姑母从中周旋一二……”
“这……”
想到太皇太后那般谨慎细微的在秦素儿的酒水中下了毒,时隔多年都被翻出来,最后落了那样的下场,大长公主的心里有些犯怵。
“姑母,摄政王哪里是我们能开罪的起的,您可莫要太高看我。如今,我满打满算,只是想让摄政王妃断一条财路而已,至于西丽那边,也是未雨绸缪的早作打算,以后能不能用得上还另说呢。沛城那儿的事情一旦有了眉目,将来,我每月孝敬给姑母的银钱,定然比从前的十倍还多,姑母以为如何?”
乐夫人浅笑着看向大长公主,一脸的问询之意。
西丽这几年国内安定,与大梁也互通有无,即便有了什么事,以西丽的兵力,也对抗不了大梁的铁骑,再退一步,自己只是做个中间人让卓远之和乐夫人搭上线,一旦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二人的问题,自己最多只是识人不明而已。
如是想着,大长公主应允的点了点头。ps:谢谢亲爱的弦子每日送来的平安符,也谢谢送来小粉红的亲们,扑倒么么哒~~
第八百四十八章 朝贺
二月初二的龙抬头,宫里异常喧嚣。,!
年前封印前夕,贺启暄收到了礼部递上来的奏呈,却是东胡和西丽各自呈上来的,要求前来朝贺,贺启暄也都一一应允了。
过完年开始上朝,便陆续接到各地驿站送来的快报,东胡和西丽的使者都已经接近都城。
其中,东胡来的,是东胡单于的亲弟弟,左贤王耶律猛。
而西丽来的,同样也是西丽君王的一个胞弟,西丽亲王呼尔觉浦。
大梁派出的使臣得了消息,早几日就在城外一百里处候着了,而东胡和西丽的使团,像是早都约好了一般,一前一后的接踵而至。
两相对比一东一西的两个国家,天差地别。
东胡人的使者团,从昂首挺胸走在队伍前段的左贤王,再到排在末尾处的士兵,全部骑马而来,腰间还佩戴着象征各自身份的弯刀,连刀鞘都没有,明晃晃的闪人眼。
而一旁的西丽则显得内敛许多,除了两边的护卫骑着马,其余一众人都是安坐在自己的马车内。
正值午时,都城内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极是喧闹,两个使者团从街道中央缓缓经过,愈发显得引人瞩目。
若是平日里,思及东胡和西丽这些年对大梁的骚扰,百姓们必定会愤慨的怒视前来的使者。
可如今,两者都是摄政王手下的败将,尤其是东胡,还割让了城池交了降表,一时间,都城内百姓们的心中,都油然而起了一股天朝子民的自豪感,再看向使者团的那些人,则一脸的宽容祥和,好像他们是前来俯首称臣的一般。
耶律猛号称东胡第一勇士·前一次贺启暄带兵抗击东胡,便是他带兵与贺启暄对抗了几个月,虽说兵法了得又有天然屏障的地理优势,耶律猛最终还是败在了贺启暄手中。是故·此番他亲自前来,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不过,如今两者之间的身份已今非昔比,想要再切磋一番怕是也再无可能,耶律猛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身旁,一个面目俊秀的副将打马前来劝道:“将军,听闻大梁摄政王麾下也有好几员强将·此番若是能与他们切磋一番,也是好的。”
闻言,耶律猛眼前一亮,“甚好……东胡人就是太耿直了,否则,前次若是思虑周详,必定不会有那般的惨况。如今,咱们确实该好好跟大梁讨教一番·我东胡总不能世代都以大梁为尊。我们败了,可我们的后代,却一定会赢。”
满腔的豪情·却也不担心大梁的人听到会怒目相对,耶律猛仰天大笑,一派光明磊落之象。
相隔不远之处,是西丽的使者团。
当中的马车里,呼尔觉浦满眼趣味的掀起车帘打量着两旁的街道,一边冲马车里的红衣女子笑道:“怪不得王兄说大梁都城繁华胜过西丽许多,此番既然来了,定要好生享受些日子,才不枉我苦求了许久,才得了这趟差事。”
听了呼尔觉浦的话·那女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此刻还是白日,你怕是当即就要寻了那最红的青楼去了吧?真没出息……”
好笑的摇着头,呼尔觉浦反驳道:“既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你为何还把一颗芳心都放在我王兄身上?此番还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跟来这儿·只为了看那人一眼,值得吗?”
闻言,那女子面色一黯。
沉默了好久,就在呼尔觉浦以为她不会回答,又转过头去欣赏车外的喧嚣热闹时,身边,传来了那女子低落的话语声,“我就是要瞧瞧,让他惦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是都尔嘉族最美丽最优秀的女儿,连父王都说,我是西丽国中的珍珠,我不信,我比不上一个活在他记忆中的人,所以,我一定要来瞧瞧。”
那女子的话说的铿锵,呼尔觉浦知晓再劝也无谓,思索着她的话,呼尔觉浦摩挲着下巴说道:“王兄自幼便冷酷果决,我倒是没见过他还有这般痴情的模样,这个女子,还真是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那此番,倒真要好好瞧瞧……”
下午歇了午觉起身,贺启暄在乾安殿接见了东胡的左贤王和西丽亲王。
当夜,一场盛大隆重的晚宴在英华殿举行,为两国的使者接风洗尘。
慕嫣然和贺启暄牵着泰和帝到的时候,殿内两侧的锦桌旁,使臣和朝臣们已经尽数到了,众人起身以各自的礼节向贺启暄三人行了礼,待到他们落座,才各自坐下。
贺启暄左手处,坐着西丽亲王呼尔觉浦,呼尔觉浦的身边,则坐着打扮的如同明珠一般璀璨耀眼的都尔嘉齐纳。
早就从呼尔觉年口中得知,西丽民风开放,女儿家是当做男子一般养大的,所以,都尔嘉齐纳能跟着呼尔觉浦一起来大梁出使,慕嫣然倒也不以为奇。
可偶尔回头时,慕嫣然却觉得,都尔嘉齐纳的目光,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流连在自己身上,像是在观察自己似的。
侧头看了蹲跪在身旁的白薇一眼,白薇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慕嫣然抬起头,冲都尔嘉齐纳颔首浅笑。
收到慕嫣然的善意目光,都尔嘉齐纳一怔,旋即有些赌气的别过了头,像极了俏皮的邻家小妹,慕嫣然忍俊不禁的低头浅笑,再抬眼,正对上都尔嘉齐纳气鼓鼓的眼神。
再回过头慕嫣然右手侧,东胡左贤王身侧的那名年轻副将,却也暗含审视的打量着自己,慕嫣然心中微惊,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少顷的功夫,白薇便回来了,凑到慕嫣然耳边低声说道:“那位都尔嘉齐纳小姐,是西丽王后的备选人,此次同来,是借着游玩的机会来的。”
游玩?
既是游玩,何故频频打量自己?
心中纳闷,慕嫣然却也未多想,跟着贺启暄举起酒杯,冲两国的来使敬了一杯酒。
这样的外交宴席,都是男人们的事,放眼望去,殿内此刻除了宫婢和舞师,便只有慕嫣然一个女眷,没一会儿,慕嫣然就觉得有些无趣了。
低垂着头和坐在身边的泰和帝小声说着话,偶尔莞尔一笑,慕嫣然都能感觉到,身侧有两束目光不经意的就瞥了过来,那种感觉,就像在丛林中被猛兽盯住的感觉一般,让人有些不舒服。
三人的目光偶尔交接,除了慕嫣然一脸的坦然,其余的两个人,都有些躲闪的别开了目光,几个回合下来,慕嫣然也渐渐的觉出不对了。
可那两人,慕嫣然今日也是头一回相见,慕嫣然着实想不出,与她们有什么瓜葛,抑或是纠缠。
频频有东胡和西丽使者团里的人前来给贺启暄敬酒,话语中极近恭敬和谄媚,贺启暄也来者不拒,好在宴席上的酒水都入口绵软,除了一双眸子越发星亮,贺启暄浑身再无变化,慕嫣然也未阻止,就那么由着他去。
宴席戌时才开始,堪堪一个时辰过去,慕嫣然便坐不住了,而这样的盛宴,通常都要持续好几个时辰,以表示东道主的热情周到。
而第二日的早朝,却是要照常的,看着泰和帝已经背过身子打起了哈欠,慕嫣然凑过去在贺启暄耳边打了声招呼,带着泰和帝退下了。
殿内,笑语哗然,歌舞依旧。
将泰和帝送回乾安殿暖阁,看着他睡下,慕嫣然才起身出来,朝瑞安宫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便听得身后佩云厉声喝道:“谁在那儿,出来……”
白薇和佩云,粗通些拳脚功夫,是故,耳力也要比旁人稍稍好些。
此刻听了佩云的声音,慕嫣然定下脚步,转身看向佩云面对着的方向,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远处的树林中,走出了一个人。
提起灯笼照在那人面上一看,慕嫣然的眸光顿时冷了几分。
“耶律副将此刻不是应该在英华殿吗?独自一人在我大梁宫中行走,怕是有些不妥吧?”
慕嫣然扬声问道。
那男子,便是英华殿里坐在东胡左贤王身旁,宴席中频频打量慕嫣然的那个年轻副将。
“我······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耶律副将吞吞吐吐的说道。
“放肆……”
慕嫣然还未开口,一旁的小平子厉声呵斥道:“你是东胡使者,到我大梁来便是客,岂容你提要求?更何况,男女有别,耶律副将若是有什么话,直接告诉贵国左贤王,由他告诉摄政王转达便是,这般冒失是何体统?”
目光骤冷,耶律副将瞪了小平子一眼,身上那股经历过战场后历练出来的肃杀之气,顿时让小平子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从树林旁的阴影中走出来,耶律副将一直走到慕嫣然面前几步远处,才停下了脚步。
伸手解下腰间悬着的一柄小巧精致的弯刀,耶律副将双手举起递过来,眼神澄澈的看向慕嫣然说道:“以佩刀为战书,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
顿时,慕嫣然的眼中,腾起了一股笑意。
第八百四十九章 挑战
直等到临近子时,贺启暄才回来。
进了内殿,看见慕嫣然斜倚在床头,贺启暄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卷,远远的丢在书桌上,回过头来喷着酒气说道:“说过无数遭了,晚上的时候不许对着灯……”
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笑着反驳道:“你在乾安殿批阅奏章到三更的时候,不也是在,与我有何分别?”
说着话,慕嫣然起身,唤进了白薇和佩云,一起搀扶着脚步有些虚的贺启暄去沐浴更衣了。
在浴桶里泡了小半个时辰,再出来,贺启暄已经清醒了几分,让慕嫣然看到,不由暗叹他酒量又见长了。
接过白薇手里的帕子给贺启暄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慕嫣然俯身在贺启暄耳边吹了口气道:“你,可有事瞒着我?”
身子一僵,贺启暄顿时怔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启暄才打了个酒嗝,从铜镜中看着慕嫣然问道:“什么事?”
“好好儿想……”
故意不说,慕嫣然心中偷笑起来。
前思后想,左思右想,贺启暄仍旧想不出,趁着慕嫣然回身去放帕子的时机,贺启暄起身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软榻上。
压在慕嫣然身上,贺启暄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道:“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真的不知?”
眼中闪着一股狡黠的灵动,慕嫣然反问。
贺启暄果决的摇了摇头。
抿嘴偷笑,慕嫣然轻咳一声,将唇角眉梢的笑意都敛尽,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看着贺启暄说道:“方才,东胡的那位耶律副将,将贴身的佩刀送来给我,说要与我挑战。”
说罢,慕嫣然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了口。
一旁贺启暄本就有几分醉意的脸,瞬间红了。
东胡的风俗,若是有女儿家看上哪家的男子,而那个男子却已经娶妻女子便可以向那个男子的妻子挑战,若是输了,自然就没有了机会,可若是赢了,妻子便不得阻止那个女子嫁到自己家来。
这样的风俗,听着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在东胡却是真实存在的。
东胡民风开放女子当街示爱是常有的事,而一个男子是否有男儿气概,所建立的功勋是其中之一的衡量标准,另一个,则是他所拥有的妻妾数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男子对前来向妻子挑战的女子,都是抱着尊敬的心态,若是输了也没什么可若是赢了,便相当于自己多了一个妾侍,在外人面前更加证明了自己的本事和气魄,又何乐而不为?
是故,倒是从未有男子出面拒绝女子的示爱的。
耶律副将向慕嫣然发起挑战,一则亮明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另外,则表达了自己对贺启暄的爱慕之心,所以,她才如此坦然。
“那你呢?可有接受挑战?”
似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贺启暄的唇边,浮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耸了耸肩慕嫣然无奈的说道:“没等我应答,她把佩刀塞在我手里就跑了,这下,我便是不应战都不行了,传扬出去,大梁的摄政王娶了一位没什么胆量也没什么气魄的女子为妻呢。若真传出了这样的话,岂不是有损摄政王威名?”
说着话,慕嫣然冲贺启暄抛了个媚眼,潋滟娇媚至极。
只觉得下腹一热,贺启暄一伸手,将慕嫣然环在了臂弯里。
俯身闻着她脖颈间的清香,贺启暄声音微哑的说道:“好,那你便好好迎战,让那些花儿蝶儿都来瞧瞧,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与大梁的摄政王比肩……”
说罢,不等慕嫣然回应,贺启暄便低头吻过去含住了慕嫣然的樱唇。
内殿里,渐渐响起了暧/昧至极的欢好声音。
东胡和西丽的使者,拜见了泰和帝和贺启暄之后,便各自在都城的驿馆里下榻,每日由礼部的官员陪着,各自寻了感兴趣的事情去消磨时间了。
而一相对比,两国之间的差异,顿时又显现了出来。
东胡那边,左贤王耶律猛带着一众人每日往返于军营里,与几个将领切磋如何练兵布阵,兴致上来,几人还捡起顺手的兵器对阵一番。
而另一边,西丽亲王呼尔觉浦,则痴缠着礼部几个同龄的年轻官员,白日在外游玩,晚上,则改头换面的去青楼舞馆厮混,而有人提起,也一脸正大光明的模样,似是丝毫不以此为耻。
两国的使者动身之前,慕嫣然便让礼部拟了单子,将女眷都列了出来,东胡除了几个一路随行的婢女,倒是也没其他人,慕嫣然便未留意。
所以,都尔嘉百灵,慕嫣然是清楚的,所以,从几个豪门大族请来的几位小姐每日陪着都尔嘉百灵逛街游玩,两者倒也相处甚欢。
反倒是凭空冒出来的耶律副将是个女儿家,慕嫣然一时未准备,些手忙脚乱起来。
及至再派人打探清楚,慕嫣然才知晓,耶律副将是女儿身的事,在东胡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地位在东胡十分尊荣。
耶律副将闺名唤作耶律云珠,是如今东胡单于的同胞妹妹,也是东胡的云珠居次,相当于贺婉茹在大梁的地位。
耶律云珠自幼喜武,别的女孩儿都跟着母亲学如何织布刺绣的时候,她则混在兄长们身边,跟着师傅们学骑马打猎。
前任单于是耶律云珠的父亲,疼极了这个女儿,便一直纵着她,如今的单于又是与耶律云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就更加由着她了。
不过,耶律云珠也确实有真才实学,身上的功夫,寻常的东胡男儿根本近不得身,及至在军营里跟着老将打了几场仗,聪慧果敢不输于男儿,如今,已经攀升到了副将的地位。
听白薇讲述打探来的关于耶律云珠的消息·慕嫣然笑道:“这么看来,耶律云珠在东胡的地位非同一般,女人中,仅次于东胡阏氏?”
白薇点了点头。
怪不得耶律云珠有恃无恐·明知大梁的风俗与东胡不同,却还依照东胡的习惯来向自己挑战,看来她是笃定贺启暄不会不要她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的唇边,泛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耶律云珠自那日发起挑战丢下佩刀,这些日子倒是再未在慕嫣然面前出现过,反倒是跟着耶律猛在军营里跑的勤快。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她不出招·慕嫣然自然就谈不上应对,便抛在了一旁,可想起来仍旧觉得有些好笑。
这一日又到了百官沐休的日子,慕老太太和柳氏已经从庄子上回来了,过完年慕嫣然再未见过她们,是故,一早起来,慕嫣然便带着四个孩子回了慕府。
柏松堂里·慕老太太的气色红润,显然在庄子里心情极好。
慕嫣然进去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去了清凉阁。
大公主贺语玫和慕明榕的亲事·如今贺启暄已经吩咐了礼部去准备前期的事了,而都城里已经开始选址建造公主府,一旦东胡和西丽的使者离开都城,就要下诏了。
过两年等到贺语玫及笄,公主府也修葺一新,两人的婚事就可以操持起来了。
是故,已经得了准信的何氏每日见了谁都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愈发多了几分温和的贵气。
姑嫂二人亲热的说着话,柳氏身边的春兰过来回禀,说有位小姐找上门来·说要见慕嫣然。
不知是谁,慕嫣然问了春兰,春兰也摇头说没见过,慕嫣然便跟何氏打了招呼,起身径直回了潇湘阁。
一进屋,看着一身女儿装的耶律明珠·慕嫣然眼前顿时一亮。
耶律云珠做男装打扮时,浑身透着一份飒爽,整个人平添了几分俊秀,换回女儿装,却也不失娇柔妩媚,与大梁那些娇弱的小姐们相比,便有些鹤立鸡群的特别感。
“耶律小姐,请坐……”
走到上首处坐下,看着小丫鬟上了茶,耶律云珠仍旧有些局促的站在那儿,慕嫣然颔首笑道。
点了点头,耶律云珠面上显出了一抹迟疑,沉默了一会儿,她抬眼看着慕嫣然道:“那夜,是我莽撞了。在我东胡,即便是下战书,也要得到对方的同意,否则,那个挑战便作不得数。如今,我就是来问一句,你是否应战?”
眼中满是笑意,慕嫣然不解的问道:“若是应战,你当如何,若是不应,你又当如何?”
似是自信满满,耶律云珠骄傲的仰起头,“你若应战,若是赢了,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自然就没有了嫁给摄政王的机会,若是那样,我会返回东胡待嫁,此生与摄政王再不相见。可你若是输了,便不得阻止东胡向大梁递送联姻婚书。若是不应战……”
说着话,耶律云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你若不应战,便是胆小鬼,待到我们回到东胡,东胡会立即送来联姻婚书。”
既如此,不应战便等于是输了。
心里知晓耶律云珠是和自己耍了个小聪明,慕嫣然却也不点破,俏皮的反问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东胡送来了婚书,摄政王若是不接受,东胡是大梁的手下败将,又能如何?抑或是,接受了婚书,却将你嫁给大梁的其他贵族子弟,你又能如何?”
慕嫣然的几句话,耶律云珠顿时白了脸。
她是东胡的居次,联姻的事,自然由上位者说了算,并不是她指定想嫁给谁就是谁的,临阵换人都是常有的事。
“你……”
似是有些薄怒,耶律云珠不忿的瞪向慕嫣然。
慕嫣然笑了笑,话音一转,柔婉的说道:“不过,我应战···…”
第八百五十章 不甘
回到瑞安宫,贺启暄难得清闲的躺在软榻上,翻看着肇哥儿信手涂鸦的一本册子。,!
见慕嫣然进来,贺启暄翻身坐起,关切的问道:“老太太的身子可好?岳母大人呢?”
慕嫣然心中一暖。
这么多年了,贺启暄对慕府众人都是发自肺腑的好,听闻慕老太太柳氏或者慕昭扬身子不适,他比慕容言几人都要紧张,补品流水一般的送往慕府不说,还总是追着御医问,生怕一个不慎小病酿成大病。
有时闲聊起来,贺启暄也直言不讳的说,慕府给了他一家人本该有的和乐美满,所以,他分外珍惜这份大家庭的幸福。
走到贺启暄身边坐下,慕嫣然点头笑了笑,“老太太和娘都追着问你呢,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我说你忙着,等过几日就去瞧她们。”
捧起茶碗递给慕嫣然,贺启暄打量着她的神色道:“那耶律公主,又去找你了?”
眉梢轻挑,慕嫣然一脸趣意的说道:“她的行踪,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气恼的俯身过来捏了一下慕嫣然的鼻子,贺启暄没好气的说道:“没良心……”
见慕嫣然抿嘴偷笑,贺启暄仰面躺下去,嘟囔道:“那耶律公主虽是个女儿家,带兵打仗却也是一把好手,我就担心东胡人性子野蛮,若是她要蛮横起来,你岂不是要吃亏?”
闻言,慕嫣然面上的笑容愈发温婉可人。
这么多年,往贺启暄身边凑的女人可谓是前赴后继,主动示好的也好,被人送来的也罢,可贺启暄从未动过心,便连被下了媚香那次,贺启暄都生生的忍住了。
对贺启暄的心,慕嫣然一向是有自信的。这也是听到耶律云珠要向她挑战时,她并不觉得慌乱,反而觉得可笑的缘由所在。
因为慕嫣然清楚,即便应战输了,贺启暄也不会娶耶律云珠,所以,慕嫣然才这般的有恃无恐。
放下茶碗,一脸讨好笑容的替贺启暄捶着腿。慕嫣然伏低做小的哄道:“王爷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这样的小女子一般见识,王爷对妾身一片爱护之心,妾身哪里有不晓得的?王爷之心可昭日月。妾身感之念之,只盼生生世世与王爷长相厮守,便如那磐石与蒲草一般。君当如磐石,妾当为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
一番拍马的话,慕嫣然说的顺口至极,贺启暄听得顺耳至极,两人如从前一般笑闹着。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安静下来,慕嫣然偎在贺启暄怀里,将他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玩着问道:“东胡和西丽的使者,可有说什么时候回去?”
闷声笑着,贺启暄有些得意的说道:“如今,这些人已经有些乐不思蜀了。东胡好武,那些人每日跟着耶律猛。恨不得与将士们同吃同睡。西丽那些人,又醉生梦死的只顾着享乐,倘若不是惦记着要回去交差,那些人怕是都想留在我大梁不回去了。”
“这么说来,东胡和西丽国力悬殊极大?”
慕嫣然好奇的问道。
如今只看表象,西丽比之东胡怕是差之很远,可贺启暄听了,却摇了摇头道:“东胡这般。实在算是正常至极,因为是他们感兴趣的,所以他们愿意下功夫钻研。而西丽呢,咱们看到了他们贪图享受的一面,至于他国内是什么情形,谁能知晓?所以。就目前而言,西丽人更有心机……”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慕嫣然小声问道:“那,耶律公主的挑战……”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便被贺启暄斜眼瞟了一眼打断了,“陪她玩玩罢了,还真的应战?她东胡蛮夷之地的一个公主而已,连我大梁公主都比不得,还敢向摄政王妃挑战?你若当真应战,那就太给她长脸了,回头,西丽和北疆的公主也来挑战,那你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就陪着那些小丫头玩好了。”
贺启暄的话语中,将耶律云珠这般重视的举动,完全当做了小女孩儿的好玩,慕嫣然虽觉得好笑不已,心里,却也暗自得意。
统共只见过耶律云珠两面,男儿妆扮的他俊秀飒爽,女子妆扮的她娇柔可人,这样多变的女孩儿,任凭哪个男子看到,都会喜欢的吧?
可贺启暄这般不以为然,慕嫣然的心里,顿时如同喝了蜜一般的甜蜜。
而一旁的贺启暄,偷眼注意到慕嫣然沾沾自喜的神色,脸上露出了一分得意的笑容。
第二日是二月十六,慕容峻和贺琳蓉诞下的怡姐儿的生辰。
起身梳洗完用了早膳,慕嫣然陪着肇哥儿玩了会儿,及至乾安殿里的早朝结束,才将肇哥儿送去上书房,和泰和帝一起听夫子讲天文地理。
再回到瑞安宫,白薇已经都准备好了,慕嫣然带着珠儿和蕾儿,母女三人乘着马车回了慕府。
小寿星穿了一身桃花粉的袄裙,比平日了多了几分喜气洋洋的娇俏,及至珠儿和蕾儿一到,一群小姐妹们顿时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说闹起来。
慕嫣然坐在慕老太太身边,将贺启暄答应过几日来陪她说话的事告诉了慕老太太,果然,老人家一脸的慈爱笑容。
离午膳还早,慕嫣然便打算去明徽园寻柳氏,刚出了门,二门处的一个小丫鬟跑来回禀道:“二小姐,来了位小姐,说是找您的。”
以为又是耶律云珠,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请她到潇湘阁吧。”
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屋帘掀起,看着来人,慕嫣然面上一怔。
却是西丽使者团里的那位都尔嘉小姐。
“都尔嘉百灵见过摄政王妃……”
俯身行了礼,都尔嘉百灵站起身,就那么俏生生的看着慕嫣然,眉眼间隐隐含着一丝挑衅,慕嫣然愈发觉得费解了。
“都尔嘉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慕嫣然犹豫着问道。
直率的摇了摇头,都尔嘉百灵脆声说道:“可我知道你。”
“哦?听那几位小姐说的?”
慕嫣然想起了自己指派下去陪着都尔嘉百灵在都城里游玩的那几位名门小姐。
摇了摇头,都尔嘉百灵迟疑了一下说道:“听。听他说的……”
虽都尔嘉百灵没说是谁,慕嫣然却是瞬间就明白了,“你是说,你们的西丽国主,呼尔觉年?”
对慕嫣然的反应,都尔嘉百灵觉得有些沮丧,黯然的点了点头,她径自坐在慕嫣然身旁的软凳上。紧张的摩挲着裙裾上的一串珍珠,头都不敢抬的低声问道:“年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哑然失笑。慕嫣然顿时明白,那夜英华殿晚宴,都尔嘉百灵为什么会暗中注意自己了。
呼尔觉年曾经来过都城一次,也当着慕嫣然的面直言不讳的问她,是否愿意做他的王后。
那时的呼尔觉年,还只是西丽国中的一位皇子,皇位于他而言,还有些遥不可及,可就在那样敏感的时期。在慕嫣然面前,他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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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慕嫣然,却拒绝了。
听都尔嘉百灵这么问,慕嫣然似是有些明白。又似是有些糊涂,“都尔嘉小姐,你这次来大梁,是专为了我而来?”
肯定的点了点头,都尔嘉百灵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眸中,罩上了一层黯淡无光的失落,“年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他的王后宝座,是留给那个人的。我问过许多次,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可偶尔不经意间,他却会提起你。”
抬眼看着慕嫣然,都尔嘉百灵带着一丝气恼的说道:“西丽国中的好女孩儿。我都认得,她们都比不上我,所以,年若是喜欢西丽的女孩子,那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说罢,都尔嘉百灵有些泄气的说道:“从他第一次提起你,我就知道,他心里惦记的那个人,是你。”
“你们,经常会在一起?”
听都尔嘉百灵的意思,她和呼尔觉年的关系,似乎不仅仅是君主和候选王妃的关系,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都尔嘉百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小时候,我常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玩。”
这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这样置身事外的看着,慕嫣然都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幸福感。
“那,如今看过了我,你的心里,又是怎样想的?”
慕嫣然笑道。
原本的羞赧和骄傲顿时褪去,都尔嘉百灵低声说道:“就像他说的,你聪慧,灵动,狡黠,却又不失端庄大方,总是想让人看到你更多的一面。若我是男儿身,我想,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又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都尔嘉百灵气鼓鼓的抬头直视着慕嫣然说道:“可我也不比你差,我是西丽最优秀的女孩儿,父王都说,我是都尔嘉家族中最耀眼的那颗珍珠。”
这个女孩儿,当真爽直的可爱。
一边骄傲的肯定自己,旋即,想到呼尔觉年时又会失落的否定自己,可慕嫣然看得清楚,正是因为她将一颗心都系在了呼尔觉年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患得患失。
这一刻,慕嫣然忽然觉得,被这样一个至纯至真的女孩儿爱着,远在西丽皇廷的呼尔觉年,是多么幸福。
无论哪个国家,君王的大婚,都掺杂了诸多的政治因素,而呼尔觉年和都尔嘉百灵的亲事已是铁板钉钉,可有着这样一份懵懂不自觉的爱恋,两个人将来的生活,会幸福许多吧?
如是想着,慕嫣然满含笑意的看向都尔嘉百灵,认真的问道:“所以,你不甘心,所以,你才一定要来都城,对不对?”
抬眼看着慕嫣然,都尔嘉百灵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八百五十一章 敌对
“都尔嘉小姐,如果我说,呼尔觉年爱上的并不是我,你可信?”
见坐在身旁的女孩儿越来越沮丧了,慕嫣然的心里忽的起了一丝怜惜。,!
“怎么可能?”
一脸的诧异,可都尔嘉百灵的眼中,分明掺杂着一丝期冀的欢喜。
她有多么希望,慕嫣然说的是真的。
提起桌上的紫砂小茶壶往她的茶碗里续满了茶水,又端起来塞在她手里,慕嫣然轻声问道:“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
话题转的太快,都尔嘉百灵一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想着说道:“是一把金色的小弯弓,我还拿它射/下了一只白鸟呢,不过,后来哥哥送了我一根手柄上缠了吉祥草的长鞭,那个小弯弓便找不到了。”
“那你还会想起那把小弯弓吗?”
慕嫣然看着她问道。
都尔嘉百灵肯定的点了点头,“那把小弯弓是年哥哥送给我的。”
两小无猜的儿时回忆,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少女心中不能对人言的娇羞心事,而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却藏着另一个人,对任何一个女孩子而言,都是痛苦的吧?
可慕嫣然心里所想的,却和都尔嘉百灵完全不一样。
“对呼尔觉年来说,我就是那把已经丢了的小弯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笑着看向都尔嘉百灵,慕嫣然轻声问道。
似是没明白慕嫣然的意思,都尔嘉百灵的脸上,有些淡淡的茫然。
低垂下头想了好久,她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因为我找不到那把小弯弓了,所以心里有遗憾,便一直记着。其实我记着的并不是小弯弓本身,而是自己心里的那份惦念,对吗?”
“对。”
慕嫣然笑的眉眼弯弯。
“可是,可是……”
嗫喏着,都尔嘉百灵的脸上,飞出了两片红霞,“可是,年哥哥从来都没说过喜欢我。在他口中,我也只听他提过你一人。”
“若是你每日都带着那把小弯刀,你可还会惦记着它?”
慕嫣然依旧用着方才举过的那个例子。
只不过一个简单的例子,都尔嘉百灵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脸上浮起了无与伦比的欢喜。
转头看着慕嫣然,都尔嘉百灵低声问道:“你是说,年哥哥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都尔嘉小姐,你这样的好女孩儿,倘若我是男子,我也会喜欢上你的,不会有例外。”
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慕嫣然却喜欢极了都尔嘉百灵。
况且听她所说起的那些事,慕嫣然以一个旁观者的目光来看,呼尔觉年对她,绝对不会是单纯的兄长疼宠小妹的感情。
而尔嘉百灵时常跟在呼尔觉年身旁,呼尔觉年定然已经习惯了她的跟随,所以,对感情表达不那么细腻的男人而言。再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定然会觉得有些矫情了。
而女子感情细腻,偏偏就需要那句话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做一个肯定,所以,都尔嘉百灵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这几日,都尔嘉百灵跟在那几位小姐身边在都城内游玩,闲聊时,听她们满脸艳羡的说起贺启暄和慕嫣然。都尔嘉百灵心内不是不羡慕的。
在亲眼见证了他们一家六口的幸福之后,如今,又听慕嫣然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这些话,都尔嘉百灵的心里,无疑是信服的。
“你说,那我就信。”
都尔嘉百灵喜滋滋的说道。
从西丽出发时的满怀忐忑。看到慕嫣然以后的自惭形秽,和如今的豁然开朗,各种感觉在心中掺杂,都尔嘉百灵有些羞愧的低着头说道:“对不住,我不该那么敌视你的,可是,我……”
想道歉,却又觉得不知该如何说,都尔嘉百灵偷眼看着慕嫣然,一脸的羞赧。
“都尔嘉小姐,你……”
慕嫣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都尔嘉百灵打断了,“你叫我百灵吧,我父王和母妃,还有年哥哥,都是这么叫我的。”
再提起呼尔觉年,都尔嘉百灵的身上,愈发多了几分少女的青涩情意。
“我,可以叫你慕姐姐吗?叫王妃,好生疏啊……”
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都尔嘉百灵看着慕嫣然问道。
“当然可以,百灵。”
笑着点了点头,慕嫣然轻声唤道。
化解了那丝敌对的尴尬,两人再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亲热,潇湘阁里,溢出了和睦的欢声笑语。
没一会儿,便到了午膳的时辰,慕嫣然诚挚的邀请都尔嘉百灵在慕府用膳,都尔嘉百灵点头应下,两人便起身朝柏松堂去了。
慕姐姐长,慕姐姐短的唤着,一顿午膳用罢,都尔嘉百灵便彻底的流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正如慕嫣然所想的那般,完全就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妹。
痴缠在慕嫣然身边,两人便连歇午觉都躺在一起。
听她满脸柔情的说起她和呼尔觉年在一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慕嫣然的脑海中,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和贺启暄经历过的那些往事。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年头了。
歇了午觉起身,都尔嘉百灵便打算告辞了,还未开口,屋帘掀起,一个小丫鬟进来回话说,耶律小姐来了。
“耶律小姐?就是东胡军中的那位副将,东胡的云珠居次?”
都尔嘉百灵疑惑的看着慕嫣然。
点了点头,慕嫣然似是已经知晓耶律云珠此来是何意图了,“去请她进来吧。”
小丫鬟出去带耶律云珠进来的功夫,都尔嘉百灵已经从慕嫣然口中得知了她来慕府的意图,顿时有些气恼的嗔道:“还有这样不知羞的女孩儿,明知摄政王已经有了慕姐姐,还要这般凑到跟前来添堵,慕姐姐,你放心,我定然替你教训她一顿。”
说罢,都尔嘉百灵跟在慕嫣然身后到了正屋。
“耶律云珠见过摄政王妃……”
按着东胡的礼节给慕嫣然行了礼。耶律云珠坐在了慕嫣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虽有些疑惑为何那位西丽的贵族小姐也在慕府,耶律云珠却也不避讳的说道:“云珠此来,是来和王妃挑战的。”
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慕嫣然正要开口,一旁的都尔嘉百灵却拽了拽她的衣袖,抢先开口问道:“这位耶律小姐,既然如此,那咱们俩先来比试一场吧。若是你赢了。你再向慕……摄政王妃挑战便可,若是输了,自然,你也没有了向摄政王自荐枕席的机会。如何?”
“你?”
耶律云珠狐疑的看着都尔嘉百灵。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对啊,我也爱慕摄政王啊。总不能我们都和摄政王妃挑战吧?摄政王妃是什么身份?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难道每每有人胡搅蛮缠的前来纠缠摄政王,她都要出面吗?所以,咱们先来比试,赢得那一个再跟摄政王妃挑战,岂不是简单的多了?”
都尔嘉百灵振振有词的说道。
心内好笑,想及她就这么随意的说出了爱慕贺启暄的话,却一点儿也不脸红,另一边。又给耶律云珠按上了胡搅蛮缠的帽子,慕嫣然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脸上却带着温婉的笑容看着耶律云珠。
果不其然,耶律云珠点了点头,“好啊,就如你所说。那,比试什么?”
“你最趁手的兵器是什么?”
都尔嘉百灵一边上下打量着耶律云珠。一边扬声问道。
“长枪。”
提起兵器,耶律云珠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了一股迫人的气势。
“好啊,既如此,那我便用长鞭对你吧。如何?”
都尔嘉百灵摩挲着从腰间取下了一根长鞭,拿在手里把玩着问道。
“好,请。”
耶律云珠微眯着双眼看着都尔嘉百灵手中的长鞭,站起身冲门外一指。
疾声唤了小丫鬟进来。让她通知院子里下人都各自回避,又关了院门,慕嫣然跟着她二人出了正屋,沉声叮嘱道:“点到为止,分出输赢即可。若是让我瞧出你们中有谁痛下狠手,可别怪我大梁不讲仁义。”
虽是一场争风吃醋的打斗。可是慕嫣然摆出了大梁的名号,耶律云珠也知晓她是认真的,看了都尔嘉百灵一眼,二人沉声应了是。
耶律云珠来的时候便是带着自己的长枪来的,进了潇湘阁后,便给了小丫鬟去放了起来,此刻长枪回到手里,耶律云珠站在那儿,顿时多了几分战场上的肃杀之意。
反观另一边的都尔嘉百灵,手里的长鞭玩笑一般的挥甩着,衬着她偶尔回头看慕嫣然时露出的顽皮鬼脸,让慕嫣然不自禁的就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脸。
小丫鬟请命,说要搬个软椅出来让慕嫣然坐在廊檐下看。慕嫣然却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屋。
这时,得了消息的白薇已经赶了来。
进了内屋,看着坐在软榻边,顺着半掩的窗户看着那对持的二人的慕嫣然,白薇担心的说道:“主子,不会有事吧?那西丽的都尔嘉小姐瞧着弱不禁风的,若是输了……”
话未说完,白薇就顿住了。
如今,都尔嘉百灵自告奋勇的要为慕嫣然挡这一轮,便是输了,顶多就是慕嫣然再花些心思罢了,又有什么?
可慕嫣然却丝毫不担心。
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纠缠着打斗起来的那二人,慕嫣然满是信心的说道:“其实,胜负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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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 人情
不知慕嫣然是哪里来的信心,白薇有些不信的跑去廊檐下看了。,!
没一会儿,白薇便返身跑回来了,一脸的了然。
“如何?”
慕嫣然满眼的趣意。
眼中都是欣喜的俏皮,白薇咂舌的赞道:“若是在战场上,耶律小姐定是一员猛将,可她遇上了古灵精怪的都尔嘉小姐,那可就不一定了。”
慕嫣然转过头去看,院中的耶律云珠频频进攻,身如游龙,而正对面的都尔嘉百灵,挥舞着那根火红色的长鞭,时而转身,时而飞跃后退,翩若娇鸿。
这样猛一看,耶律云珠确实有股子猛劲。
可这股子猛劲,在战场是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可到了这种两人比试的小型比武场上,耶律云珠便极为吃亏。
没一会儿,耶律云珠就面色红润的娇喘起来,而都尔嘉百灵还一副无所事事的闲散模样,一相比较,二人就气势上来说,高低立显。
“耶律云珠的长枪适合短距离进攻,可百灵却偏偏不给她进攻的机会,她上前,百灵就后退躲避,她退后,百灵就挥着鞭子缠上去,这样下去,要不了半个时辰,耶律云珠就要败退了。”
慕嫣然笑道。
知晓都尔嘉百灵是自告奋勇的替慕嫣然去收拾那耶律云珠的,白薇的心里,对都尔嘉百灵充满了好感。
听慕嫣然这般说,白薇笑嘻嘻的朝外走,一边还回头冲慕嫣然笑,“主子,一会儿百灵小姐定然累了,奴婢去小厨房弄些汤食糕点过来,犒劳犒劳劳苦功高的百灵小姐。”
话语落毕,白薇已没了人影,院子里的那两个人·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异变突起,慕嫣然只觉得眼前一花,都尔嘉百灵的长鞭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长鞭收回,她的手里,攥住了一个物件。
待到慕嫣然看清,却是耶律云珠头上的一个配饰。
回头去看,耶律云珠又恼又气,脸色已羞窘不堪。
恼的是,都尔嘉百灵这样只守不攻消耗自己体力的做法实在有些投机取巧·气的却是,即便对方耍了小聪明,自己依旧没能赢她,就这样错失了接近贺启暄的机会。
如是想着,耶律云珠的眼中,顿时沁出了一层委屈的泪水,晶莹欲滴,愈发让面色红润的她多了几分娇媚之态。
“你……胜之不武。”
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长枪·耶律云珠羞恼的看着都尔嘉百灵嚷道。
撇了撇嘴,都尔嘉百灵好整以暇的收回长鞭,一圈圈的环绕回腰间·拍打着手上的灰尘,“胜之不武也是胜了,怎么,堂堂东胡的云珠居次,要反悔不成?怪不得汉人的老祖宗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说罢,一边朝前走,都尔嘉百灵一边横了耶律云珠一眼,“随你服不服,总之我就是胜了·以后你少来骚扰摄政王妃。还有,离摄政王也远些,若是让我看见你的眼珠子盯在摄政王或是王妃身上,我就寻几百个人,每日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在大梁都城里嚷嚷,让大梁百姓和两国的使者都看看·东胡的云珠居次是何等的不知廉耻,明明自己挑战输了,却还厚着脸皮往摄政王跟前凑,到时候回到东胡,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嫁人。
哼……”
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都尔嘉百灵气势汹汹的仰着头,踱着步子踏上台阶,顺着掀起的屋帘进了正屋。
另一边,被都尔嘉百灵这么说,耶律云珠愈发生气,一跺脚,头也不回的出了潇湘阁的院门。
晌午和都尔嘉百灵说话,只觉得她说不出的娇俏可人,此刻看她数落耶律云珠的那一番话,又说不出的刁蛮可爱,慕嫣然愈发喜欢她。
待到都尔嘉百灵笑靥如花的凑过来,慕嫣然亲昵的捏着她的鼻子嗔道:“古灵精怪······都已经赢了,还不饶人,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得了你那一番话,怕是寻死觅活的心都有了。”
知晓慕嫣然心里是喜欢她的,都尔嘉百灵不以为然的笑道:“慕姐姐错了,若是平常人家的小姐,哪里敢这么厚脸皮的寻上来?”
突然想起呼尔觉年说过,西丽的女孩子也是大胆率真,敢当街向喜欢的男子示爱的,慕嫣然正要打趣,一旁的都尔嘉百灵似是知晓慕嫣然在想什么,回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东胡的风俗,与西丽有些相似。只不过,在西丽,若是得知那男子已有妻室,女儿家便绝对不会寻上门去跟那人纠缠,抑或做出向那人的正妻挑衅这样的做法。西丽的女孩儿,也是有廉耻,有自尊的。”
都尔嘉百灵说的这样认真,慕嫣然也不好再打趣,真诚的谢道:“百灵,谢谢你……”
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颜,都尔嘉百灵摇着头笑呵呵的说道灼慕姐姐,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帮你。我也希望,你和摄政王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都能这么幸福。”
小丫头似是喝了蜜一般,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无一不让慕嫣然觉得心里舒服极了。
而一旁,白薇也极高兴的捧着糕点汤食进来了,都尔嘉百灵大呼小叫的直说白薇是个好丫头,去净了手,欢天喜地的吃用了起来。
又说了会儿话,将都尔嘉百灵送走,慕嫣然便带着珠儿和蕾儿回宫了。
进了宫门,马车径直驶向乾安殿。
内殿里,贺启暄和泰和帝在对弈,肇哥儿径自提着毛笔涂鸦,父子三人一派和睦静谧。
看到慕嫣然回来了,肇哥儿撅着嘴迎了上来,一旁,珠儿和蕾儿则喜滋滋的将从慕府带来的私房糕点捧了出来,一家人有说有笑,连本来专注下棋的泰和,也频频回头张望,没一会儿,便被贺启暄在头上敲了个爆栗,“那不下了,这盘棋,就先收在这儿,改日再继续……”
玩闹了会儿,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之后,一家人大手牵小手的到御花园散了会儿步。
刚过了三月,御花园里还光秃秃的,没什么可看的,可走到假山后的林子里,远处便是开的明媚灿烂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喃喃的念着诗经里的“桃夭”,身后,几个孩子也脆声念了起来,慕嫣然抿嘴笑着,回头看着贺启暄,将白日在潇湘阁发生的事情告诉了
“都尔嘉百灵这性子,像极了婉儿,还有阿尼尔娜,而你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贺启暄握紧了她的手笑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应道:“人活一世,要经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和酸甜苦辣,这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了,若是连身边的亲人、朋友都还在算计你,那还有什么意思?婉儿也好,阿尼尔娜也罢,还有如今的百灵,我们在一起,至纯至真,不怀疑对方,都是发自真心的信任对方,希望对方幸福,所以,我喜欢她们。”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个都尔嘉百灵,咱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如何?她必定高兴……”
顺着慕嫣然的心意,贺启暄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只一瞬,慕嫣然就明白了贺启暄的意思。
“好啊……”
慕嫣然的眼中迸发出了一抹欣喜。
都尔嘉百灵和呼尔觉年的婚事,虽然夹杂着政治的因素,可只看如今都尔嘉百灵的一颗心都放在呼尔觉年身上,贺启暄和慕嫣然便知,这门亲事大有可为。
既然如此,顺水推舟的让本就预计要发生的事提前几个月,抑或几年,又有何妨?
如是想着,贺启暄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计较。
第二日的早朝上,贺启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文武百官们几番商议,也都觉得可行,是故,再见西丽使者,礼部的官员便提出,大梁愿意与西丽通商交好,至于期限,则看双方合作的诚意。
这本就是此次西丽派使者前来的目的所在,使团里的官员们只看着亲王每日醉生梦死玩的好不快活,心头都有些沮丧,纷纷想着回去怎么交差,如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西丽竟比东胡快一步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岂能不高兴?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使团里的官员们,又有些狐疑起来。
可私下里打听了得知,此次出使,本国的亲王呼尔觉浦并没有出什么力,反而是准王妃都尔嘉百灵刻意结交摄政王妃,所以,才促成了这样的好事。
一时间,官员们万般感慨,纷纷理解了亲王执意要带着都尔嘉百灵来的本意,对这个准王妃,也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另一边,都尔嘉百灵知晓此事,心里也有些小得意,一边,却还想着等回到西丽要怎么去年哥哥面前为自己邀功。
两边派人接洽,议定了具体的细节,三月初五,西丽使者团当庭奏请,打算近几日就启程回西丽。
让白薇送了口信给都尔嘉百灵,说自己会给她送行,慕嫣然让佩云去自己的小库房里,打点着为都尔嘉百灵准备出了一份礼物。
三月初八,内务府有小太监前来回禀,说西丽使团的都尔嘉小姐求见。
明日就要启程出发了,自己也说会去送行,百灵这会儿来,会是什么事?
心里狐疑着,慕嫣然沉声吩咐道:“请都尔嘉小姐过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 打压
“慕姐姐的人情,百灵记在心里了,将来若有机会,百灵‘竭诚以报。”
进了内殿,都尔嘉百灵郑重的行了礼谢道。
指着自己身边示意她过来坐,慕嫣然嗔道:“既然你都唤我姐姐,我自然要照拂你一二。再说了,与西丽通商互市,本就是计划内的,如今只是个促进的机会罢了,不用谢我的。只盼着,西丽和大梁能永远交好,不会再有边境的战乱。”
见慕嫣然这般说,都尔嘉百灵自然也知晓里面的厉害,点着头应道:“慕姐姐放心,他日我嫁……我定然会劝说年哥哥,西丽会做大梁永远的朋友,像秦国一样。”
本想说嫁给了呼尔觉年以后,自己作为西丽的王妃,会和慕嫣然一起促进两国的友好发展,可想及这样的话从自己这样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口中说出有些害羞,都尔嘉百灵瞬即改了口,可脸上,却也罩上了一层红云,一旁的慕嫣然看到,抿嘴笑了起来。
都尔嘉百灵日后会是西的王妃,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自然要比旁人说来更让慕嫣然信服
莞尔笑着,慕嫣然猜测着问道:“百灵此来,是专为了谢我而来?”
果断的摇了摇头,都尔嘉百灵笑了笑道:“汉人有句话,叫投桃报李,百灵此来,便是来送李子给姐姐的。”
好好的成语,从都尔嘉百灵的口中说出,便多了几分俏皮,慕嫣然笑呵呵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后文。
“自到了大梁,浦哥哥便成日跟着几个年轻的官员一起游山玩水逛青楼,好不惬意,不过,这几日,他却有些鬼鬼祟祟的。我派人打探了一番·发现有些不寻常。”
都尔嘉百灵说道。
她口中的“浦哥哥”,自然就是带使团前来的西丽亲王呼尔觉浦,听都尔嘉百灵这么说,慕嫣然顿时严肃了起来。
“慕姐姐别多想·浦哥哥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必定不会做那不仁不义的宵小坏事,只不过,我打探得来的消息,与浦哥哥听到的,却是不同的,所以·我怀疑,是那人骗了浦哥哥。”
都尔嘉百灵生怕慕嫣然误解了呼尔觉浦,疾声解释着说道。
“嗯,我知道了,百灵你继续说。”
慕嫣然点头说道。
“那人说,西丽和大梁通商互市以后,西丽必定占不了什么便宜。因为大梁地大物博,西丽有的·大梁必定都有。所以,到时候,大梁运往西丽的商品·必定物以稀为贵,西丽的钱便会不值钱了······”
都尔嘉百灵说完,停顿了一下。
这样的说法,却也没错,可慕嫣然知道,都尔嘉百灵不会说没用的消息。
静下心仔细思忖起来,不一会儿,慕嫣然的面色就变了。
一旁,都尔嘉百灵继续说道:“那人说,若是能在货物运往西丽前便将这些麻烦解决了·西丽国中,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浦哥哥信了。”
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慕嫣然接过话茬说道:“所以,那人的意思是·那些物品运到西丽之前,他就会全部用西丽货币购买过来,到时候再由西丽方面出手购置,运回西丽出售,这样一来便不会有太多的差价,对西丽百姓来说既实惠又得利,可对?”
都尔嘉百灵点了点头。
粗略听来,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细细一想,就会发现问题多多。
首先,这样一来,这人就暗中成了大梁和西丽通商互市的枢纽联系人,而其中的价格多少,他全权在握。
他的存在,大梁是全然不知的,可西丽却以为,这是大梁官府派来的官方代表,一旦出了问题,西丽就会将矛头对准大梁的朝廷。
其次,既是两国的通商互市,便贵在自由,有商人愿意来往于两国,全凭其中利益的驱使,到时候,便是辛苦些,商人们也甘之如饴。
可若是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要经过大梁到西丽,抑或是从西丽来大梁的商人,都会被此人盘剥去一定数额的费用,渐渐的,获利少了,商人们懈怠了,两国一力促成的通商互市,便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消失于无形了。
原本想借此让两国交好的举动,也会慢慢的没了效用,长此以往,好处不见,坏处丛生,一切又都会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
而这样,两国朝廷做出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又有谁,能想到是这么细微的一个原因造成的呢?
想透了这些,慕嫣然对那个人,便多了几分压制不住的愤怒。
“那个人,是谁?”
慕嫣然抬眼看着都尔嘉百灵沉声问道。
“只知晓是礼部的一个主事,姓卓,虽是个小官儿,可浦哥哥每回见了,也会礼貌的唤声卓大人。”
都尔嘉百灵诚实的说道。
“卓大人?”
犹疑的念了一句,慕嫣然顿时知晓是谁了。
“百灵,谢谢你。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定会告诉王爷让他处理此事,至于大梁和西丽的通商互市,也远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无论那卓远之这般花费心思,是想要做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如意,他的心思,势必是枉费的。至于通商互市的事,朝廷会全程跟踪,希望能像咱们想的一样,大梁和西丽世代交好。”
慕嫣然诚恳的说道。
舒心的叹了口气,都尔嘉百灵伸手抓住慕嫣然的手,一脸不舍的说道:“慕姐姐,虽认识你没多久,可百灵是真的喜欢你。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对不对?”
慕嫣然肯定的点着头,°“我也喜欢你,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姐妹。”
心满意足的松开慕嫣然的手,都尔嘉百灵站起身说道:“慕姐姐,那我这便回去了。还有好些箱笼没收拾好呢······”
说着,她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大梁的都城真是太繁华了,好多东西都是西丽没有的,来了才一个月,不知不觉的就买了好些东西,为这事,浦哥哥没少数落我呢。”
笑呵呵的看着她,慕嫣然扬声唤进了佩云,让她把自己准备好的贺礼捧过来交给了都尔嘉百灵的侍女。
“内务府送去的那些,是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代表大梁送给你们的,这些,是我个人准备了送给你的,不一样的,所以,莫要推辞,知道吗?”
慕嫣然将礼单递给都尔嘉百灵道。
眼中尽是感动,都尔嘉百灵点了点头,以西丽的礼节冲慕嫣然行了礼,方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贺启暄在乾安殿表达了对西丽使团的问候,便派了礼部的人送他们到城门口。
另一边,慕嫣然乘着宫车到了城门外,不一会儿,车帘掀起,都尔嘉百灵身形敏捷的跳了上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都尔嘉百灵才眼圈红红,一脸不舍的下车钻进了西丽的马车。
直到走远了,都尔嘉百灵还趴在车窗外冲慕嫣然挥手告别,让慕嫣然的心里也酸酸的有些难受。
回到瑞安宫,慕嫣然才顾上想前一日都尔嘉百灵说起过的事。
卓远之,即便你和呼尔觉年私交甚好,即便你处心积虑的搭上了呼尔觉浦,想要做出不利于大梁的事,就是你该死。
如是想着,慕嫣然唤来了小平子,让他去查查这背后的事,看看卓远之此举,是经过了谁的授意,抑或,还有谁与他联手。
小平子动作很快,第二日就送来了消息,说与卓远之私下联系甚密,却又刻意瞒着旁人的,便是大长公主府。
想及乐夫人先前搬进了大长公主府,慕嫣然顿时清楚,此事必定是乐夫人的授意。
而大长公主是否知晓内幕,慕嫣然就不得而知了。
将年前年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结合起来,慕嫣然似是有些头绪了。
乐夫人此举,无异是想从自己手里抢过与藩篱岛通商的那块肥肉,所以,她不惜将自己手里的所有金银都拿出来贿赂沛城通商协会的那些人,撤换了会长,并联合其他成员一起打压高掌柜,妄想将高掌柜挤出通商协会,将他手里的那几条商路一并抢占过来。
而乐夫人定是知晓卓远之十几年前便和呼尔觉年有私交,所以,如今联合卓远之,想借着两国通商互市的机会,从中获取不属于自己的巨大利益。
仔细的思忖着,慕嫣然决定一步一步来。
鸡飞蛋打,固然是那么容易,可是,对如今的乐夫人而言,鸡还无从谈起,而沛城的通商事宜,却是迫在眉睫的。
既如此,先把那枚蛋打落了,才是慕嫣然此刻要做的。
“去,请户部慕尚书过来一趟······”
唤进了小平子,慕嫣然沉声吩咐道。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慕嫣然的三哥慕容睿。
少顷的功夫,慕容睿便到了。
让白薇上了茶,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慕嫣然一脸认真的看着慕容睿说道:“三哥,郓州的通商事宜,若是让朝廷派人去接手,最快要多久?”
“嫣儿,你的意思是……”
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容睿一脸的迷茫。
“我手中所有与通商有关的事情,全部交给朝廷打听,所得尽数落入国库。所以,高掌柜一众人,便都算是为朝廷做事了。三哥这下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慕嫣然笑眯眯的问道。
第八百五十四章 失策
“你是说,皇商?”
慕容睿一脸思忖的看向慕嫣然。【全文字阅读。baoliny。】
慕嫣然点了点头,“三哥觉得,可行吗?”
又是钦佩又是惋惜,慕容睿有些心疼的看着慕嫣然道:“这样,等于是将一棵摇钱树拱手送给了朝廷,岂有不可行的道理?只不过,这些年你在与藩篱岛通商一事上,人力物力不说,便是心思也花了不少,这样做,嫣儿,三哥都替你心疼。”
故作轻松的长叹了口气,慕嫣然笑着摇了摇头,“银子赚的多了,也只是摆在账本上的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已,又有何意义?倒不如拿出来做些实事,大梁的繁荣昌盛,并不是说在口里就能实现的。”
说罢,慕嫣然似是陈述着一个事实一般的喃喃说道:“三哥,三个兄长里,王爷和你最投脾气,就因为,你们其实是一样的性格,都不愿意被规矩束缚,却都愿意为了那个宏大的理想而努力……”
见慕容睿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慕嫣然接着说道:“从前,我觉得,你不愿意科举,等到成年了,父亲无力教训你了,你定然就会孑然一身的出去游玩,踏遍大梁内外的山山水水。可是,从户部侍郎到如今的户部尚书,你的心思花的比谁都多,成日就琢磨着法子,想着怎样能让国库里的银子多些出来。三哥,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希望大梁比从前更强,不是吗?”
肯定的点着头,慕容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慕嫣然问道:“嫣儿,你确定吗?不会后悔吧?”
慕嫣然笑呵呵的摇着头道:“我都想了好些日子了,打从年前高掌柜送信来,说沛城那边的事情进展的不太顺利,我就一直在考量,如今。也算是考虑清楚了。”
“既如此,那我回去尽快拟出个章程来,到时候让下面的人尽快着手接管。沛城通商协会那些人,狮子大开口,怕是就等着高掌柜支撑不住,好一口把他吞了呢,咱们手底下快些,到时候高掌柜的身份一跃成了皇商。也好让他扬眉吐气的欺负欺负那些人。哈哈……”
慕容睿站起身爽朗的笑道。
送走了慕容睿,慕嫣然唤来了白薇和佩云,让她们去把年前高掌柜送来的盘点过的总账本都清理了出来。
此前赚得的银子,慕嫣然便都转到了其他的一应铺子里了。而自此以后,由朝蚭邮值耐ㄉ淌乱耍规6ㄈ徊皇谴忧翱梢员饶獾模而慕嫣然从前籾蚜斯Ψ蚝托乃伎辟出来的几条商路,会源源不断的给大梁赚来更多的银子?
晚间到乾安殿用罢晚膳,四个孩子在暖阁里嬉闹,贺启暄和慕嫣然瞗缱叱稣殿,顺着蘮紫氯ィ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2鹆瞬健?
“真不心疼?”
戏谑的看着慕嫣然。贺启暄笑着问道。
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慕嫣然摇了摇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况且,从前赚的那些银子,咱们便是坐吃山空,也够好几十年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牵起慕嫣然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贺启暄满怀感慨的说道:“嫣儿。人的心有多深,没人看得清,这也是为什么贪官永远都想贪的更多一般。可是,幸好有你,嫣儿……”
轻轻的蹙了蹙眉头,贺启暄吸了口夜色中的清凉空气。
一旁的慕嫣然,似是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话语愈发温婉的说道:“父皇和皇兄都不在宫里。你肩上担着的责任太重,所以,我想替你分担一点儿……”
大力的挥甩着胳膊,慕嫣然大口的喘着气,像是要将积压在心口的郁结都尽数呼出去一般。
“经历了焕王的谋逆和北疆的动乱,各地的军营里都急需调整。这便要花银子。开春后各地的春耕要朝廷补贴,这又要花银子。一笔笔,都是跟朝廷伸手的,可进项却还是从前的那老几样,长此以往,国库都要让人搬空了……”
似是已经看到了贺启暄的难处,慕嫣然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贺启暄说道:“可你不是铜铸铁浇的,那么多的事情,你若是一个人扛,长此以往,会吃不消的。”
搂紧贺启暄的胳膊,慕嫣然满目缱绻的柔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等到垂垂老矣,咱们还要在一起的,所以,有什么事,都和我说,我们一起分担,好吗?”
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慕嫣然,直觉的她眼中的光亮比天边升起的星辰还要璀璨耀眼几分,贺启暄点了点头,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慕容睿的动作很快,三日的功夫,就提交上了一份写的详尽至极的奏章,连接下来三天要如何规整通商线路,及每年预计为国库增加多少银子,都详细的写在了里面。
贺启暄看完,一想到最多两年后,国库内便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贺启暄的心中便难掩激动。
将自己有疑虑的几个要点提了出来,慕容睿也一一应答有方,贺启暄再无疑惑,当庭便批准了慕容睿的奏呈。
待到散朝,慕容睿步履匆忙的赶回户部,召集一众下属商议起来。
第二日,便有户部官员相继出发赶赴沛城,而贺启暄的诏书,也一并抵达沛城。
得知消息的时候,大长公主府内,乐夫人的面色苍白,紧握着扶手椅把手的手上,已经爆出了青筋,愈发显得肤色***。
“摄政王妃好大的手笔啊……”
苦笑着称赞,乐夫人满脸苦笑的说道:“好一招破釜沉舟啊,我花了大把的银子,和人力物力,眼看一口肉就要吞进嘴里来了,她这一招,真是好算计哪。”
想及乐夫人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大长公主的眼角,也止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可想及不是自己的银子,再心痛也无济于事,大长公主抬眼看着乐夫人,不无埋怨的说道:“当日就和你说过,那个女人心思深沉,又最是会算计,你偏生不听。如今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眼下,她自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又赚得了全大梁的美名,真是两全其美呢。”
大长公主的话,对乐夫人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可碍于大长公主的身份,乐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大长公主放心便是,妾身住在这儿,也不是白住的,每月该孝敬大长公主的那些银子,妾身保准一两都不少。如果妾身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必定不牵连大长公主,早早儿的搬出大长公主府。”
说罢,也不抬眼去看大长公主的脸色,乐夫人站起身拜倒说了句“妾身告退”,便起身朝外去了。
“岂有此理,难道我是贪图她那几两银子吗?”
看着乐夫人甩袖而出的背影,大长公主有些瞠目结舌的气愤。
回到房中,连着灌了好几盏茶,乐夫人仍旧觉得心中的怒火难以平复。
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圈,想及已经丧命的吴世安,想及聪明伶俐的儿子,乐夫人的一双手,已经愤懑的攥成了拳。
“娘,你怎么了?”
院子里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屋帘内传出了儿子清脆的唤声。
绽开一副笑颜,乐夫人回头看着儿子,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母子二人坐在软榻边说起了话。
“衡儿,若是娘带你去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你可愿意去吗?”
乐夫人柔声问道。
一脸的茫然,六岁的杜衡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也去吗?”
肯定的点了点头,乐夫人宠溺的捏着儿子的鼻子道:“娘当然是和衡儿在一起。无论到了哪儿,娘和衡儿都不会分开。”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杜衡欢喜的点了点头,“娘去哪儿,衡儿就去哪儿,娘和衡儿永远都不分开。”
儿子的话,让乐夫人的心里,顿时明朗了几分。
唤来了乳母,让她牵着儿子去歇息,乐夫人趁着夜色出了门。
轿子径直抬到了卓府的后门才停下,听到丫鬟去叩门,乐夫人的手心里,忽的沁出了一层薄汗。
跟着前来招呼她的婆子一直到了二进的正屋,和长平郡主说了几句话,乐夫人说有几桩生意上的事要问卓远之。
长平郡主也不问是什么事,唤了身边的丫鬟,让她送乐夫人去书房了。
看着乐夫人掀开帘子远去的背影,长平郡主的眼中,闪过了几抹意味不明的踌躇。
将沛城的事情交给了慕容睿,慕嫣然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再翻开其他那些铺子的生意往来,慕嫣然看着坐在身边的贺启暄笑道:“这些银子,可真的就是零用钱了,以后只够我的脂粉钱,和孩子们的零嘴了。”
贺启暄仰头哈哈大笑。
夫妻二人逗趣的说着话,外头,小平子进来看了贺启暄一眼,方冲着慕嫣然回禀道:“主子,乐夫人出都城了。”
“哦?可知道去哪了?”
慕嫣然翻看账本的动作一停。
摇了摇头,小平子就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道:“昨夜,她去了卓府,今儿一早,就拜别了大长公主,带着孩子走了,连清远翁主府都没去。”